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香嫁人了,但不是嫁给了宁悠,而是村里的另一个小伙子,是个好青年。
宁悠在黄泥砌成的院落中喝酒,夜色格外清冷,一轮冷幽幽的月亮像是挂在了深蓝色的幕布上。
这时,一个女童跑了出来,是孙香的妹妹,孙小花。
孙小花很粘宁悠,这一次也许是宁悠喝多了酒,有了一些醉意,第一次把他的世界作为一个故事,讲给了孙小花听。
年幼的小家伙,一下子被宁悠讲述的故事所吸引了,宝石般的大眼睛闪过莫名的光彩。
孙香嫁人后没几天,宁悠收拾东西上山去了,在来的地方搭建了一个茅草屋。
他本来以为要孤苦一生,可是没想到,孙香不来了,但是她的妹妹孙小花却隔三差五地跑到宁悠隐居的地方,缠着宁悠。
没过几年,茅草屋变成了竹屋,竹屋外又围了一圈篱笆,在篱笆中,宁悠还栽培了花圃,每年鲜花盛开,格外艳丽。
“喂,大叔,是花好看还是我好看?”她站在花圃中,笑得灿烂,摘下一朵盛开的花朵,插在发髻间。
山风拂过,花叶摇曳,她裙角翻飞,不由拢了拢青丝秀发。
忽然,发髻间的花瓣,一下子迎风飞走,她“呀”了一声,连忙伸手去抓,结果拢起的长发倾泻下来,也随风飞扬。
“花美。”宁悠愣了一下,这般回答。
结果宁悠的花遭殃了,惨遭少女的辣手摧花,引来宁悠一阵阵惨叫。
又几年过去,宁悠叫她不要来,但少女还是一意孤行,每次都来,要么糟蹋宁悠的花,要么找宁悠下棋。
“嘿!”
少女猫着腰过来,突然出声,想吓宁悠一大跳。
宁悠眼皮都不动,以他的耳力,自然知道身后有人接近。
“真是,每次都不能配合一下吗?”少女抱怨道。
“对了,你这是在干什么呢?”少女探过身来,垂下来的秀发挡住了宁悠的视线,一缕若有若无的幽香扑鼻而来。
宁悠怔住了一下,而后没好气地道:“我在雕刻呢,你挡住我的视线了。”
“是吗?雕刻?大叔,你总能弄出一些新鲜玩意。咦,这是人参吗?怎么这么猥琐,还有这个老婆婆,笼罩在黑袍下,怪阴森的。呀,这个小姐姐好漂亮,世界上真有这么好看的人儿吗?”
少女背着双手,在宁悠的作品前来回踱步,不时发出惊叹声。
“大叔,你也帮我雕刻一个吧。”少女对宁悠撒娇道。
“走远点,门都没有。”宁悠没好气的拒绝。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宁悠虽然住在山上,但作为邻居,也还是有媒婆上门的,只是宁悠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但见宁悠从来没老过,关于不老怪物的传言也在村子里传开了。
一转眼,张小花也到了嫁人的年龄,媒婆快要踏破了门槛,但是她就是不肯。
“要嫁我也是嫁给山上的大叔!”张小花一激动,这般说道。
结果,惹出了大祸,村里的人开始不间断找宁悠麻烦。
起初,宁悠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后来越来越过分,宁悠只好教训了带头人,可没想到对方没有收敛,反而以更加极端的手段报复宁悠。
最后,也不知道是谁的一把火,把竹苑给烧掉了,而宁悠也跟着消失不见。
有人说宁悠被烧死了,变成了焦炭,也有人说是宁悠放的火,他是另一个世界的怪物,升天而去了,还有人说在青牛山的尽头看见了简陋的茅草屋,似乎有人居住的样子。
多少年之后,一个人再次回到了村里,只见村里又添几座新坟,那人在坟前上香。
“咦,你认识我外婆?”一个来上香的少年问道。
那人惊异地望向少年,说:“你是孙小花的外孙?”
“不是,我外婆是孙香,小花婆婆没有后代,一生孤苦。她还经常说一句话。”少年说。
“什么话?”
“她说:那个人一定会回来找我的!”
一下子,那人忍不住流泪了。
“你到底是谁?”少年问。
“一个本该死去多年的人。。。。。。”那人晃晃悠悠,头也不回地说道。
追寻村里昔日的足迹,那人似乎在追忆,直到来到最初相遇的地点,那个几十年还没有变化的田埂。
田里的油菜花又开了。
一下子,他陷入了回忆。
“呆德德(大哥哥),乃乃犁乃(你哪里来)?”
宁悠猛地回过神,发现他站在田埂上,田里是黄灿灿的油菜花,闻着馥郁的香气,他走神了一会儿。
他低头一看,一个扎了三角冲天辫的奶娃子,爬到他腿下,在拽他的裤脚。
她撅起脏兮兮的屁股腚,身上是藏青色的开裆裤,扬起粉嫩而胖嘟嘟的小脸,挂着一溜子鼻涕。
面对小不点的发问,宁悠愣住了。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他问。
“布只掉(不知道),乃酱紫偶从乃没坚果?”小不点奶声奶气地回答。
“是吗?”
。。。。。。
孙小花又来了,今天是她十六岁生日。
“咦,大叔,这是什么?”少女指着秋千问道。
“谁知道呢?”宁悠随意丢了一句,但还是告诉了孙小花怎么玩。
第一次玩秋千,孙小花玩得很疯,竹苑一直回荡着她欢快的笑声。
“对了,大叔,你答应给我做的木偶呢,什么时候送给我啊?”少女一边荡秋千,一边问。
“等你嫁人了。”宁悠没好气地道。
“大叔,谢谢你!这个生日礼物我超级喜欢!”风中回荡着少女的笑声。
“真是。。。。。。”宁悠摇了摇头,嘴角却不由浮现一丝微笑。
然后没过几年,孙小花真的嫁人了,不是嫁给宁悠,而是另外一个村的好运的小伙子。
她是被爹娘硬生生绑上花轿的。
当宁悠得知后,一切已经晚了,没人告诉他,宁悠在田野上飞奔,前往邻村,等他到了之后,婚礼变丧礼,新娘孙小花割腕自杀,死在了婚房中,血流了一地。
宁悠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手上握了一个完成的木偶,耳边传来一道道刺耳的声音。
“真是晦气,什么妖孽,在大喜的日子自杀。”
“听说那个新娘子是狐狸精转世,跟后山的一个妖怪私通。”
“啧,真是不洁!你说的不假,传闻那个狐狸精割腕自杀,用流的血在桌子上写了几个字。”
“什么内容,什么内容!我怎么从来也没听过?”
“哎呀,还有什么,不就是你情我爱的,肉麻死了!”
“真的假的,割腕自杀还写血书?天啊,这不是妖孽是什么,真是要命啊?”
“把她娶到我们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可不是!漂亮?漂亮有什么用!还不是妖孽变的!”
“砰”的一声,宁悠下意识的出手了,等回过神,血流了一地!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百世的承诺()
黄土被血浸湿,漫过宁悠的鞋履,被他无情地跨了过去。
那几个毒舌妇,倒在血泊中,被宁悠击杀。
他没有留情,心变得比铁还冷硬。
“小花不是你们可以诽谤的!”宁悠寒声道,他的拳锋上沾了血迹,还有肉糜,另一只手上紧握着雕刻好的木偶。
这时,一阵肃杀的风好似千万口利刀,刮过了山坳,刮过了乡村。
宁悠在煞风中前行,背影显得孤单而肃杀,心在一步又一步中变冷。
风中,飞舞了白纸和黄带,竟还有莫名的咒语响起。
宁悠在一个黄泥砌的土墙前停了下来,土墙不高,能够看见场院里发生的一切。
这是在举办丧事,可又不像,嫁衣红妆换作丧服白麻,一群人冷眼围观,由一个巫婆在中间跳神舞,口中还念念有词。
场院中央,以柴火堆起了高台,高台上横卧了一个嫁衣鲜红的美新娘,她身旁还有一张桌子,好似陪葬品。
在高台旁,有两个男子,一个高举火把,像是忍不住要抛入柴火堆中,另一个男子一脸铁青,懊悔、憎恨、惋惜、愤怒等等情感交织在一起,难以想象他为什么能够同时拥有这么多情感。
“啧,真是晦气,婚礼变成了丧礼!”
“丧礼?我看连丧礼都不算,这家简直就像是在送丧门星,连巫婆都请出来作法。”
“嘿,要是换做我,肯定也是这么做,谁叫新娘是狐狸精变得,还在婚房中割腕自杀呢?”
“这会不会太过了,尸体不安葬,还用火烧掉,而且连她娘家也没有通知。”
“安葬?安葬在哪?她根本没有名分,这场婚礼也不算,我们只是烧掉一只野狐狸而已!”
“哈哈,本来还羡慕那个新郎,娶到了青牛山最美的姑娘,现在一想。。。。。。啧啧,还是我当初有先见之明!”
场院中,一群人围观,或是冷笑、或是嘲讽、或是看热闹,没有一个人怜悯新娘,哪怕是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见状,宁悠目光彻底寒了下来,比冬日里的风雪还要冷冽。
他走进了场院,径直走过人群。
“喂,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
“谁啊,快点走开!”
“这个是谁,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是来干嘛?”
众人一下子掀起了轩然大波。
宁悠对此浑然不理,如入无人之境,走向柴火堆成的高台。
“哪里来的小鬼,没见婆婆我在施法,驱逐妖。。。。。。”
“孽”字没有说出口,一道寒光闪过,巫婆的身体一僵,旋即头颅从脖颈上掉下来,在地上滚了几圈,眼睛瞪得老远,而尸体则血涌如泉,噗通一下倒地。
“啊!”
“有人杀人了!”
“救命啊!”
“快跑!”
场院里顿时大乱,众人尖叫着,疯狂往外逃跑。
一下子,场院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了,只剩下宁悠和永远睡着的孙小花。
“小花,大叔还看你了。”
宁悠跃上高台,看见脸色苍白,还化着淡妆,美丽无暇的孙小花,心头一阵剧痛,眼中充满了悲恸。
她眼帘永远闭了起来,再也不会睁开,长长的睫毛,洒下一片细碎的阴影,原来活脱顽皮的少女,宁静起来是这么的美。
“小花,叔来晚了。叔来晚了!”宁悠无比的悲痛,双臂抱起少女。
他如托起了一件嫁衣,少女的手臂无力地垂下来,整个人轻飘飘的,仿佛没有重量。
这时,宁悠注意到了旁边作为陪葬品的桌子,上面有一行血写得字迹,已经干枯了,暗红色,沉重又是那么的轻盈。
这是少女用她的生命和忠贞不渝的爱情写下的字句!
“大叔,我想我再也不可能见到你了,再也不能吵闹你,和你下棋、斗嘴,吃你做的竹笋了,但是你放心,小花永远还是那个小花,没有变,也不属于别人。”
穿上婚纱的少女,用簪子划破了手腕,朱红的血流了下来。她竖起玉白的手指,蘸着血,在桌子上书写。
一开始,少女疼得簇起了化了淡妆的黛眉,但是写着写着,她想起了开心快乐的事情,朱红的唇角勾起了迷人的笑容。
“大叔,小花,是属于大叔的,从来不属于别人,也不会属于别人。不知道大叔知道不知道呢,其实小花一直喜欢着大叔,非常喜欢,超级喜欢,就算死了,也会一直一直喜欢下去,小花觉得,遇见大叔,喜欢上大叔,是一生最快乐的事情,可惜。。。。。。”
“好冷啊,不知道为什么,小花突然觉得好冷,好冷之后还想睡觉,好想一睡不起,可是又怕再也见不到大叔了,该怎么办呢,我还有好多话想要对大叔说,想要亲口对大叔说,可是我已经写不动了。”
“嘻嘻,我想起来了,大叔还欠我一个承诺,说等小花嫁人的时候给小花,看来是大叔食言了。不过,小花想,如果小花嫁给的人是大叔。。。。。。那该有多好啊。。。。。。”
少女倒下了,倒在了地上,血把她的嫁衣染得更红。她还没写完,她还想问大叔她穿嫁衣的样子好不好看。
宁悠看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最后他歇斯底里地吼了出来,声音如同雷公咆哮,震动整个山村,让所有人害怕地颤抖。
“小花!是大叔的错!大叔来晚了!大叔、其实大叔也喜欢你啊,想让你一直陪伴,一直喜欢!大叔没有食言,大叔不想食言,大叔把木偶雕刻好了,大叔给你带来了!小花你看,你快看啊。”
宁悠一手抱起小花,一手把木偶亮给她看,就像是小花小时候,抓起甲虫,亮给宁悠看。
“看,快看啊,你不要睡了,大叔来了啊!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你这个贪睡的小家伙!”
宁悠泣不成声,堂堂男儿,却一下子哭成了泪人。
“为什么,为什么啊!”宁悠疯狂叫了出来,噗的一声,手中完成的木偶一下子被捏成了齑粉,灰飞烟灭。
“轰”
突然间,宁悠的大脑一阵嗡鸣,所有尘封的记忆像是洪水一样涌了出来。
宁悠彻底呆住了,被这些庞大的记忆冲晕了。
“我。。。。。。经历了这么多次的轮回?”宁悠愣语。
记忆中的他,不过什么结局,起点都是在一个田埂上,小不点拽着他的裤腿问道。
“几乎百世轮回,有十几次我和孙香结婚了,有几次我孤苦一生,有几次我娶了不认识的女人,甚至有几次,我成了杀人狂魔,血洗村庄,但剩下的所有轮回,全是小花陪伴我度过,而竟没有一次好结局,每次都没有完成承诺。”
宁悠逐渐冷静下来,望着怀中沉睡的少女,悲到了极点,却是说不出的情感。
她,一直欢快活泼的少女,藏了坚韧和刚烈,陪伴了宁悠整整百世轮回,却一次没有好结局。
有好几次,少女都是被绑上了花轿,最后自杀在婚房中,为此宁悠曾多次化身魔王,血洗村庄。
正当宁悠回忆百世中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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