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是江宁织造,其实江宁织造和皇商是很类似的。
桌围未遮盖完全的木桌,显然是檀木,木料的话,色泽是花梨木最好,但是檀木静穆沉古,比较大气。
至于上面的美酒佳肴,兴儿叫都叫不出来,只是看着好看,闻着好闻,一看就是好东西。
桌下还有拢好的火炉,满室温暖,瞧瞧人家这份格调,自己家何止差了几个档次,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薛蟠打了招呼,说了见面客套话,请他落座,薛姨妈、薛宝钗也都坐下笑着,莺儿、同喜、同贵三人轮番上菜,同喜、同贵是薛姨妈的丫头。
“来来来!尝尝!周兄,这是暹罗国进贡的猪肉,味道是不是和本地不一样?这是鸭信(鸭舌头),这是糟鹅掌,一点腥味都没有!往年在江南,我们家最喜欢腌制了!妈,妹妹,人我可是请来了,常说我交的都是狐朋狗友,看看这一个,人家可不是天天花天酒地的,一天都没有!”薛蟠挥霍谈笑。
“好吃好吃!不愧是姨太太家做出来的,常人别说吃,见也见不着。”兴儿一个劲点头,拘谨的挑拣着十锦屉子里面的菜:“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姨太太卖什么关子呢,姜还是老的辣!”
薛姨妈笑了,作为王夫人的亲妹妹,面貌自然和前者有些像,不过年轻多了,毕竟王夫人都有孙子(贾兰)了。她还微胖一点,皮肤白皙,一看便是养尊处优:“倒是难为你了,蟠儿的朋友,尤其是生意场上的朋友,平时宝钗都叫他这么犒劳的。你是东府里的人,不过却是出来了。”
薛宝钗穿着蜜合色棉袄,香肩上玫瑰紫二色金银线的坎肩儿,下摆葱黄绫子棉裙,一色半新不旧,不见奢华,惟觉淡雅,闻言微微一笑:“妈怎么又说我了,我们家是这样,做生意的人,女儿家也有偶尔见人的时候,你别介意。你原先虽是他们下人一列,不过却和他们不一样。别拘束,多吃点。”
这就是宝钗请人的初衷和理由了,该是她察觉到了什么,然而单凭贾元春的态度,就足以如此了,兴儿总算明白了。薛家即使豪气依旧,但家里在上面没有说话的人,不复先祖紫薇舍人的风光了,而且宝钗的选秀,是不会成功的。
那么,自然要结交人。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19章 干兄干妹好做亲()
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似水杏。
标准得过分了的淑女。
薛宝钗有这样一个富得流油的家族背景,却不爱名贵衣服,不施粉,不熏香,博学多才,端庄有涵养。
她的体态和薛姨妈一样,微微有些发丰,却有别具一格的美,如果说林黛玉像西施,薛宝钗则像杨贵妃。
一个体态轻盈,一个体丰怯热。
兴儿开始考虑到不过来,是不想攀高,薛家皇商身份要结交权贵不难,且他们和贾府是亲戚。但来了之后才发现,赏心悦目、秀色可餐,也不算吃亏。
当然拿薛宝钗做老婆,也就是心里想想而已,薛姨妈进京时,因为金锁和通灵宝玉,几乎是在说:我女儿和宝玉是绝配,是金玉良缘。
人家肯定没有把他抬到那份位置上。
薛蟠道:“听说周兄即刻便要上任了?”
“是的,官印在身,耽搁不得,再说关外的气候不好,如果来一场冰雹什么的,更要延迟,路途也要一个月,顶多就忙活这两三天了。”兴儿点头。
薛蟠感兴趣:“那为兄和你走走怎么样?我也为的是采办商品,听说那边海产与野味丰富。”
这厮是浪荡公子,采办是假的,连在舅舅贾政的眼皮子底下,他还老不正经,薛姨妈才不信:“蟠儿就别添乱了,你是一头笼不住的马,离了我,谁管得了你?”
薛蟠犟嘴:“妈,我都老大不小了,早过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今儿个我可是认真的,成日家说我惹祸,今日我便和他结拜如何?莫不如妈认他做了干儿子,才叫你们相信我的诚意!”
他是个极讲义气的人,这点像是江湖人,柳湘莲救过他,他就忘了个人恩怨,连薛姨妈这个护犊子,最后也认可了柳湘莲。
“这”薛姨妈拿不定主意,慈母多败儿,虽然世故圆滑,但少了些韧劲,否则不会薛蟠也教育不好了。
这顿饭是薛宝钗适时提醒的,因为薛蟠隐约提过两人有交往,而薛宝钗感知到的是,兴儿并不依靠四大家族哪一个,就说明他背后有能量。当然兴儿也重要不到哪里去,但他哥哥能结识结识也是好的,起码宝钗觉得靠谱。
薛姨妈看着女儿食不言寝不语,迟疑又变成了中年妇女的开朗笑声:“那我就不客气了,就不知你意下如何?”
“那个”兴儿瞪大眼睛:“姨太太,你们也忒看得起我了,说实话,我只是一个贱民,以前也是低等奴才,而且和琏奶奶不对头,那毕竟是姨太太的内侄女。”
“不碍事,不碍事,都是陈年旧事了,况且你早已不是那府里的人,我说说,就算一笔揭过了。”薛姨妈笑道,她一直赞成女儿的意见。
这件小事和王熙凤认林之孝家的做女儿不同,后者只是名义上说说而已,实则是绑定了林之孝家的这个铁杆心腹。而兴儿不是奴才了,他没有无条件为薛家服务的义务。和王夫人认薛宝琴做干女儿类似,顺便提个喜庆。
但是对兴儿来说,心中还是很欢喜的,薛家那是什么家族,中书舍人(即紫薇舍人)之后,户部挂着皇商之名,四大家族之一,尽管现如今没有做官的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因此兴儿立马拜倒:“初来乍到,本就不妥,更兼无礼物在身,还望干娘恕罪!”
人家看得起他,他就不会一直不给别人面子,他就是这样,别人敬他一尺,他才敬人一丈。
“无妨无妨,我们家还要你什么礼物。”薛姨妈笑得合不拢嘴,连忙扶起来。
兴儿又对薛蟠薛宝钗各自鞠躬:“见过哥哥,见过妹妹!”
他年纪比薛蟠小,比宝钗大。
宝钗优雅还礼,不动声色。
甭管薛蟠和薛家会怎样了,至少这一幕会把王熙凤气得死去活来,他俩斗来斗去,都快成一家人了?!
“你哥哥乐了这么多年了,让他出去做正经事,为娘很不放心。比不得咱们另一房的薛蝌,他倒是老成持重的,带着妹妹四处奔波,也不惹祸。话虽这么说,我可是个护犊子,什么也护着他的,有你这个正经的兄弟在,我也能放心。”薛姨妈话里有话,似乎是同意薛蟠行走了。
“妈,我这就去打点行李!”薛蟠迫不及待的去了。
“我也去帮忙!”兴儿借口出去。
留下了母女俩谈话,薛姨妈皱眉:“咱们是不是小题大做了?一则他原来的身份确实不怎么样,二则一个县官对咱们可没用处。”
外人一走,薛宝钗立刻变了一个人,腻在她母亲怀里撒娇:“妈,你可是看走眼了,凤姐姐已经看走眼了好几次。他一无秀才举人之身,二无咱们这样家族的背景。我虽是一个女儿家,却也晓得县级一层的选拔极度苛刻,他能凭借自己脱颖而出,还不是了不起吗?谁能知道他焉不能再给人惊喜?况且,哥哥能交个正经人也是好的,说到凤姐姐那儿,已经是各家门,另加户了,咱们犯不着去掺和他们之间的事,躲着还来不及呢!”
“还是你有事会提醒我,没事又会寻我开心。”薛姨妈感慨一会,亲昵的摸了摸宝钗的头:“自从你爹没了,朝廷更替,咱们这一房是江河日下、举步维艰了,且你哥哥只会坑你”
“妈!”薛宝钗搂着薛姨妈的脖子。
“你说的是,那个周兴能做到县太爷,是一个成器昌盛的。宝钗,娘以后可就指望你了。”薛姨妈眼皮低垂。
问了薛蟠送礼的事情,薛蟠说他们一家东西多了,从来只有他们送别人的,兴儿只好以后再论。
等一切准备妥当,兴儿走出院子,正堂右侧的暖阁小门出来一位美丽的丫头:“这是我们家姑娘的见面礼。”
一块雕刻有九条龙的汉玉九龙珮,并书画卷轴,兴儿面色古怪:“你们家姑娘真是有心了!”
那块玉佩是他当在恒书典当铺的,薛宝钗留意他很久了!
也难怪,一个精通诗词的奴才,她不好奇才怪。
“姑娘说如今都认了亲,自然是一家人了,爷不进去坐坐?”丫头就是黄金莺,可能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吧,莺儿不会狗眼看人低,平时还和贾环赌钱玩呢!
“也好!”兴儿略一思量,便走进去了,一家人不用避讳什么嫌疑,干妹妹?嗯,干兄干妹好做亲嘛!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20章 冷美人()
兴儿边走边问:“你们家姑娘不是常居梨香院吗?怎么这会子有空闲回家?”
莺儿笑道:“自打建了园子,梨香院便被腾出来,给了戏班子。那地方原是国公爷打坐休息的,后来咱们家就住太太的偏院,我们家太太和那边太太是亲姐妹。也不是一味住着,平日有事咱们太太偶尔会回来。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家虽然住在那边,但是,一应饮食起居,都是自己掏钱的。”
这个就说明薛姨妈还会办事了,不是死皮赖脸的亲戚,自从进入贾府那一刻,薛姨妈就和王夫人点明了这一点。住在贾府,是亲戚情分,可能薛姨妈也希望宝钗联姻,但是吃的是自己的,他们有钱。
还有,成日家各种礼物,比如宫花啊、食物啊,主子人人有份,这种让人无话可说的事情,薛姨妈和薛宝钗一样老到。
对比之下,林黛玉就被婆子们、姨娘们百口嘲谤了。
如果评一个内宅战斗力,薛宝钗一开始,就完虐林黛玉。
暖阁一方炕上,下面有火盆,另一方案上,笔墨纸砚俱全,薛宝钗正在描花样子,笑道:“来了,也不必认生,莺儿,倒茶来!”
莺儿点头出去了,兴儿自然的坐下:“这么晚了,妹妹还不歇息,仔细累着。”
薛宝钗端庄大方:“这又有什么,女红针线才是正经事,不说我,那边林妹妹千灾百病的,得闲了也要做,三姑娘时常给宝兄弟做鞋,云丫头更不必说了。即便老太太也叫我们知书识字,识字不过是明礼,可知针线才是我们女儿家的本分。”
兴儿无语问苍天,他对薛宝钗的女人应该怎么怎么样无感,不过,有一点他很佩服薛宝钗。
记得红楼梦里,林黛玉和薛宝钗冰释前嫌、重修旧好的时候,宝钗说了一番话,意思是男人读书明理、治国是好事,可是如今并不听见有这样的人,可知是书误了他!他也糟蹋了书!
不论宝钗有无目的性,前世作为一个读书失败的人,兴儿是深有感触,说的太有道理!太精辟了!
连林黛玉都折服了!
兴儿对薛宝钗一直深深佩服,不止是她博学多才,更关键的是,宝钗见解独到,十分聪明,是一个实用主义者。
尤其是管理大观园,宝钗提出:天下没有不可用的东西,既可用,便值钱。学问中便是正事,不拿学问提着,便流入世俗去了。
用理论来指导管理,现代社会便是如此,所以,宝钗的这种思想无疑是先进的、超前的。
用平儿处理玫瑰露、茯苓霜事件来对比,两个女人同样面面俱到,似乎不相上下。
其实不然,平儿缺了什么呢,缺了理论知识,治标不治本。因此,在管理才华上面,薛宝钗可以堪称红楼第一。
幸于始者殆于终,善其辞者嗜其利。意思是说开始幸运的,结果会懈怠,巧言令色的,只是贪图利益,这是薛宝钗看待被管理者所提出的,也是她一直秉承的。
如此才貌双全之女,难怪莺儿说,我们姑娘的学问,连姨老爷(贾政)都夸呢!
莺儿拿了茶,薛宝钗起身递过来,一身葱黄绫子甚是优雅:“既做了我们家的人,就得按我们家的规矩来,入乡随俗,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以前我身份卑微,难登大雅之堂,如今不是了,各人反应不同,那也是人之常情。我还得谢谢妹妹的礼物,以及妹妹的赏识。”兴儿坐在案边,其实老婆什么的,不过是他心里偶尔歪歪,实际生活中,还是要正经的。
薛宝钗娴静的坐下来,微微笑着,他知道自己眼光高,也知道这做法恐怕有些势利了,便就事论事:“礼物只是图个彩头,既是我的干哥哥,我便说一句,去那县学里,以你如今的能力,不论是仕途的还是才华的,弄个秀才还是有希望的,这样彼此都好。你是个明白人,咱们便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是这样,各取所需是吗?妹妹你若是去做官,肯定比我好。”兴儿点头,他已经适应这个冷美人的冷漠了,人前端庄大方的,人后可就不是那样了。
“你说笑了,我既无班昭编撰女四书之才,又无元妃才人赞善之德,安敢谈此。”薛宝钗淡淡的,尽管冰肌玉骨,却透露出一股子冷漠。
一番交流下来,兴儿很是汗颜,再也没有拿这种人做老婆的心思了,听她的话,差一点颠覆了他的三观。
他随意瞥了瞥,见案上有各种大长锋的排笔,装着各色颜料的乳钵,还有纱绢。是了,宝钗是一个知画懂画的行家里手,给贾惜春的材料,宝钗一口气提了四五十种,眼睛都不眨一下!
薛宝钗画菊:聚叶泼成千点墨,攒花染出几痕霜。
这句诗看似平凡,其实是以画入诗,不会画的人,是吟不出来的。
“我有一个提议,寒门薄祚,没有什么,便也班门弄斧,给妹妹画一幅画,权且当作礼物,前提是你不为此感到唐突。”兴儿大胆道。
“你还懂画?那我考考你,这是什么?这个画什么?”薛宝钗惊讶了。
“这个是赭石,乃是颜料,这个是羊毫,用于大染、中染、小染,这个是小狼毫,用于人物开面,这些是石青、石绿、石黄、广花、藤黄广花加黄成绿,加红成紫”兴儿滔滔不绝。
赭石是三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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