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登一辈子从来没怕过,当即仰头大笑道:“好,咱们就在此作个了断。”李逸航知道生死存忙在于一线,走到宋天权跟前道:“宋四侠,借你长剑一用。”宋天权对高登恨之入骨,又知道李逸航剑法了得,毫不犹豫把剑弟给他,心中还在暗想:“你这次又是怎么挣脱束缚的,怎地我北斗派总是困你不住?”高登在小树林中领教过李逸航剑法的厉害,单凭御天剑绝难取胜,见李逸航取剑,便也向范摇光借了把剑,二人面对面站着,蓄势待发,剑拔弩张。
秦天枢突然说道:“且慢,这位姓李的小朋友,我这洞室不许杀生,你要报仇,便请到了室外再行报仇之举。”他虽未睁开眼睛,却也感觉到两人生死相争的紧张气氛。
李逸航再也忍奈不住,心中一番言语不吐不快,大笑三声说道:“秦大侠,你是菩萨,我不是,你有菩萨心肠,我可没有,你能放过他,我却是不能。高登间接害死你和卫三侠,折磨追杀冯五侠,重伤朱六侠,若不是我进洞前救了他还阳,你们两兄弟已然相聚,再有,适才宋四侠险些也死在他手中,更别说已死在他手下的数十名北斗弟子的性命,北斗派跟你口中所说的孝子贤孙有千般仇万般恨,你一句话便要将这仇怨一笔勾销,是,你是做了佛祖,可你对得起北斗派上千名弟子吗?对得起创派祖师周前辈吗,是他教你如此是非不分善恶不为的吗?”这一番话说得义正词严,掷地有声,各北斗弟子听了都不禁暗暗点头。
“住口!”秦天枢的语气本来一直平淡,这时人人可听得语音中的愤怒之意。“天璇,这人是谁,怎地带他进洞?”
“回大师哥,这人叫李逸航,是五弟的徒弟,也曾在三弟门下学过两年的功夫。”钟天璇恭恭敬敬答道。
“哦,那他为什么自认不是北斗弟子,为什么不叫我们师叔师伯的称呼?”
“这……”钟天璇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李逸航冷笑道:“为什么,你这句为什么问得好,你二师弟回答不出来,便由我来回答吧,那是因为卫三侠和冯五侠在你死后不到一年,便与钟二侠领导的北斗派决裂,双双下了黄山,至死不踏足黄山一步,那你说,我是不是北斗派的人?太师父说过,合则强,分则弱,北斗派便是因为走上了分裂的道路,这才由得这高登肆意妄为,而师父和三师伯为什么要离山脱派出走,那不都是全为了你!”
秦天枢自醒来一刻张开过眼睛后,便一直闭着,这时听得李逸航的说话,突地又张开眼睛,身子一挺,如竹竿般站了起来,目光如刀,扫了一圈大殿,北斗众人都情不自禁退后了三步。
本来秦天枢一有异动,钟天璇便要点火焚烧,可在他威严目光扫视下,竟然害怕退缩,没敢下令。秦天枢噌噌跳到李逸航跟前,双眼盯着他,李逸航抬首挺胸,无丝毫畏惧,一人一尸目光相对。
片刻之后,秦天枢嘴不动问道:“最后一句话怎么说?”李逸航道:“秦大侠,这事问你师弟更清楚些,你要听我的说法,便让我杀了这高登,再坐下来告诉你。”
“刚才我已经说过,在我的墓穴里不准杀生。”
“没有杀生那来你的复活,你瞧瞧棺材上的两人,他们流干了血才换来你的醒转。这样如何,我不杀他,只制服他带到洞穴外再杀他?”李逸航知道不能太违秦天枢的意思,便想出折衷的办法。
秦天枢道:“醒来之前的事我管不了,醒后你却必须听我的。你为什么非要与他为难?”
高登抢着道:“秦大侠,我杀了他全家,追杀他师父也就是冯五侠,万般折磨他,还险些儿凌辱了他的女人,我干下的恶事罄竹难书,也早就有心理准备,今日你如此大度,令我大受震撼如天雷轰顶,深觉自己以前所作所为确实过分,我若死了,也算是还报,请秦不侠不要阻挠,让我们作个了断。”
第四百四十一章 料敌机先()
秦天枢看着眼前二人,面无表情,蹬蹬蹬退后三跳,平淡声音响起:“既然如此,你们就一决高下吧。”
李逸航向他恭恭敬敬作揖道:“多谢秦师伯。”长剑一指,对高登喝道:“高登,拿命来!”高登哈哈一笑道:“我的命就在这儿,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这回你若再落在我手里,可真没有生还机会,你最好全力施为。”
“少废话!”白光一闪,李逸航长剑刺出。高登知道对方出手如鬼如魅,迅捷无伦,待得看清楚来招破绽,自身早已中剑,当下刚不顾敌人攻击长剑反挑,疾刺李逸航的小腹。
李逸航双足一弹,向后反跃,喝道道:“好厉害的剑法!”
高登使得最多的功夫是其独门秘技御天剑,手指上剑气神出鬼没,令人防不胜防,通常他只要使出这一绝技便能战胜对手,因此很少使用兵器,但他在剑术上的修为一样不低,如今长剑在手,只一招便逼得李逸航急退,确实不可等闲视之。
秦天枢见二人只拼上一招便险象环生,禁不住赞道:“好剑法!”
李高二人均是内家高手,在昏迷的七八个时辰内,自身体力功力都得以迅速复原。
李逸航数招不胜,出剑更快,高登全神贯注,与之周旋。拆到数十招后,高登变招繁复,剑气并用,从守变攻,李逸航凝神接战,渐渐的心中一片空明,眼光所注,只是对方长剑的一线剑锋。蜀山剑法,遇弱不弱,遇强则强。那日在木兰山顶与钟天璇比剑,钟天璇武功之高,世所罕有,且还有削铁如泥的玉女剑在手,更是如虎添翼,但不论他剑招如何腾挪变化,李逸航的蜀山剑之中,定有相应的招数随机衍生,或攻或守,与之针锋相对。此时李逸航身受重伤,内力比之当日木兰顶上虽已大退,但高登一样受伤中毒,身上还有三处剑伤,特别是小腿之伤令他威力大减。双方半斤八两,斗得难分难解。
高登祖传剑法白莲剑法剑招虽然并无出彩之处,毕竟修习的时日甚远,远超李逸航研习蜀山剑之时,于剑道武术上的悟出的道理比对手多出十倍不止,速度之快更非李逸航可比。
斗到二百六七十招后,李逸航出剑已毫不思索,而以高登剑招之快,李逸航亦全无思索之余地。高登祖传剑法白莲剑虽然号称八十一式,但每一招各有数十招变化,一经推衍,变化繁复之极。倘若换作旁人,纵不头晕眼花,也必为这万花筒一般的剑法所迷,无所措手,但李逸航所学的蜀山剑精深奥妙,神奇无比,随敌招之来而自然生出应对之法。敌人长剑倘若只是使出一剑,他也相应使出一剑,敌人有千剑万剑,他也有应对的千剑万剑。
然在高登眼中看来,对方剑法之繁,远胜于己,只怕再斗三日三夜,也仍有奇招出来,想到此处,不由得暗生怯意,又想:“如不能杀了他,今日这条老命便要交待在这儿,虽然我一生杀的人不少,却不能让人所杀。”心下焦急,剑招更加狠了。他惧意既生,剑招便略有窒碍。白莲剑法原是以快取胜,八十余招急攻未能奏效,剑法上的锐气已不免顿挫,再加心神微分,剑上威力便即大减。
李逸航心念一动,已瞧出了对方武功剑法中破绽的所在。
蜀山剑的要旨,在于看出敌手招式中的破绽,不论是指掌脚腿刀枪剑斧,任何一招之中都是必有破绽,由此乘虚而入,一击致胜。那日在洛阳上与蒋七相斗,蒋七使一柄眉月刀,舞得刀如电闪,快得无与伦比,虽然身法与招数之中仍有破绽,但这破绽瞬息即逝,待得见到破绽,破绽已然不知去向,决计无法批亢捋虚攻敌之弱。不过当时自己未曾使剑也未学会蜀山剑,只空手对付,谁知胜负未分之际,蒋七竟然逃走了,当真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李逸航此后与神风五子相杀,与高登数次交手、与一夜七次郎师徒相斗,与上官瑜过招,总是遇到极大的困难,对方内力有的比自己强有比自己弱,唯一共同点便是所有人的招数都是极快,破绽一现即逝,难加利用攻击。
此刻堪堪与高登斗到将近三百招,只见他一剑刺来,左胸下露出了破绽。高登这一招先前已经使过,本来以他剑招之变化复杂,在三百招内不该重复,但不管怎样重复了一次,十数招之后,高登长剑直劈,右肩露出破绽,这一招又是重复使出。
斗然之间,李逸航心中一道灵光连闪:“敌人招数极快之际,破绽一现即逝,根本容不得你作出反应,便不能乘虚而击。然而你剑招中虽无破绽,剑法中的破绽却终于给我找到了。这破绽便是剑招不免重复。”
天下任何剑法,不论如何繁复多变,终究有使完之时,倘若仍不能克敌制胜,那么先前使过的剑招自不免再使一次。不过一般使剑的名家高手,所精的剑法总有十路八路,每路数十招,招招有变,极少有使到千余招后仍未分胜败的。高登大半辈子游历,所会的剑法甚众,但李逸航的蜀山剑法实在太强,又熟知北斗派剑法,除了使出更快的剑,决无别的办法能胜得了他。高登激战中随手使上自己最熟悉的剑法,无形之中剑招重复,李逸航便已想到取胜之机,心下暗喜。
高登见到他脸上忽露微笑,暗暗吃惊:“他为什么要笑?难道已有胜我的法子?”当下潜运北斗神功,忽进忽退,绕着令狐冲身子乱转,剑招如狂风骤雨一般,越来越快,间或弹出一指,以凌厉剑气攻击,打乱对手节奏。
北斗派师徒站在大殿中凝视,其中大部分人都瞧不清楚高登身影,武功低的只看得头晕眼花,胸口烦恶欲呕。
又斗得五十余招后,只见高登左手食指弹出一道剑气,右手长剑一摆后撤,剑尖指天便要向自己脑袋劈来,这一剑有个名堂唤作“划破苍穹”,李逸航侧身避开无形之剑,知他这一剑要第三次使出。其时久斗之下,李逸航胸口疼痛,已感气力不继,情知局势凶险无比,在高登这有形剑无形剑如雷震、如电闪的轮番攻击之下,只要稍有疏虞,自己便要送了性命,不但报仇不成,更累得两个绝色佳人为己殉情,是以一见高登这一招又将使出,立即长剑向前一送,看准了对方小腹,径直刺去,长剑所指之处,正是此招破绽所在。
以快制快、料敌机先,正是蜀山剑法的精髓所在。
高登这一招虽快,但李逸航一剑抢在了头里,白莲剑法尚未变招,对方剑招已刺到腰腹,挡无可挡,避无可避,高登一声大喝,声音中充满了惶恐与不甘之意。
这一声来得高亢突然,北斗众人都不禁心中为之一跳!
眼见得长剑就要刺入腰间,突然高登扔掉长剑,左右双手食指弹出,两道蓄势极强的无形剑气猛然发出射向对方胸膛,自己虽不免中剑,但敌人也非要中上两道气剑,纵不即死,也能击穿他的血肉之躯。李逸航在电光火石的一瞬之间,脑海中立即作出取舍,沉腰斜坐向右侧一个摆身,闪开剑气,手中长剑也随身子移动而改变了准头,剑尖刺穿敌人左腰衣衫,剑刃划过肌肤入肉三分。
高登这一剑虽伤得不重,却也不算轻,再加手中无剑,绝难抵御敌人接踵而至的精微剑法。他趁对方还未收回长剑,双掌连劈,掌风呼啸似雷,两股排山倒海的劲力急速扑向李逸航。在对方躲避之时,立即向后弹出三步,转身急逃。
李逸航那能容他逃走,避开一掌,挺身硬接一掌,晃身追将下去叫道:“狗贼,留下性命来。”
北斗派弟子虽然很想追将下去,但四位师叔伯未动,谁敢移动脚步?好在金銮殿所处位置较高,众人仍能看到李高二人的追逐。
李逸航追到大殿门口的白石拱桥时,高登右手往后一甩,一根鱼丝闪着微光长来,他两次吃过这鱼丝的苦头,知得这种柔软丝线长剑难断,被缠上更要丢却性命,不敢大意,当即咬牙凌空跃起扑向高登,长剑直指背心。
高登没想到他如此神勇,不敢恋战,急提内力奔跃,李逸航在后紧追不舍,眼下是报仇的最好时机,错过了这个机会,必将一生后悔!
两人很快消失在重重阁楼之间,秦天枢回过头,看着众师弟及北斗弟子,面无表情。大殿中自钟天璇以下人人默不作声低下头,没人眼光敢与他相触。
过一会儿,秦天枢总于开腹道:“钟师弟,我死后你们六师兄弟间发生了什么事?”钟天璇踏上两步道:“回大师哥,在你不幸离世后,三师弟和五师弟在本派发展理念上与我们四人不同,产生的矛盾难以调和,因此他们不顾师父要求我们团结齐心的遗愿,擅自下山甩手不理本派事务,去做那游云野鹤,只余我们四人苦苦支撑打理,实是力不从心。”
“哦,怎地适才五弟的徒弟却说是因为我的事而闹翻了天?”
钟天璇面不改色说道:“是,我们确实为大师哥您而产生分歧,我们想把大师哥您葬在师父墓穴之旁,以方便我们师弟及众徒子徒孙拜祭怀念您,但三师弟和五师弟却坚持把您葬在这九华山的莲心峰上,为此我们确实是有过争执。”
秦天枢道:“原来我竟然葬在九华山,瞧瞧这儿建筑高轩巨大,气势恢弘,比师父的墓穴豪华千万倍,那怎么成?”
宋天权道:“是啊,大师哥,任凭我们怎么力劝,他们二人便是不相听,不但不听,反而不准咱们四人插手,大师哥你下葬的那一天,咱们都未能来到这儿送您最后一程,最终还导致六师弟和七师弟两人不知大师哥您葬在那儿。”
范摇光道:“是,三师哥和五师哥根本不让我们参与,一切都在秘密进行之中,他们连记载了口诀的《迷踪拳》也一块儿放进棺内,那是明摆着不让我们在混元功上深造下去,果不其然,大师哥您下葬不到一年,两位师哥便双双下山,导致大伙儿混元神功都停留在第七重上,没法更进一步。”
钟天璇道:“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二十多年过去,咱们早没记在心上,现下大师哥活了转来,咱们北斗派缺少主心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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