利益的么?这位主,怎么连送上门的银子都要往外推?
“十几万两?”江随云轻笑,慢条斯理地拈起茶杯,微微一抿,只淡淡的回了一句,“在下并不缺这几个钱。”
范增玉这回是真的头顶冒烟了,十几万两,上百万两,叫做几个钱?你还能再口出狂言、不可一世一点么?
范增玉觉得今天这密谈是进行不下去了,简直够够的了,他实在不愿意多看这位蒙面大侠的傲慢嘴脸一眼了。
坐在首位的黄衫女子见场面尴尬,正打算出言调和一下,却见一直沉默着品茗的江随云抬起了头,直直的看向了范增玉,随口问,“范大人此次前来,是奉了贵国女皇陛下的谕令,还是你真正的主子滕紫屹,滕驸马的私令?”
乍然听到滕紫屹三个字,程熙顿时呼吸一紧,脚步一顿,一旁领着她走的林捷飞注意到了她的失常,低声问,“夫人,您没事吧?”
程熙的脸色苍白了不少,用力咬住下唇,垂在两边的双手也紧紧捏成了拳头,很明显是有事。
她甚至都没有听到林捷飞在跟她说话,全神贯注的在听里面的对话。
林捷飞这时候说,“夫人在这稍候,小人先去请示一下。”
程熙无意识的点了点头。可见到林捷飞往里走去了,却还是拉住了他,喃喃道,“等一下,等一下下。”
她不想有人打断里面的谈话,她还想继续往下再听听,再听一下下……
范增玉并未正面回答江随云的问题,只是打太极一般的回道,“范某只知道,范某所提议之事基于两国国策之上,于国于民有利。即便是在商言商,也是互惠互利的诚意之作。只是范某未曾想到年纪轻轻的阁主,竟然如此抱残守缺,暮气之态,不仅无视别人的好意,更是刚愎自用,不愿进取。”
说到后来范增玉的话语过激了,可是江随云却反而没有生气,耐心地听完范增玉的牢骚和辱骂,竟然大笑了起来,笑完之后才缓缓而道,“范大人,你刚刚还说了咱们明人之间不说暗话,那么在下就请范大人说几句实话。第一,范大人带来的这次合作事宜,目的真的是促进两国通商贸易,强强合作,互惠互利么?我怎么看到的全部都是西凉拱手送给在下的利?第二,范大人附带条款中要求能在雍都、金陵等大城市中允许总共建立不少于十个据点便于运输、囤积货物和周转,其实质作用真的只是表面的商业运作?我怎么看到的全部都是西凉的一些不可告人和此中有鬼?综上所述,范大人,你真的相信天上有掉馅饼这样的好事么?即便有,为何砸到的是区区在下呢?”江随云的语气平平稳稳,毫无波澜,可是却给人一种强大的压力,更有一种渗人的穿透力,仿佛你在他面前会被剥光,赤/。裸/。裸、凉飕飕一般。
不仅没有安全感,更会添加羞辱感。范增玉便恼羞成怒了,对方说话的口吻越是寡淡清冷,越代表着他不把你放在眼里。一字一句虽在询问,却完全是在质问。
且是一种上级对下级质问的口吻……
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743章 在东雍,只要我不点头…()
范增玉恼羞成怒了,对方说话的口吻越是寡淡清冷,越代表着他不把你放在眼里。一字一句虽在询问,却完全是在质问。
且是一种上级对下级质问的口吻……
是可忍孰不可忍!
范增玉堂堂西凉钦差,手拿滕驸马亲自颁授的外交手书,哪怕是东雍太子殿下见了他也还得好生招待,却没想到纡尊降贵见了一个铜臭商人却遭到如此狂傲的怠慢。
一时之间气急败坏的范增玉早就将滕驸马对他的再三嘱托和重要责令忘得一干二净,一时气愤,拍案而起,也傲慢道,“范某今日是给舒悦公主面子,才与阁主在此诚恳相谈。既然阁主无意合作,范某也决不强求。毕竟……在东雍,想赚我们西凉大把银子的商人绝不止天机阁这一家!告辞!”
说完,范增玉便拂袖而去,坐在他下手的儒士和武士也倏地起身,气势汹汹的跟着走了。
江随云丝毫不急,凑在唇边的香茶依然慢慢抿着,等到范增玉的脚步刚到门边的时候,才不轻不重地道,“我敢说,在东雍,只要我不点头,没有一个船工敢卸你范增玉的货。我还敢说,在东雍,只要我不点头,你范增玉的货船连一粒米都运不过长江这整条水域!”
范增玉闻言,气急败坏的转身,大步走到江随云面前,居高临下道,“好啊,好啊,阁主这是打算破坏两国建交,破坏两国的自由贸易么?”
江随云冷冷一笑,缓缓起身,等他站直了,就比范增玉高出了一个头,顿时气势上完全碾压,他清冷的语气和骇人的霸气更是让他天然的就能不可一世,“范大人你最好记住了,没有我天机阁的配合,什么两国国策,什么通商贸易协定,那都是个屁。想要谈合作?可以啊,让你们滕紫屹亲自过来,别派个阿猫阿狗的,在这白费功夫!”
范增玉怒得青筋凸起,已经说不出来话了,他狠狠地盯着江随云那冰冷狰狞的面具,气得连声音都尖了,“好,好,好极了。阁主这番话,范某一定帮你带到。而且范某还会将阁主的态度转呈给东雍国主,我倒要看看,你们的国主该如何向吾国陛下分条析理地好好说明缘由!”说完,范增玉再不愿多做停留,脚步重重地就往外走,恨不能多碾死几只蚂蚁,以泄心头之恨。
程熙楞楞地站在门口,专心致志地听着他们的对话,神情有些发怔。她失焦的双眼其实是看见范增玉气势汹汹的朝她走来的,可是脑子有些短路的她竟然没有去闪躲。
而范增玉气得脸都白了,低着头愤愤不平、怒气冲冲,压根就没想过门口会站着人。猛地就迎面撞上了程熙的右肩。
程熙被他撞得一个踉跄,连退了三步被为了避嫌远远站在一边的林捷飞抢步上前扶住了,这才险险地站稳,没有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范增玉正憋着一肚子气呢,看都没看程熙一眼,只怒喝道,“哪个不长眼的?好狗不挡道,给老子滚开点!”而后拂袖而去。
程熙根本顾不上去揉被撞疼的肩膀,只扬声道,“范大人,可以留步么?”
程熙的声音属于清亮婉转型的,当她轻声曼语时,柔柔的带着丝一般缠缠绕绕的,深入人心,当她淡漠严肃,语调中透出沉静从容时,又有一种掷地有声的威严和信服力。
范增玉没听出这声音有多好听,他只是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转过头去,就看到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袅袅婷婷的立在那儿,明明看着柔柔弱弱的,却通体透着一股出尘绝艳的气度,清雅高贵,尤其是露在面上外的那一双眼睛,不能用漂亮来形容,只那冷静睿智又通透明媚的光芒便知此女绝对不容小觑。
范增玉皱眉,不知此女是谁,为何会让他油然一种熟悉之感,更不知她为何会叫住他。
与此同时,江随云也看到了程熙,端着茶杯随意坐着的他姿态依然淡漠,可微凉的视线还未锁住她,便早已起了波澜。
因为他先听到了她的声音。
她的声音清澈、甘甜、动听,宛如潺潺溪水,只是这一些就已经足够迷人了,可她说话时那种低柔微冷的调子才真的是让他欲罢不能的独一无二。那是别的女人都没有的冷静、坚定、内敛,并且,有着破茧重生的释然和坚韧不屈的豁然。
有时听她说话,某几个瞬间,会让他觉得仿佛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见到了另外一个人。是她,又不是她的那种不可意会、不可言说的奇特感觉,真的会让人神魂颠倒。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程熙的侧脸,蒙着面纱的她露出的双眼,眼神还是那么的冷静清澈,她眸光微闪,静静道:“其实,范大人所说的买卖还是可以谈一谈的。”
范增玉蹙起了眉头,疑惑地盯着程熙上下看了看,语气虽还有些冲,却已经礼貌了不少,“你是谁?”
程熙平静道,“妾身是阁主的宠妾,姓乔,下人们称我为乔夫人。”
“宠妾?”范增玉本来还对程熙有着起码的以礼相待,一听程熙不过是一介小妾,顿时眉宇间全部都是轻视,不悦道,“你一个小小的宠妾开什么玩笑?逗我玩呢?真是什么样的人身边养出什么样的人,一样的……”
范增玉原本还想说几个难听的、羞辱人的词汇以泄心头之气的,但是看着程熙一直只是柔柔弱弱的站在那儿,也没有对他出言不逊过,自己心中即便有着万丈熊熊的火气,又何必发泄在人家一个无辜的女人身上,便收住了声,拂了拂袖,转身而去。
程熙也并没有上前阻拦,只是高声说道,“西凉、东雍自五个月前建交通商。天机阁与西凉的买卖中,仅米面这一款项,第一个月的交易额是三千五百石,第二个月就上升到了一万石,之后两个月都在此基础上有小幅增长,而上个月截止月底30号,交易额是三万七千石。”
第744章 上令不得下听,形同软禁()
程熙也并没有上前阻拦,只是高声说道,“西凉、东雍自五个月前建交通商。天机阁与西凉的买卖中,仅米面这一款项,第一个月的交易额是三千五百石,第二个月就上升到了一万石,之后两个月都在此基础上有小幅增长,而上个月截止月底30号,交易额是三万七千石。如果我记得没错,西凉京都三十万人口,若以人均米面消耗量3斤来计算,仅雍都就有近十分之一的人口是靠着天机阁相对廉价的米面生活的。且这个数字只会上升,绝不可能下降。范大人在谈合作之前,为何不将六部十库新统计的数据加以参考?如此,才不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也不会领会错别人的真正的用意。不是吗?”
西凉六部十库的大数据如何统计、如何分析,当时程熙和盗骊是花了大力气整理并梳理出来的,那时候江随云手捧倾国利益前来西凉建交通商,盗骊和滕紫屹想要狠狠宰他一笔,自然是做好了所有的数据调查,做到知己知彼才肯两国会谈的。
那时的西凉占尽所有的优势,江随云只能像是予取予夺的板上鱼肉任人宰割,仅协议中签署的每年供奉给西凉的岁币、布匹、棉粮就相当于战败国一般的丧权辱国。
可是,江随云眼睛眨都不眨的就给签了。
当时程熙不清楚东雍的情况,当看到江随云竟然签署同意时,都有点于心不忍,心想他们会不会仗势欺人,敲竹杠敲得太狠了?
如今,她到了东雍,甚至接触到了天机阁的秘密账册之后才知道,东雍鱼米之地,物产丰富,粮产惊人。在西凉每逢青黄不接之时都会闹粮荒,灾民遍野,可在东雍很多农民、蚕工,他们最担心的反而是手中大量的稻谷、原丝没有销路,砸在自己手里。
天机阁以低于市场价很多的赔本价收购农民、蚕工手中的大量存余稻谷、原丝,小部分依照条约供奉给西凉国库,而绝大部分则是通过通商协议全部倾销到了西凉国内。
甚至于,天机阁以运送供奉为由,沿途经过西凉境内所有关口、水域时不但不缴纳任何过路税,反而按照条约享受到了当地府衙的特殊优待。
这一趟下来,天机阁低价收购,翻倍的价钱卖出,这中间的运费还由西凉朝廷出,怎么可能不赚得盆满钵满?
最开始的时候,西凉整个商业帝国中有盗骊守着,江随云的天机阁势力侵入的时候,基本捞不到多少好处。好处全被盗骊给吃了。所以,前几个月江随云运送过去的货物数量极其有限。即便如此,盗骊还拿着协定打了擦边球,狠狠敲了江随云一笔。
协议上签署,运送供奉时,沿途的费用由西凉朝廷出资一部分,江随云能拿此做文章,拿着公款运私货。盗骊也能拿此做文章,他要求东雍的货物一旦进入西凉过界,必须在指定的几个码头卸货,并且改装用他提供的更大型货船运货。然后从中收取大额的货船租赁费。
程熙当时看过几眼,按照盗骊那样的玩法,江随云的每一趟船全部都能保本,但是连一分钱都赚不到,赚到的钱全部被盗骊以各种巧设名目给吞了。
可是,江随云还是得往西凉运货。他必须借此机会打开这条商路,盈利那是以后的事情。
这是腹黑帝和城府君在商界的你来我往。江随云根本没有办法能在盗骊的手中讨到一分好处。
只是商界还未稳固,政界动荡更大。一次西凉猎宫之变,改天换日,山河变色。当时程熙和盗骊打好的基础,做好的功课,还没来得及交给有关部门,他们就接连出事了。
而没有盗骊亲自坐镇做好攻防战,江随云靠着前面所有赔钱的买卖所打通的商业渠道有如入无人之境一般长驱直入。盗骊出事后的几个月内,天机阁在西凉的买卖,交易额呈直线性上升,无人可挡。
从东雍水路、海运到西凉的货物,物美价廉。西凉百姓能用更少的钱买到更好的米面,普通民众是不会管国家安全和经济稳定的,他们只相信眼前的便宜和好处。于是,借着这个东风天机阁的势力大面积的侵入到了西凉各大城市之中。
盗骊原本做好的布防,因为他的昏迷,以及赤骥定下的保守不反抗政策,只能眼睁睁看着天机阁如同鬼/。子进村一般的裹挟走了大量的金银财富,然后从中抽取极小的一部分作为岁币供奉进西凉朝廷。
以前这一条线都是由盗骊主管的,滕紫屹对他睁只眼闭只眼,大有放任其施展手脚之势。
可现在盗骊昏迷不醒,滕紫屹突然接手,必然毫无章法。
而可恶的江随云,在用甜头将西凉民众占便宜的心态勾引的高高的时,突然减少了交易额,以东雍歉收为由,大量的船只靠岸不运货。西凉国内的粮价突然一日三涨,民众自然苦不堪言。
从滕紫屹对此事的处理态度来看,很自然的,滕紫屹在西凉的行动完全受缚。
因为这根本不是滕紫屹的真实能力,以江随云这点普通奸商奇货可居的小伎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