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王汉新这两脚都落了空,王汉新越发弃了长枪柄,乘势一把抱住高定边用力一转,两人一起从马上摔落在地。之后两人在地上厮打翻滚了几圈,这才各自分开,腾身跳起,朝着众人行礼。
这一幕和之前的演武比起来既没有技巧,也毫无美感可言,可这拼死搏斗的紧张感却让所有人为之屏息,直到两人行礼完毕,大家才缓过神来,纷纷感叹起来。
刘龑连连击掌叫好:“好!好!今天朕才算看到了勇士们是如何在真正战场上搏斗厮杀的!这真是舍命相博,只求胜利啊!不错,不错!”
见了这场演示刘龑不禁想起了那夜与刺客们大战的场景,自己平日所练的武功招式,真正能用出来的连三成都不到,可那时候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生死相拼,就和这演示一模一样,刘龑从心底里升起一股亲切感。
心满意足的刘龑当即下旨,加封常邈为为从二品辽东大都护,加封忠顺候;老将何灵为从三品都护长史,苏成栋为从四品下都护府司马,薛伯仁为正五品上羽林郎将,卢清翰特封为从七品上太子亲卫,高定边为从七品下折冲校尉,穆燕平为正九品下兵曹参军;洛阳留守孙进贤封节义候;朱毅均赐忠义大夫职,赏银万两;其余参与平叛将领兵卒以及辽东军都官升一级,死者厚加抚恤。唯独这个王汉新,刘龑踌躇良久,对常邈道:“这个王汉新朕很是喜欢,朕有意将他官复原职,常爱卿以为如何?”
常邈笑道:“陛下降旨微臣自然无话可说,只是太过纵容这小子,只怕他会更加无法无天了。”
刘龑笑道:“不妨事,他若有过,爱卿尽管处罚,朕绝不偏袒。那就这么定下来了。”
刘龑圣旨一下,众人都跪倒谢恩。在绢之国历史上值得记载上一笔的殿前演武就此告一段落,这件事之所以值得记载在案,那是因为这是辽东军出身的三代将才最后一次齐聚一堂,当然,人们意识到这一点那是在许多年以后了。
第三十章 三 密议()
殿前演武之后的第三天夜里,常邈接到刘龑的密诏,让他即刻进宫。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常邈匆匆随着前来传旨的太监进入了皇宫中的一处僻静的所在。沿途竟然看不见一个宫女太监,显然是刘龑早就将所有人都撤走了,常邈心中明白这次的接见一定非常的重要。
果然,走进这间小屋之中常邈只见到了刘龑和伍思成两个人。刘龑见他到了便抬手示意他坐下,常邈谢了恩侧身坐了下来。刘龑吩咐伍思成上茶,然后开口便道:“常爱卿,此次召你进宫有几件要事相商。”
常邈忙站起身来道:“陛下如此郑重其事的召臣觐见,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了吧。”
刘龑点点头:“这几件事说起来还都有些关联。第一件事是突契此次偷袭不成,转而劫掠了我边郡百姓而归,今天竟然派了个使者前来邀功,说是听闻我绢之国有内乱,准备出兵帮助平乱,如今叛乱已经平定,来求取赏赐的。”
“这真是无耻之极。”常邈冷笑了一声,随即明白过来,改口道:“晋王刘潜叛乱,若非刘献之报信,我在高丽完全不知道,怎么远在大漠的阿比契力尔先知道了,还能够入侵我边关,如今叛乱才刚平定,怎么就已经来邀功了?”
刘龑笑了笑,常邈的反应果然敏锐,瞬间就掌握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便道:“问题就出在这里,时间上对不上。除非咱们这里有人给他通风报信!”
常邈点点头,自言自语道:“这个人会不会是晋王?不可能啊,晋王明明陈兵十万于边关,加强了对突契的防范,不然刘献之仓促间应对突契南下也不会如此顺利。”
“而且突契的攻击目标也不会选在晋王的防区。”端着茶走过来的伍思成接口道。
刘龑道:“正是。而且这个通风报信的人一定还说明了晋王起兵南下。所以突契才会想要趁虚而入,没想到那里的边防丝毫没有松懈。不过突契显然也做了两手准备,如果偷袭成功。他就会继续增兵南下扩大战果,如果晋王失败。他就会说是帮助我们平叛,里外他都不会吃亏了。”
“这样时间上就说不通了,难道说有人在晋王起兵之前就已经向阿比契力尔通报了消息?”常邈有些迟疑的说道。
刘龑正色道:“如果说晋王早有谋反之意,那么有人提前通报突契还有情可原,可是据刘献之的奏章上所说,根据他兄长刘坦之的供述,晋王是接到了四封密函之后才决定起兵的。这四份密函两封是先皇所写,还有两封则是朕的。先皇的朕不敢说是真是假。可朕自己绝没有写过那两封密函。所以,有人伪造了圣旨。晋王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才打起兵勤王的名号南下的。”
这下常邈感受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下意识的喝了一口一直端在手上的茶,等把茶咽下去之后,常邈已经渐渐理出一个头绪来,道:“难道。。。。。。难道是。。。。。。”
刘龑伸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道:“别急,这只是第一件事。这第二件事么,之前长安夜火,然后有人进宫行刺。目标是太后,朕和皇后,事后晋王的长子长女双双在府中自尽。这件事恐怕你也有所耳闻了吧。”
“是,臣听说了一些。”
刘龑微微一笑,道:“这件事情大家都以为是晋王刘潜意图谋反的铁证,可是却出现了一些有趣的变化,关于这件事,让伍思成这小子来告诉你。”
说着,刘龑将手向伍思成那边一指。伍思成见了,便开口道:“当天晚上的情形是凶险非常,为此季重海大人身受重伤。皇上本人也险遭不测。可在危急关头,有人出手相助。瞬间用筷子和石子打死了近三十名刺客,才保得皇上无恙。”
“有这等事?”常邈差点打翻手中的茶杯。他只知道皇上遇袭。却不曾想形势曾经危急到这种地步,更惊奇的是有人竟然用筷子能取三十个武功高强的刺客的性命,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伍思成等常邈定了定神才道:“前些日子下官因为受伤未愈,因此不曾仔细打探这件事情,这几天便从那些筷子入手,查到了此人的行踪。原来最近几个月,御膳房闹鬼,莫名其妙的少了好多珍馐美味,却又没人看到过有人进出。因此下官便偷偷潜伏在御膳房附近,果然被我查出了线索。”
说到这里,刘龑立即打断话头:“到底是你守株待兔还是你被别人当兔子给逮了啊?”
伍思成听了脸上一红,道:“皇上说得没错,是下官让那人给发现了,抓了个正着。不过也因此得遇了这位奇人。”
“奇人?”常邈眼中闪过了好奇的神色。
“正是。此人是一名剑客,名叫羊焘。他在江湖上行走多年,突发奇想想尝尝皇宫的菜式,便潜入了御膳房偷吃,因他手段高明,一连数月都没人发现他的行踪。而他也越吃越馋,盘桓着不肯离去,终于碰上了长安夜火的那天。在那天晚上,他可是经历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说到这里,伍思成抬起头来看了看房梁之上,然后才道:“那天他是直奔失火的太后寝宫想看个究竟,结果他看到了一幕好戏。事后太后宫中有将近一半的宫女和太监被大火烧死,其中有不少还是受刀剑砍杀而死,据太后的手下说那是刺客攻入延禧宫时砍杀的。可根据这位羊大侠所说的,这些人是被太后的手下砍杀的,这其中难道不觉得奇怪吗?羊大侠觉得蹊跷,便跟了太后一路,奇怪的是太后一行人为数众多,却没有遭遇到一个刺客的攻击,反倒是号炮一响有大量刺客涌向了皇上所在的方向。”
“那就是说,太后一手策划了这次刺杀事件,并且把责任嫁祸给了刘潜的儿子女儿咯?”
伍思成点点头道:“加上之前那个被太后安排在先皇身边的内侍路海莫名其妙的失踪,这几件事情联系在一起看,那么太后假传诏书令晋王起兵南下,同时又招来突契入侵,还策划了长安夜火,刺杀皇上和皇后,然后嫁祸给晋王就应该是一系列蓄谋的计划了。”
常邈摸了摸额头上渗出的汗水道:“好狠毒的计划啊。可惜我们没有证据。”
刘龑重重的点头道:“问题就在这里。我们没有证据来证实这个推断,虽然他看起来非常合理。如果说我们有个羊大侠作为证人的话,太后就会先治他擅入皇宫之罪,并且朕也不可以采信一个私自潜入皇宫者的证词的。”
“是啊。我们该如何对付李太后呢?”常邈一边思索一边自言自语起来。
“要不要我去宰了这个女人?”
三人都是一惊,因为这声音不属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第三十章 四 异士()
今晚这个秘密会面竟然还有第四个人存在,这叫刘龑怎能不惊?
倒是伍思成眼睛一亮,道:“说话的可是羊大侠吗?请现身一见。”
只听头顶上透出了几声干笑:“你这小子果然机灵,一下就被你听出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从屋顶上飘落一人。常邈本能的护在了刘龑的身前。伍思成忙道:“皇上,这位便是羊大侠。”
刘龑这才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此人。此人站立在自己面前并不行礼。身高八尺五寸有余,体态轻盈,面容俊朗,看上去不到四十,浑身上下透出一派斯文儒雅,可眉宇之间却有着一股杀气。
“在下羊焘,幸会。”羊焘只略微欠了欠身,并没有行大礼。
刘龑见了也不以为意,笑道:“原来这位就是羊大侠,前日里多亏羊大侠出手相救,寡人还未曾有机会致谢。”
羊焘摆摆手道:“举手之劳何足言谢?皇上不必客气。我在禁宫内偷吃你皇家美食几个月,这就当是我付了饭钱了吧。”
说着羊焘便大喇喇坐了下来。常邈见了不禁皱了皱眉,虽然他是江湖人物不拘小节,可见了皇上不行礼,还没请就已经坐下了,未免也太过无礼了。
刘龑见了羊焘如此行径,不觉笑出声来,吩咐伍思成看茶,然后拱手道:“羊大侠豪迈不羁,快人快语,真是令人如迎美酒,痛快淋漓。只是方才听羊大侠说要去刺杀太后,这未免也太过大胆了吧。”
羊焘嘴角一歪,道:“那女人设计阴谋作乱,害得数万人死去。还勾结外邦入侵,简直死有余辜,我去宰了这娘们一是为民除害。二来也是为你皇上分忧了,少了这个害人精。你施政时就少了一个绊脚石了。”
常邈见羊焘越说越无礼,当朝太后在他嘴里都成了个娘们了,忍不住插口道:“可再怎么说她也是当朝的太后,要杀她谈何容易?”
羊焘瞟了常邈一眼,冷笑道:“都护大人你是朝廷的官,当然觉得太后好了不起,可在我眼里她狗屁不是,若是我真想要她的命。就算她人头搬家也没人会知道是谁干的。”
羊焘的言下之意这深宫皇城是挡不住他做任何事情的。想想也是,他如鬼魅一般潜入皇上身边偷听,就算伍思成抬头看了也没发现他就在屋梁顶上,光是这个本事要刺杀皇帝本人也是易如反掌的。不过刘龑倒觉得羊焘这么说挺解恨,便伸手制止了想要继续反驳的常邈的话头道:“羊大侠说得不错,以羊大侠的身手要做这种事情自然是手到擒来。可是寡人却不希望羊大侠这么做。”
羊焘从伍思成手中接过茶杯,道了声谢,挑着眉毛道:“这却是为何?”
刘龑沉着脸道:“太后乱政通敌,可现在我们没有证据,如果此时她突然死亡。别人只会以为是晋王余党作乱,那么她就算是死了也会成为一个别人眼中不幸被刺身亡的一国之母,她的罪行就会随着她本人的逝去而淹没。一旦盖棺论定之后就算翻案也不会有人相信了。朕要亲自把她的累累罪行挖出来,然后公诸于众,让她身败名裂之后再行处罚,那才是公正的审判,那才对得起那些被她害死的人。”
羊焘将身子靠到了椅背上,端起茶杯来饮了一口,笑道:“有点意思。不枉我把你救了下来,不过这样做可是费时费力,这娘们脑子不错。和她斗你可要多加小心。”
“多谢羊大侠关心。”
“那这里就没我什么事了,叨唠了。告辞。”羊焘说完站起身来便要走。
刘龑一伸手道:“羊大侠请留步,寡人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
羊焘转回身来看着刘龑。示意他直接说出来。
刘龑道:“寡人听伍思成说你是个剑客,可为何你两手空空没有佩剑呢?”
羊焘嘿嘿一笑:“谁说剑客就一定是佩剑的?我便是没用剑不也杀了那些刺客了吗?用剑之道,与天地之道相通,练到深处,天地万物皆可为剑。”
说罢羊焘一纵身跃上了房梁,又一闪身后踪迹全无。
房内的三人抬着头看着这一幕,都露出惊叹的表情。
“天地万物皆可为剑,好厉害。”刘龑口中喃喃道。
常邈回过神来,道:“陛下,此人武艺之高深不可测,况且他毫无礼数,臣恐容他在禁中如此来去多有不便,万一他要威胁到陛下的安全,恐怕。。。。。。”
刘龑不等他说完便摆了摆手,道:“何必如此?他是江湖中人,直来直往也是难免,何必用宫廷礼节去约束他呢?以他的本领就是要取朕的性命也绝非难事,又何况其他?他在禁宫数月除了偷吃了些珍馐美味之外并无动静,就可知道他别无他意。况且他还出手救了朕一命,就是赏他什么都不为过,有他在宫中等于凭空多了一个超强的御前侍卫,朕还怕他嫌了这皇宫禁地突然离去了呢。”
常邈见刘龑这么说,不禁也笑了起来:“陛下能有如此胸怀,真是难得。那臣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这个羊焘也是个奇人,若能为我们所用,倒是个得力的帮手。”
“这样的奇人异士,不是随随便便能驱使的。不过他虽然一身江湖口气,却是装的。”刘龑看着常邈有些吃惊便笑道:“他嘴上无礼,可小伍子给他递茶的时候他却不自觉的道了谢才接过茶杯,可见他骨子里并非如此。”
伍思成露出一个不高兴的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