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骊走过去,跪坐在地,伸手放在了御景潇的腕脉上,半响,抬起头,看见泪水氤氲却极其不善于哭泣的潜公主的眼睛,以及女皇陛下眼含期望的目光,无奈的轻轻摇头道,“潇公主被这一剑刺伤了心肺,已经无力回头,若是陛下许可,盗骊可以用金针刺穴之术,让潇公主可以清醒一段时间。”
潜公主仿佛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一般,愣了片刻,道:“麻烦阁下施针。”
盗骊取出腰带中玄铁锻造的金针,下了几针,过了一会儿,御景潇咳嗽了几声,睁开了眼睛,首先看到的正是盗骊。
此时此刻,御景潇的眼中没有了怨恨,没有了恐惧,而是一片清明,她平静地问,“盗骊,本宫很好奇,你怎么办到的?嗯?”她说话十分清晰,面上更是一片潮红,模样俏皮,满脸好奇,让御景潜见了仿佛看到了儿时的潇妹妹。可人人都知道她此刻已是回光返照,不免让御景潜更是悲痛难忍,目光看向盗骊,希望他能解了她的疑惑,因为自小,她便是那个最爱扯着姐姐们裙摆问为什么的小妹。
盗骊看了一眼女皇,而后视线落在了她身旁不远处危难时刻一直守护在侧的蓝衣男宠。
那名蓝衣男宠收到了盗骊的目光,了然的点点头,而后退后一步,默默跪在了地上,叩拜道,“奴才有罪,恳请陛下赐死。”
女皇御景渝震惊,不可置信的看向了他,众叛亲离、四面楚歌之际,只有他守在了她的身旁,温言安慰,细致入微。女皇还想着,若是平安度过此难,回宫之后必然对他大大的恩赏。
可是,他这一番俯首认罪,女皇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却是很快便明白了所有,凤目一敛,望向盗骊,冷冷道,“好啊,好啊,你们一个一个的,朕的皇宫内苑还有可信之人么?还有可信之人么?”
盗骊亦是由单膝跪坐改为双膝跪地,俯首叩拜,诚恳致歉。
女皇心灰意冷,看着蓝衣男宠一副甘愿领死的模样,也是下不去狠手,挥挥手道,“把他先押下去吧,留待候审。”
蓝衣男宠叩谢圣恩,弓腰低眉而去,女皇无力靠在龙椅上,看着他被押走。不管他的真实身份如何,这些天他对她却有真情,女皇还是能够感受的到的。
第593章 盗骊呢?怎么还没回来?()
盗骊感觉衣袖正被人轻轻扯动,回头看向御景潇,此时也无可隐瞒了,淡淡道,“其实很简单,女皇陛下身边的那位新宠正是盗骊潜伏进宫的暗谍。那日盗骊见了陛下拿到了密旨和信物之后,就留下了一味香料给他。自那日起,他便将九霄殿里所有的香炉中燃烧的香料换成了南疆出产的云涎香,这种香料气味沁人心脾,人若闻了神清气爽。而常青庵的女剑手们常年生活在尼庵,终日在佛香弥漫中生活,对于香味并不抵触,再加上溶公主清修前就是最爱所有附庸风雅之事的,燃香自然也在其中。可是这种云涎香若是连续闻上十二个时辰,再吸入另外一种南疆特产的乌头草,就会令人四肢酥软。在下自进入殿中那一刻便一直在用内力催发乌头草药物。因此才会与陌无双争口舌之快,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让药膏尽量挥发而已。而在此之前,陛下和所有留守九霄殿的将士都喝过我那暗谍特别准备的壮行酒,那酒里早已混入了解药。因此女皇和那些大内侍卫没有中毒,滕紫屹和勤王救驾刚进入九霄殿不久的将士也没有中毒。只有把守九霄殿的常青庵女剑手中了毒。至于陌无双,我估计他恐怕是平日里并不习惯焚香,因此吸入较少,因此才会有反扑的能力。也正是这个意外,才让他成了漏网之鱼,险些害了潜公主殿下,确实是盗骊疏忽了疏忽了。”
御景潇却是颇为受教的点点头,淡淡一笑道,“不,很精彩,令本宫佩服。如此本宫输得更是心服口服了。”说完气息渐渐混乱,眼白也开始不断抽搐,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御景潜掩面道,“潇妹妹,还有什么心愿未了么?”
御景潇的目光有些黯淡,她说道,“潜姐姐,潇儿还有何面目提心愿?潇儿此生一味与小人为伍,远君子亲奸佞,落此下场,死有余辜。还有,还有溶姐姐,溶姐姐是被陌无双和程无烟给联手害死的,你千万别……别……”
御景潜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哽咽着道,“我知道,我知道。”
御景潇的目光又落到了女皇御景渝身上,道,“渝姐姐,对不起,妹妹拜别了。”话音刚落,御景潇就已经合上了眼睛,气息减弱,转瞬之间,已经身赴黄泉。
御景潜盈满眼眶的泪水再抑制不住的喷涌而出,悲叫道:“潇妹妹……”那悲痛的叫声混合着对自己、对陌无双无限的悔恨和愤怒,传得很远很远……
御景潜眼中怒火熊熊,可是一旁的盗骊却是上前果断地点住了她几处重要穴位,凑近她耳侧轻声冷静道,“殿下,你鲁莽了。如今被内力反噬,伤及经脉,需要长时间的静养,实在再承受不起悲恸,否则若是伤及心脉,您体内的毒素就会随之吞噬融入骨血,到那时驱毒就更难了。殿下功在当朝,更要功在千秋,务必保重。”
女皇御景渝凤目一凝,也看出了异样,快速走下了御阶,蹲在御景潜身旁,叹气道,“就让她安心的去吧。”语声中充满了沉痛和悲凉,心中更是一阵怅然。
而后,女皇微微侧脸,在盗骊耳旁轻声了一句,便起身挥退了所有的闲杂人等,包括御景潜和盗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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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宫谋反案虽然平定了,可是接下来的工作更为繁琐。这一次跟着来西凉山的基本都是宗亲,随行的重臣不多,值得绝对信任的更是凤毛麟角。所以所有的处置基本都是女皇和滕紫屹商议着进行的。
最后的处置结果是,潇公主虽然身死,但是叛逆之罪仍由三省议处,最后的御判结果自然是赐死,却也必须补上这一个程序。而潇公主府邸中的所有臣属则全部交部议处,最轻的也会削去官职,永不录用。御景潇没有明媒正娶上宗谱的驸马,所以无需开宗族会议进行除名。而她所生的所有子女则被褫夺所有封号赏赐,全部贬为庶人,遣去封地,不得圣旨,不得擅离封地。
这一边,女皇连续下达了数封处置叛逆的诏书,另一边滕紫屹早在猎宫救驾之前,便已经派了心腹侍卫到京中送信给父亲滕擎苍。滕相在得到消息之后周密安排,将京都大臣全部监控起来,虽然负责京师军政的太尉和韦侍中都不是寻常人,可是滕家多年的经营岂是寻常,虽然不能控制朝政,可是这种监控却是轻而易举。所以,在滕相的努力操纵下,京都和猎宫之间的消息传递几乎被封锁的滴水不漏。猎宫那面是生死相见、险象环生,可京都却是一片平静,歌舞升平。
等到这边滕紫屹救驾成功之后,滕紫屹火速派人回京向滕相说明情况,滕相不敢掉以轻心,御景潇敢冒死谋逆,发兵逼宫,朝中必然多有同党,此时若是不能辨伪存真,恐怕西凉社稷动摇便会埋下种子。所以滕相果断地去找韦侍中,韦墉一向是刚正不阿,在看到女皇陛下的密令和滕驸马的手书,又仔细查问之后,才相信了滕相所说。
韦墉行事十分果断,立刻和滕相联手将可疑的同党先软禁在府中,留待日后查实再定罪,不冤枉任何一个良臣,却也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包藏祸心的奸臣。
有滕相和韦侍中同时出面,朝中文臣都是凛然遵命,而那些武将虽然派系复杂,但是有滕相和韦墉出面,就意味着是陛下和滕驸马联合的令旨,谁敢违抗?
两人联手,轻而易举的控制住了京都的局势。
一切稳妥,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陛下回銮,彻底平息这场动乱。
揉着胀痛的太阳穴,滕紫屹拖着疲倦至极的身体走回晗香苑,可是一探之下,滕紫屹心中一动,眉头一紧,内殿之内竟然空无一人?
滕紫屹浓眉紧锁,再用心探察,只觉周围数里之内居然只有外围的侍卫相候。
滕紫屹招来正为他准备浴汤清洗的千山,问:“盗骊呢?怎么还没回来?”
第594章 这幅形象,着实不咋滴!()
揉着胀痛的太阳穴,滕紫屹拖着疲倦至极的身体走回晗香苑,可是一探之下,滕紫屹心中一动,眉头一紧,内殿之内竟然空无一人?
滕紫屹浓眉紧锁,再用心探察,只觉周围数里之内居然只有外围的侍卫相候。
滕紫屹招来正为他准备浴汤清洗的千山,问:“盗骊呢?怎么还没回来?”
滕紫屹政务缠身,而且那一些事情都是需要紧急处理的,所以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才回来,可是盗骊呢?他为何也没有在晗香苑内?
千山放下手中的水桶,如实禀报,“盗骊大人还在晗玉殿呢。奴才曾去过一趟晗玉殿,看情况应该是潜公主殿下不太好,陛下下过密令,让盗骊大人务必保证潜公主身体安康,且武功内力皆不能失。可是潜公主的安康涉及西凉边关以及兵部的稳定,所以这个消息盗骊大人除了偷偷告诉奴才外,再无一人知晓。为了不过多暴露行踪,盗骊大人秘密进了晗玉殿之后就再没出来,想来是潜公主的伤情还未稳定。”
滕紫屹皱眉点头。潜公主的身体和伤情确实是当务之急,不容许丝毫延误和耽搁,难怪盗骊竟比他这个主持大局之人还忙。
可是,一直在奔波忙碌倒没觉得什么,但一旦空闲下来,那种萦绕心头许久的不安感和缺失感便再次翻涌而上。他有多久没有见到熙儿了?
这几天是如此的繁忙,可是越是繁忙就越是觉得时间难熬,滕紫屹从未觉得光阴如此漫长,他想熙儿了,很想很想。
当时九霄殿中局势复杂,余孽未除,危险尚存,所以滕紫屹没有机会细问盗骊,他是独自一人回来的?还是带着熙儿一起回的猎宫?难不成熙儿此时还在西北军大营中么?
环顾四周,整个晗香苑还是那天他们匆忙突围而出时的模样,她最喜欢的纯白色长披风还被扔在主位的椅背上,塌塌软软的,像被主人遗弃了一般显出可怜模样。
当时是他亲手将这披风解下,为她换上了一套金甲,而后骑马突围而出。可此时,他已经回到了这里,那她呢?
思念越收越紧,勒住他脖颈,再见不到她,滕紫屹觉得他的心会不再属于自己。
不安充斥心底,顾不得满身的血污泥土,滕紫屹大步走出了内殿,正在往浴桶里注水的千山匆忙放下水桶,追出来,“驸马,您不休息会儿么?”
滕紫屹只是摆了摆手,脚步更加匆忙,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平叛后的猎宫守卫更加森严,每十米便有一个禁军全副武装的把守,全军屏气凝神,面容肃然,使得整个猎宫的气氛依然紧张万分。
就在晗香苑的大门口,滕紫屹迎面撞上了盗骊。
盗骊也如他一般,疲倦万分,向来清雅悠容的他,此时亦是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行走,边走还边转动着自己的手腕,那模样很明显又是一夜未睡且劳作辛苦。
从猎宫突围那一刻算,应该是有三天了吧?滕紫屹自然是千里奔袭,为了躲避程无烟的追击,绞尽脑汁的用极小的兵力周旋回击、厮杀突围,而后又是紧锣密鼓的制定行军策略反扑猎宫,勤王救驾,这三天之内滕紫屹几乎一直都是在争分夺秒,脑子里的那根弦绷得紧紧的,连喝口水都是在浪费时间。可相对而言,盗骊更是不容易,他所要做的事情风险性一点都不比滕紫屹低,而难度性也丝毫不亚于。如果说滕紫屹在帅帐内还能闭眼打个盹的话,那盗骊只身一人翻山越岭,眼都不敢眨。
好在,他们两人都完美地完成了各自的使命,遥相呼应,里应外合,总算是稳定住了猎宫。
盗骊走到近前,才发现了滕紫屹正靠着门框在等他,不由会心一笑。
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拿一面镜子给滕紫屹,瞧他现在这副模样,胡子拉碴,满脸倦容。以前那永远一丝不苟的发型,现在也颇有些凌乱,盔甲倒是仍整整齐齐的,可是里面穿着的雪白中衣,领子口都泛黄了。这幅形象,着实不咋滴。
反观自己,盗骊虽然看不见自己,可是从滕紫屹身上就能看出来了,他的形象比起滕紫屹来只会更差。人家好歹还带着千军万马,威风凛凛,而他呢?孤身一人,多次纵入敌境,一环连着一环,十万火急。这都接连几日了?他都忘记自己上一次正经洗脸照镜子是哪一天了。
两人相视而笑,盗骊走上前去,软趴趴地靠在了另一边的门框上,苦笑道:“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如今我总算是领教了。简直是玩命的压榨啊!”
滕紫屹双臂抱胸,眉一挑,好整以暇道,“此话怎讲?”
盗骊撇撇嘴,“你知道我入晗玉殿之前,女皇陛下怎么说么?”
滕紫屹微微站直了身体,好奇了,“怎么说?”
盗骊依靠着门框的身子骨更歪了,全身瘫软,有着三分气愤七分无语,缓缓道,“陛下附在我耳边,偷偷给我下了密令,她说不管我用什么办法,总之潜公主殿下的身体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损伤,不能有后遗症,不能影响内力和武功。否则……”
滕紫屹笑了,斜眼看着盗骊,“否则?否则如何?”
盗骊闭了闭眼,一脸的无语,苦笑道,“否则,她就让熙儿休了我。”
“噗……”滕紫屹忍不住喷笑,“这样的威胁你也信?”
盗骊耸耸肩,“跟女人你没有道理可言。而且,我在陛下身边安插密谍的事情,陛下可还在气头上,若是用这个当借口,再拿我的身份做文章。一道圣旨让熙儿休书与我也是极有可能的。毕竟君无戏言呐。你看吧,这又是一顿不眠不休,这回我都下老本了,差点没把自己的内力给耗尽。”
滕紫屹两条眉毛的末梢都在往上挑,好好地看着盗骊,若有所思。
盗骊那狐狸眼一眯一睁,锐利的光芒射出,冷冷道,“滕紫屹,你在谋算什么?”
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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