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先前想岔了,这明显是当娘的在当爹的心里太重要,以至于完全看不到女儿了。
“驰飞哥哥,是个女儿”孟珠见到燕驰飞,只说了八个字就哭个不停。
是女儿没有不好,她很喜欢,可是是女孩就不是上辈子失去的那个孩子了。
大蒋氏也坐在床畔,被孟珠这一哭哭得有点发懵,她和儿子有表示出一星半点重男轻女,不满意孟珠生得是个女儿的倾向么?
貌似刚才孩子才落地她就喜滋滋地追着去看小孙女了啊!
或者是儿媳刚生完孩子精神不好没注意到?
大蒋氏连忙说:“女儿好啊!我生了两个儿子,一辈子都没有个闺女,一心就盼着有孙女了!女孩多贴心啊,就像阿宝似的都在家里陪着我,哪像儿子野马似的整天不着家。”
屋里的仆妇们听了国公夫人这番言过其实的话,都强忍着笑。要说盼望贴心小棉袄她们信,可要两个儿子像女子一般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躲在屋里绣花吃点心,国公夫人怕是不光高兴不起来,还要挥着国公爷的偃月刀赶儿子出门做事了!
还是燕驰飞明白孟珠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一边整理着孟珠汗湿贴在额头的缕缕碎发,一边柔声说:“不要紧,时间还早呢,到时候自然会有儿子的。”
上辈子孟珠有孕比较迟,就算要生当时失去的那个孩子,也要在一样的时间怀孕才行。
燕驰飞话中真正的意思只有孟珠听得明白,在旁人耳中听来,不过是在说他们将来大把时间生孩子,先生个女儿没关系,反正迟早会有儿子。
大蒋氏身为母亲,对儿子的要求难免有些高,虽然觉得他劝解妻子的话说的好,但用词也未免太过奇怪。
什么是时间还早呢?又不是起床吃饭,生孩子的问题哪有用时间来算!
“驰飞说的对,你们都还年轻,别说头胎是个女儿,就算再生还是女儿都不要紧,反正可以生个十年八年,其中肯定能有男孩。”大蒋氏帮忙给孟珠派定心丸。
孟珠原本苍白的小脸上忽然布满红晕:要是真能生十年八年,有许多小萝卜头跟在燕驰飞后面叫爹爹,那该多热闹多幸福啊。
她兴奋得两眼放光,燕驰飞脸色却难看得紧。
他上辈子没经历过生孩子的事儿,今日才知道妇人产子过程艰辛,哪里舍得孟珠去生个十年八年,最多再生一个,把上辈子那个孩子生出来,圆了孟珠的心愿就好。
燕驰飞不会在此时公开反驳母亲的话,但心中已打好算盘,决定日后仔细计算时间,按照上辈子孟珠怀孕的时间让她受孕就好。
金玉楼里,燕老夫人气得一夜没睡好,早起听闻孟珠生了个女儿,笑得一张老脸开出花来。
早一日持“肚”行凶,落人面子落得半点不留余地。现在生了个赔钱货,看还有谁给她撑腰!
燕老夫人越琢磨越是心喜,把许承欢叫到房里,赏了许多珠翠首饰,命她好好梳妆打扮起来。又让人去叫了燕驰飞过来,说有要事相商。
燕驰飞听到祖母传唤,却不急着前往。留在长风堂里喂孟珠喝了一碗鸡汤煨的红枣小米粥,又哄着她睡熟了,再看过刚喝饱奶睡得直流口水的女儿,才往金玉楼去。
燕老夫人几乎变成望孙石,才等到孙儿姗姗来迟,也顾不上怪责什么,直接了当说起来:“昨儿与你媳妇说这事说到一半,便被她突然临盆打断了,索性今日直接说与你听。如今你媳妇是肯定不能陪你去任上,你一个男人,白天在外忙正事,回到家中怎么能没人伺候,所以”
燕驰飞听到一半笑着打断:“孙儿明白祖母关心我,不过祖母此言差矣,我会带着仆妇前往,不论是煮饭洗衣、洒扫账目,一律按照咱们府中惯有的规矩,怎么说得上没人伺候。”
“下人伺候得再妥帖,也不如你身边有个贴心人儿知冷知热,何况你的后宅里也要有人管事不是?”燕老夫人不以为然道。
燕驰飞说:“我已经决定带母亲身边的冯妈妈同去,她向来协助母亲管理府里事务,国公府家大业大她都管得了,知府后宅想来也不在话下。”
燕老夫人是什么人,向来最擅长口舌之争的,怎么可能轻易服输,说不过对手的地方索性略过不提,假装没有这回事,然后顾左右而言他:“那你孤身在外,怎么能没有女人在身边,祖母给你物色了一个贤良美貌、事事妥帖的可人儿,你便将她带去吧。”
说完命人带许承欢出来给燕驰飞见过。
“她叫承欢,是你二婶子娘家的亲戚,说起来也算得是你的表妹了,驰飞可得好好对待人家啊。”燕老夫人掩着嘴怪笑起来。
许承欢向燕驰飞福了一福,低垂着面孔羞怯地唤了一声“表哥”,不过她虽然低着头,一双眼睛却不由自主般地向上一挑,明亮的眸子含情带笑地扫过燕驰飞面孔。
燕驰飞便觉得她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怪异。论美貌,许承欢其实并不如孟珠,但神情间自有一股叫人不得不注意她的神韵。
一个好人家的姑娘,又是没嫁未经人事的,怎么会有那种举手投足间的风流姿态?
说得不好听,就好像一举一动全是为了勾着男人看她、把心思都放在她身上似的。
燕驰飞根本不打算听燕老夫人的话收下许承欢,当然不会深究她的来历,只是向祖母说明白自己的想法:“难得祖母想得这么周到,不过我也有打算。因为翰林院那边有些事耽搁,正好一个月后才启程,届时阿宝已经出了月子,我计划带她们母女同行。”
燕老夫人立刻反对:“她不能去,有规矩的人家当然是丈夫远行,妻子留在家中侍奉公婆、抚养孩子。何况孩子才满月,哪能经得起长途跋涉。”
“我打算带着她们走水路,咱们府里便有码头,直接上船,出了城小船换大船,十月汛期已过,天气又尚暖和,孩子和在家中没什么分别,半点不需担心。”燕驰飞不疾不徐地反驳回去,“何况,妻子才为我生儿育女,我转头就纳个妾回来,同她双宿双栖,抛弃妻女在家中,可真的不是有规矩的人家会做的事。”
他语调平平板板,并不觉得失礼,用词却字字坚决,没有半分退让。
燕老夫人只觉孙儿不识好人心,不厌其烦地劝说:“男人娶妻纳妾,广为家中开枝散叶,根本是人之常情,怎么能说没有规矩。不是我说,你那个媳妇一看就不是好生养的,果然头胎就生了女儿。我带承欢去护国寺算过命,她是宜男之命,命里注定有三子,这都是为了你好。”
“算命的也说阿宝是子女双全的有福之命呢。”燕驰飞在官场里久了,张嘴就说谎话的本事也不比谁差,信手拈来,随口胡说,也没有半点心理负担,“何况她不过十八岁,要是以祖母您的情况来看,能生到四十几岁,只怕到时候儿子多得咱们国公府要住不下,少不得要动土扩建。”
话里不动声色送了高帽给燕老夫人,倒是让她十分开心:“真要能和我一样倒是也不错。”说完才发觉不对,忙又改口,“怎么能和我一样呢,我可是一过门,头胎就生了你爹的。”
燕驰飞却不愿意再纠缠下去,干脆利落地说:“总之我不会纳妾,祖母要是觉得许家表妹合您心意,送给大哥也好,或者收了做干孙女也好,我都没有意见。不过骁飞那边您可别想了,庄敬郡王府打算和咱们做亲家,那家郡王爷自己不纳妾,也不见不得旁人纳妾,从小郡主出生时便说过,将来他的女婿要是敢三心两意辜负了他的女儿,那是要打到不能人道,断子绝孙的。”
燕老夫人听得直瞪眼。
什么高门大户、王孙公子,不过名头好听,怎么行起事来,比她们乡间的村野莽夫还粗鄙野蛮。
简直不可理喻!
燕驰飞解决了自己的麻烦,也顺手帮了弟弟一把,心情十分愉悦。一个月后,果然如说得那般,带着孟珠和女儿一起离家,到芜城赴任。
世间轮回,有人出生,自然有人去世。
燕国公府得了头一个孙女的第三日,安阳丁家却失去了一个儿子。
消息送进晋城里,燕家派了燕鸿飞做代表到丁家去吊唁,顺便商讨孟冬将来的去处。
按照燕家的意思,最好是将燕冬接回娘家去守丧。
丁大人夫妇当着燕鸿飞并没有反对,只是说:“怎样也要过了七七才好。”
这倒也是人之常情,燕鸿飞觉得无需再讨价还价。
燕冬因早与公婆有过约定,见他们如今又十分爽快,反倒更体谅老人家,主动提出等过了年,出了正月,再回娘家去长住。
两家人算是有了口头约定。
燕鸿飞有生意要忙,自然不可能长住安阳,翌日便启程回转京城,直等出了年关再带人来接姑母。
四十九日说短不短,说长却也不长,眨眼间便消逝而过。
十月末的安阳已下过一场雪,天气寒冷得叫人不愿出门。
燕冬本就是小儿媳,不需帮忙管家,如今又是新寡,又即将回归娘家,更是万事不理,整日躲在房里发呆思念亡夫。
身边的丫鬟怕她忧思过度,商量着想了办法转移她的心思,因而早早收拾起来日回京的行李。
这日掌灯时分,丁夫人亲自到燕冬居住的院子里来探望,言谈间露出希望燕冬长留丁家的意思来。
“回娘家守丧,虽然没什么不行的,但传出去总是不好听,对你的名声没有好处。”
燕冬皱眉想了想,说:“我本也没什么所谓,在这里还是回家都是一样的。”
丁夫人点头:“我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女子的名节向来最是重要,守得好了,不光自己面上添光彩,也荣耀夫家与娘家。”
她说着仔细观察燕冬的反应,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便再进一步:“我和你爹爹其实还是希望你能去守贞楼,将来挣得丁家第二十座贞节牌坊。”
燕冬惊讶地抬头:“可是,当初爹娘与相公不是说好了,不让我守贞?”
丁夫人不以为然:“远山那时在病里,脑子都病得糊涂了,我们做人爹娘的心有不忍,才迁就他。可你又没生病,应当明白事理才好。”
“所以,娘的意思是,你们现在反悔了?”燕冬问,语调里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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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出走
“所以,娘的意思是,你们现在反悔了?”燕冬语调里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丁夫人瞬间拉长了脸,不留情面地斥责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什么叫做反悔了?我这不是在和你商量吗?况且,做妻子的为亡夫终身守寡,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许多人家根本问都不问小辈意见,便直接决定下来。”
燕冬见婆婆生气,只好放缓语气,好声好气地说:“我知道娘向来体恤我,我也很感激。只是,这是大家先前约定好的事情,若要更改,应该再请我娘家人过来一起商议。”
其实燕冬真正想说的是:之前那么长的时间,不论是丁远山还在世时,又或者是燕家派人来时,丁家都可以提出异议。可那是他们一点表示都没有,反而两次都是满口应承下来。到如今她身边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丁夫人才来反口,还想送她进守贞楼,这不是欺负人么。
“商议么,当然是需要的,可是那都是次要的事情,最重要的还是你心里怎么想。若是你心意坚决,旁人如何商议,都不能影响你的选择。”丁夫人状似语重心长地说,“我今日来,也就是想得你一句话。孩子,你到底愿不愿意进守贞楼去?”
燕冬当然不愿意。
心里放不下死去的丈夫,愿意为他守节不二嫁,与被关在阁楼中孤守青灯、终身不见天日、不得自由,根本是两回事情。
丁夫人见她面色不豫,多少也猜得到她的心思。为免逼得太紧,造成龌龊,之后再难弯转,索性装作十分开通的模样,说:“我也不是要你立刻回答,你可以慢慢想想看。不过也别想太久,下个月月初前给我个答复最好。”
新寡之人在七七后自请进守贞楼,与拖上一年半载才去,比较起来,当然前者好听得多。
丁夫人撂下话便走了,并未发现身后远远跟着一个人。
回到正院,晚膳已准备好,丁大人正坐在次间的八仙桌前,见到丁夫人进屋,忙不迭地问:“怎么样?她是什么说法?”
丁夫人在鼓凳上坐下,才叹气道:“我看她是不愿意的。若是愿意,自然不用我多说,便能明白当初对着远山的许诺不过是安抚他的情绪,让他走得没有遗憾而已,怎么可能当真。可是她一开口就说我反悔、不守约定,还要请燕家的人来,摆明是用地位压人,燕国公府家大业大,咱们怎么可能明面上得罪他们呢。而且我看她房里已在收拾行装,显然是归心似箭,恨不得立刻走了去。”
“这样怎么行!”丁大人气得摔了牙筷,咬牙切齿地说,“我们是百年世家,怎么可以有一个改嫁不贞的儿媳!既然她不愿意自己进守贞楼,那咱们就把她送进去。”
“可是若她不愿,回头咱们如何向燕家交代?”丁夫人有些犹豫。
“反正她进了守贞楼,一辈子再也见不到旁人,愿还是不愿,也不需要从她口中说出。”丁大人当官几十年,眨眨眼便能想出一条天衣无缝的计策来,“先斩后奏,把人送进去,再写封信给燕家说是她自愿自发,哭着喊着非去不可,谁又能知道真假。”
丁夫人觉得丈夫说得很对,附和道:“那可得赶快,不能让她和娘家联系,以防燕家到时候起疑心。”
屋顶上,如星轻手轻脚地把适才扒开的瓦片堆回去,然后腾跃下地,快步消失在夜色中。
燕冬静静地倚在窗边,不施脂粉的面孔上带着明显的哀伤与愁绪。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外间传来,转眼已到近前。
这样迅捷又轻敏,只有侄儿燕驰飞送来的那个女护卫如星做得到。
燕冬收起先前的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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