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咯吱一声响,余茵茵立即回头。
“门口的马是谁的,谁在里面?”有人探头进来看,“你是谁呀,怎么乱进别人院子?”
不是心里所想的任何一人,不过,余茵茵还是一愣:“许叔?”
“你是”对方有些迟疑。
“是我呀。”余茵茵一把扯下捂住口鼻的布,“茵茵,我是茵茵。”
第1721章 余茵茵·不能语11()
“茵茵?!”许叔揉了一下眼睛,惊讶,“茵茵,你回来了!?哦呦,黑了,高了,怎么像个男孩似的,叔都没认出来。”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徒然一亮,“小山,小山回来了吗?”
许叔这几年老了不少,鬓边的发都白了。
余茵茵摇头:“没有。叔,小山想把你们接到那边去,你们怎么不去呢?”
许叔眼中的期许变成了失望,他摆了摆手:“老喽,不想折腾,祖祖辈辈都在这里,家在这里根在这里,落叶归根落叶归根,怎么能临老了还离开。唉,不提这事,小山在那边还好吗?”
“他很好。”余茵茵笑道,“他不是写信告诉你们现在已经是大将军了呢,信没收到?”
“收到了收到了。”许叔笑呵呵的,“小山一向只说自己好,我们怕他不报忧,在那边受了苦也瞒着我们。”
“没有,他挺好的,越来越强壮了。”余茵茵有些愧疚道,“只是,他不能擅自离开那边,没法回来看你们。”
“没事没事,只要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许叔笑着。
余茵茵问:“许叔,我娘她们呢,是不是在客栈?”如果她们在客栈,她应该先去看看先生。
“没,他们今天在家呢。”许叔看了一下日天,“今天不是清明么,他们去后山上坟了,这个时辰,应该回来了,你现在去安先生那里,应该可以找到他们。”
“好,我知道了。”余茵茵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洗一洗换身干净的衣服。”
许叔点着头:“去吧去吧。”
余茵茵快速梳洗了自己,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将半干的头发用筷子简单挽了挽就去了安先生那里。
绕过竹屋前的池塘,走近些便看到一个人在屋前的竹竿上晾衣服,余茵茵飞快跑过去:“娘!”
娘亲看见她,神情有些茫然,目光在她身上打量,半响后眼睛一亮:“啊,是茵茵,茵茵回来了。”
娘亲认出来了,离开好几年,竟然能认出她?
余茵茵先是一愣,随后是感动,是惊喜:“娘,你是不是好了?”
正说着,黄小二从屋里走了出来,见了她,微微一怔,随后笑了:“回来了?”
余茵茵百感交集,点头:“嗯,回来了。”
黄小二又问:“还走吗?”
在看到娘亲的时候余茵茵已经决定了:“不走了。”
黄小二转身从屋里拿出一个小酒坛,拍开酒封递给她:“欢迎回来。”
余茵茵的鼻子有点酸,她忍了忍,接了酒猛地喝了一口。
酒味甘甜,很好入口,冲淡了她想哭的冲动,她问:“先生呢,出去了吗?”
黄小二还未接话,一旁娘亲道:“是安先生吗,安先生在山上呢,我们刚看了他回来,还跟春江说了好一会话。”
余茵茵有点晕:“先生还在山上,没有一起回来?”
“他住在山上,小二说他晚上会偷偷回来,平时要和春江说话作伴了,这样——”
“婶,茵茵回来了,你去厨房做点好吃的好不好?”黄小二笑着打断娘亲的话。
娘亲被黄小二支去厨房,余茵茵心里有疑惑有不安:“小二哥,怎么了?”
黄小二收了脸上的笑意:“茵茵,先生已经走了。”
第1722章 余茵茵·不能语12()
什么走了?去哪了?为什么会不安?
余茵茵有点懵:“什么走了?”
黄小二看着她,神情平静:“这件事我一直没跟你们说,怕你们在那边分心。”
余茵茵摇头,有些无法接受:“怎,怎么会?发生了什么?”
“护送回来后,先生没有醒,没几天就走了。”黄小二扯出一抹淡笑,“时间还早,你回来就去看看他吧,就在你爹那块。”
余茵茵转身就跑,跑到门口猛地停住脚步:“我姐不是能救吗?!”
如果说这些年来安意还会在乎谁,那就是安先生了!
她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没把先生救回来?!
“安意呢?!”余茵茵问得咬牙切齿。
黄小二沉默了一下,开口:“茵茵,安意在先生之前就离开了。”
余茵茵手中酒壶落地,酒水四溅,她脑中一片空白,僵在原地。
“茵茵?”黄小二走向前,“我知道这件事”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余茵茵摇了摇头,转身就跑。
怎么会这样?
怎么能这样,怎么能就这样把她们扔下!
余茵茵一路不停歇跑到后山。
在哪里,在哪?
爹的,先生的,安意呢,没有,没有在哪?!
余茵茵的目光在四周掠过,最后停在了八九米外处的一个土包上。
迟疑了几秒,余茵茵踉跄着走了过去。
那孤坟不大,泥土上的草刚冒出一个头,没有碑,前头的香烛还没有灭。
余茵茵脚一软,跪在了地上。
安意,你怎么能,怎么能
所有想说想问的话堵在喉咙里,余茵茵胸腔闷痛,半响捂住脸:“我回来了姐,我回来了”
为什么这样就走了为什么啊!
“茵茵,你在做什么?”黄小二跑过来,有点喘气。
“小二哥!”余茵茵一把抱住黄小二大哭。
“好了好了,不哭。”黄小二摸着她的脑袋安慰,等了等后,“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怎么在别人坟前哭得这么伤心?”
余茵茵的哭戛然而止,她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珠:“别人?”
“对啊,你以为是谁?”黄小二给她擦眼泪,“这大概是半个月前的新坟吧,也不知道谁家的,连块墓碑也没有,清明也没人来祭拜怪可怜的,你娘看我给先生他们焚香烧纸,也给这边烧了些。”
余茵茵的大脑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问:“那安意呢?”
“安意当时离开军营就和那个何公子浪迹天涯去了。”黄小二拉她起来,“哭成这样,以为她死了?”
余茵茵:“”
“我反应过来就怕你误会,结果你还真想叉了。”黄小二叹气,“我不来,你今天怕是要哭死,也不想想,你姐要是死了,这坟会这么新,我会不给她立碑?”
不是安意,姐姐没有死。
余茵茵抹了一下眼睛,想笑却还是忍不住哭:“没死就好,她去哪了?为什么要走?”
黄小二哼了一声:“不知道,谁管她的死活,有本事永远别回来!”
“你也不知道她去哪了?”余茵茵胡乱抹着眼泪,带着哭腔道,“前阵子何公子去了军营,安意没一起去。她真的没事吗?你没有骗我?”
第1723章 余茵茵。不能语13()
没有死,只是离开了。黄小二就差对着皇天后土发誓保证。
没有死,是离开。
有了先前死亡的冲击,对于离开这个事实,余茵茵就容易接受多了。
就好像,安意会离开这件事,不是现在,也会是以后。
“茵茵在这里,春江在山上。”吃晚饭的时候娘亲给她夹菜,在夹到一块排骨时突然往四周望了望,“娃娃呢?怎么不出来吃饭?”
黄小二接话:“娃娃嫁人了,你又忘了?”
黄小二说这话时非常自然非常熟练,余茵茵心里很是复杂。
“嫁人了?”娘亲哦了一声,又问,“不回来了吗?”
黄小二:“回来。”
娘亲:“什么时候回来?她不想我们吗?”
黄小二递过去一碗鱼汤:“会回来的,你听话她就回来了,来,先把汤喝了。”
“可是我会想她啊。”娘亲低头喝汤,喝了一口抬头,皱眉道,“我好像很久没看到娃娃了。”
余茵茵没什么胃口了
“茵茵,你吃,多吃点。”娘亲夹了排骨到她碗中,“多吃点,不用给娃娃留,等她回来了,娘亲再做。”
等她回来?余茵茵盯着碗里的排骨怔了怔,好一会抬头,笑道:“嗯,等娃娃回来。”
活着比死了好,生离较之死别总是更有希望。
余茵茵之前怨恨安意,但怨也好恨也罢,安意到底还是她的姐姐,她并不想再失去亲人。
尽管安意这个姐姐彻底抛弃了她和娘亲。
可是只要安意还活着,还是有可能会回来的。
人的一生还那么长,安意不能一直在外面,就算她不是那么在乎她们,但这毕竟是她的家。
这里还有爹爹娘亲,还有她,还有黄小二他们,那么多人都在这里落叶归根,安意迟早会回来的。
然而,一年,两年多少年过去了,不论是安意还是何公子,都没在他们面前出现过。
“老板娘,最新一批食材到了,您来过过目。”
伙计在外面大喊,余茵茵应了一声,出去前给在躺椅上睡着的娘亲盖了件薄毯。
回村后她一直在客栈管事,一直被大家叫成老板娘,叫了三年,黄小二给了她一场盛大的婚礼。
至于为什么,余茵茵不想探究,不论黄小二是为了照顾她的名声,还是觉得他们凑合着一起过算了,她都愿意。
余生就这样过,她很满足。
只是,安意终究没有回来。
又过了六年,娘亲因一场风寒在病榻上恢复了清醒。
“茵茵,娃娃不会回来了是不是?”娘亲紧紧握着她手,“她还是不肯原谅我?”
余茵茵摇头安慰:“娘,姐姐她从来没有怪你,你安心养病,我写信给她,叫她回来。”
黄小二也道:“等她回来看到娘这样会自责的,所以啊,娘要赶紧好起来。”
只是,一切徒劳,像是回光返照,娘亲在清醒后的第二天晚上就去了。
将娘亲和爹爹合葬,余茵茵站在坟墓前,知道安意大概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不必再等了。
那个人的心太狠了。
后来,在许乡山辞官衣锦还乡的第二年,余茵茵终于知道,不论多少年他们也是等不到安意回来的。
在很早以前,就等不到了。
第1724章 许乡山·青山未老01()
“报!将军,敌军正在拔营!”
许乡山一怔:“再探。”
应该是真的要撤退了。
“报!敌国大军已经撤出百里之外!”
果然撤了。许乡山站在城墙上,目光望向远方。
同他一起站在城墙上的同袍问了一句:“许将军,我去通知其他人到大帐仪事?”
“好,你先去,我马上过去。”许乡山这么说着,但站在城墙上的模样,一点要动的意思也没有。
真的撤了,看来对方那坚持死打到底的元帅果真如同何公子所说重伤不治死了。
何公子此人,不是一般人。乔淼说,此人无处可查。
许乡山搭在城墙上的手用力一握,沾了一手的墙灰。
身份可疑,来历不明,可是娃娃很相信何公子,完全信任着,要嫁给他。
如果,何公子对娃娃不好,他定要
“许将军!”有人喊他。
“来了。”许乡山拍了拍手,整理好头盔下了城墙。
大帐议事,商量推测,最后下了结论敌军是真的退兵后大家开始商量着什么时候由谁来写奏折回禀军情。
大将军离开,监军回京禀告,这时候其他命令未下,原本是该由副将来统领大局,但是副将平日太过温和,常年居于乔琰之下被掩盖锋芒,不论是威望还是人气,都还不如常年跟着乔琰的许乡山。再加上,还有那个首富乔淼的影响,在新的旨意没下来之前,大家还真不敢随便乱来。
“乡山啊,还是你来写吧。”副将主动建议。
许乡山拒绝了:“将军,这不合规矩。”
副将还想再劝:“乡山啊,你看这个——”
许乡山摇头。
许乡山在军中一向说一不二,他再三拒绝,大家自然就明白了他是真不想。
正事商量完后,大家都是熟人,开始聊些有的没的。
说着说着,就有人道:“终于不用每天都提心吊胆了,要不是规定军营不能喝酒,真他娘的想大醉一场。”
“说到大醉一场,我现在连酒的味道都快忘了,等什么时候请假休息两天,定要去镇上喝他个一天一夜!”
“你们这些酒鬼,那东西就这么让你们牵肠挂肚,也没见你们这样惦记媳妇!”
“你是不喝酒,不知道酒的妙处。”
“乡山啊,你喝酒吗?”说笑中,有人问了一句。
许乡山:“喝过。”
只喝过一次,是因为好奇喝的。
那天,他去娃娃家,娃娃的娘和茵茵都不在,只有娃娃在家。
“娃娃?”许乡山抬头望向躺在桃枝上的娃娃,看到她手里正拿着一个酒葫芦往嘴里倒,“你又在喝酒了?”
娃娃将酒葫芦往身后一藏,手法十分熟练。
“娃娃,我看见了。”许乡山笑了一下。
“哦,你既然已经看到了,那我就继续喝了。”娃娃说完,果然继续喝了起来。
许乡山收住笑,认真道:“娃娃,姑娘家喝酒不好。”
娃娃:“你就当我不是姑娘家。”
知道劝不住,许乡山便拉了竹椅在树下坐下:“那你少喝点,我看着你,别喝多了。”
娃娃没理他。
许乡山只好道:“你要是喝醉了,我会告诉先生的。”
娃娃随手就折了一截桃枝扔在他脑袋上:“一个个就知道到先生那里去告状!”
第1725章 许乡山·青山未老02()
不是都喜欢去先生那告状,是因为娃娃只吃这一套,有先生在,娃娃很多事都会收敛一些。
事实上,如果那天要不是他在树下隔一会提醒一句,娃娃肯定会喝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