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入旧年》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江春入旧年- 第2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这是……”老院长缓缓开了口,低气压略微开始缓解:“这是你朋友?”
  
  郑予北目不转睛地看进老妇人眼中,不闪不避:“男朋友。”
  
  对方倒是勉力对他慈和地笑了笑:“那就好,你有伴儿了,我走得也放心些。”
  
  郑予北深呼吸了几次,实在想不出怎么回答她,不得不选择保持沉默。而林家延集中了全部注意力在郑予北反应上,担忧几乎要满意出来,却只能把唇线抿得死紧,言不发。
  
  三个人就这样维持着诡异沉默,坐在另侧床沿上江由便向他们走了过来,接过郑予北手里束深紫康乃馨,又拿着花瓶去房间角小水池里盛了清水,把花放进去仍旧摆回床头柜上。
  
  这番动作悄无声息,却给了满屋人个喘息机会。拼命拉满弓箭又松弛下来,郑予北呼吸渐趋平和,林家延稍稍放下心来,又等来了老院长第二次发话。
  
  “最近来看我孩子们很多,我个个地数着,该来也都来了。”老妇人眼眸已显浑浊,顾盼间有种暮气森森感觉,哪怕素不相识人看了也会跟着悲伤起来:“只有你来得最晚。予北,你小时候是他们中间心肠最软个……”
  
  话并没有说完,老人剧烈地咳嗽起来,不得不靠着江由扶持半撑起上身,勉强喝进去半口水。江由已是伺候惯了样子,举动无不精细,郑予北也就站在边没有插手,只是默默地看着。
  
  “当年我那么对你,确实是过分了。”老院长好不容易缓过口气来,又不依不饶地往下说:“我早就应该告诉你,那件事我有很大私心。不知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江由,江由他是我妹妹孩子,他喊我……应该喊姨妈。”
  
  郑予北默然垂眼:“我早就知道了。”
  
  “他爸妈死得都早,我原来想……”老人再次咳起来,这回简直是撕心裂肺了,引来好几个年轻人争相拍抚着,眼里皆有不忍。
  
  江由脸色非常难看,用力闭了闭眼,忽然开口:“姨妈,你歇着吧,我来说。”
  
  老妇人慢慢点头应允了,江由就转向了郑予北,字句地替她说:“我爸妈死得早,姨妈本来想收养我,姨夫却不愿意养别人家孩子,最后他们为了这件事闹得离婚了。那个时候政府有规定,凡是单身都不能收养孩子,姨妈也只好把我放在福利院里。后来她就把自己所有精力都投在工作上,私下给了我不少额外照顾……再后来事就不用我说了,她觉得我那是堕落了,是自毁前程,所以迁怒于你,让你那么多年都在外面自己过活。”
  
  话已至此,气氛又彻底地僵住了。林家延无奈之下碰了碰郑予北,郑予北自己也觉得似乎应该表示点什么,结果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是不想说,是真不能说。
  
  每个人能力都是有限,有时只能控制理智,却掌握不了情感。理智郑予北知道他应该对陈年旧事豁达些,可情感郑予北无法妥协,并且负隅顽抗。
  
  无数个深夜,别人都在愁着做不完作业,享受着父母送进房间夜宵,他郑予北却在遍又遍地点钱,期盼着忽然多出那么两张百元大钞来,好让他把下个月伙食费交给学校食堂;
  
  无数个黎明,别人都在黑甜梦乡里沉沉安眠,梦见是操场上绚烂阳光,他郑予北却在废寝忘食地敲击着破旧键盘,面对着那种最老式电脑屏幕,用C语言刻不停编程,为不过是多挣几十块钱,买本传说中老师期末出题会参考习题集,或者吃顿不是只有菜包子和白粥早餐;
  
  ……
  
  明明是江由厢情愿,眼前这个女人却意气用事地归咎于他,浑然不知何谓心慈手软。
  
  这切切都太过明晰,从未褪色。即使他恳求自己忘记,命令自己原谅,他也确实是无能为力。
  
  所以郑予北只能声不吭,拒绝迎视老院长饱含殷切目光。
  
  他不说话,江由也不说话,这房间里就没人再发出任何声音了。林家延觉得芒刺在背,于是悄悄地握住了郑予北手指,劝慰之意不言自明。
  
  可郑予北还是倔在那里,点反应都没有。
  
  林家延加了些力道,低声唤他:“予北。”
  
  自从这两个人住到起,郑予北变得越来越黏,林家延渐渐觉得很难正经叫他名字,“北北”使用率比“予北”高得太多。他这声“予北”出了口,郑予北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他,总算露出了线动摇,微微地叹了口气。
  
  他探身去握了下老院长手,作为他能够做出,最大限度友善举动,随即就告辞了:“院长,您好好休息。江由,这儿如果有什么事要找人话,记得尽快通知我。”
  
  林家延被他拉着起离开,趁乱回过身去向老院长鞠了躬,留下句“谢谢您照顾予北”。然后门就让郑予北给合上了,视线迅速被隔绝,眼前又只剩下墙壁雪白条长长走廊,还有郑予北发白嘴唇。
  
  自从出了那病房,郑予北就直低着头走路,好像抬眼就会看到什么妖魔鬼怪似。林家延发觉他越走越快,最后都有点仓皇逃窜意思了,自己也只好赶紧跟上去。
  
  眼看着郑予北就要逃到自己车里去,林家延把拽住他,面开车门面丢给他两个字,“后座”。郑予北动作极快地钻进车里,砰然关了门,立刻把脸埋进了手心里,不愿再让反常情绪落入爱人眼里。
  
  可林家延让他先进后座,本来就是为了能用肢体接触来安慰他,不是让他个人憋屈。
  
  两边窗都升了起来,停车场灯光被隔绝了,然后只温热手搭上了郑予北右肩,十分坚定地把他往左边带。他毕竟不能反抗,僵持了几秒钟就顺势伏在了林家延怀里。见郑予北这副死活不肯进行眼神交流样子,林家延也就顺其自然,任他把大半张面孔都藏在自己颈窝里,静了很久都不发出任何声音。
  
  林家延搂着他,心里阵又阵疼得发慌,想说话又都脱不了隔岸观火嫌疑,时间竟手足无措起来。除了轻轻亲吻郑予北额头和眉心之外,他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那些断断续续触吻都像对待易碎瓷器般小心轻柔,郑予北渐渐产生了错觉,觉得林家延已经直接吻到他心口来了,里面那颗负担沉重心脏也跟着得到了安抚,继而别别扭扭地平静下来。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学得这么矫情了呢。无论出了多少事,不管能不能接受,只要容他静静地独处会儿,再关上房门睡觉,他郑予北就没有任何过不去坎。可现在呢,他已经完全忘记了没有林家延日子是怎样光景,也忘记了他这个人是怎样跌跌撞撞地度过了那么多年孤绝。没有亲人也很少有朋友,彻彻底底形影相吊。
  
  郑予北在脑海里缓缓过着这些念头,身体不知不觉地放松下来,叹息般念了个名字:“家延……”
  
  这世上还有谁能如此耐心,知道了他心底阴郁之后仍然满怀深情地拥着他,予他无限安稳宁和。郑予北心悦诚服地趴在林家延臂弯里,甘愿从此被他驯服。
  
  郑予北声音低沉而柔软,蕴了说不出感慨万千。这精准地触动了林家延自告别婴幼儿时期起就不怎么动用那根神经,让他猝不及防地震动了下。天知道这是怎么了,他居然有点想哭了。
  
  他们依得这么近,连林家延喉结艰涩地滑动了下,郑予北都听得清清楚楚。于是他偏过头蹭了蹭他下巴:“你怎么了?”
  
  林家延不出声,只是扶着他脸慢慢地吻了下去。
  
  “……我要回家。”郑予北被吻过次,自己又缠上去吻了林家延次,这才刚平复了呼吸,张口就扮起幼犬来。
  
  林家延当然点头说“好”,回去路上还给他买了只烤得金黄小羊腿,叮嘱他赶快吃掉,免得让崇尚健康饮食何嘉玥发现了,肯定要说他们乱吃东西。
  
  只要有人宠着,旧伤所带来疼痛也就不那么鲜明了。郑予北勾着林家延腰,两个人说说笑笑地爬上林家延父母家楼梯,谁也不去提这天下午在病房里那幕大戏。
  
  林家延忽然想起了何嘉玥常说句至理名言,这会儿才知道是何等精辟:日子总是得过且过,睁只眼闭只眼,还能笑时候就千万不要皱着眉头。
  
  ……谁说不是呢。 
=============================
作者有话要说:提醒下,乃们最好不要让我三更只收到更评论量,否则我会很不高兴。我不高兴,胖头鱼就要变成食人鱼了,首当其冲咬就是北北,然后就天下大乱了……



35

35、第八章 。。。 
 
 
  当日去病房拜访虽然称不上冰释前嫌,但郑予北终究是不能对这件事置之不理,后来还是想办法给老院长换了间单人病房,又雇了个护工专门伺候她老人家。他绝口不提老院长怎么样了,林家延也足够体贴,句都没有多问,全当此事从未发生过。
  
  林家延带着郑予北在父母家住到初三,把何嘉玥拿手菜吃了个遍才打道回府,扔下林家栋继续守在那儿孝敬父母。可他们搬回去还没来得及多过几天安生日子,令人坐立难安消息就个接个地来了——
  
  林家栋隶属基地突然打电话给他,宣布无限期延长他假期。电话那头是林家栋顶头上司,个做了大半辈子军工研究、说不二老头,林家栋被逼得问不出任何个问题,只连答了三声“是”就挂断了。据说那是个突如其来绝密项目,命令下到基地时说得很清楚,自开工之日起所有工作人员不得离开基地,所有休假人员不得返回基地,没有人可以例外。林家栋在父母面前也不好表现得太忧虑,只是食量忽然减少为平常半,招得何嘉玥还是找了林家延,让他找时间多劝劝他哥,好歹身体才是革命本钱。
  
  女人都有个通病,动嘴皮子时候格外轻松,从来不考虑事情做起来到底有多麻烦。林家延接了圣母皇太后懿旨,无奈之下设了鸿门宴,约林家栋下午出去打球,晚上起泡吧。明明是最熟悉酒吧,陆深还坐在他们桌上监督,李袤愣是气势汹汹地找到他们面前来了,张口就指责林家栋不是东西,跟她吵完架就四五天没个人影,还要她同事来转告她,说在酒吧里看见了她男朋友。
  
  他们到底是怎么吵起来,为了什么而吵,林家延觉得这已经不属于他职权范畴了。谁知这件事辗转落入了何嘉玥耳朵里,大儿子问题就从工作不如意直接上升到私生活不检点高度了,家里从此更是热闹非凡,不亦乐乎。
  
  有时候真实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从假象里挣脱出来,可它旦挣脱出来了,往往又让已经习惯了假象人们感到无所适从。
  
  就在林家栋想方设法摆平何嘉玥和李袤这两个至为亲近女人之时,林家延生活被个来自远方电话搅成了锅粥:不仅乱七八糟,而且黏糊难断。林家栋想让女人们相信自己是清白这事实,林家延却宁可那个不称职郑妈妈永远别试图证明,原来她还记得自己有个时失足生下来悲催儿子。
  
  那天房子里气氛其实相当旖旎,两人刚刚酣畅淋漓地做了两次他们最喜欢事情。林家延又把那个跳蛋翻了出来,郑予北扭捏了会儿,最后还是让他玩了个尽兴。床上事情告段落,他们在浴缸里又肆无忌惮地滚了第二回,弄得地都是水,防滑垫都漂到外面去了,更别提郑予北被按在墙上时胡乱抓下来浴巾和干净衣服了。
  
  郑予北以前从不肯让人做,只有他去做别人,所以对于事后清理直有异于常人洁癖,说什么也不肯让林家延帮他。为了避免再次擦枪走火,林家延不得不先从温水里爬了出来,拿拖把和抹布收拾了塌糊涂浴室,又把床单和被套全换了新,然后倚在床头等郑予北回来起睡。
  
  双方都年轻,健康状况处于巅峰状态,身体也很容易磨合出默契来。林家延被柔软被褥所环绕,逐回忆起郑予北那些代表着不同含义小动作和小声音,顺带着也重温了遍方才销魂蚀骨。
  
  激情过去了,将他们联系在起、除了激情之外其它东西就显得更加明白了。林家延拎起属于郑予北那条枕巾,慢慢凑近自己鼻尖来深吸了口气,然后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愣了下之后又把它铺平放回了枕头上。
  
  明明是跟自己模样洗发水香味,有什么好闻……为什么自己会做出这么奇怪举动呢。
  答案当然是再明白不过。林家延原本只是自嘲地笑了笑,没想到这笑意却持续了很长时间,整个人都跟着暖了起来。
  
  浴室里水声还没消停,房子里固定电话铃声倒是先步打断了林家延懒洋洋思绪,让他不得不起身去客厅接电话。除了亲朋好友,他们向是只留手机号给外人,因此那端客客气气陌生声线令林家延第时间皱起了眉头:“请问您是……”
  
  “您好,我是……”对方好像是苦笑了下,临时打消了自报姓名念头,直接问道:“请问郑予北在吗?还是他根本不住这里?”
  
  欲言又止,还怀疑这号码完全是错。这两点汇成条暗示太过明显线索,林家延几乎已经猜到了:“很抱歉,他不巧正在浴室里。”
  
  电话那头年轻女子重重叹了口气,林家延立刻觉得她大概还没到可以对情绪掌控自如年龄:“我是他同母异父妹妹。我知道打这个电话真很冒昧,可是……妈妈已经确诊是癌症晚期了,前段时间化疗效果非常不好,基本上什么用处都没有。妈妈直不让我打扰予北哥哥,但是现在她已经昏迷了,我觉得如果再不通知他,可能真来不及了。”
  
  说到后来,那边连哭音都掩不住了,林家延只能好言相劝:“谢谢你,我定马上转告你哥哥。你……你别太伤心了,毕竟生老病死都是天意,你……”
  
  就在这时,浴室门猛地被推开来,门板哐当声撞在墙上,再弹回来时郑予北又往上补了脚。林家延回过头去,正看到郑予北逆光而立,除了轮廓外什么都隐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