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骊暗暗赞叹程熙的见解独到,佩服的看了她一眼,才道:“女皇陛下这么多天也一直在斋宫守戒,身为一国之君,女皇陛下严格按照礼法要求,清心寡欲、按部就班,希望可以以自己的虔诚之心冀求来年的风调雨顺而为国谋福祉。那天半夜,半梦半醒中,女皇陛下突然听到了殿外有喧闹之声,睁开眼睛看到窗纸上一片红彤彤的,不由披衣起身,而后就发现了似乎是东宫方向冒气的火光。女皇陛下大惊,心中泛起不祥的预感。”
听到这儿,也就大致明白接下来的故事发展了。程熙颓然地瘫坐在椅子上,唇边泛起苦笑,无力地看着盗骊,扯着嘴角勉强笑道,“盗骊啊,你不去当说书的,真是可惜了。”
盗骊挑眉,“怎么,说得不好么?”
程熙干笑,“好,你是说的太好了。如临其境,如临其境啊。继续,我就要知道当年的御宸熙到底是怎么作死的,也好让我此次入斋宫引以为戒,避免重蹈覆辙。你把故事说的这么生动,这么具体,不就这么个目的么?”
盗骊含笑点头,继续说道,“女皇陛下看到是东宫方向走水,自然担忧熙公主的安危。派了自己的御前亲信侍卫赶紧去将熙公主接出来。很快那名御前侍卫总管就领着韦侍中神色不安的回来禀告说,熙公主并不在东宫的寝宫。”
程熙撇嘴,“当然不在了,她不正在司空浔那嘿咻嘿咻呢嘛。”
盗骊微微愣住了。
熙公主,司空浔……这嘿咻嘿咻的意思也不难猜,不禁苦笑,看向她的目光中多出了一抹不自然,看在她仍睁大了眼直视他的时候,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一星半点的猥琐之意,便也微微一笑,继续道,“女皇陛下当时只是正常反应的问了一句,‘公主殿下去了哪里?’自然会有人凑上来禀告,说是去了武香殿。女皇陛下只觉得一盆凉水从头上直泼而下,心中一片寒冷。即便没有亲眼目睹,女皇陛下也大致猜出了可能的情况。斋戒期间,擅离斋宫,这就已经失德悖礼,难堵悠悠之口了,更何况,斋戒期间还去母皇宠妃的寝殿厮混。当着韦侍中的面,女皇陛下即便是想要家务事闭门处理也不能够了,更何况很快武香殿便跑来了人哭着禀报说,司空浔自缢身亡,以谢龙恩了。如此一来,司空家必然不肯善罢甘休。这件惊天失德丑闻案便捂不住也私不了了。”
程熙一惊,不敢置信道,“那个司空浔真的自缢身亡了?”
盗骊却是冷笑,“在这样的阴谋中,背后之人如何会授人以柄?司空浔利用完了价值,自然会被杀人灭口了。”
程熙一阵唏嘘。都不知道该不该同情怜悯这个炮灰的司空浔……
盗骊留心观察着她的神色变化,兀自说道,“听闻此消息,女皇陛下也是呆若木鸡,一旁的韦侍中早已羞愧震怒,陛下知道如果没有一个解释,没有一个处理,可能韦侍中回去也会自缢身亡,以谢龙恩,那便会引起朝堂震荡,君臣离心了。电光石火间,女皇陛下即刻冷静了下来,吩咐侍卫总管,将东宫所有侍卫宫女随侍以及武香殿内一干人等全部监禁起来,不得有误。而女皇陛下则带着韦侍中匆匆赶往武香殿。女皇陛下踹门入内的时候,里面还波澜不惊,我的那个眼线看见月色之下,女皇陛下怒气冲冲而来,知道罗网即将收绳。”
第518章 滕紫屹被剥了层皮下来!()
“女皇陛下则带着韦侍中匆匆赶往武香殿。女皇陛下踹门入内的时候,里面还波澜不惊,我的那个眼线看见月色之下,女皇陛下怒气冲冲而来,知道罗网即将收绳,反而平静地转身呼喊‘陛下驾到’,而后就被那名侍卫总管一掌拍飞,昏过去假死在当场。这之后的,便是盗骊的猜测了,公主还要往下听么?”
程熙托着自己越来越沉重的脑袋,只觉得头大头疼,却还是有气无力道,“听,当然听。听故事必须有个结尾。”
盗骊一笑,“好。那就请公主听盗骊继续往下编。话说那天夜里,月黑风高,月明星稀。当女皇陛下闯进武香殿的寝殿时,熙公主正脸色惨白吓得六神无主。她当然不是被闯进来的女皇陛下吓住的,她是被挂在空中身无寸缕、悬在空中摇摇晃晃的司空浔给吓怔住的。女皇陛下踹门而入,一眼看到了光溜溜不着寸缕的司空浔以死护名节而挂在了梁下,身体都还是温的,又看到自己的唯一的继承人,捧在手心里的亲生女儿衣不蔽体的蜷缩在锦榻之上,只觉得五内俱焚,头昏眼花,一个踉跄就要跌倒,却被侍卫总管给扶住了。女皇陛下雷霆大怒,喝令侍卫总管杀了这个逆女。然后……公主,你猜怎么着?”
最烦这种说故事吊人胃口的人了,程熙瞪了他一眼,却还是本能问道,“怎么着?”
盗骊淡淡陈述道,“侍卫总管目光闪动,冷汗淋淋,不敢奉旨,也不敢抗旨,踟蹰万分,焦头烂额。女皇陛下正要动怒。一旁的韦侍中却是直挺挺跪地俯首磕头,而后正色谏言道,‘陛下,公主殿下乃是储君,就是有罪,也得明诏天下,焉能随意处置?陛下此举,于礼不合,于社稷无益,臣不敢不告。’”
程熙内心点赞,“这个韦侍中倒是一身铮铮铁骨,敢说敢为啊。”
盗骊微微点头,“这一次,教导公主礼仪、主持公主陪祭事宜的人仍然是这个韦侍中。公主明白,如何利用这个人了么?”
程熙略一沉吟,接着眉眼微微舒展,“我似乎有点明白了。”
盗骊轻轻笑了,“公主只要合乎法、止乎礼便不会得罪韦侍中,如果还能出彩,便可以俘获韦侍中的好感。他是一个对事不对人的古板分子,也坚信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的儒家教诲。他更相信,储君不稳,苍生无福的道理。所以,韦侍中比西凉女国任何人都希望熙公主能够改过自新,能够弃恶扬善,能够上承继社稷,下造福百姓,中稳定宗室。唯有如此,西凉女国才不会内乱,才不会祸起萧墙,才不会生灵涂炭。最最最为重要的是,韦侍中在士子儒者中的威势和影响力,绝对超出公主您的想象。”
程熙听得嘴巴越张越大,她似乎摸到了自己扭转形象的那个按钮了,着急问,“盗骊啊,你说我现在抓紧时间多背几则论语,多看两篇四书五经,做个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记录,牢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大好青年还来得及么?”
盗骊眉毛高高挑起,笑着摇头。
程熙怒拍大腿,一副追悔莫及的模样。
盗骊轻笑,“公主不用着急,您只需记下这几个关键词即可。”
程熙瞬间认真了,“你说,我记。”
盗骊摇头晃脑,摆出一副老夫子模样,却是字字珠玑,“公主只需要明晰,无论韦侍中如何问你,你要记得回答,为君者需齐之以礼,道之以德;克己复礼,仁者爱人;其身正,则不令而行;为政以德,则众星拱之;如之以民为本,则可匡天下,王社稷,而后天下有道,此可谓大道之行也。”
程熙怀疑道,“靠掉这几个书袋子就能唬住韦侍中了?”
盗骊淡笑,“韦侍中虽然性子迂腐了些,却也不是傻子。公主的一言一行都会在他的眼中进行审核评价。盗骊并不担心公主的行为,只是这个语言么……你们俩的语言风格,我怕你们说不上话。”
程熙咬着手指头,承认道,“是啊。拽文什么的,我真的不擅长。我是真的胸无点墨,当年文言文差不多是体育老师教的……”
“体育老师?”
“就是教我跑步的老师。”
“跑步还用教?”
“……”我竟无言以对。
盗骊讪笑,“实在没办法,公主便只做不说。毕竟说得好不如做得好,少说少错,还能让人觉得性子沉稳了。”
程熙想了想,时间仓促,现在临阵磨枪,想成为儒学知识分子怕是不可能了,也便唯有如此。转而问道,“这件大案最终是如何善后的啊?韦侍中和司空家没将御宸熙剥层皮下来?”
盗骊微微笑了笑,“熙公主倒是还好,不过是将滕紫屹剥了层皮下来而已。”
“哈?”
盗骊目光一闪,“女皇陛下当下命令侍卫总管将熙公主送到‘锦安殿’软禁了起来,不许任何人探望。还有,将武香殿上下全部处死,东宫那边的随后一干侍卫虎狼也似的冲了进去,没多一会儿多数已经被勒死,他们大多都刚刚从睡梦中醒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因为御宸熙的不检点而丧命了。第二天,东宫走水,熙公主被禁的消息便被传得沸沸扬扬,至于被禁的原因却是讳莫如深,多种揣测。可是当天夜里,滕驸马便已经开始披星戴月的奔波走动了。既要对症下药,又要恰到好处,既要震慑幕后者,又要让人主动高抬贵手,熙公主得罚,却不能伤筋动骨,背后人得惩,却要谨防人家狗急跳墙,这中间的学问和火候只有滕紫屹可以拿捏的七寸精准。所以,最终熙公主就是在‘锦安殿’里混吃混喝‘禁闭’了十数日,而后大摇大摆的回了府继续为所欲为,连句抱歉都未曾跟女皇陛下说。而滕紫屹却是接连十数日几乎不眠不休,殚精竭虑,到处打点,四处善后,最终却是连一句感谢都未捞上。”
第519章 滕紫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最终熙公主就是在‘锦安殿’里混吃混喝‘禁闭’了十数日,而后大摇大摆的回了府继续为所欲为,连句抱歉都未曾跟女皇陛下说。而滕紫屹却是接连十数日几乎不眠不休,殚精竭虑,到处打点,四处善后,最终却是连一句感谢都未捞上。”
程熙不语,只是长长的叹气,陷入了久久的沉默。良久才道,“无论如何滕紫屹奔走斡旋。威逼利诱都只是寻常手段,让一些人永远不再说话才是核心中的核心吧?”
盗骊沉默片刻,他知道这些争权夺利的事情既黑暗又肮脏,但是她如今正是要直面这些,也不能永远将她护在羽翼下不见风雨,微微一叹,说道:“滕紫屹在陛下派来调查的侍卫中安插了人,说公主殿下当晚所喝的茶盅里被人混入了春药,因此乱了神智。而司空浔则是被人蛊惑利用,那块绣了情诗的丝绢便是铁证,之后更是畏罪自杀,坐实了罪名。这样一来,整件事情的性质就变了,熙公主才是受害者,不应过多怪责。而此件大案背后的操纵者简直是居心叵测,陷害一国储君,形同谋逆,一经查实,可株连九族。”
“可是,那个背后的操纵者既然能够将司空浔杀人灭口,自然也不会留下什么证据,想要查证并不容易吧?”
盗骊冷笑道,“这本来就不过是滕驸马转移视线的缓兵之计而已。只要不废了熙公主的储君之位,时间长了,女皇陛下又不较真追究,也便容易拖延过去。最后,在暗害熙公主的司空家中查收出了大量的脏银,司空家贪财忘义、陷害储君之罪名板上钉钉,盖棺定论,女皇陛下即刻间便下旨灭了司空家满门,这件失德大案在滕紫屹的运作下就此尘埃落定,任谁也再难扬起风尘。”
程熙感叹,“可怜的司空浔,可怜的司空一家老小啊。”就在滕紫屹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中集体跨入了鬼门关。
盗骊微微一叹,没有说话。
在一片静默声中,程熙用完了不知滋味的早膳,整理了仪容后便到前面去见韦侍中,韦墉严格按照礼法,请熙公主入了斋宫,斋戒沐浴,指点礼仪,程熙是一刻也不得闲暇。她在这里繁忙,其他人却也不得空闲。
女皇陛下在起驾入黄陵前就部署好了京都事宜,她将在京禁军交给了滕紫屹,滕紫屹是熙公主的人,自然绝不会让人加害到熙公主,潜公主的军队负责京都城郊监督所有武装,这样一来,御宸熙也别想趁机加害御景潇在内的其他任何一名宗亲贵族。再者,滕相和韦侍中乃是文臣的领袖,有他们坐镇,自然是万无一失。为了安全,韦侍中亲自管理熙公主斋戒的斋宫,而滕相则负责看护在家中斋戒的御景潇,既不用担心她有心陷害熙公主,也不用担忧她与外面私通消息。而韦侍中韦墉的铁面无私是人人都知道的。这样一来,等于熙公主和潇公主双双被软禁了起来,无法煽动更无法指挥一场政治风暴。
为了稳定大局,女皇陛下可谓是用心良苦,只为能够平稳安度西凉山祭祀大典。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双方的布置就显得尤为重要,既不能惊动了镇守在京都的文臣武将,又需要维持局势,不能平生出任何意外。所以滕紫屹一回京,就下令京都戒严,韦侍中也同意了,连同滕相在戒严令上盖下了章。
而在这之后,禁卫军迅速将有嫌疑的不明身份的人士拘押的拘押,赶出京都的赶出京都。熙公主府内这几天也是紧张万分,盗骊负责熙公主内部事宜,沈尔乔和柳遇树负责和韦侍中等人协调,而滕紫屹则带着千山、万里往返于驻扎在京都城外的近卫军和宫中禁卫军中,全军备战,赤骥则带着熙公主府的宿卫随时听候吩咐。
在京都,熙公主的势力完全压制住了潇公主,可是在城外,潜公主的沙场悍将却是可以完全压制住滕紫屹所掌握的近卫军的,如此一来,双方势力犬牙交错,反而形成了诡异的平衡。
在这种平衡中,平稳的安度了两天两夜。
陪祭日前一晚,夜深人静,在京都一处隐秘的府邸,一间密室之中,一男一女正在秘密商议。那男子身穿黑色夜行衣,披着黑色的披风,面貌全部隐藏在纱笠之下,那女子相貌平平,却是满身剑气,正是常青庵内带发修行的溶公主的首席大弟子,名唤程无烟。
两人对着昏黄的灯光,沉默良久,那个男子终于开口道:“潜公主手握西凉女国最精锐的精兵良将,却始终不愿意全力配合,现在只论京中的形势我们和御宸熙根本无法匹敌,而潜公主的军马只有她或者她的兵符才能调用。看样子,这次是绝对不会全力参与夺嫡的。”
程无烟叹息道:“陌公子难道就不能再吹吹枕边风么?潜公主孤寡独居了这么多年,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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