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有子无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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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有子无谋- 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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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随手揩去唇边的血,喉头还在不断的涌出血来,却是没再咳了。没理会循声过来的无影,他修长身躯贴着殿门,似是再没有了力气般,他抬手抚额。

    唇角血珠还在不断的流淌滑落,染得他胸前素白襟口,都是变得一片通红。

    无影立即取来药丸,要给他服下。

    却见他微低着头,脸容隐在暗中,声音清幽,似是从幽暗深渊之中传出一般。

    “无影。”

    忠心耿耿的暗卫侧耳倾听。

    然后就听他极其缓慢的道:“无影,为什么总有人随随便便做出一个动作,说出一句话,就能戳中人的心窝子,又急又狠,连血液都是来不及流动?”

    “……”

    无影不说话。

    只拿了帕子给殿下擦拭下颚上不断滑落着的艳红,良久,方才开口。

    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淡淡不容忽视的心疼,和一种怪异的坚决。

    “少主,这些,不是您自己选的吗?”暗卫是生活在黑暗之中随时随地保护主子的,向来少与人接触,并不懂得该如何安慰人,只能直白而坦诚的道,“您自己选的路,就算血流干了,也一定是要走完的。”

    他选的是一条死路。

    没有柳暗花明,没有绝处逢生。

    只是那么一条死路,那么一条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回转余地的死路。

    那样一个庞大的计划,那样一个逆天的决定。

    分明是他自己选的,是他自己确定的,是他自己开始的,亦是他自己运行的。

    事到如今,他又怎能无法承受,无法面对?

    “对啊,是我自己选的。”

    月光似是被阴影给隔离开来,男人低低的笑,笑声混杂着浓郁的血腥之气,隐约带来一种从无尽深渊之中攀爬出来的恶魔气息:“我自己选的,我又怎么能后悔呢?我若是后悔了……呵。”

    他轻笑一声,嘴中满是鲜血,这一回吐血,竟是比以往都要来得更急更烈。

    可他不在意。

    他甚至不想吃药。

    他只低头看着无影脚前的那一滩血色,眸中深邃复杂而诡异难测。

    须臾,声音轻到似是飘落在最为黑暗之处的尘埃。

    “所以啊,再戳心窝子,我也得受着,连半分拒绝,半分抵抗,我都做不到。”

    毕竟,毕竟……

    谁让那个人,是他的心上人呢。

    心上人,是被他放在了心尖尖上,宁愿自己受着所有的苦,受着所有的疼,也不要她尝受到半分的此生最为珍爱心疼的人。

    他那样那样的喜欢她,爱慕她,尽管她无意间的话中伤了他,让他苦不堪言,让他心绪暴动到如此。

    可是,太喜欢,太倾慕,他不愿意她知道,他不愿意她愧疚。

    便只得独自承受着,那种钻心挠肺的痛苦,真真是要命之极。

    无影默不作声的给他擦血,药丸递到他唇边,他低眸看了半晌,终于吞服了药丸。

    药丸入腹。

    强劲的药效瞬间在肺腑间扩散开来,抑制住心口的剧痛。

    他仰了仰头,脖子上都是蔓延了殷红的血迹,他眼睛掩在额前稍显凌乱的碎发之下,连无影都是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尽职尽责的暗卫只能将少主带到床榻上,脱去他染血的衣物,为他净面擦身,给他盖好被褥,方才隐退到黑暗之中,默不作声的守着。

    似乎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这样的守着,看他做任何的事,感受着他任何的情绪,却只能是看着感受着,并不能为他做更多的事,并不能为他承担。

    人只是人而已,只是一个单独的个体。

    所谓感同身受,也只是感同身受,也只能是感同身受。

    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在没有经历过的情况下,体会到和别人一模一样的感受。

    没有人可以,没有人能做到。

    所以,只能默不作声的看着,只能默默地看他痛苦,看他难过,看他明明是在睁着眼的,可那目光却是不知游移到了哪里。

    似乎很痛苦,似乎很难受。

    一颗心脏都几乎要紧紧揪起来,呼吸也是变得艰涩而颤抖,眼中漆黑无光,比夜色还要更加的深暗,比死亡来临都要让人更加难以承受。

    寝殿之中,光线暗沉,空气也是近乎于凝固。

    宽大的床榻之上,男人静静的躺着,眼睛分明在看着前方的黑暗,可像是什么都没看,又像是在认真的看着。

    他在看什么,又在想什么呢?

    他在看这无休无止的黑暗,他在想着离他不远的那个人嘛?

    没人知道。

    也没人敢知道。

    无影垂眸,将身体更深的隐匿在阴影之中,气息降低至虚无,空气一样的守护着他。

    暗夜无声。

90、礼物() 
慕玖越夜里吐血的事,楚云裳并不知情,唯一知情的无影,也并不会在她面前多嘴。

    于是,第二天,几乎是一整天,她都没有见到慕玖越,只以为他在忙,也没多想。

    却不知道,他的确在忙——

    只是忙的并不是政务,而是忙着找莫神医,将人师叔从京城外的某个地方暗中接过来,下猛药调剂一下因过度吐血而造成的脉搏微弱的症状,以免让楚云裳看出来。

    其实,自打上回楚云裳和花雉一起,研制出了两种效果十分不错的药后,莫神医觉得有这样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师侄女在,不用自己再操心少主的病,就没继续在越王府里呆着了,而是去了京城往北的一个小城镇,在那里租了一间门面,开着一个小药庐当着赤脚大夫,赚不了什么银子,但胜在安静清闲,堂堂神医谷里出来的神医日子过得也算有滋有味。

    这回突然被召回,莫神医还是很有些措手不及的。

    不是病快要被师侄女给治好了吗,怎么又这样急吼吼的把他喊回来?

    当莫神医得知慕玖越原本病症快要好了的,却是在这么个重要关头又动了气,吐了是以前好几倍份量的血,师叔大人当即吹胡子瞪眼睛,恨不能直接敲开他的脑壳,看看他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是不是浆糊,不然怎么能这样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特么就算是个铁打的人,吐了这么多血,也是得不知养多久才能养回来!

    少主,您以为您体质血脉不同于常人,您的血就真的是吐吐更健康?

    哄谁呢!

    哄小少爷人两个月大的小孩儿都不会信!

    面对着莫神医铁青的脸,慕玖越难得神容恹恹的歪在榻里,面具下的眉微微蹙着,神色寡淡。

    是啊,为什么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呢。

    明明自己比谁都要清楚,在心脏伤口彻底好起来之前,他现在的身体已经经不起折腾,稍微一个不注意,动辄便会没命。

    可为什么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为什么还是会……

    眼前莫神医在忙忙碌碌的配药,无影和摸空过来的花雉在旁边打着下手,慕玖越闭了闭眼,试图驱散脑海中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强行控制着自己不要再想,省得让自己再吐血。

    须臾,懒洋洋的伸手揉上太阳穴。

    罢,罢。

    归根究底,是他自己自作孽,怪不得谁。

    很快,浓郁的药材味道充斥了整个寝殿,有着火焰燃烧的声音细细微微的响起。他睁开眼,见莫神医连挪去偏殿都没有,已经直接隔着屏风在亲自熬药了,无影和花雉则是去准备药浴了,等他喝过了莫神医熬出来的药,再泡上一个时辰的药浴,差不多就能将脉搏给暂时恢复到原来的程度。

    似是察觉到他正看着自己,莫神医一边把握着火候,一边苦口婆心的开始劝。

    “少主啊,您的身体,您自己是最清楚的,这病眼看着好不容易就快好了,您怎么就又……唉,连我这个老头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老人微微摇头,显然知道自己的话,少主从来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说了跟白说一样。

    果然,慕玖越慵懒的歪头枕着玉枕,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目光游离的看着寝殿之中的各处摆饰。

    莫神医回头看了一眼,就叹息着收回视线。

    少主啊,少主。

    真是固执到撞了南墙还不愿回头。

    过了片刻,药熬好了,乌黑的药汁盛在白瓷的碗里,勺子沉进去就再也看不见了,怎么看怎么让人不敢下咽。药汁散发出来的味道也是极其苦涩难闻,似是这么一小碗药而已,就放了至少二三十味药材,药味重得吓人。

    慕玖越半支了身体坐起来,乌发从素白的衣上滑落,晕开一抹素净的凉意,没有拢紧的襟口微微开着,在略淡的天光之下映出雪色般的白,恍惚却是没有丝毫的血色的苍白。

    他没让莫神医喂他,只自己端了药喝了,也没表现出对于这药是否太苦的神态来,喝完就又躺下了,似乎十分的疲惫。

    药汁的苦涩味道还在舌尖打转,沿着喉管直流进胃里,强烈的药效极其猛烈的发挥出来,烧得五脏六腑都是发疼,却怎样也敌不过心脏之上的疼。

    他睁眼茫然的看着头顶浅色绣四爪蟒纹的床帏。

    都过了一整夜了。

    怎么还是这么疼?

    只那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一句简单的话语而已,却是让他疼得骨头都要断了似的,整个身体也仿佛不存在了一样。

    真教人难受。

    再躺了会儿,无影和花雉从盥洗室里出来,说药浴已经准备好了。

    莫神医过去看了看,伸手在被种种药材浸泡得近乎于漆黑的药液中拨弄了一番,再闻闻味道,转头道:“少主,可以了。”

    慕玖越纹丝不动。

    再看了会儿床帐上的图案,莫神医忍不住催了次,他这才懒洋洋的起身过来,慵懒得好似全身都没有半点力气一样。

    脱掉随意披着的外袍,中衣也去了,他只下身穿着件薄薄的丝绸长裤,裸在空气之中的上半身肌肤凝脂般的白。

    身形虽瘦削,但那肌肉怎么看怎么紧绷,宽肩窄腰倒三角,只这么一个半露的背影,就已经是给人一种精致却健硕的美感,像是最细腻的和田玉雕琢的一样,道道肌理、线条皆是完美到不可思议,简直是造物主最为用心的作品。

    但却是美玉有瑕,那位于一点淡红的下方,依旧横亘在左胸心脏之上的伤口,竟似是又撕扯开了很大的口子,隐隐又可从伤口里瞥见正激烈跳动着的心脏,鲜红的物什剧烈的一跳一跳,那种让人有些心惊胆战的跳动,看起来竟好像心脏要从那伤口之中跳出来一样,无端端的吓人。

    盥洗室里莫神医三人都出去了,慕玖越缓缓摘下脸上的银色面具,露出一张昳丽绝豔的脸来。

    他脸色白得几乎透明,唇色却是诡异得鲜红如血,衬得他肤色更加惨白。向来都是迤逦如画的眉梢眼角,如今俱是透露出和他心跳如出一辙的激荡的神采,他随手搁下面具,撑身进了浴桶里,任由身体被漆黑的药液寸寸吞没,乌发也未能幸免。

    他在药液之中静坐着,微微侧头,手肘撑在桶沿,极倦一样微微瞌上凤眸。

    ……真冷。

    要是有那个人在,他应该就不会冷了吧。

    药液滚烫,漆黑之下熨烫得他皮肤都在发红,他却如同身处寒冬腊月,浑身上下皆被厚厚冰雪覆盖,连呼吸都是冰冷而僵硬的。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能让你为她哭,为她笑,为她受尽苦楚,为她尝遍万千冷寒。

    如同在悬崖之上行走,在刀尖之上跳舞,每一个举步,每一个旋转,都要经历种种不可言的折磨。

    可不管多累多苦,只要能看她那么一眼,你就觉得整个世界都会变得圆满。

    你会觉得,这世界如此之大,三千繁华,只有她是最好的。

    只有她,是最值得你付出一切的。

    只有她。

    只有她。

    剧烈跳动着的心脏,终于在强大的药效之下,缓缓的归于正常。

    匀速而平缓的跳动着,是生命最真实的存在。

    ……

    傍晚时分。

    天边火烧云烧得十分壮观,映得整个懿都都是处在了火红一片之中,如谁心中剧烈灼烧着的火海。眼看着夜幕快要降临了,慕玖越终于出现在楚云裳面前。

    他是过来换药的,顺带看看伤口愈合得怎样,能不能拆线。

    还是选择了那小巧精致的湖心亭,两人相对而坐。亭子四角都点了灯,映得光线十分明亮柔和,楚喻被绿萼抱着去别处玩了,没过来凑热闹。

    经了一天一夜的沉淀,慕玖越终于调整好所有的心绪,沉默而冷淡的抬着手,任由楚云裳给他拆掉手上的纱布。

    他呼吸平静,神态也是平静,淡淡看着楚云裳仔细的检查他手上伤口,须臾,没像之前那样往他伤口上涂抹各种各样的药物,而是从医药箱里取了把剪刀,楚云裳抬眼看他:“伤口愈合得很好,可以拆线了。”

    他淡淡“嗯”了一声。

    “可能会有些难受,还请殿下忍着点儿。”

    他这回没说话,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楚云裳低头,小心翼翼的开始拆线。

    拆线不比缝针。

    缝制伤口的时候,因为有着麻沸散在,再大的疼痛也不会有着怎样太过剧烈的感知。可拆线就不一样了,拆线只是那么一小会儿的功夫而已,也用不着麻沸散,可是那种感觉却很让人难受,比在肚子上开了刀口,人手钻进去翻搅肠子还要难受,很多人缝针的时候不哭,反倒是拆线的时候会哭出来。

    这可能也是因为拆线的时候用不到麻沸散,不能麻痹神经吧。

    可慕玖越毕竟是慕玖越,楚云裳拆线完了,他别说哭了,就连手都是一直在稳稳地抬着,没有丝毫的颤动,呼吸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坊间有人传言,越王之所以对人如此暴戾狠辣,手段残忍狠辣到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都心惊,实在是因为他对自己也极狠。

    对自己都狠的人,又怎能对别人不狠?

    所谓流血、所谓受伤、所谓病痛,凡此种种,他早已习惯,从不以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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