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孟文天想问那起车祸是不是有了明确的线索,可最后还是没有问,一是这种事一时间说不清,二是孟文天怕去学校教书的王茹雪去而复返。
挂了电话,看时间已经到中午,他马上给自己热了一些剩饭剩菜,吃完后再给王茹雪和姚小妍留下一张有事外出的纸条,然后用一个行李袋装了一些换洗衣服,再拿了一把伞就出了门。先坐面的到了县汽车站,然后乘长途汽车前往常恒县城。
虽然常恒县和南岭县交界,但两个县城之间的距离并不近,加上连续下雨,路上的车都开得不快,坐在车上摇摇晃晃地,时不时还因为行车事故或车祸而堵车。
在路上,孟文天还看到了一台手扶拖拉机被一辆大货车撞翻,手扶拖拉机上的三人两死一伤。一个中年人一个少年两具尸体还摆上马路上,脑浆迸裂,场景极惨。
孟文天内心很是沮丧的同时,对华弈能从一位女孩子被撞死中发现异常,感到很是佩服。他相信他自己看到有人去车祸死亡并不会多想,更不会刨根问底:“也许这就是真正的警察与普通老百姓的区别吧?……,她是不是真的适合警界?”
这时,邻座上一个男子忧心忡忡地说道:“这雨什么时候停啊?再这么落下去,禾苗都会烂根。”
走道对面一个男子附和着说道:“今年的收成肯定不好。早知道是这种天气,应该晚几天插早稻秧。”
邻座的男子说道:“秧苗晚插几天有屁用?还不一样会烂根。今年雨水这么多,我担心会涨大水,那就糟糕了。”
“涨大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孟文天一时呆住了:因为上辈子他清楚地记得1998年最大的一件事就是大洪水!
1998年扬子江流域的大洪水是继1931年和1954年两次洪水后,20世纪发生的又一次全流域型的特大洪之一。嫩江、松花江洪水同样是150年来最严重的全流域特大洪水。这年的大洪水导致全国29个省(区、市)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洪涝灾害,受灾面积3。18亿亩,成灾面积1。96亿亩,受灾人口2。23亿人,死亡4150人,倒塌房屋685万间,直接经济损失达1660亿元。
上辈子孟文天参军后接受的第一个大任务就是抗洪救灾,日夜守卫在扬子江两岸的大堤上,时时刻刻与汹涌而来的洪水做殊死的战斗,好几次出现险情,都是官兵舍生忘死才排除。
这段经历是如此的刻骨铭心,以至于孟文天到这辈子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记得自己上辈子在这场洪水中所做的事:在雨水中抢险、在雨水中吃饭、在雨水中睡觉、在雨水中背着受灾的群众撤离。
当时他的肩膀磨破了,伤口处露出血红的肌肉,当泥沙扎进去的时候,那种痛苦真是让人发疯,但他依然战斗在抗洪第一线。这并不是因为他想图表现,也不是年轻气盛逞英雄,而是所有官兵,身边所有战友都是这么做的,都是这样咬牙坚持,不管这些士兵参军前是城市兵还是农村兵,不管他们家里是富豪还是穷光蛋,也不管他们是军校才毕业的学员还是在部队干了十多年的志愿兵。
最让孟文天要坚持下去的是,部队的军官也跟他们一样,都是一天到晚站在洪水中,也是一天二十四小时接受冰凉雨水的冲刷,就算是五十岁六十岁的老将军都不意外。
他们都如此,自己一个年轻的小兵当然也得如此。
看着车窗外如瓢泼的大雨,孟文天默默地想:“在这个世界,今年会如地球上1998年一样来一场大洪水吗?如果有,我又能为世人做点什么?”
长途汽车的车速虽慢,但还是在天黑下来之前很安全地将一车人送到了常恒县县城。
当孟文天从车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打着一把花伞的华弈。
她笑吟吟地看着他。
“劳驾华副县长亲自接车,我孟某感到非常荣幸。”孟文天笑呵呵地开着玩笑道。
华弈将自己的花伞收起,弯腰钻进孟文天的雨伞里,揽住他的胳膊,说道:“就你贫。见到我这种美女,你今天该请客吧?你看你,这么晚才来,我肚子都饿瘪了。不行,今天非得好好宰你一顿好的不可。”
孟文天瞪了她一眼,说道:“呃,我说华副县长,有你这么倒打一耙的吗?我肚子早饿了,我还没说你,你倒是说我了。……,县长,怎么往公交车站走,你的车呢?”
华弈笑了,说道:“你现在是警察,我是向你提供线索的老百姓,你不感激我,难道我感激你?我现在可没有车,要么一起坐公交,要么你掏钱坐出租车,你选!”
他们打了一台出租车,按照孟文天的意见他们来到了“常恒大酒店”,要了一个包厢,点了一个鸳鸯火锅。等点的菜上齐后,两人一边吃着一边谈着。
当然,说话的主要是华弈,而孟文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听。
事实上,孟文天对她所说的“案子”和她所调查到的所谓事实都不感兴趣,一方面他不喜欢当警察,也没有这方面的专业知识,之前之所以发现了“金蜘蛛”和破获了“10…29凶杀案”,要么是碰巧,要么就是因为有上辈子的记忆,加上上辈子他还在特种部队干过,所以有了那些运气,但不能因此就自以为自己是福尔摩斯了。
另一方面,孟文天也不能肯定华弈这女子所认定的“案子”就是真的案子,说不定是她这个女子同情心泛滥,看到那个被撞死的女孩可怜,加上自己的一些猜测、预想、假设什么的,一下勾勒出一件骇然听闻的惨案,因此激动难抑地把他喊过来,完成她伸张正义的宏伟目标。
很快,华弈就发现了他的心不在焉,很是愤怒地踢了他一脚,气愤地说道:“孟文天!你什么意思?我就算是我请你帮忙,你也应该认真一点吧?你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你怎么就这么麻木不仁,难道只有钱才能激起你的兴趣?”
孟文天苦笑道:“华县长,我不是真正的警察啊。再说,你怎么就断定她不是恰好经过那里?你没听见过‘鬼使神差’这个词吗?她是年轻人,未必就只能三点一线,未必就不能出去散散心,不能到外面踏踏青?我知道你会说她是一个乖女孩、乖学生,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走出学校,更不会一个人跑到高等级公路上。可你也知道,恰恰是年轻人喜欢做作死的事。
也许真的是失恋了,你别反对。像她这种乖女孩比其他女孩更不好意思向心仪的男孩子表白,开朗的女孩也许愿意跟闺蜜说一说,或者干脆做出一些举动来发泄一下自己的苦闷,而她如果她有了恋爱对象,反而不敢露出一点点蛛丝马迹,生怕老师批评她,生怕父母骂她,还怕同学嘲笑她,因此只能闷在心里,只能走出自己熟悉的环境做出一些不同寻常的举动。
我假设一下,假设她心仪的对象是一位年轻的老师,而老师又已经成家,你说她苦闷不?心里的小秘密又哪里敢跟老师表白?或许出事的那几天她看到了老师的妻子突然无理责骂丈夫,而作为学生的她却无能为力,因此而心情……”
华弈愤怒地打断他的话,说道:“行了,行了,……,你联想这么丰富怎么不去写小说?”
孟文天笑道:“我想写啊,就是怕没有地方发表。”接着,他说道,“就算她真是自杀,这自杀的后面你真的以为隐藏了不可告人的事情?一个十三四岁的初中生能牵扯什么人?”
他之所以这么说,并不是真的讥讽或者质疑华弈什么,而是提醒她注意,也是事先排除掉一些可能,让自己今后调查更专注一点。他既然来这里,肯定是信任华弈,心里确实想替那个十四岁的少女查清死因,为她报仇。
华弈犹豫了一会,说道:“如果我说她死前她的下阴机械性撕裂,血流不止呢?”
第367章 责无旁贷()
“啊——”孟文天一愣,脱口说道,“你是说她被多人强……”
华弈沉痛地点了点头,说道:“你要知道,她还没满十四岁!无论她是被迫的还是主动的,对方都是强歼幼女。而且,我以刑警的经验告诉你,作案的不止一人!所以,那些畜生必须得以枪毙!”
孟文天这才警觉起来,心脏好像被人压上了一块巨石,也为自己刚才漫不经心的态度感到羞耻。但他还是不解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向警方……不向你原来的警方领导,为什么不向你父亲说明呢?我相信只要你把你所发现的事实告诉他们,他们一定会支持你。”
华弈看了孟文天一眼,难为情地说道:“死者的尸体被死者家属强行火化了,我并没有亲眼所见。我刚才说的只是从那女孩玩得好的女同学嘴里问出来的。现在那个女同学反口了,说她之前跟我说的都是瞎说,是被我吓得乱说的……”
“原来你……”说到这里,孟文天停住了,没有说出本来想说的“原来你还是在猜测,没有真凭实据啊”的这句话,因为他知道华弈不可能胡说八道,嫉恶若仇的她还没有制造案子的心机,有的只是对犯罪分子的愤恨。他认真问道,“你要我怎么做?”
华弈说道:“很简单。我在明你在暗,我跟章家硬撼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而你却悄悄地调查,把真相给我查出来。”
孟文天吃惊地问道:“章家?常恒章家?这案子与他们有关?”
华弈看了包厢门一眼,低声道:“我怀疑轮歼案里有一个人是被害人的校友,他是章海青的儿子。而章海青是章虎彤的儿子。”
孟文天一头雾水,问道:“什么章海青、什么章虎彤,我一个都没听说。”
华弈解释道:“章老虎你应该听说了吧?他就是常恒章家的老大,也就是人们私下里说的章家家主。他有三个儿子,也就是人们私下说的三大金刚,其中老三就是章海青,在谷口镇当镇长。”
听她这么一说,孟文天总算明白了一些。
孟文天两辈子都对什么常恒章家没有多少印象,毕竟上辈子他在南岭县还没有呆到高中毕业就离开了家乡到了部队,从部队退役后也没有再回家乡,什么“常恒章家”、什么“江德华家”都是一些无聊人对一些有势力或者有钱人家取的绰号,他一个高中生,对外县的这些事哪知道?也就是听过“常恒章家”这四个字而已。
所以什么章家家主、什么三大金刚,都需要华弈来科普。
他问道:“这个参与了轮歼的章家孙子,是章海青的儿子吧,多大?他不是受害者的校友吗?最多算是一个半拉孩子,一个毛头孩子会做这些事?”
华弈讥讽地看着他,反问道:“你不也是毛头孩子吗?怎么就跟你同班同学搞在一起?……,好,你别瞪我,我也许怀疑错了。但你和你那个姓郭的女老板绝对有一腿,肯定一起上过席梦思了,对不对?……,这个章家孙子已满十八岁,是常恒一中的高三学生。跟你一起,在学校是称王称霸的坏蛋,经常调戏女学生,都不知道戕害了多少女孩子。县城和学校都有女孩为他堕胎,为他人流。”
孟文天问道:“他有强歼的前科?”
华弈摇了摇头,说道:“就算有也被章家摆平了,至少警方没有接到他的报案。……,你以为‘常恒章家’徒有虚名,连这种事都摆不平。”
孟文天问道:“他爷爷章老虎到底是什么人,大官?……,我想仅仅凭他父亲一个小小的镇长,肯定摆不平这些事吧?”
华弈再次摇头,说道:“不是大官,甚至连官员都不是,也没有太多的产业,只能算是有钱人吧。他的社会地位也就是一个县级武术学校的校长。但他的徒弟、门生多,很多官员都跟他关系好,愿意帮他的忙。”
孟文天惊讶地说道:“就是一个武校学校的校长,这么厉害?”
华弈点了点头,说道:“而且他已经退休好几年了,只能说他是前校长。他现在都没住在常恒县,而是住在省城,遥控着常恒县的一切。”
孟文天哦了一声,问道:“这次你申请到谷口镇去挂职锻炼?”
华弈说道:“当然。我已经对县里领导说了,我就是去那里调查群众反映强烈的镇领导违法的事。我就不信某些人不动起来,只要他们动,藏在暗处的你就有机会了。”
孟文天问道:“被害者的家也在谷口镇?”
华弈说道:“是的,章海青的儿子章浩波就是从被害者杨小红在读的镇中心学校出来的,两家住的地方相隔不远。章浩波的父亲在镇里当镇长,而杨小红的父亲在镇税务所当副所长。她母亲在镇政斧里当普通办事员。”
说曹操曹操就到,孟文天和华弈正在边吃边谈论有关杨小红车祸的可疑之处时,包厢门被人用力撞开,一个中年妇女哭叫着冲了进来,在华弈和孟文天膛目结舌的目光中,这个女人一下跪在华弈的跟前,双手死死抱住华弈的右腿,哭喊道:“华县长,你要为我家小红做主啊,我女儿死得好冤,求你了,求你了,我给你磕头……”
就在孟文天以为这个妇女是为她女儿来申冤的,希望华弈调查她的死因时,女人又哭道:“她就是被那个姓沈的给撞死的,好多人都看见了,我女儿只是走在马路旁边,是他把卡车开过去的,他必须赔!华县长,你得为我们做主啊……,我给你磕头,磕头……”
接着,包厢门口有出现了一个黑着脸的中年男子,他快步走进来,一把抓住自己的老婆,厉声说道:“起来!你求她干什么,就是她害了我们家!如果不是她,司机早就赔我们家钱了,孩子的爷爷和外婆就有钱治病了,就是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起来!”
但中年妇女并没有起来,而是更加凄惨地一边哭一边磕头道:“华县长,您就可怜可怜我们一家吧,我家真的穷啊,孩子她爷爷,孩子她外婆都病了,得知她被撞死了,都瘫在床上,正等钱治病啊。我家小红怎么会自杀呢,她成绩好,人又漂亮,不可能自杀的,就是那个杀千刀的司机给撞死的,就是他害死我家小红的。华县长,求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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