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光茧的涨大速度微微一滞。
可也就仅仅只是微微一滞而已。
光茧中的楚羽睁开了双眼,站起了身。
光茧涨大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仿佛一个被扎破的尿泡一般,轰然炸开!
黑暗尽褪,眼中尽是青白。
楚羽咧着嘴,笑着走向“楚羽”。
“楚羽”低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楚羽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按照常理,你现在不应该问一问我,是怎么做到的吗?”
“楚羽”抬起了头,道:“你还挺厚颜无耻。”顿了顿,他道:“说说吧,你怎么做到的?这心魔由进入此处之人的实力来决定,实力越强,心魔越难搞。你,还真是挺了不起的。”
楚羽嘿嘿笑了两声,道:“你这么说,我心里就有数了。你既是我,又不是我。你既是秋蝉,又不是秋蝉。相较于在紫气堂的九大长老手中抢走秋蝉神枪的本体,这,才应该算是真正的秋蝉试炼吧?”
“楚羽”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楚羽咧了咧嘴,道:“我从小其实除了闯荡江湖,还有一个梦想来着。”
“楚羽”眉间一挑,问道:“是什么?”
“做个诗人!李太白那样的诗人!”楚羽豪迈地说道,“虽然小时候读得书不少,还是做不出像样的诗来,可写两句打油诗,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楚羽”又挑了挑眉。
“就在我挣脱心魔的这段时间里,我呀,想起了自己以前做过的一首打油诗,念给你听啊?”
看着楚羽咧着嘴露出的大白牙,“楚羽”轻笑着摇了摇头,而后眼神迷离,轻声念道:
“年少贪墨词句中,痴恋羌笛琵琶声。
自意飞瀑千万里,何须沐洗观梧桐。
兽搏方知气力浅,触礁始觉舟欲倾。
却提身后三尺剑,仍指苍天骂狗熊!”
楚羽听着,渐渐安静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知道了,是我错了。”
“楚羽”这才笑道:“是啊。我是秋蝉,我却不是秋蝉;我不是你,我确是你。”
烟消云散之际,“楚羽”最后的声音缭绕在楚羽耳边,经久不绝。
“我本中原楚狂人,且当风歌笑苍生!”
……
眼皮微微抖动,楚羽睁开了双眼。
他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倚靠在门槛处站着打着瞌睡的林青,喃喃道:“老子不能是天上神仙转世吧,卧槽,这是第几次了?受这么重的伤,睡一觉做个梦就全好了?”
被他声音吵醒的林青也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很是自然地问道:“醒了?”
“……嗯,醒了。”
“……”
林青瞪大了双眼,终于从惺忪状态中回过了神,惊叫道:“卧槽你还真醒了!”
楚羽给了他一个白眼,然后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啥……我身上这些伤……就是断了的腿呀,碎了的肩膀啊,变形了的右手啊什么的,是你和师父给我治好的啊,还是他自己长得啊……”
林青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道:“当然是老子给你治好的了!你师父没那本事,你自己也没那本事!还自己长的……你以为你是神仙呢?”
楚羽心中默默道还真差点以为自己是神仙了。不过嘴上他却是极其惊讶地问道:“你有这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
林青一怔,干咳道:“这个,我自然是没有的……不过!我不能,这世间却有东西能!”
“什么东西?”
“造化莲!”林青一脸骄傲,道:“巫山造化莲,你可曾听说过?”
楚羽一惊,道:“就是那个位列世间五大神药之一的巫山造化莲?!”
林青摸了摸下巴,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就是那东西。你还记得,在巫山的时候,刘琮琤那丫头快死了,你给她输送内力,结果差点跟她一起共赴黄泉的事情吗?”
楚羽点了点头,道:“记得啊,那时我内力已空,是一头小狼喂我们吃了不知道巫山里什么草药……”
楚羽眼睛一瞪,惊叫道:“那时狼兄给我们吃的,就是巫山造化莲?!”
林青点了点头,道:“不假。造化莲,不仅仅是五大神药之一,还是五大神药之首!其功效,完全配得上它名字中的造化二字!你当时只是内力用尽而已,造化莲之功效完全发挥不出来,药力便潜伏在了你的体内,在你往后的重伤之中自动激发,救你性命。到前些日子,你体内剩下的最后一点药力,被我用其他药一起给激了出来,这才不至于让你成为一个废人。”
“这便说得通了……”楚羽一边看着自己完好的身体,一边喃喃道。
突然他愣住了。
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之中,仍然紧紧握着一杆黑中发红,红中发黑的枪。
枪名秋蝉。
第124章 你怎么做()
悬星推开竹屋大门,看见那个静静坐在床上看着窗外一言不发的身影,不由叹了一口气。
“袁路。”
“师父,您来了。”
将手中的食盒放下,悬星细细端详了一下袁路的脸。瘦了,确是瘦了,原本平滑而下的脸庞此时深深地凹陷了下去,仿佛整张脸上一点肉都没有,活像人皮包裹着骷髅;以前总是光洁的下巴,现在上面覆盖满了灰黑色的胡茬,看着就扎手;以前那一双总是在平静深邃之中透露着极强斗志与熊熊火焰的眼睛,现在像极了一潭毫无波动的湖。
好在,那昔日里若隐若现的妖异猩红,现在也一并消失了。
袁路看着自己两鬓斑白的师父,没来由的鼻头一酸,道:“师父……是……徒儿不孝。”
悬星摆了摆手,又叹了一口气,道:“袁路啊,你知道,咱们长青门的弟子之中,有多少人现在父母尚还健在的吗?”
袁路一怔,摇了摇头。
悬星在袁路的床边缓缓坐下,眼睛看向窗外,缓缓说道:“现在的二代弟子之中,只有八十七个人,是现在父母健在,出于想要让孩子有出息的念头才将孩子送上山的;有三十四人,是在上山之后,历练之时与江湖上其他势力或者单帮结了仇,连累家中亲人送了性命的。虽说咱们长青门在江湖上敢招惹的不多,可终究有一些将江湖道义抛之于脑后的无耻亡命徒,不跟你讲道理。”
袁路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然后问道:“师父,那剩下的八百多人……”
“算上你和超众那小子在内,都是父母早亡,以孤儿之身上山学艺的。”
袁路心中有些震撼,道:“作为这一代弟子的大师兄……我……我竟然,不了解这些事情,是我,是我平日里疏忽了。”
悬星笑了,道:“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让你自责的。这些情况,除了我和门主师弟之外,门内其他人,没有人会特别注意。”
“那您和门主……”
“那是因为我们俩当年上山的时候,父母也都还健在。
我们两个从小就是邻居,小时候一起光着屁股在大街上横趟,干什么都是一起。当年我们两户家里条件都还不错,大人都指着我俩继承家业。可我俩野惯了,偏不,偷了家里的盘缠就离家出走。两个加起来还没有三十岁的小屁孩一起在江湖上混了俩月,眼见被人骗光了钱没吃没喝衣不蔽体了,这才灰溜溜地回了家。哎,袁路啊,你别看现在柳青林这小子是咱长青门门主,但是我们俩往上查一辈儿,他爹对我爹,那是言听计从。回家之后,两家人齐聚我家,让我俩跪在地上,就开始一顿教训。我爹横,所以我就有些怂,门主师弟他爹呢,面,就导致从小就没什么管束的他,极倔。我都被抽得趴在地上打滚喊救命了,他还是紧抿着嘴一言不发。结果我爹累了,就问:‘以后还敢不敢跑出去啦?’我一个不字儿还没说出口,门主师弟就已经仰起了头,反问有何不敢?”
袁路轻笑了起来,道:“想不到门主师叔小时候竟然这么顽皮。”
“谁说不是呢。他反驳完我爹之后,我爹当场就再次燃起了怒火,大声喝道:‘这家里是缺钱让你过不上好日子啊?还是故意难为你不让你吃好喝好啊?’结果你门主师叔干脆连跪都不跪了,直接站了起来,跟着我爹对吼道:‘那不是我们两个想要的生活!我们两个向往的是江湖,是那种快意恩仇行侠仗义的生活!你们现在那种平淡日子,是腐朽!是糜烂!是对生命的不尊重!’我一听他这么说,心中立刻就觉得,完了,完了,这下子算是彻底完了。就我爹那个暴脾气,还不得把我俩腿给打断啊?
结果呢,我爹听了这话,愣住了,手里本来扬起来了的鞭子,愣是让他给停了下来。旁边你门主师叔的父亲突然大笑出声,说:‘不愧是老子的儿子!’然后走过来抄起你门主师叔就扛到了肩上,转身出门。临走之前,他对我爹说,要把你师叔送到长青门去。结果,我俩就来到了长青门,开启了一段崭新的人生。”
袁路低头,又想起了自己的两位师兄,声音中有些哽咽:“真好……师父……你和门主师叔,现在都还活着……真好……”
“好么?”悬星将手按在了袁路的肩膀上,轻声道:“可是后来,我们两人的父母,都因为我们两人,而被人杀了。”
袁路瞪大了眼睛。
“奇怪吗?有什么好奇怪的,江湖之上,寻仇杀人,实在是太常见了。我们两个就算是较同门师兄弟们稍微出众一些,可也不会因此而不被江湖上的仇人们寻仇啊?虽然按照江湖上的规矩,江湖里的事请江湖里解决,祸不及家人,可规矩是死的,恰巧也让我们兄弟二人赶上了那一个帮派的亡命徒,结果惨剧发生,我和你师叔的爹娘,横死家中。”
袁路握紧了拳头。
悬星笑道:“那么紧张干嘛?我都还没太大的情绪波动呢。”
“师父,后来呢?”
“后来啊,我俩就去找到了那一帮在江湖里四处窜逃的家伙,把他们都杀了。”
“杀得好。”
悬星一怔,抬头看了看袁路的眼睛,确认了其中并没有出现那猩红之色之后,心中轻轻舒了一口气,道:“杀得不好。”
“……怎么?”
“因为他们之中有一个人做了父亲,他的孩子当时才只有七岁。我们两个当时立刻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之中,这个目睹了我们杀他父亲的孩子,我们到底是杀,还是不杀。”
悬星面无表情地说着这些话,而后看向袁路,问道:“小路,换做是你,你杀吗?”
袁路沉默了。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开口道:“我恐怕……会不杀……”
悬星微微一笑,问道:“为什么?”
“因为……有仇的是他父亲,而不是他,他没有义务为自己的父亲的过错而付出代价承担责任。而且最重要的是……一个孩子,我下不去手。”
“可是如果你不杀,说不得他今后便将会视你为毕生大敌,穷尽一生竭尽全力拼了命的找你复仇,甚至又会波及你其他重要的人,从而引发一些更加不好的后果。况且,他不过七岁,就算不杀他,将他扔入江湖之中,说不定会比杀了他要更惨一些。”悬星看着袁路的眼睛,进一步问道。
袁路眼中有了些许茫然,片刻后又转化为了坚定,他抬头迎着悬星的目光道:“那也不杀。他父亲杀了您和门主师叔的父母,您和门主师叔杀了他父亲,天经地义;您和门主师叔杀了他的父亲,他来找你们复仇,只要是冲着你们本人来的,就也是天经地义。一码归一码,只要分得清楚,就能问心无愧。只要问心无愧,便无罪于天下。您说的那个生不如死的问题,我觉得,没有什么能比活着更重要了。将他碰到江湖里,多少还是有些存活下来的可能。而我如果真的选择杀了他,那他就真的,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有微风从窗口吹进了屋中。悬星看着袁路,脸上有着说不出的复杂情绪。悲伤、欣慰、遗憾、欢欣。他颤抖着声音道:“小路啊……你倘若……一直都能有这样的心境……何至于此啊……何至于此啊!”
袁路愣住了,而后终于明白了悬星跟自己说这些的真正用意。他渐渐地呼出一口气,看着自己面前终于洒泪的师父,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师父……弟子现在……挺好的。失去这一身内力武功,弟子没觉得什么。楚羽师弟比我强很多,足以带领咱们长青门发扬光大,为两位师兄报仇,这一点,徒弟放心,现在也放得下。可就是不知道,在这段我神志尽失不可名状的日子里,我所犯下的罪孽,究竟应该如何解决?”
他低下头来,眼中噙泪,低声问道:“我……我还能是您的徒弟吗?”
悬星一把抓住袁路的手臂,老泪纵横:
“能……当然能……你一直,永远,都是师父的好徒弟!”
……
楚羽站在林青和柳青林的面前,铁条背在背后,秋蝉握在手中。
柳青林点了点头。
楚羽一顿,微微颔首,随之手腕猛然一抖!
一声尖啸,仿佛那传说之中的二十三年蝉,于地下蛰伏二十三年,破土后于飞瀑间沐洗,于寒风中晾翅,振翅飞而破虚空,其鸣声穿云裂石,远胜金铁!
枪头走!
残影略过,枪之所到处无不皆卷起震震旋风。楚羽抖腕定胯,劈、砸、刺、挑、扫信手拈来,仿佛天生就使这秋蝉一般。
不远处林青微微一笑,道::“开宗师领域!”
楚羽心中一凛,气息微微一滞,随后便恢复如常。他几个枪花作为收势,回枪于胸前,而后微微阖目,旋即张开!
林青和柳青林都清晰的感觉到了,楚羽周身的气场改变了,如同当时在与袁路对打之时一样。
柳青林疑惑道:“怎么回事儿?这领域怎么多少也得有个变化才行啊?小羽辛辛苦苦通过了秋蝉的心魔考验,拿到了秋蝉,总不能一点裨益都没有吧?”
林青抱胸笑道:“亏你还是长青门的门主,自家神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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