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兴心里正不好受呢!老子才得罪了那么多盐商,结局不妙,后果堪忧,你他娘一个外省省长,跑过来搞什么?妙玉静静跟在他身后,开解道:“你看这么多百姓给你放长生牌位,豫、苏两省百姓欢欣鼓舞,而且你并没有向朝廷请示赈灾钱粮,全靠自己解决,人在做,天在看,皇上和百姓都不会忘了你这番恩德的。”
“我已经遍体鳞伤了,债多不压身,再死一回也无怨了。”兴儿快步行过各大粥棚,四周尽是火盆、柴垛、哀鸿遍野的灾民,心下一叹,反而更不后悔了,他传来贾琏吩咐:“贾同知,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河南巡抚若是尽量祸水东引,我们一个府哪里吃得消。你传令下去,第一,粥棚每天施舍的粥米,必须渐次减少,多加些水分。第二,叫扬州八县掌印,加大烟花场所的赋税力度!”
妙玉正在不解,卜固修莞尔一笑:“东翁这两条都可行,赈灾的门道是挺多的,千万不能让灾民顿顿吃饱,要不然他们就赖在扬州不走了,尽吃不做,那怎么得了?而烟花场所,是盐商、富商们常去的地方,加大烟花的赋税,也就是在盐商身上抢劫啊!这就好比,这些目不识丁的盐商,偏偏喜欢附庸风雅,完好无缺的古董,他们不信,就爱破破烂烂的赝品,再被门下的篾片一忽悠,就更是相信了。再说那些篾片是什么人呢?前儿我和他们喝酒论诗,竟然说杜少陵和杜甫是两个人,还是父子!李商隐又叫玉溪生,他们又说玉溪生是杜牧可不让人笑掉大牙!”
几句话说得妙玉笑了,不禁问道:“卜师爷是绍兴人么?”
“正是,绍兴师爷,在天下都是有名的。”
巡视一阵,所幸未出大乱子,兴儿擦了擦汗起轿,也叫妙玉跟他坐一车上,长此以往,河道、漕运的总督一修好大堤,有故土情结的难民,自然要回去的,他稍稍放心,打道回府,突然前面的场地一阵混乱,掀开轿帘来看,原来是难民帐篷的一个挑夫,挑了粪从一家布庄门前经过,不小心泼了布庄的门和台阶,庄丁大怒,而且他们对外省人也不怎么和气,拉了一帮人,连声呵斥:“你不长眼睛么?把这地儿给我擦干净了!用你的衣服来擦!快快快!不然我跟你打官司了!”
那挑夫手脚无措,兴儿便命令下轿,淡淡的从人群中挤过来,群众一看他的官服,纷纷让开,兴儿首先直面那挑夫道:“本官是镇守扬州的太守,无论你是有心无心,既然弄脏了人家布庄的门,好生脱下衣服给我擦干净了。”
妙玉、贾芸、卜固修等人纷纷不解,按周兴以往的性格,他不会这样做啊,那挑夫怎敢违拗,认真擦干净了,在围观者的注视下,谁想周兴又对庄丁道:“你们这个布庄,赔他一件衣服!”
“这个,老爷,是他泼脏了我们的门,他不对在先,凭什么要赔他?”庄丁据理力争。
周兴摇了摇头:“这话不明白,凡事都有条款在,倘若是这挑夫用扫帚扫干净了,那么你们不用赔他什么。可是现在他是用自己的衣服给你们擦干净的,而且,这个要求是你们布庄提出来的!所以,本官做主,你们必须赔他一件袍服!”
庄丁们哑口无言,禀告庄头,庄头一听,魂飞魄散,讨好似的拿了一件丝绸赔偿挑夫,那挑夫喜笑颜开,他以前穿的是什么?只是粗布啊!什么丝、绸、纱、绢,通通穿不起!这不是发大财了么?再来一回他也愿意啊!而布庄又是另一种想法,他们想借此讨好知府!
两方都不得罪,而且处理得极好,也平息了事件。
众人无不叹服,妙玉眼中也是流过一抹异彩,卜固修笑道:“这小小一件事情,便有大智慧,以后有趣的事情,还多着呢。”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215章 盐商罢市轰动扬州,周兴下跪逢场作戏()
老天往往不从人愿,盐商们一发觉不对劲,纷纷找戚建辉商议,在盐法道衙门花园,于成龙道:“戚大人,这周兴莫非是装腔作势给咱们看的吧?虽说,一些赈灾银子、钱粮,我们都拿得出,但也没有他那么流氓阴险的,这会子各大花船又说,喝花酒也要加钱了我实在是担心,扬州盐场、私盐的运贩,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你们别忘了,周兴是来收盐税的,没准一来就想好了该怎么整治我们。可我们也不是善茬,反正我受不了这种哑巴亏,前几任的扬州知府,也没有这么干的。”杨户山道。
戚建辉眼神古井无波,在花园里转了转:“你们也该放尊重点,周兴到底也是扬州的父母官,不要开口闭口,就是你死我活的。他既然肯收你们的贿赂,这是为什么?说明他知道你们的厉害和重要,也表明他不愿意死磕、硬碰硬,希望有转圜的余地。你们想想,有钱能使鬼推磨,每年的赈灾、铺路修桥、孔庙、学堂、赋税份额等等,江南这些事还不都指望你们?”
于成龙一身肥猪膘样,琢磨了一会盐运使大人的话:“那我们,是不是应该试探一下?这是咱们的地盘,轮不到他来撒野!不然,如果下回私盐开运,他一插手就不好了。”
戚建辉沉吟道:“慢慢来,我们吃了七成的盐税,问题是他周大人究竟要收多少,这都可以谈谈。你们,也不要做得太过火了。”
周兴正在府衙书房冥思苦想,前几天贾芸说了贾巧、林红玉、刘姥姥之间的事情,他为此长叹,也不便多说什么了,现下他正在写策划,想改革盐引的法子,写出来几个,觉得不好,又推翻了,不免心情烦躁,急忙又用摄神运气的法子调整了一下呼吸,才感觉好些。妙玉在旁边看着这个专心致志的男人,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不久又要到秋收,更有藩库催税、秋审勾决等事,指不定更加忙乱呢,这时贾芸来回道:“太尊,不好了,扬州盐商罢市了,盐帮的行脚挑夫甩了担子、扬州城内的百姓没了盐吃,聚众在商会门前闹事呢。商会又说,这是知府大人您逼他们盐商这么做的。”
兴儿脸色微微一沉,好歹控制了心神,淡淡道:“于成龙他们怎么说?他们要干什么?既然拿这个条件来勒索,肯定有要求的。”
“这个”贾芸嗫嚅道:“于成龙透出话来,说是如果知府大人愿意在盐法道衙门跪一个时辰,那他们就开市,否则免谈。”
“东翁,不可!这群人是要你低头!”卜固修道。
“有什么不行?两淮盐运使官职比我高,我给他下跪,又怎么样了?”兴儿穿好补服便行出书房,一边吩咐来旺备轿,此事一会子传遍了府衙,晴雯、香菱、鸳鸯都跑出来了,异口同声道:“我们和老爷一起去。”
“你们就别添麻烦了,他可不领你们的情,是专程冲我来的。”兴儿蛮不介意的笑笑:“大丈夫能屈能伸,韩信能受胯下之辱,我为什么不能?”
三女这才无言,尤其是晴雯,满腹委屈,兴儿坐轿过了商会门口大街,挑了帘子一看,见盐帮的人短衣短裤,卯足了劲敲门,商会大门却挂着木牌,上书“奉扬州知府周大人令,盐商罢市”云云,百姓和挑夫怒不可遏,熙熙攘攘,闹哄哄的,不可开交。盐商杨户山趴在里面窗口,添油加醋道:“我们也没办法,这全是知府老爷下令,知府老爷说是清官,却要与我扬州百姓过不去。”
“他娘的!这是怎么说?这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咱们到知府衙门闹去!”
“对!跟他讨一个说法!”
“没盐吃了,叫我们怎么活啊?还清官呢,地皮都被刮了三层!”
民众的力量是可怕的,盐商恰恰是用了蛊惑人心、指东打西、围魏救赵的招数,这些人便不分青红皂白,跑去了知府衙门口大喊大叫,人一多,便谁都不怕。兴儿放下了帘子,冷静得无言,他心里的怒火被压到了顶点!你们要玩是吧?我周兴是缺手段的人么?比谁阴险?老子怕过谁啊?你们等着!扬州商会的盐商!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
还有你!戚建辉!!
兴儿在盐法道衙门前大街下轿,一下来便跪在台阶上,也不用蒲团,心想反正他官比我大,我这么一跪本来也是礼节,才好受多点。扬州百姓暴乱造反,这个罪名,他担不起,从另一个方面说,他不想自己的衙门受灾,也不想百姓吃不到盐,面子?我是那种要脸的人吗?拿得起放得下,才不失为人杰。门房见了,早进去回禀,可是久无人声,兴儿跪了一会儿,才发现妙玉不知何时,穿了天青缎子马褂来到身旁:“我过来陪陪你,今天我才知道,原来官不好做,也不好当,不知道你是怎么熬到今天的。”
妙玉生性冷淡高傲,且喜净喜洁,很少与人说话,包括晴雯等三女,妙玉都没和她们谈过,兴儿道:“你不必如此,这是我自己的事,想当年在辽宁,我还被骂成狗官,被老百姓拿鸡蛋青菜一顿打骂,比这狼狈多了。”
妙玉听了,又想起他为了收上盐税夜不能寐、辗转难眠,她轻轻放下蒲团:“你跪在这上面,不然待会腿又麻又肿,还怎么做公事。”
“不用了,我是习武之人,这里灰尘多,小心脏了你。”
“快点。”妙玉却不听他的,自个儿弯腰铺下了蒲团:“我是有洁癖,可我想不到你这么怨我。”
兴儿低头不说什么了,但是心里却很暖和。
一个时辰之后,兽头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戚建辉一副姗姗来迟、刚睡醒的模样,大惊失色,一边跑出来一边双手扶下来:“哎呀!周太守!您这是干什么呀?这如何使得?惊吓到本官了!您是万尊之躯,即便拜见本官,也用不着在门口这么跪的!叫人看见,不定说你是我家的奴才呢!”
说着,戚建辉嘴角不经意有点得意、快意、纵情的冷笑!你参倒了总督又怎样?在我扬州,还不得乖乖低头?兴儿更夸张,一把鼻涕一把泪:“呜戚大人,下官这是来求求您,咱们好商量,盐税慢慢谈,就求您老人家高抬贵手,让盐商开市吧!”
“这多大的事嘛!你看看!犯得着这样?本官一句话就做到了,何以如此。对对对,好商量,改日咱们索性到瘦西湖谈谈。”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216章 妙玉: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
戚建辉、周兴这两个扬州大官,打了十足的官腔,才约定在瘦西湖好好谈谈。在戚建辉看来,周兴这个举动是将近妥协了,但这个知府拿得起放得下,甭管什么贪官清官,很无赖、很狡诈就是了,所以戚建辉不得不提防,这样看来,倘若被周兴逮到了把柄,他这个盐运使也吃不了兜着走了,前任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就是太清了,才成了他的前科之鉴。
出了他家衙门,兴儿就好像戏台上玩变脸的戏子一样,简直判若两人,坐在轿内,可以闻到妙玉身上一股淡淡的梅花清香,兴儿斜睨过来,可惜妙玉并不看他。回到府衙跟百姓们说了几句,那些人听说盐商答应开市,才一哄而散了,可怜他这个知府,疲于奔命。
到了签押房,妙玉才说接了李四娘的盐场账目,再加上柳湘莲盗窃来的盐运使司盐引账目,到时候一和盐税份额一对比,这账目里多开了几倍,那便是铁证了。兴儿微微松了口气,来旺又回:“镇江总兵潘老爷来拜!”
“快请!”兴儿心下大喜,妙玉看得微微叹气,这么长时间,她也明白了很多门道,只是从未见过如此疲于奔命的人,她和同寅的卜固修聊了几句,却发现这人在想着怎么骗人捞钱。
妙玉暗道俗气,想了想便莲步轻移的去了厨房,吩咐那掌厨的做一晚粥来,并加了些药,掌厨的以为是她自己吃,因为妙玉从来不吃荤的。然而他不知道,妙玉却亲送过去书房,但是她又见了晴雯出来伺候,犹豫了一会子,妙玉退出来,又吩咐厨房倒掉了。
且说贾府内忧外患,贾琏不得不出来候补,作为兴儿的辅佐官,又要应上,又要应下,近来也是很忙,多亏了卜固修深谙官场之道,多有提醒,才不至于出岔子,今儿驿站送来了刑部秋审勾决的钉封文书,明令各省发下各府、各府发下各县,他提了回来找通判对账。回到后院时,头晕目眩,平儿上来换衣、端茶倒水,她倒是很满意贾琏能够出来做点实事,贾琏见她依旧身姿曼妙,俏丽可人,不禁一推就到了床上:“好人儿,爷想死你了”
“大白天的,还这么不正经,哎灯油打翻了”平儿轻呼,可是贾琏哪里管得,一味寻欢,等到完事了,平儿闻到火焦味,起身道:“二爷,你才刚拿进来的是什么状子?这会子被火烧了一个角儿。”
贾琏也慌了,一看之下,可不正是那个钉封文书么?他捡起来顿足长叹:“这下坏事了!我无用得很,单寻思着和你叫我怎么办?”
平儿临危不乱,静静的笑道:“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二爷且不要惊慌,周知府门下能人倍出,你去实话实说禀告了才好,不然周兴为了公事一发起火来,可是六亲不认的。”
“好,好,到底是你贤惠,我以前真是瞎了眼了。”贾琏不禁心疼平儿。
平儿淡淡道:“你记得我的好就好。”
贾琏连连点头,又托平儿保管了私房钱,急急忙忙穿了衣服,直奔签押房来,见倪二在那儿打算盘、记账,贾琏问卜固修去哪儿了,倪二笑道:“卜师爷单有个癖好,见了姑娘是不会害羞的,准是偷偷跑到秦淮河玩去了,不过也好,到头来的税收还是归咱们。”
“这个不顾羞!”贾琏咒骂一通,心急得刚要出门,却正好碰见妙玉回来:“贾同知出了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的?”
贾琏说了,他知道这女子冰雪聪明,周兴才收留她的,妙玉听了,自己做主拿过贾琏手里的文书,竟然放在烛火上面全烧了!反观妙玉,脸色平静得很,贾琏跺脚道:“哎呀!你你比我还不识体统!这下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妙玉不管不顾的重新裁剪了几张宣纸,用浆糊封好,钉了锥子,妙目含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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