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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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射-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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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平听到这里,又“啊”了一声。

    “你道进士能有多少出息?像我这般出身,等那吏部甄选过后,派你小小一个九品县丞,远调他乡,黄花菜都已凉了!”蒙湿诗道,“那时我报仇心切,如何能等得及?再说那男人是衡阳城中‘逍遥帮’的帮主,跟官府素有瓜葛,横行无忌,便是寻常进士也派不上丁点用场!――还好那时有个叫做‘斧狼帮’的帮派异军突起,与‘逍遥帮’争夺衡阳城的掌控,我便托人拜入了斧狼帮的门下。――好歹咱也是个金榜题名的进士,没出一月便被头儿相中。偏巧那些个日常事务,咱们头儿不好亲自出面,于是都由我来出谋划策,一步一步将那‘逍遥帮’送进不归路!”

    说到这里,蒙湿诗攉起酒杯,一口干净。

    宿平心中一番算计。是了!邱叔叔说那沈朗正是彼时当上厢军指挥使的。当下唏嘘不已。又觉别人对自己坦诚布公、推心置腹,自己却欺骗了他,于是赧然道:“我其实单名一个‘平’字二毛只是小名。”

    蒙湿诗一愕,随即笑道:“还是二毛好听!不过须得自罚一杯!”

    宿平一饮而尽。

    继老头也是面带笑意,轻轻摇头陪喝一盏。

    粉荷却好像出了神,抱着酒壶目光呆滞。

    蒙湿诗朝她斜了一眼,冷声道:“这故事好听么?还不斟酒!”

    “好听、好听!”女人恢复神采,贴身过来。

    宿平突然想起一事,便问:“那对男女后来怎样了?”

    粉荷手中瓷壶一颤,酒洒桌面。

    “男的活生生喂狗,女的卖进妓院!”蒙湿诗的声线愈发冷了。

0069 往事回首何堪,杯中诉仇情(二)() 
“什么!”宿平闻言失声。

    继老头倒未作声,只把眼睑微垂。

    蒙湿诗道:“宿小哥,你认为我这么做是错了?”

    宿平恼道:“即便那人夺了你的妻子,也罪不致死呀。”

    “哈哈!”蒙湿诗长笑一声,盯着少年道:“照你这般说来,我是要放了他?再配给这对狗男女一车一马,然后敲锣打鼓送他们离去不成?――那我之弃官丢妻、病榻半月、老父被殴,便是活该当然?”

    少年词穷,片刻后才轻道:“你可以将他送官。”

    蒙湿诗见他如此,揶揄道:“我看连小哥自己也说服不了自己罢!――先不说那鸟人早前与官府沆瀣一气,即算是个常人,也至多囚个一年半载,就又放了――我如何能这般便宜了他?”

    此话一出,突地眼神闪烁,续道:“咱们大赵乃至全天下,何处少了欺压百姓的恶霸?你看官府管过么?小哥的村上,可有恃强凌弱却逍遥法外之人――嘿嘿,便如我蒙湿诗在衡阳城里这样的?”

    自嘲意味极浓,却是正中宿平死穴,立刻教他想起了张赐进,还有有家不能归的自己。少年轻叹一声,拿起酒盏仰头喝下。

    蒙湿诗看出端倪,陪上一杯,大笑道:“原来还真有!”

    粉荷上前添酒。

    宿平心中一动,目光落在了这名青楼女子的身上。

    她早已恢复了常态,却是首露忸怩道:“小爷快别这般盯着奴家,奴家倒也见过那个女人,却不是她。”

    宿平追问:“那她后来如何了?”

    蒙湿诗冷眼看着粉荷。

    “死了来咱们‘百花楼’第一夜,便上吊自缢了。”粉荷给宿平斟满之后,又回头与蒙湿诗对视一眼,幽怨道,“哎我若是有她那般好命,能被相公记恨,死了也值了。”

    少年虽不解她为何要称呼对方“相公”,却是腹诽道,这也叫做“好命”么?

    蒙湿诗哼了一声,继续趁热打铁道:“小哥可知为何我要将这故事讲与你听?”

    宿平摇头猜不出究竟,心想,总不该是你七夕之夜,拉人忆苦思愁吧?

    蒙湿诗紧握并不粗厚的两掌,目射鼓励道:“我只是教小哥明白,男儿当有强横实力,只有如此,他的双手方能抓牢属于自己的东西,方能有资格伸向自己心仪的东西!――女人,只是其中最为趋炎附势的一种罢了!”说着,似有意无意地瞟了粉荷一眼。

    那女人当即媚态丛生,笑道:“奴家就是喜欢相公这么霸气的男儿呢!”

    宿平却是先想到了舒云颜,暗道她会不会也是如此?坚定地抹去这个荒唐的念头之后,又想起了姚山凤,遂摇头道:“我家嫂嫂便不是。”

    蒙湿诗愕然间也是哈哈一笑,赞道:“凤娘子确是令人敬重!为了她,咱们也该浮上一白,来!”

    宿平自然奉陪。

    这酒劲道不大,少年受过风雷寨薰练,倒也喝得下半斤八两。

    蒙湿诗放下酒盏又问:“那咱们便去掉女人一说,宿小哥可同意我方才的话?”

    宿平沉吟片刻,才道:“话是有理,却过激了些。”

    “不够爽快!”蒙湿诗白了他一眼,转而再问继老头,“老先生觉得如何?”

    老头自打蒙湿诗说起他的经历之时,便已不再插话,或饮酒,或夹菜,眼下听对方问来,仰脸回道:“那是你们年轻人的事儿,老头子不搀和,左右也没几年活了,只顾眼前好菜好饭便可!”

    “说得好!好一个抓住眼前!老先生果然一语惊醒梦中人!”蒙湿诗拊掌大颂,突地转向宿平,神采烈烈道,“当下便有一条能令小哥出头的路子,你可愿意否!”

    不得不说这蒙湿诗能考得进士、坐上斧狼帮的堂主之位,确有一套真本领,他先将自己的故事毫无保留地讲了出来,博得听者好感与同情,再晓以道理,最后一鼓作气地顺势追问。

    此刻若换作一个寻常的少年,被他这般破竹之势连番猛攻,哪里还须犹豫,直接一口便应承下来了。可他遇上的宿平,却偏偏是个意志颇坚之人。

    宿平心想,终于来了!于是问道:“不知是条什么路子?”他此时说话不论语调、神色都已不复当年青涩模样,被风雷寨那帮子“贼寇”耳濡目染得十足江湖味儿,哪里还像个十六岁的少年。

    蒙湿诗没有从他口中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答复,更没从他脸上见到自己想要见到表情,很是失望,但面色不改,笑道:“赌档的老张夸你手指灵巧,他望尘莫及――宿小哥只要能来我这里,我便将衡阳东城的大小赌档,全都交你打理!――这条路子,你看如何?”

    宿平哑然,想不到自己第一次露手便给人瞧上眼了!这条“路子”无可厚非地极其诱人。但于少年来讲,实在毫无兴致可言,兼之前日看到那赌徒失心疯般的模样,更是深恶痛绝,干脆答道:“多谢蒙爷好意,小子怕是吃不上这碗饭了。”却也知道对方都是内行,是以不来对自己的赌技遮遮掩掩。

    蒙湿诗道:“莫非是小哥看不起咱们这路买卖?”

    少年连忙摆手。

    “那便是我太小家子气了!这样!你若答应了我,我明日便找头儿商议,他定能将整座衡阳城的赌档全都划入你的麾下!”蒙湿诗再加一码,豪气道。

    继老头此刻也放亮了招子,烛灯之下精光闪闪,煽风点火道:“快答应了吧!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啦!”

    少年丝毫不为所动,特别是想起那“头儿”就是沈指挥使,若要相见,更觉古怪,便道:“蒙爷误会了,只是我实在不好赌钱。”

    继老头扼腕哀叹,似怒其不争,一口将那残酒干完。

    蒙湿诗仍不甘心,追问一句:“那这附近,可有小哥的师父师兄?”

    “没有师兄至于教我的那人,也只相处了三四月,就远赴他乡了也不知何日才能相见”宿平想起无私倾囊的陌路大哥,感慨之下,假言有真情,亦喝了一杯。

    “哎,高人便是高”蒙湿诗话说一半,陡然想起脸上乌青便是拜“高人”所赐,微微色变,旋即隐下后,才惋惜道,“既然小哥意不在此,那我也不好强求,来来来,咱们饮酒!”

    说着,不等粉荷来斟,一把接过她的酒壶,却是掂了两掂,又打开壶盖朝里望了一眼,道:“酒没了!――再拿一壶!”

    “我这便去!”应声的是小亭边上两个侍卫帮众的其中一人。

    “别拿、别拿!天色已晚”宿平正要借故起身告辞,却被蒙湿诗一个眼色打断。

    蒙堂主道:“难得聊得开心,这一桌好菜,小哥你还未吃上几口呢!――来,尝尝这个!”

    继老头也道:“就是、就是!你自己不吃,好歹也让老头子尽兴嘛,我才三分饱唉!”

    少年只得重新坐好。

    天中黑色云影憧憧,掩起牛郎、织女二星,遮藏不现。

    夜风清萧,星辉黯淡。

    片刻之后,那帮众提了一壶新酒上来,却是蒙湿诗接下。蒙堂主为一老一少满上,他自己因酒盏尚未喝干,便没有再添。

    “来!干了!”蒙湿诗举杯道,“俗话说的好,‘买卖不成仁义在’,只要小哥日后愿意,我家宅门随时为你敞开!”

    宿平实没想到他竟如此容易地放过自己,颇觉欣慰,当下拿起酒盏道:“干。”

    继老头也来凑这热闹,嚷道:“干咯、干咯!”

    三人一饮而尽。

    接下来,便聊了一些衡阳城的趣闻逸事,倒也融洽。

    不过粉荷几次要上来帮忙添酒,都被蒙湿诗制止了。

    渐渐地

    宿平感到自己的舌头越来越重、说话含混,耳中的声音也愈听愈不清晰,脑袋晕晕沉沉的,最后两眼一耷,趴倒在桌上。

    继老头也是一般无二。

    蒙湿诗站了起来,看着对面昏睡过去的两人。

    “对不住了,小哥都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可要说起咱们的买卖,却又哪里有仁义可言?”

    “你下了蒙药!”粉荷惊道。

    “没你的事!”蒙湿诗厉声一句,复又向那两个帮众道,“东西拿来!”

    两个帮众上前,只见那个方才取酒的汉子自怀中掏出一张折纸、一个铁盒。

    蒙湿诗接了过去,把纸一抖展开,这一尺长方的白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再将那铁盖一挖,现出一盒红色印泥。

    “宿小哥,欢迎加入‘斧狼帮’!”

    嘿嘿一笑间,蒙湿诗朝那两人使了个眼色。

    两名帮众,一名将那白纸摊在桌上,另一名拽起宿平手臂,撑开大拇指,就往铁盒内压去。

    就在这时。

    一个黑影身后蹿至!

    “噗噗”声响。

    两个帮众齐齐软瘫倒地!

    蒙堂主瞳孔紧缩,骇然地看着对面的不速之客。

    一个黑衣蒙面人,正目光如炬地蜇住了他。

    蒙湿诗正待张口呼救!

    却听那人突然开口:“别白费力气了,你的手下现在听不见。”

    声音嘶哑。

    就在此时,桌下却有一只手掌正悄悄地搭向宿平的小腹

0070 飞刀蒙面索命,青楼薄幸名(一)() 
蒙湿诗见这黑衣人能够悄无声息的潜入进来,并点倒对面两个手下,知道他所言非虚,情急之中,陡地瞪起双目看向那黑衣人身后,厉喝一声:“快抓住他!”

    黑衣人闻言立刻转头。

    蒙湿诗借机撤身,匆忙夺路向亭外奔去。

    只是才跑了几步,就听冷哼声起。

    一道寒芒闪过!

    “啊!”蒙湿诗双膝一屈,扑倒在地,那白色缠巾的小腿肚霎时殷红一片,血流汩汩。

    血口上插着一柄掌长的飞刀。

    黑衣人迈开两脚,缓步逼向蒙湿诗。

    她的脚下并无声音,却仿若踩着地府的节律,步步惊心。

    最为出人意料的当属那**粉荷,她的脸上甚至没有一丝恐惧的神色,反而露出一种快意的笑容。这笑容在此时此刻看起来,是渗人的,还有些病态。

    满额冷汗沁珠的蒙湿诗终是耐不住这可怕的煎熬,颤声道:“你要做什么?”

    “杀你。”黑衣人嘶哑的声音镇定从容,宛若他捏着另一把飞刀的右手,纹丝不动。

    “为何要杀我?”

    “为民除害。”

    话音一落,那把飞刀便指向了蒙湿诗的心口。

    性命攸关之际,恐惧更胜伤痛,等死不若求生!

    蒙湿诗目色一厉,咬牙拔出小腿利刃,挣扎而起,作势就向黑衣人搏命而来。

    “不自量力!”黑衣人手腕一屈,手中飞刀就要再次逞威!

    “住手!”

    一声断喝,却是昏沉中的宿平拍案而起!

    那黑衣人突遭变故,飞刀瞬时转向,正要甩手赏给宿平时,却见是个少年模样,两眼明显一怔。

    蒙湿诗凶器在手,哪能不抓牢这个千载难逢的翻盘好时机?目射兴奋之下,胀起红脸,哑声屏气,就朝黑衣人后背扎来!

    “小心!”

    片刻之内,宿平便已喊了两句。而这一句,却是为了提醒素不相识、但有性命之危的黑衣人。

    这黑衣人刻下也不见如何动作,便已俯身扫腿,一脚踢中蒙湿诗的手腕,教他立时飞刀脱掌,功亏一篑。

    蒙湿诗面如死灰地看着宿平,不甘的眼中夹杂一丝诧异。

    他明明喝下了蒙药,怎会如此快地就清醒过来?

    其实宿平自己也莫名其妙。

    当时最后一盏酒落肚,头晕脑胀之下,他便昏睡了过去。正在无梦而眠时,少年隐隐好似觉得自己小腹被人点了一下,登时肚中一阵乱搅翻滚,接着便有腾腾热气袭遍全身,大汗淋漓之后,脑子开始运作起来。只是当他刚抬起头时,就恰巧看见了方才的一幕,于是那仅存的一丝酒意也被惊退,大声呵斥阻拦。

    黑衣人踢断蒙湿诗之后,显是不愿旁生枝节,顺势一把拉过对方,手中飞刀再扎,登要教他交命了账。

    宿平在那黑衣人伸手之时,便已察觉不对,踢凳离席而出,对方距他只有几步远近,爆力虎扑之下,打出一式“刑屠拳”中的“黄泉路用脚”,捶向那黑衣人后背双肩。对方与他并无深仇大恨,是以下手时,留其三分后路,只求驱敌,不求伤敌。――不过若是那人执意要杀蒙湿诗,这两拳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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