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经只剩下了一千人多一点而已。
在这将近一个月的战斗中,比起巨大的伤亡和粮食的枯竭,更加可怕的敌人是疲劳。突契人不计伤亡的持续攻击,占据绝对多数的突契一方可以轮流休息,可高定边的部下就没那么幸运了,尤其是高定边本人,一个月来他几乎就没怎么合过眼,长期累积的疲劳正一点一滴的夺取他身体内的力量。
真伤脑筋啊,高定边使劲揉了揉脸好让自己清醒一些。高定边一直想找到突契军的弱点,好一举突破对方的包围,可惜的是突契军的布阵虽然谈不上无懈可击,却很好的隐藏了破绽,即便是有些许瑕疵也很容易采取补救措施。历经无数次失败以后高定边明白对手是个相当厉害的角色,如果自己拥有更多的骑兵的话自然可以一举将眼前的敌军击垮,遗憾的是自己兵微将寡,实在不足以撕破对手的防线。现在就连高定边本人也无法确定自己究竟还能坚守多久,唯一的希望就是朝廷的援军赶到,将突契军击退,把自己的命运交托在别人手里让高定边很是唏嘘,但是却无可奈何的成了事实。
正在此时,突然有部下喊道:“大人!敌军似乎有异动!”
高定边听到这话,立即循声望去,果不其然,突契军中起了一阵骚动,但是并不像是要动新一轮的攻势的样子,而是有一彪人马缓缓的靠近了自己。
只见为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人,从打扮上来看应该是个身份高贵的突契将领,尤其是他胯下的那匹马,一眼就能看出是万里挑一的良驹。
此人来到军前,用绢之国语言大声喊道:“我乃是突契大汗阿比契力尔之子合撒!听说你们的主将高定边是一个勇者,所以特来和他较量较量,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男子汉!如果你们的主将还没有舍弃自己的荣誉的话,就出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合撒的这番话高亢响亮,别说高定边了,就是在其他山头上的人恐怕也能听得清清楚楚。说实话高定边眼下是真没有心情和他单挑,可是转念一想,既然此人是阿比契力尔的儿子,如果自己能够将此人生擒活捉,那么或许可以和突契人谈判,至少这会是个有分量的筹码。
想到这里,高定边振作精神上马提枪下了山。
“你就是高定边?”合撒这么问不过是在确认而已。
“正是!可惜你年纪轻轻就要死在这里了。”高定边说完拍马摇枪就杀了上来。
合撒当即挺长矛相迎,两人便杀在了一处。
高定边一出手就使出了全力,因为他知道自己此刻不能再过多的消耗体力,否则将无法应对更长时期的作战,所以他希望能够尽快拿下眼前的这个小将。但是他想错了,几招过后,合撒的武艺之高强让他大吃了一惊——此人的武艺丝毫不逊于卢明宪,自己别说打赢此人,能够维持不败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堪堪斗了三十几个回合,合撒突然一撤身,拨马便走,口中却道:“今日时间已晚,明日再战!”
高定边见了,当即拍马追了上来——对手丝毫没有露出败象却要逃走,显然是希望达到消耗自己体力的目的,明天他一定会再来挑战,如果自己不应战,就会使得双方的士气生改变,如果应战,则他一定还会如法炮制,斗几十回合后撤走,如此消耗下去,自己的体力会一日不如一日,最终必定会败在对方的手下。因此高定边决定追击,从刚才交手的三十几个回合来看,合撒的确厉害,可实战经验却还是稚嫩,如果斗到七八十回合以后,自己就会占据优势。如果今天不将他拿下的话,那么以后就会越困难。
眼看着高定边紧追不舍,合撒并没有往自己的阵里逃,反而是绕着山路跑了下去。高定边见状,一边紧追不舍,一边留心提防他使用暗器。
一路追出去有三四里路,合撒突然折回马头再战,高定边见状正是求之不得,当即迎上前去。
谁知两人交手才三五回合,合撒便低声道:“高大哥,小弟这次来是救你出去的!”
高定边听到这话心中一顿,手中的枪不由得缓了一缓。
“别停下,高大哥!此处还是有人能见到你我的,如果你停下手来便露馅了!”合撒忙道。
“你是什么人?”
“小弟与你的义弟王汉新是八拜之交,我和他虽然各为其主不得不成为敌人,可是我却不愿意与他交战。我从他那里听说过你的事情,如今你陷入绝境,小弟怎能不出手相助?”
合撒的话虽然简短,高定边也能听明白其中的缘由,当下便道:“你这么做不怕你父亲责罚吗?”
“我不过是不自量力向你挑战落败而已,等一下我假意败走,你只管紧紧跟随,我知道走哪里能让你突出重围。”
高定边听完傲然一笑:“多谢你的美意,可惜我的弟兄们还在山上,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合撒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这些?我没法把你这些士兵一起带出去,只能带你一个人而已。”
高定边笑道:“若我真的丢下弟兄们独自逃生的话,何至于困到今日?一个舍弃部下独自逃生的将军,又有谁愿意追随他作战呢?”
合撒边打边点头道:“果然,你和王汉新说的一模一样,注重荣誉更胜自己的生命。不过我早料到这一点了,我在把你引出来的同时,已经下令向你的部下展开全面进攻了。现在你回去也救不了他们了,何况我还会拼死缠住你让你无法回去,如今你只有随我突围这一条路走!”
“你!”高定边怒目圆睁:“我宁可和他们一起战死也不要苟且偷生的活着!”
合撒立刻反驳道:“那我告诉你,我宁可你因此与我为仇,也决不让你去白白送死!想想看如果你战死沙场,你兄弟王汉新知道了以后他会变成什么样子?你希望看到他变成那个样子吗?”
高定边沉默了,合撒的这句话向一支箭射进了他的心中。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六 口袋阵()
由于绢之国早有准备,阿比契力尔开始朝太原经略府所辖的朔州动进???时,仗打得异常的艰苦。文┡学 迷 .ㄟ.
本来太原经略府在刘献之的经营之下,防御体系就十分牢固,再加上对阿比契力尔此次动进攻的预判,刘献之早早就把太原经略府的军队调动完毕,组成了一张巨网,突契大军简直就像是一头撞进网里一样难以施展拳脚。
面对朔州的严密防御,阿比契力尔不急不躁,步步为营,一点一滴地将对方的防御网撕破,这么做当然会消耗掉大量的时间,突契骑兵的机动力在这里几乎好无用武之地。鏖战一个月以后,突契军终于肃清了朔州城周边的防御体系,将朔州团团包围起来。但是阿比契力尔并没有对坚固的朔州城动进攻,而是开始继续向南进兵,兵锋直指太原的门户忻州。
阿比契力尔的这一举动让刘献之陷入了沉思之中。突契军的行为不合常理,忻州虽然重要,但是朔州扼守着交通要道,如果不把朔州打掉就贸然进攻忻州的话,很有可能会打成持久战,时间太长对突契一方显然是不利的,一旦被绢之国集结兵力合围起来,而朔州又在绢之国的手中的话,突契军就会陷入四面楚歌的窘境。阿比契力尔作为身经百战的突契大汗不可能不明白这层道理,难道他是想连忻州也绕过,直接攻击太原府吗?
这简直不是军事行动,而是单纯的军事冒险了。突契军的战线拉得这么长,也就意味着实际攻击太原府的兵力不会很多,那样的话要攻陷太原府几乎是不可能的,反而会让突契军变成可以各个击破的对象。阿比契力尔一定不会干这种蠢事,刘献之很快否定了这种推论。
刘献之在作战地图面前反复琢磨,如果说他打算一路南下的话,不拿下太原府是不可能顺利的向其他战略重镇进攻的。又或许他打算调转兵锋往东直扑代州?这也不可能,代州早有准备,而且如果要攻击代州的话,就应该在包围朔州的同时立即挥军东进才是上策,如今早已经失去了先机了。刘献之思来想去不得要领,可是直觉告诉他阿比契力尔这么做一定有别的企图,只是自己一时之间还参悟不到。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命郝曼才率领五千弓弩手驰援忻州,加强那里的防守;又命韩健隆和司徒伯通各领三千人马前往忻州的东西两翼,沿途设立瞭望哨,以防阿比契力尔偷袭忻州的侧后;另由葛博龄率领骑兵部队随时待命,一旦出现突状况便立即驰援该处争取自己调兵遣将的时机。做了这些安排以后刘献之还是不放心,又下令各处屯粮点加强戒备,严防突契游击骑兵的袭击破坏。
做完这些安排以后,刘献之才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北边被围困的朔州城上来。根据情报突契这一次大举进攻的兵力达到了近三十万,其中有十万左右应该是在幽州方向牵制,剩下的兵力则全部投入到了自己的防区之上。但是朔州城的坚固程度以突契军那微薄的攻城设备想要攻陷几乎是不可能,就算能够成功,那也只能是长期围困后因饥饿而陷落,可是朔州城的粮食可以支撑至少八个月,只要守将不要犯下致命错误让粮食被毁,在朔州粮食耗尽之前,朝廷的援军一定会赶到,到时候自己便可以动反击将突契军赶出自己的防区。
“真不明白阿比契力尔究竟在想些什么?这种进攻根本不可能成功,而且时间拖得越久,他的胜算就越小,难道他只是想搞搞破坏,劫掠些财物吗?那又何必搞出三十万大军来干这么一件蠢事呢?”刘献之忍不住喃喃说道。
深秋的夜风让刘献之打了一个冷战,他这才注意到窗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风给吹开了。刘献之迈开步子来到窗前,轻轻把窗户重新关好,口中却继续喃喃说道:“举全国之力大举入侵,目标居然是敌军防御最牢固的地区,要是顿兵城下不能自拔的话,要是我国出一支偏师,直捣龙城的话,突契人就要哭了。可惜啊,我是当其冲,要不然的话,我就可以成就夺取突契国都的大功了。”
刘献之说到这里不禁苦笑了起来,自己在想一些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呢。目前有余力这么做的,只有王汉新那个愣头青,可是他的出击准备做得还不够充分,至少要准备到明年年初才行。现在出兵的话恐怕是有去的粮食而没有回来的粮食的。那无异于自寻死路,因为突契已经把自己的粮食储备连同军队一起带了出来,如今突契的老窝只剩下老弱妇孺和一点糊口的粮食。
此时刘献之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一个什么念头,刘献之浑身一激灵,当即停在了原地,双手抱头,苦苦搜寻着那一闪而过的灵感。
“突契,进攻,粮食储备,和我国的不同之处,”刘献之忽然明白过来刚才那个念头是什么了,脱口而出道:“突契把举国的粮食和兵源都带出来,就是因为和我国有根本的区别,我国的粮食不可能随身携带。所以他们无论攻克哪里都可以得到粮食补给,加上沿途的劫掠,使得他们能维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如果不顾一切的深入我国腹地,那里没有多少军队来抵抗他们,却有大量的粮食与财物可以劫掠!”
刘献之自己都被自己的这个念头所吓到,这简直是太疯狂了,突契人的目标竟然不是突破绢之国的防线,而是绕过防线去夺取和破坏绢之国的大后方!如果这一招奏效的话,绢之国可能需要好几年才能恢复向突契进攻的能力,可要是失败的话,突契的损失将是伤筋动骨的。
可是还有一点刘献之没法说通,那就是突契该如何绕过自己严密的防御网突袭后方呢?刘献之不禁在屋子里踱起步来,虽然自己的这个推测太过大胆,且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可是却是阿比契力尔如今诡异行为的最好解释,现在只差一环没有解开,那就是他的真正进攻路线。
冥思苦想了半天,刘献之还是没能理出头绪。此时,丫鬟给他送来了夜宵,刘献之一眼瞥见那食盒上竟然有几点还没有融化的雪花,不禁问道:“下雪了么?”
“是啊,今年的雪来得可比去年早多了呢。”丫鬟一边回答,一边打开了食盒。
刘献之心念一动,猛然跑到了作战地图边,一把抄过烛台在上面仔细找了一番,忽然叫道:“是了,是了!一定是这里!”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七 突契奇袭的目标()
刘献之的判断完全命中,但是却晚了一步。文 学『迷ん. .老天似乎故意和他过不去,???一年的第一场雪比往年来得都要早,而且这一场雪整整下了十天之久。随着气温的急剧下降,绢之国的北部几乎全部提早进入了冰天雪地的冬季,这一切造就了一项重要的结果,那就是黄河提前进入了结冰期。
阿比契力尔之所以要等到入秋以后才动全面进攻,不光是为了集结军队或者等到秋高马肥的时机,更关键的一点就是在等待冬天的到来。
当初帖蒙向阿比契力尔献计,其中的关键节点就是要等黄河结冰。帖蒙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得知了一条重要的情报,那就是绢之国的防御地带上存在一个漏洞。在太原经略府的忻州西北,突契曾与绢之国大战一场的岚奉集南边,有一条小道,这条小道并不能通往南边,而是蜿蜒曲折的通往西边的黄河,在黄河的西岸则是麟州城与延州城中间。绢之国的在丰州、麟州、盐州、灵州组成的这一个巨大的防御区域里,延州是最为薄弱的一环,因为它有强大的麟州城的庇护,突契即便进攻也难以突破麟州的防御地带,况且它的东边有太原经略府和黄河天险,西边则是战略重镇盐州城,其战略价值并不很高,因此延州从来就不是绢之国防御的重点地区。相比之下它的主要价值是借着黄河的水运向麟州城提供粮草,因此延州城可以说是相对容易攻占,且有可能储存相当数量粮草的地区,这对突契来说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目标。
延州城虽然是个薄弱环节,可是要攻击到它却是千难万难的,因为不可能越过麟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