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期节目还没录完,众人在化妆间补完妆后就有工作人员敲门来让她们录下半场。钟忱溪还在走廊上远远地看见了自从她单飞后就很少见到的前制作人裴济,这位也是她们的恩师之一,从第一张专辑开始就担任她们的制作人。甚至到后期,周台逸单飞的第一张专辑也由他制作,一问世就入围当年金曲奖最佳女歌手、最佳专辑包装等八项提名,并最终获得最佳女歌手、最佳专辑等四项大奖。
在钟忱溪的记忆里,自己年轻时对这位恩师一直都抱着又爱又恨的态度去看待,爱的是自己没单飞前他一直都在提携自己,但后一种情绪却又更加私人和幼稚地多。直到后来后来,随着岁数日长,钟忱溪渐渐从偏执一隅中走出来开始反思自己时,她才看清楚原来那时候自己的幼稚情绪只是受到了别的更加私人的东西的影响。
裴济从头到尾都没做错什么,他只不过是一直站在客观的角度上实话实说。
后台人头攒动,钟忱溪还没多看一眼确认是不是对方,对方就被来往的工作人员挡住然后不见了,可能是进了某个化妆间。
钟忱溪被人往前轻柔地拉一下,肖梦舒拉着她的手腕问她:“你又在出什么神啊?”
原本走在前面的另外两个人也盯着她看。前面的工作人员在催了,几个人只好边走边聊,钟忱溪不确定道:“我好像看见裴……老师了。”
时间过得太久,她其实忘记了当初在团里是这么称呼身边的人的,现在忽然开口,身体就顺着后来的本能反应叫谁都是一句老师。钟忱溪直觉感觉这个称呼不对,但是已经改不了口。
果然,她这句一出来,三个人就用奇怪的眼神看她,肖梦舒甚至还上上下下把她扫视了一遍,钟忱溪被这种仿佛见鬼了的眼神盯得一阵恶寒,眨眨眼忙做无辜脸。
周台逸小声跟张雅徵咬耳朵,只不过声音大到四个人都能听见:“你看,我就说她今天不太对劲,我们什么时候在私下叫过济公‘裴老师’?”
张雅徵微微偏头:“所以真的感冒了?”
周台逸:“烧糊涂了吧。”
张雅徵跟她对视一眼,认真点点头:“可能。”
钟忱溪:“我听见了。”
肖梦舒大笑。
直到上台之后,肆无忌惮嘲笑钟忱溪的三人才稍微收敛了一些。下半场趋近访谈,四个人都在主持人康哥的带领下依次入座。
话题谈到Blue Hour推出的一首最新单曲,康哥:“所以这首《无名》是作为马上就要上映的电影《纯白之间》主题曲推出的对不对?”
肖梦舒:“《无名》这首歌是由我们大名鼎鼎的制作人裴济和另一位我们很喜欢的青年词作人许适一起写的一首歌,其实刚开始并不是由我们来唱。”
康哥抓住重点:“刚开始不是由你们来?这该不会是你们强抢来的吧?”
“什么强抢啦,又不是强抢民女。”张雅徵话一出就戳中笑点,她摆摆手让观众收敛一些,“我们好歹也是天团级别,不能你让我唱我们就唱啊。”
“对呀。”肖梦舒接上,一副大牌明星的样子:“我们档期也是很满的啦。”
甚至这两人搞怪性格的康哥憋笑着也很给面子地接下去:“所以是求你们求了很多遍,你们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吗?”
一直在旁边安安静静看热闹的周台逸忽然掐了一下正要接话的肖梦舒,后者做个鬼脸,示意她请。康哥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边:“我们有混通告费嫌疑的周小姐是不是有话要说?既然镜头给到了,那就顺便也给一下另一位明显混通告费的钟小姐。”
钟忱溪甚至连话筒都没抓在手里,她一直垂着眼盯着下边地板上某一处,直到康哥cue她,她才猛地抬头对镜头人畜无害地微笑。
康哥:“好的,现在全国都知道钟忱溪在混通告费了。”
全体大笑,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钟忱溪捂着脸整个人都缩成一团。周台逸咳了一声把注意力都拉过去一些,张雅徵也大叫着:“喂你们到底还要不要听人家说了?”
康哥:“好好好,台逸想说什么?”
见镜头和关注都移走,钟忱溪松了一口气,刚才被主持人忽然叫到时,她已经在下意识露出职业微笑,并迅速地为自己找好了回答借口,就要出口时,张雅徵和周台逸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帮她转移了火力。直到现在,已经单飞十年早就适应了一个人面对镜头的钟忱溪才渐渐从落满灰的记忆里一扫过早年她还在团里被三位团员掩护时的样子。
这种安心感已经太久不见了。
周台逸还在正经回答问题:“其实是因为我最早看了电影原著小说,又偶尔在裴师傅那里听到了《无名》的demo,我当时就很想唱这首歌,于是就跟裴师傅说了,没想到后来真的是我们来唱。”
在周台逸的声音中,钟忱溪往后仰了仰身子,只是习惯性地想去看刚才帮了自己的张雅徵,对方隔着肖梦舒和周台逸,正在习惯性看正在讲话的周台逸。
没有得到对视的钟忱溪却又松了一口气。她自己心理作祟以为一定要给对方一个眼神感谢,但对方根本没当一回事。
肖梦舒跟着周台逸的话取笑她:“我还记得当时裴师傅要把歌给我们唱,周台逸整个人眼眶都红了一圈,她那么冷静的一个人欸,我们当时吓了一跳。”
“是以为她中邪了么。”康哥笑着说,“所以台逸是真的很喜欢这首歌?”
全场都在看周台逸,钟忱溪也偏头看着身边的人,她觉得对方在这样一个综艺节目上好像有着不合时宜的安静气息。周台逸眉眼都平淡下来,带着一丝笑说:“我非常喜欢这首歌,而且也很喜欢它的词。”
康哥:“那既然台逸这么喜欢,我们是不是要她现场来两句?”
台下观众们都起哄欢呼,钟忱溪挑了一下眉,忽然发现这可能是自己醒来后第一次听对方唱歌。单飞八年、蝉联两届、一共拿了三个最佳女歌手的金曲歌后诶,在周台逸单飞那一年就有媒体不怀好意问她对这位竞争选手的看法,到了周台逸单飞第二年开始,已经有陆续报道说周台逸后发制人已经跟她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
当然现在的钟忱溪再看见这些报道时只会翻个白眼把报纸当垫纸晚上扔吃完的骨头。她们从来都没有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周台逸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见周台逸还有点犹豫不好意思,肖梦舒第一个拱她:“太医快点啦,你都混了整场,再不出点声音真的会被当作场务的。”
钟忱溪噗嗤笑出声,她没控制住自己原本还下意识用余光看了看周围,当见从队员到主持人到观众都没理她的意思,也渐渐后知品出了些什么。她离开团体太久了,已经忘了后来大家都对这个团的所有习以为常。
周台逸要唱的这首歌,钟忱溪其实并没有听过几次。在她的记忆里,这时候她已经快要单飞了,后来再想起这段时间时,基本上所有能想起来的都是些冷战、谈判与独自怄气。周台逸真的喜欢这首歌吗?还有她们共同录制这首歌的记忆,钟忱溪真的记不清了。
可是现在还年少着的周台逸坐在她身边,周遭是明明在台下胡闹的烟火气却又一秒沉静下来的气息,周台逸在说自己喜欢这首歌时,眼睛亮着,光都跑到了她身上,仿佛是后世那个单飞之后成熟了的周台逸。
她还是在唱着她喜欢的歌。
场子安静下来,乐手老师弹出了一段非常淡却又透着沉重的旋律,周台逸沉下了眼,这是她的一个小习惯,在开始唱歌时总会低下眼给自己给自己一个安静的世界。
钟忱溪到后来才渐渐明白周台逸是天生的歌手,她很容易就能进入歌曲内塑造的世界里,别人是唱歌,周台逸是站在旋律上看一段完整的故事。
“……
睁开眼睛看见你的四季
随记忆漂泊喧沸城池
一寸光景沉淀云涌风起
打碎一夜篝火倾颓
淹渍了月下独影
未忘的渺小
都是无名
……”
没有撕心裂肺,也没有过多花哨的技巧,有的只是平静与淡然,这时候的周台逸已经有了后来金曲歌后的影子。
钟忱溪看着唱完后还未从歌曲中走出来的嘴角留了一丝若有若无微笑的周台逸,恍惚地想到:我的崽崽终于长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歌词是瞎写的,但是剧情需要只能硬着头皮挤,青执真的不会写词(不要骂我QAQ)
谢谢大家支持!
第5章 第 5 章()
唱歌的周台逸无论在哪里都是发着光亮的,于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得见她,可一曲结束之后,她便又缩回自己的壳里,安安静静当团里最不起眼的存在。
钟忱溪所处的那个时代中,每一年都会有人跳出来或无意或刻意非要把四个人排上个一二三四顺序,钟忱溪单飞最早,早就适应了独自一人的圆滑,嚣张二人组唱而优则演,综艺节目上了大大小小都玩得开,唯独周台逸一个人话又少又不会交际,前三个或许还轮流转,垫底的总是她。
旁人不平,嚣张二人组不满,歌迷们吵吵闹闹撕破了天,周台逸见了也是一副平淡无奇的样子,再被逼问几句也只是耸耸肩“哦”一声,好像只是件很平常的事情。
钟忱溪一直都有点搞不懂这个人整天到底在想什么,后来咄咄逼人把对方逼到了角落里才终于听见一句实话:“钟忱溪,我想要的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份平淡的生活。”
现在她唱完了歌便自己主动打散了那束加在她身上的光芒,一个无意识的举动来源于最纯粹的心底声音。钟忱溪自诩心理年少还不成熟时一直都觉得这些是借口是周台逸自己安在自己身上的墙,到了她觉得自己已经成熟到能重新回过头看从前的幼稚时,这个人在她心中已经有意无意被她自己加上了深深浅浅只有自己才懂的或愧疚或欢喜或各种各样情绪的标签,那时候她重新再看周台逸早已经不够客观理智。
自一觉醒来下意识捂着明明跌到舞台下摔得头破血流的头鲤鱼打挺坐起来,发现自己所在不是医院也不是升降台下,而是自己家里后,整整三天都莫名其妙一直在努力适应新环境还嫌假期太短时间不够的钟忱溪忽然发现了自己从头来过的乐趣所在。
以前那些受于自私轻狂以至于刻意捂着自己的眼只想看见自己想见的偏执被通通强硬地换了一种更加理智客观的角度,当跳出让自己一直安心的舒适圈没有回头路时才能发现自己经历过的并不如自己映像中的那般狭隘。
周台逸就是这样的存在之一。
这一刻的钟忱溪忽然又有一点明白当初二十七岁的周台逸为什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钟忱溪自始至终都不了解周台逸,她所知道的、所了解的,从来都是在她心里把自己喜欢的不喜欢的标签强行贴在对方身上的那个所谓的“周台逸”。
她看见的只是自己心里的另一面。
忽然意识到这一点的钟忱溪一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她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心理年龄三十而立往四十蹦、生理年龄二十三四岁时才想通这个困扰也影响了她大半辈子的简单又当局者迷的道理。
说出去一定会被笑掉大牙,可这些蒙着眼睛的偏执也确确实实发生在已经活过半辈子的钟忱溪身上。
继而她发现除了“周台逸”以外的东西也都可以用这一套旁观者清的理论解释清楚,其实是很简单的问题。
台上的话题换了又换,钟忱溪忽然被旁边的人在用道具桌遮掉的地方一指尖捣醒,自唱歌单元之后一直都流过她耳朵又从另一只耳朵出的声音现在终于有了第一句实体:“……嘉宾登场!”
前面的话大概是康哥的“让我们欢迎……”之类的。钟忱溪收掉了出神后就一直作掩护并且似乎没被发现的职业微笑,现在才感觉笑得太久面部肌肉有点僵硬。
于是她就用面无表情甚至是有一点臭的脸跟刚出场的裴济打了照脸。
趁着大家都在寒暄时,周台逸悄声问:“济公今天惹你了?”得到一个反问的“怎么可能”的回答后,她用眼神示意钟忱溪这张脸:“那为什么他一出场你就臭脸?”
钟忱溪做贼心虚地看了眼台前,康哥的炮。火都被嚣张二人组吸引走,裴济真的惨,当然关系也跟她们真的好,堂堂制作人被嚣张二人组明面上公开笑作外号“济公”,康哥问这种没大没小会不会生气,被肖梦舒一句“他大人有大量当然不会跟我们这种小咖计较啦”逗笑。
周台逸看见钟忱溪的反应才明白过来:“哦,脸笑僵了?”
钟忱溪尴尬地笑了笑,听见对方缓了一口气又慢悠悠问道:“所以你公开出神到底是怎么不被发现的?”
这就要来源于她多年受采访的功底了,好歹也是出道十六年、单飞十年的娱乐圈老前辈,行走江湖没点技能也太天真了。钟忱溪在心里洋洋得意着,面上一副高深又怕动作太大被抓包而故意装出来的平淡表情说:“教你?”
周台逸立刻弯眼对她笑:“好呀。”
二十七岁的周台逸面对着胡搅蛮缠的她只会露出叹气和避之不及的皱眉,三十四岁的周台逸看起来成熟又稳重,内敛被她发挥到了极致。
会对她这么笑的只有二十四岁的周台逸。
钟忱溪已经很久没见过周台逸卸下心防在她面前这么笑了。
然后她就发现了重新来过的第二个好处。
她重新拥有了时间与选择权。
尤其是第二项紧接着就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按照台本上的剧情,康哥把话题引向了单飞。每个团体组合都或多或少不能避免被问到单飞话题,无论团体火与不火,天团或是刚出道,大众总会乐此不疲地关注某个团员在某一刻或无意或被有心流露出单飞意愿。当然团体发展到一定程度,各团员一定会有自己和商业的考量,单飞是发展后期的一个单选,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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