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
三人上前低声道:“这位可是虎贲中郎常公孝大人?”
常邈见来势不一般,忙正色道:“下官正是,不知三位大人有何见教?”
三人见状,为首的那个从怀内取出一物,常邈虽没见过,却也知道这是皇上御用之物——盘龙玉佩,是专门用来密召所用的信物。只见那人压低声音道:“皇上口谕,宣常大人即刻进宫面圣,请不要声张,随我来。”说完,手下那两人已经站到了常邈身后。
常邈见了这幅阵势,知道必有大事。看这三位的身手矫健,显然是宫内的侍卫,当下便道:“请三位大人引路。”
一路上三人在没有多说过一句话,径直入了皇城,把常邈领到皇上的养心殿内,三人在殿外回话说人已带到,然后便自行退去。常邈轻轻推开殿门,只见一位身穿皇袍的老者正低头批阅奏章,常邈连忙跪下行礼,口中朗声说道:“臣虎贲中郎常邈参见吾皇万岁。”
刘裕通没有抬头,只说了一句:“平身。”
“谢皇上。”常邈站起身来站立于一旁。
刘裕通这才抬眼看了看常邈:只见常邈落落大方站在当庭,眼神虽不能直视,却透着自信的光芒,全然没有一般人初次面圣的那种紧张颤抖。刘裕通心下暗暗点头,便道:“你可知朕为何要召见你么?”
常邈微微一笑。虽然事出突然,不过这一路走来,自己已经将各种可能细细想了一遍,便道:“回皇上,皇上突然秘密召见一位官卑职小的武官入宫,想必是边庭有变,皇上有意命微臣领军吧?”
“哦?”刘裕通心中一惊:此人其貌不扬,不过料事却如此精确,难道这人是刘龑的党羽?想到这里,刘裕通冷冷道:“你何时见过龑儿的?”
“太子殿下?微臣至今尚无缘拜见太子殿下,不知皇上此话从何说起?”常邈一脸狐疑。
刘裕通看着常邈的反应,心知常邈此言非虚。便道:“那你说说你是如何推断出朕要你领兵的?”
“回皇上,皇上密召一个武将入宫,必定是有兵患而不便明言;今天微臣前去点卯,曾看到虎贲中郎将田大人神色自若,可知京中无事,那么自然是边庭有警了;边庭有警应该与丞相,兵部尚书密议,而皇上却召见微臣一个中郎,若非是有意命微臣领军,那就是有意命微臣为刺客。微臣武艺平平,刺客是断断做不成的,因此微臣才断言是要命微臣领军了。”
刘裕通呵呵一笑,道:“有点意思,你这番推论虽然没有全中,却也相去不远。想不到英国公有了你这么一个机灵的后代,倒是有趣得很。既如此,你上前来看看这份密折,朕想听听常爱卿对此有什么看法。”
“微臣遵旨。”常邈行了一礼,便大步走向龙案。
第五章 三 棋局()
初春的长安,冬日的寒冷尚未退去,到了夜里更是让人忍不住瑟瑟发抖。
刘龑坐在榻上,随手端起茶碗喝了一小口,好整以暇地看着棋盘对面自己的伴读。侧着身坐着的伍思成则愁眉苦脸的看着眼前的棋局,目前他的劫材不够,眼看着中央的大龙有被杀之虞,汗水一点点从他额头渗了出来。
“我看你还是认输吧,不出十步你这条大龙就要被我杀了,到时候你还不弃子认输吗?”刘龑笑道。平时和伍思成下棋十局里要输掉九局半,今天难得占据了优势,此时他心情实在可说是乐不可支了,只不过没有表露出来而已。
伍思成一边挠头一边道:“殿下,棋局还没下完之前可不能随意断言胜负啊。”
“哦?你还不认输?”
“不错,这就好比如今辽东的局势一样,虽然成云兵强马壮,声势浩大。朝廷要出兵平叛是困难重重,可是朝廷难道能够无所作为,听之任之吗?”
一句话触动了刘龑的心事,当下放下了茶碗,探着身子道:“你推荐的那个常邈到底能不能行啊?不说别的,单就说镇守幽州的老将军何灵和冀州守将陈云海,一个是三朝的老将,一个是继承了爵位的忠义伯,他俩能不能听从他的命令都叫人怀疑啊。”
伍思成淡淡一笑:“依小人之见,要是常大人连这两个人都控制不了,陛下怎么会将平叛重任托付与他呢?殿下请放宽心,陛下不是已经派了礼部侍郎杨莲杨大人为钦差大臣前往辽东了吗?”
刘龑眉头一紧,道:“这正是我想问你的呢,父皇既然已经决定平叛了,又何必多此一举派什么钦差呢?那不是白白让人家去送死吗?”
“那是为了稳住成云呀。这位杨大人乃是建威将军杨乾清的四子,当年成云发迹可多亏了这位老杨大人的提拔栽培,由他做钦差成云必定要念些旧情的。”伍思成边说边下了一着。
刘龑一边应了一手棋,一边说道:“难道成云不会扣着钦差作为人质吗?”
伍思成嗤嗤一笑:“殿下有所不知,这个杨莲也是常邈的密友之一。依小人看来,这次多半是常邈向陛下举荐的此人,这两人恐怕早就私下商量好怎么一起算计成云了吧。”
刘龑听了这话,嘴角才露出了一丝笑意:“原来如此,这么说起来,常邈怕是早就定下了讨伐叛逆的计谋了,而且父皇也早已首肯。只不过事关重大,外人不得而知罢了。”
“殿下明鉴。”伍思成低首道,同时在棋局上下了一手。这一手却下错了地方,把本已经岌岌可危的大龙仅剩的几口气又堵掉一口。
刘龑一看机不可失,正要下手,却见季重海匆匆而来。那执棋的手便停在了半空,道:“老季,这么晚了你不去休息,跑这儿来干吗?”
季重海忙跪下磕了一个头道:“老奴这会子来打扰殿下对弈,也正是因为天色已晚,太子妃吩咐老奴来提醒殿下该安寝了。”
刘龑听完眉头拧成了一团麻花:这太子妃乃是父皇所定的正妻,出身名门大族,是世袭平国公华天羽的次女。比自己小了五岁,嫁给自己也已经三年了。这位太子妃若论起长相身材,实在堪称是个天生的尤物,让男人看了就走不动道;可惜的是老天偏偏开了个玩笑,此女的性格实在是沉稳之极,半点没有娇柔的小女儿之态。这弄得刘龑就如同拿到了一个白玉馒头,看得吃不得。因此刘龑便不喜欢上太子妃那里去,还不如去几个侧妃那里,要不就干脆找伍思成或者其他人一起玩乐。
当下刘龑撇了撇嘴:“去她那里干什么,成天板着个脸和我欠了她钱似的,要是笑起来更可怕,简直像是尸体的抽搐一样不自然。我不想做恶梦,不去!”
季重海直起身来看了看棋局,然后给伍思成打了个眼色,转回头来对刘龑道:“殿下已经许久不曾去过太子妃那里了。依老奴看来,为了子嗣考虑,殿下也应该勉为其难去去才好,何况这局棋也快要分出胜负了······”
“你看你看,”刘龑故意不接话茬,却指着伍思成道:“老季可是下棋的老手了,他都说你输定了,你还不认输吗?”
说罢,刘龑便把棋子重重的落在了棋盘之上。
伍思成边应手边道:“殿下,太子妃贤惠德持重,处事公平,而且也没有嫉妒之心,实在是有母仪天下之风,殿下······”
“住口!”刘龑重重落下棋子,怒道:“她不是怎么看都有风范吗?我又没有废掉她,我只是把这位圣女供起来而已,有什么错?不必多说了。”
伍思成微微一笑,道:“殿下说的不错,只不过殿下的这局棋却输了。”
伍思成说完便落下一子,刘龑一看就傻了眼。原来刚才伍思成看似走错地方的一招其实是个陷阱,自己一时疏忽被他把右下角的一大片给围死了。如此一来伍思成的大龙已经脱离险境,而自己是断断无力回天了。
刘龑气呼呼一推棋盘。正要起身,忽然眼珠一转,指着季重海和伍思成道:“哦,我明白了,你们俩刚才使了个眼色,难不成是······”
季重海忙磕头道:“老奴刚才看到小伍的这个陷阱设得十分巧妙,所以就故意说话让殿下分心。”
刘龑气得嘴歪眼斜:“你你你你,你个吃里扒外的老货,哪有你这样的!”
伍思成忙跪倒在地道:“殿下请恕罪。请殿下细想一下,本来殿下完全可以看出小人的这个陷阱,但是我们两个互协助就能蒙蔽了殿下的眼睛,转败为胜。这局棋和辽东战事相仿啊。”
刘龑歪着头想了想,破颜一笑:“你们两个鬼东西,算计了我不说,还找好了托词。不过这样也不错,挺好玩的。原来胜负并非完全取决于棋局之内,扰乱人心的局外之人也可以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啊。”
刘龑背着手看了看窗外,东北方的天空似乎有了一丝光亮。
第五章 四 叛臣()
信阳城。
绢之国辽东都护府的治所。不久之前这里的都护府刚刚更换了主人。成云,这个现年五十岁的老将,自从十七岁从军以来,凭着自己一身武艺一路摸爬滚打,终于在三十九岁那年爬到了指挥使的位置。可是之后十年时运不济,一直没能再得到晋升。面对辽东这块自己呆了大半辈子的土地,都护换了几次,而他的官位始终保持不动,这份痛苦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
不过成云也因此成了整个辽东实际上最有实权的人,他的人脉资源深厚且广泛,辽东各个部落的酋长都和他有交情,辽东各地掌握军队的军官多半是他的门生旧部。这个可怕的实权掌握者也激起了新任都护穆成的严重不满。
面对成云的种种举措,穆成针锋相对,步步紧逼。终于在去年年底查到了成云私自向邻国高丽贩卖武器谋利的行为。遗憾的是穆成此次行事不密,风声传进了成云的耳朵里。成云得报脑子一热,当即决定赶在穆成向朝廷递上弹劾奏章前先行调兵袭击了都护府,杀死了穆成。
如此一来,原本是里通外国,监守自盗的罪名变成了叛逆的大罪。成云心里知道这么做是冒了天大的风险,他唯一的指望就是利用自己的威信掌握住辽东的军队,然后上表请罪,让朝廷不能轻举妄动,不得不接受自己成为辽东都护这个事实。为此他连日来派出自己的两个儿子马不停蹄的联络辽东的各部酋长和各地驻军的军官,声明是穆成意图叛国自己不得不将之杀死;同时自己也拟定了表章上奏朝廷请罪,表示愿意等朝廷降罪云云,意图稳住朝廷方面;第三方面则是暗地派遣使者前往高丽,请求援助。
朝廷钦差杨莲的来到让成云大吃了一惊。原因很简单,成云请罪的表章递出去还不到半个月,朝廷恐怕才刚刚收到,怎么可能已经委派钦差到此?
看来朝廷的情报系统比自己预想的要发达许多。成云心里暗道。既然朝廷已经得知此事,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当下成云下令出城三十里迎接钦差。
杨莲宣读的圣旨让成云安心不少。因为皇上只是质问自己因何杀死长官穆成,厉令查明此事原委,并未提及反叛之事,也没提到自己所犯的贩卖武器的罪行。这说明要么朝廷没有得知此事的实情,要么就是已经得知但不愿张扬此事,想要息事宁人。这两种情况对成云而言都不算太坏——只要不和朝廷撕破脸这事就有转机。当下成云恭恭敬敬迎接杨莲进了信阳城都护府,请杨莲做了正位,自己垂首站在一旁。
杨莲示意他屏退左右。成云一见忙挥手示意左右退下,且不说自己早已安排二十名刀斧手埋伏在两厢,单就自己一人也能稳稳拿下杨莲了。
见左右都已退去,杨莲抢步上前拉住成云的手道:“成叔叔,多年不见,侄儿甚是想念。如今公事已了,成叔叔不必多礼,快快请坐。”
成云心里松了一口气,刚才那一瞬间自己几乎以为杨莲是皇帝派来的刺客了,好在自己没有反应过度。忙堆起笑脸道:“贤侄,十几年不见,如今已经成了钦差大臣,可喜可贺啊。当年见你的时候,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呢,时光荏苒,我也老了。”
杨莲笑道:“成叔叔说哪里话来,侄儿愧不敢当。”
两人手牵着手坐了下来,续了一番离别之情。杨莲话题一转,开口道:“成叔叔此番惹的这个祸可真不小,让侄儿担了一路的心呢。”
成云脸色一变,道:“穆成意图反叛朝廷,若是上报朝廷恐怕旷日持久,终成大患,为叔的我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我已上表言明原由,正等待朝廷发落。”
杨莲一脸惊讶道:“可小侄进城时看到军旗林立,士兵们来回巡逻,却是为何?”
成云连连摆手:“贤侄不要误会,只因那穆成反叛,党羽尚未尽除,因此老夫才加强了警戒,以防不测的。”
杨莲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如此最好。望成叔叔尽快将乱党扫除,撤下这些警戒的士兵们,以免被朝廷得知引起误会。”
“那是自然,贤侄放心就是。”成云暗自得意。
杨莲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成叔叔,你可知此次朝廷为何委派小侄为钦差大臣?”
“哦?陛下是什么意思呢?”
杨莲故作神秘的说道:“皇上有意淡化处理此事,不想让事态闹得太大。既然成叔叔是为了朝廷,当机立断剪除叛逆。何不随小侄一同进京面圣,将事情的是非曲直说个明白,皇上圣明,定能体会叔叔的苦心。”
“进京?”成云眯着眼看了看杨莲,心中升起了一大片阴云。但是从杨莲满脸的真诚之中看到的只有对自己的关心和急迫,成云这才放下心来道:“如此当然最好不过,可惜现在局势尚未稳定下来,老夫如果贸然离开,恐怕会给叛党可乘之机啊。”
杨莲听了急得站起身搓着手来回走动:“这可怎么办才好?如果叔叔您不去的话,难免会引起朝廷的怀疑,可是辽东事关重大,又不容有失······”
杨莲转了几个圈后忽然道:“成叔叔,穆成反叛,叔叔想必有铁证掌握在手中,不如您把证据交给小侄,小侄替您跑上这一趟,即刻进京面圣,为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