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岩脸色微沉——黄山还是这个习性和脾气,许岩真有点后悔帮他了。
“黄哥,你搞错了!我看的是大家的交情——关键是,招书记做事太过分,你被人这样欺负,我看不下去了,于是才帮你想想办法!黄哥,难道你以为我图的是什么好处吗?”
许岩说得严肃,黄山神色一变,连连拱手道歉:“是我失言,是我失言!老弟,我这人庸俗惯了,却是差点辱没了兄弟的这番真心实意!这是我的错!”
然后,他又显出急不可耐的样子,连声追问:“那么,兄弟,你帮我找的那条路子,到底是什么啊?”
黄山是刑警出身,几十年的风雨和经验,本该不是这么没耐性的人了,但现在,他仕途上都差点山穷水绝了,忽然许岩又给他带来了柳暗花明,这么一上一下的,他感觉自己心脏都被吊起来晃荡着,心里像是有一盆火烧着似的,烧得自己脸红舌焦,连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了。
黄山急切,偏生又碰到了许岩这个慢郎中,他不紧不慢地说道:“黄哥你也不要急,我跟你慢慢说来——就像刚刚我说的,招书记做事太不地道,我实在看不过去了,于是就给京城的一位首长打电话说了这事,首长听了我的反应,也觉得招书记这样做不妥,应该要改正。他就跟招书记沟通了下,严厉批评了他。
在首长面前,招书记承认了错误,他跟首长说,老哥你啊,不要再在刑警支队长这位置上干下去了,他负责另外安排一个岗位给你——这岗位呢,就是我刚刚提出的那几个位置了。黄哥,这件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千万不要出去说了。”
许岩说话的时候,黄山傻傻地看着他,那目光像是在看外星人。
过了好一阵,然后,他才回过神来,急不可耐地问道:“老弟,这些岗位,是你帮我提出来的,还是招书记提出来的?”
“这些岗位,都是招书记在首长面前主动提出来的,让你自个在里面选一个。我也不懂你们公安局内部的事,不过既然你觉得这些位置不错,那说明招书记还是蛮有诚意的,呵呵!”
黄山跟着“呵呵”地笑几声,心中却想:招书记何止是有诚意啊,他提出的几个岗位,都是公安局内部处级干部中最有实权或者最有油水的位置。这样的位置,那已不是花钱能买的了,招书记肯主动提供这样的位置给自己选,几乎等于他向自己彻底投降了!
这时候,在黄山的眼里,许岩顿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先前,黄山对许岩友好,只是觉得,许岩是个很能干的军官,擅长处理种种超常规的特异事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帮得上自己的忙。但现在,黄山已意识到了,除了擅长的处理特种案件以外,眼前的这位少年军官还有非常强硬的背景!大半夜里,他只是往京城打了一个电话,立即,那个气势汹汹不可一世的招书记立即就服软认输了!
虽然许岩很客气地说是因为京城的首长看不过招书记的作为,所以才插手干涉此事,但黄山不是小孩子了,他当然知道,世上哪有那么多路见不平见义勇为的?无亲无故的,人家京城的大首长有空来管你下面一个刑警头子的死活?这世上,多少杀人放火的事都没人管,上访的老百姓都把信访局的大门给堵烂了,大领导要忙的事多了,自己这个小处长的这点小委屈,值得人家大首长插手过问吗?
黄山清楚得很,中央的首长肯插手过问这件事情,绝不是什么看不过眼,而是人家给许岩面子!这位许中校,不但武力很强悍,看来在上头的关系也过硬啊!
“京城下来的人,这分量就是不一样啊!京城那地方,水就是深啊!人家下来个副处长,随随便便打个电话回去,咱们堂堂的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正厅级干部立即就得跪了——京城下来的,哪怕是条狗都得敬着啊!”
黄山感叹不已,暗暗下决心——今后,对这位神秘莫测的许处长,自己更要十二万分的恭敬啊!这位老弟,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行事说话都低调谦和,甚至还显得很青涩,没想到,人家随便一个电话,就能挽救了自己的仕途——自己拼命挣扎了一个月,还不如人家半夜里一个电话!
当下,黄山对许岩的态度更是恭敬,他低声说:“您看,我这边,还需要做些什么呢?”
许岩想了一下,问道:“那么,黄哥,你是决定选个分局长来做了吗?哪个分局,有目标了吗?”
锦城市区下辖六个分局,若是论起权利和油水,自然是市区分局辖区人口最多,商业机构也多,权利自然也是最大。但黄山是个有心人:市区分局辖区里有市委和省委的机关,各种招惹不起的大神太多了,在这里当官,做事太受擎肘放不开;黄山想了下:“可以的话,我最想选青浦分局!当然,倘若首长或者招书记有其他安排的话,其他分局也可以的。”
许岩点点头,当着黄山的面,他直接就跟文修之打了电话。电话里,声音很嘈杂,文修之也显得很忙碌的样子,听了许岩的答话,文修之语速很快地说:“青浦分局是吧?好,我也不用跟老招说了,这个事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下来了。你跟你那朋友说,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你告诉他,改天有空的时候,找老招那边拜拜码头就是了——行了,岩子我不能跟你多说了,会议快开始了,我要进去了。你放心吧,这件事情会处理妥的。”
许岩挂了电话,看着目光炯炯一脸急切的黄山,他笑道:“行了,那边同意了。首长说,就按你说的,安排青浦分局吧。忙过这两天,你去跟招书记那边拜拜码头,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首长让你放心,他说会处理妥当的。呵呵,提前恭喜了,黄局长!”
黄山如释重负地输出一口气,他感动地抓住了许岩的手,连连点头,眼睛却是湿润了。他沉声道:“兄弟,你的大恩大德,还有京城那位首长的关怀,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首长是大人物,我这种小角色,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报答他老人家了,只能拜托兄弟你帮我向首长转达这份感激的心意了。
我知道,这样的大恩情,不是随便说一声谢谢就能了了的。反正,兄弟你的恩情,我记在心里,以后,你就看我的表现了,赴汤蹈火、两肋插刀,那是一句话的事!”
解决黄山的这件事,许岩也是心情舒畅,他跟黄山道了别,就想要走了,但黄山却是不肯放许岩走,拉住他不放。黄山说,反正许岩也不能回家睡觉,大家都得在这边守着现场,与其回去那边干巴巴地坐着,倒还不如陪他在这边聊天呢。
许岩也猜得出来,黄山现在情绪激动,就是让他休息,估计他也合不上眼的。反正他说得也对,现在让自己回去,自己也没法阖眼的,许岩干脆就坐草地上和黄山聊起来了。
俩人天南地北地聊起来,黄山跟许岩说起了自己从警生涯中所经历的各种案件,其中不乏悬疑和古怪的事,许岩听得颇为惊讶,感慨说还是你们警察好,能经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生活真是多姿多彩。
黄山啐道:“多姿多彩个屁啊!老弟,我跟你说,这辈子,我最后悔就是当了警察!这工作,真的可以说吃得比鸡少,干的比牛多,收入和付出是严重不成比例的。尤其是我们干刑警的,一有案子就没日没夜,十天半个月不能回家。
我儿子今年读高三,刚考完高考,填志愿的时候,他跟我说想读公安大学,我当场就揍了他一顿——我跟他说,老爹这辈子被坑了也就算了,你小子还年青,年纪轻轻,干什么不好,来干警察?我宁可你去卖白粉了!”
许岩笑了:“黄哥,你这话,只怕不尽不实了吧?要是当警察真那么惨,那怎么会有那么多人考这个呢?我还记得以前有些段子——一等警察交警队,站在马路吃社会;二等警察刑警队,本身就是黑社会;三等警察治安队,赶走嫖客他来睡;四等警察巡警队,吃喝嫖赌全都会。。。按这个说法,黄哥你这刑警支队长,那就等于是黑社会头子啊!”
黄山也嘿嘿地笑了,他说:“老弟你是明白人,这事,我也不瞒你。明说了,干我们刑警这行,要说跟那些混黑的不打交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没那些人给我们当线人,什么案都别想破了。
老弟,你看现在电视播的那些侦破片,什么高科技破案——屁,那是吹的!老刑警都知道,要破案,靠的就是线人,没有线人给线索,什么玩意都是虚的!
谁当线人啊?像老弟你这样的名牌大学生,有工作有前途的,安分守己过日子的良民老百姓,你会来给我们警察提供线索吗?根本不可能!平民百姓一来不懂这些事,二来,人家也不愿意招惹麻烦,能给我们当线人的,只有社会上的那些混黑的。
当然了,人家为什么给我们情报?人家要学雷锋啊,或者图我们那俩线人费?呸,说起来,那点线人费,还不够我们加班吃夜宵的!人家社会上混黑的那些大佬们,人家看得起这点小钱?人家不图你的钱,人家要的就是我们罩住他们!
当然,人家也聪明,那些惊动太大的恶劣案子,他们也不会做,不会那条红线——就算人家做了,人家也知道安排个顶罪的马仔出来。平时,人家图我们的就是打架斗殴啊或者开个赌场什么的,这种小事我们能睁一眼闭一眼罢了。
说我们乐意跟他们黑白勾结,那就太过了——没哪个警察天生想跟黑社会勾结的,也没有哪个黑社会真心想跟咱们警察交朋友的,但没办法啊,不结交黑社会的刑警,你根本就没法干了。有人被砍了,谁做的,你不知道?凶手躲哪了,你不知道?凶手跑了,该找哪个老大负责,该抄谁的场子,你也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这工作还能做吗?
当然了,老哥我也不用故意在你面前装廉洁,我这人的做事方式,老弟你也是有点了解的。当刑警的既然要跟那帮混混打成一片,有些事也是很自然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的?
有些事,在我们行内人看来是很正常的事情,比如某个刑警发展了个混混当线人,然后在他犯些小案的时候给他点关照——比如打架啊、赌博啊、嫖娼啊之类的小案——这在我们看来,那是正常的工作,平时不给好处不培养感情,关键时候人家怎么会给你情报?
但问题是,外面的老百姓他们不懂啊!一看到这种事,他们立即就生气了:警察怎么能跟混混交朋友?于是,他们就嚷开了,警察勾结黑社会啊,警匪勾结暗无天日啊,媒体上到处臭骂。
按说这种事,外面老百姓不懂,那也就罢了,但咱们系统的领导,他们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却也揣着明白装糊涂,左一个不准右一个禁令下来,什么五条禁令六项规定,什么内部清查加强监督,严查黑社会保护伞——这不是废话吗?你不做人家保护伞,关键时候人家干嘛要给你情报?
平时说不准做保护伞,一有大案出来了,领导马上就变了个嘴脸,让我们‘广泛发动群众,获取案件线索’——那些遵纪守法的平民百姓,他们能知道什么线索?消息最灵通的,还不是那些混混?所以说,上头那也是自相矛盾,没事的时候说要严查警匪勾结,有事的时候就冲我们要线索,当把我们当尿壶了,怎么捏都成。”(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五节 突兀()
黄山悠悠地叹了口气,他说:“人家说,黑社会是游走在法律的边缘,我说呸,我们刑警才真的叫做游走在法律边缘,踩着红线过日子,如果真要按法律追究,没有哪个是无罪的,光一个刑讯逼供罪就够了,没哪个当刑警的能逃得过。
这几年,我做这支队长,那真是提心吊胆,既怕自己出事,也怕手下的弟兄出事闯祸,更怕检察院来砸场子——不过,今后好了,托老弟的福,当分局长之后,我就抓全盘工作行了,以后,我也能安心睡上几个好觉了,回家里多陪陪老婆孩子了。”
说到这里,黄山忽然压低了声音:“老弟,有个事要请教你的:你说,我去跟招书记拜码头的时候,需不需要给他意思一下呢?按说,这是提拔重用,是很大的人情,我不表示一下,好像不合规矩,我也过意不去啊!”
许岩一愣:“这个啊,就由得黄哥你自己考虑了。老实说,我对这些事也不懂的,黄哥你自己拿主意吧——不过,就我外行人的看法,黄哥你最好还是意思一下吧。
招书记毕竟是你的现管,他现在看在首长的面子上不好动你,但今后,老哥你若是想有前途的话,还是离不开他的。人家首长事也很多,不可能一直关照你的。以后的路子,黄哥你始终还是要自己走的。”
黄山明白,许岩这番话,其实是暗示说他今后对黄山不会有太多的插手和照顾。对此,黄山也是早有意料了,他坦然地点头:“老弟放心,这道理,我自然也是明白的,京城的首长能帮我过了这个坎,我已经感激不尽了,自然不可能老麻烦人家。
对了,老弟你能不能给我透露下,你说的那位首长是谁啊?他帮了我那么大的忙,我却连他名字都不知道,这也太失礼了。我想,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了,我跟着兄弟你一起上京城去,兄弟你帮我引荐一下,我好亲自向首长表达感谢心意呢!”
许岩暗暗哂笑,心想这也是黄山的本性吧,他的权力欲特别强,上进心比一般人强得多了。难关刚过,他就开始琢磨着想结识上层领导了。
许岩淡淡说:“其实,如果就为见领导,黄哥也不用专门上京城走一趟的。”
“啊?”黄山愣了一下,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他还以为许岩是敝帚自珍,不舍得把那个大领导介绍给自己呢——也是,这么珍贵的资源,谁也不会随便与别人分享的。
黄山尴尬地苦笑:“呃,也是,是我不懂事,首长那么忙,估计也不会有时间接见咱这小人物。那么,我的一份感谢心意,还是拜托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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