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楚云裳认真的想了想。
其实那一天的事儿,距离现在已经快一年了,大约就是去年出了正月之后的事情,楚天澈不提,她都快要记不得了。
她只记得那天她是准备去一个地方和医仙师傅会合,师傅说要带她找人斗医,就给了她个信,要她过了年后三天之内赶过去。
懿都里过年,向来都是算出了正月才算出了年。于是过完年后,她也真的动身出发,出了懿都。不过因为路上染了风寒,她头重脚轻,身体很不舒服,绿萼舍不得她坐车吃苦,非要让她在客栈里歇一晚,等病况轻一点再上路。
她当时也是真的难受,就同意了。
于是,就在那官道上的一家客栈里,她本来就有些低烧,睡得正迷迷糊糊的,就感到有人进了她的屋子,她还没睁眼,嘴里就被人塞了东西,眼睛也直接被什么给绑住了,眼前乌漆抹黑的,她什么都看不见。
虽然正生着病,但作为医者,她还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来人给她吃的是春药。
她知道自己被暗算了。
原以为这可能又是侯府里的谁算计她,想要坏了她的清白名声,就感到这给自己喂药的人离开了,不多久,又进来了另一个人。
这另一个人,就是喻儿他爹了。
之前进来的第一个人喂的药发作很快,当时楚云裳本来就在发烧,脑子迷糊,被药效一激,脑子更是混混沌沌,差点什么都不知道了。
所以,她只隐约记得那个人好像也是和她一样中了药,两个彼此都是神智不清的陌生人,却偏生在一个同样都很陌生的地方,做了神智最清醒时才应该做的亲密事。
似乎那人走之前,许是喜欢上她的身体,又许是责任感强烈,还特缠绵的亲了她额头,跟她说了句什么“等”字。
不过她记不得了,因为那个时候她已经难受地睡着了。
而那个时候,原本跟在她身旁的绿萼,也不知是被人给调虎离山调到哪里去了,只等她跟这个陌生男人颠鸾倒凤许久之后,方才哭哭啼啼的跑回来,正准备跟她说自己差点被人拐卖到深山老林里,就看到自家小姐居然被人侵犯了,清白的身子没有了。
绿萼当场就震惊了,下意识就说要去报官。
但被楚云裳阻止了。
汝阳侯府楚家嫡七小姐被人污了清白的事儿若是传出去,她这一生,算是全毁了。
于是这事就被压了下来,除贴身伺候见到了这一幕的绿萼知道,后来回了懿都,奶娘孙嬷嬷察觉到不对劲,便也是知道了,除此之外,就连蓝月蓝香都是不知道的。
直到一个月后,她该来的月事没来,但她分明在事后有用过药,就是以防自己怀孕的,可没想到,月事没来,她给自己一把脉,这才知道,自己用的药根本没用,还是怀上了。
怀上了,难道还能把孩子给打掉?
莫说那对自己的身体不好,对孩子也是不公平的。
至少孩子是无辜的,只是来的时间不对。
而不打算打掉孩子,随着时间的流逝,楚云裳的肚子也是慢慢的凸显出来,她妊娠反应也厉害,好几回在赵氏他们面前的时候,也没能忍住恶心干呕。
赵氏和姨娘们都是生过孩子的,这一看就觉得楚云裳不对劲,请来大夫一把脉,才知道,他们这位当时还没过十四岁生辰的七小姐,居然已经和人珠胎暗结了。
并且,已经怀了三个月了!
原本赵氏他们还是不信的,又请来了另外的大夫。
可不管请了多少的大夫,每一位大夫都说,七小姐已经怀胎三月,现下正是妊娠反应厉害的时候,要少吃油腻的东西,多吃点清淡的,不然成天犯呕,什么都吃不下,对胎儿不好。
赵氏他们彻底惊呆了。
楚云裳果真怀了孕!
还是个连亲生父亲都不知道是谁的种。
从此之后,楚云裳在侯府里原本就低下的地位,越发的低下,直接落得个连奴仆都不如。楚玺得知这件事后,也是勃然大怒,勒令她去打掉孩子,她坚决不肯,还和他们彻底撕破脸,这才被当做笑柄一样的赶出侯府,离开懿都,去敏城投靠了楚天澈。
回想着去年的这些,楚云裳竟觉得有些不太真实,如处梦中。
其实,那个男人……
她真的记不得,因为当时药效发作,她半点神智都没有,只知道自己难受得紧,而那个男人身上的味道,则能让她感到舒服一些。
对,味道。
有点像是……龙涎香?还是佛檀香,苏合香,抑或是别的什么香?
不知道,根本记不得。
只记得那人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有点凉,有点淡,微风一样舒舒缓缓,可却是能让她低烧的脑袋,变得安分一点。
楚云裳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就见对面的楚天澈正目光奇异的盯着自己。
她摸摸自己的脸:“三哥,怎么了?”
她三哥道:“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脸红了?”
楚云裳略显讶然的张了张嘴。
她再摸摸自己的脸,差点把脸上淡淡的一层胭脂都给抹掉:“有脸红吗?我怎么不知道?”
楚天澈不说话,转眼看向文姬。
果然文姬轻笑道:“小姑子,你真脸红了。”
说着,就见对面楚云裳本就有些绯红的脸,当即变得更红了,那小耳垂也是染了红,衬着她今日清丽得不可方物的妆扮,显得晶莹可人,可她本人竟还是茫然得一无所知。
文姬忍不住再笑。
这个小姑子,当真是年纪小,半点男女之情都不懂。
分明年纪这么小,什么都还不知道的,竟被陌生男人要了清白的身子去,现在孩子都一两个月大了。
真是造化弄人。
文姬浅浅叹息一声:“小姑子,当真记不得那个男人身上有什么特征吗?若是有的话,兴许还能找到他。”
楚云裳听了,脸上红霞尚未退去,却是冷笑一声:“找到又如何,难道还能让他认了孩子,把我娶进门?指不定人早就妻妾成群,儿女在怀,哪里又会看上我跟喻儿。”
这话是当着楚喻的面说的。
于是小孩儿听了后,立即跟头护食的小狼崽儿似的,张牙舞爪的“嗷嗷”出声。
【强了我娘亲,还丢下我娘亲不管,我才不要找那个爹!】
他都已经考核完毕,确定九方干爹就是他未来的亲爹了。
他才不会让娘亲去找那劳什子的男人!
胆敢吃饱了就抹嘴走人,这么久不来找娘亲,根本就是个天底下最大的人渣,败类!
要是让他见到了,他一定要狠狠地揍那个男人,让大白上去咬死那个混蛋才好!
楚喻想着,小拳头都握得紧紧的。
见这娘俩儿居然如出一辙的自立自强,完全不想靠男人,楚天澈抽了抽嘴角,他不就随口那么一说,这娘俩儿这么激动干什么?
不过转念一想,若换做是自己的话,都已经有了文姬跟佳宁佳欢母女,结果有人跑来告诉他,说他其实还有个媳妇跟孩子,他百分之百的可能是不会认的。
当然,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毕竟他向来都是个洁身自好的好男人,在遇到文姬之前,他在侯府的院子里可是连个通房都没有的,所以此刻的他,倒是很同情那本应该是作为他妹夫的男人。
你说你上谁不好,你怎么偏生上了我妹妹?
这下可好,播了个种,生了个孩子,一家三口就差男主人公了,可偏生女主人公和小包子已经决定自成家业,不要男人了。
见楚云裳不想再提当初的事儿,楚天澈找了另一个话题,这事算是就此揭过,不会再提了。
但其实,他并不知道,楚云裳还隐瞒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如果当初那个男人没有伪造身份的话……
那么,那块刻有凤凰铭文被她戴在脖子上的玉牌,实际上是比起喻儿继承的黑眸金芒,还要更加的有用,是能找到那个男人的最好凭据。
不过这个东西,却是连楚喻都不知道的。
因为楚云裳隐约知道,能将凤凰当做铭文一样刻在玉牌上的,不是他们大周朝的慕氏皇室,就是另外几个国家里同样是以凤凰来代表一国之后的皇室,或者是传闻中的那个地方……
不行,不要再想了,那不是现在的她能去想的。
楚云裳敛了心神,开始用饭。
等吃过饭后,楚天澈说要和文姬去相府一趟,恰巧楚云裳昨日出门上街,有给他准备去见岳父岳母的礼物,当下统统塞给他,让他坐大憨驾的马车过去。
虽然都是同一个富庶区,但彼此之间相隔了几条街,还是要乘车去的。
于是,见到久违的大憨,楚天澈拍了拍马脑袋:“伙计,看来你混得不错,屁股都肥了好多。”
见到老主人,大憨“希律律”的发出一声欢快的嘶鸣,然后甩着尾巴,大脑袋蹭了蹭楚天澈的手,亲密之情溢于言表。
暗中的花雉见了,有些稀奇。
看这样子,楚三爷似乎是知道大憨其实是一头异兽来的?
再回想一下,他见到大白的时候,也不怎么吃惊,和大白相处得也不错,倒真是见过世面的。
接着楚天澈就坐上车,和文姬一同去相府了。
他去相府也没跟楚玺说,反正在他看来,汝阳侯府不过是一个住宿的地方,已经算不得是他的家了。
他的家,他和文姬和女儿们的家,可是远在敏城呢。
相比之下,侯府也不过是个住宿条件不错的客栈而已。
而楚天澈走后,那一直都静候在侯府门口的越王府的马车,也终于是在接受了一早晨过路人的注目礼后,闭目养神的车夫下车来,让侯府的护院通报一声,去请七小姐往越王府走一趟。
楚云裳应邀姗姗而来。
和寻常出门一样,因为只是去给越王换药,又是在城里,并不用担心会遇到什么危险,所以她抱着楚喻,身边只跟了绿萼一人,花雉则照旧隐匿在暗中,恢复了他暗卫的本职,并没有带上大白。
本来见几条街之外的越王府的车,居然一直等在了汝阳侯府门前,不少人都正关注着,见楚云裳终于从侯府里出来了,见到可谓是光彩照人的楚七小姐,许多人都是惊呆了。
先前听说,十里桃春日宴上的时候,楚七小姐力压群芳,他们没能亲眼见到,还是不信的。
可眼下,看到这么个清丽佳人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之中,饶是最挑剔的人,也是不得不承认,哪怕是生了孩子,可楚云裳还是他们懿都里顶尖尖的美女。
那种较之于成熟,却又多了丝青涩,较之于稚嫩,却又多了丝妩媚的气质,实在是太吸引人眼球。
无数人怔怔的目送着楚云裳上车远去。
外人看待自己的眼光如何,楚云裳如今是一点都不在意的。她抱着楚喻坐好,感受着马车开始前行,她随手摸了摸软榻底下,果然摸到小抽屉,然后一拉,里面装着的满满都是零嘴,甚至还有新鲜出炉的糕点。
绿萼见了,忍不住笑:“小姐,您怎么和花雉一样,一上车就要吃东西。”
楚云裳拈了一块糯米做的糕点,先尝了尝,确定是入口即化,然后才喂给怀中的楚喻,闻言答道:“食色性也。难道你见了好吃的你会不想吃?”不等绿萼回答,她就自顾自接道,“不可能,你一定会吃的。所以,本小姐就大方一点,赏你一起吃吧。”
绿萼扑哧一笑:“那奴婢多谢小姐了。”
说着,果然也是抓了捧腌制的梅子,窝在对面的榻上开始嗑了。
等片刻后,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楚云裳三人竟是吃得有点撑了。
尤其是楚喻,这小子吃了最开始的糯米糕还不够,又接连吃了好几块其他的,小肚子都变得鼓鼓的,直“咿咿呀呀”的表达着他吃撑了,有点不舒服。
楚云裳笑着给他轻轻揉了揉小肚子,让他舒服了点,然后才下车。
因为是皇室中人,又是最得宏元帝看重的继承人,故而越王的府邸,是比汝阳侯府建造得还要更加大气磅礴,一眼望去,光是那高达两三丈的高大朱墙,便给人一种高山仰止之感。
仅仅围墙就已经建造得颇具皇室威严,倒不知里面的又是如何了。
尽管前世已经无数次的见过越王府,可今儿算是今生以来第一次见到,楚云裳还是免不了赞叹。
越王的的确确是太受宏元帝恩宠,若她记得不错的话,太子东宫重整翻修时候花费的银两,都没越王府四分之一府邸花费的多。
就是不知道,宏元帝的那个座位,最后会是被谁坐上了。
用来看守王府大门的,不是寻常的护院,而是跟着越王上过战场的越军的士兵,平平静静往那里一站,即便不动,也能让人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威势,所以往日别的府邸的人途径越王府门前的时候,若是胆识不济者,怕直接都能被这种出身于战场之上的气息给吓瘫。
不过越军士兵们早知今日汝阳侯府的人会进府来,当即见到了楚云裳,客客气气的行礼,再请她进去,也没拦绿萼。
绿萼跟在自家小姐身后,小心翼翼的跨进了门槛。
过了大门后,走了一小段路,抬眼竟是堪比皇宫里的建筑规模,所有的屋宇、建筑,全然是以皇宫的规格所打造而成,白玉铺地,飞瓦琉璃,各种殿堂楼阁交错而立,金碧辉煌,灿烂夺目,完完全全就是个被缩小了的皇宫。
绿萼看着,还是没能忍住,瞧在前面带路的士兵没在看自己,不由小小声的和楚云裳道:“小姐,这就是越王府啊?”
楚云裳道:“嗯,这就是越王府。”
绿萼惊叹道:“越王好厉害啊,居然能住在这样的地方。小姐,皇宫里的构造,我记得也就跟这个差不多吧。”
楚云裳是侯府嫡长女,去过皇宫参加过宫宴,绿萼作为贴身丫鬟,也是一起去过的。
正因为去过皇宫,知晓皇宫构造,这才在见到了越王府里的构造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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