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老夫人看他们父子三个齐心协力地护着孟珠,心里更不乐意,撇嘴说:“你们男人懂什么?有福气的都是极短时间立刻有孕的。旁人不说,就说你们父亲,当年一晚上就有了鸿飞。至于驰飞,我虽没亲眼见着,但也是你娘进门不到一年就生下来的。这不都是寻常夫妻的例子么?”
明明是父亲天赋异禀,绝非寻常人好吧!
燕骁飞心里暗地好笑。
燕驰飞不疾不徐地解释说:“祖母,阿宝年纪还小,是我不想她这么早生育,怕伤了身子,所以才一直未曾有孕。”
“啧,翻年都十七了,哪里还小?”燕老夫人摇头说,“当年你楚姨娘十七岁时,你大哥都会走会跑,能说会道了,也没见她如今身子有哪里不妥。唉,我就说贵女多事,不是当媳妇的好人选,你们偏不听不信,真是家宅不幸!”她越说越激动,最后干脆提出要求,“眼看要过年了,为了让我老太太高兴一下,驰飞不如将蔓君收房吧,她身子康健,年纪也比驰飞媳妇大,保准不需要再等,明年就能让我抱上曾孙。”
此言一出,不止孟珠心里堵得慌,连杨蔓君都像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虽然倪之谦早就警告过她,燕老夫人对她好目的未必单纯。杨蔓君也有心理准备,猜得到燕老夫人多半是在她的婚事上有所图,不过因为上京城前父亲已亲口认同了她与倪之谦的婚事,并答应过替她撑腰,杨蔓君并不担心会被强行嫁给不愿意嫁的人。
可怎么也想不到,燕老夫人的打算是把她塞给孙儿当小妾。
别说杨蔓君知道孟珠与燕驰飞夫妻间情投意合,根本不可能插一脚进去。就算不知道,她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有自己的心上人,又不贪图国公府的富贵,怎么看着就像是愿意给人做妾的呢?
因为委屈,也因为着急,杨蔓君一时忍不住,开口反对说:“祖姑母,我不做妾的。”
燕老夫人和蔼地拉着她的手劝说:“傻孩子,这里面有些事你不懂。你与咱们家是表亲,就算是做妾也是贵妾,不是下人奴婢,而是正经主子。祖姑母对你好你还不知道么,怎么可能委屈了你。过几天你父亲就到了,咱们正好把这事情定下来。”
杨安品阶虽低,却也不能擅离职守。所以虽然倪之谦二月里便中了进士,他也不能立刻进京来给两个孩子主持婚事。只能等到腊月十五官员大歇,才带着儿子上路,到晋京过年,拜会燕老夫人,同时把女儿的婚事办妥。
因先前没走过媒聘,说出去好似私定终身一般,到底于礼不合,杨蔓君自然不会到处嚷嚷,是以除了燕驰飞与燕骁飞兄弟两个,根本没人知道倪之谦的存在。
这时她生怕事情临到眼前又起了变化,索性壮着胆子说了出来:“感谢祖姑母为我着想,不过父亲对我的婚事已有安排,人选是他府学中的一名学生,今年中了进士,与二表哥三表哥一同在翰林院里。”
燕老夫人不悦地眯了眯眼睛:“荆州的学生,在京城里没依没靠的,就算进了翰林院又能有什么出息,你父亲选的这个人选不好,回头等他来了我再劝他,这事今日就不说了。”
她满以为自己能动杨安,谁知对方是个硬骨头,威逼利诱全不管用。
燕老夫人不能如愿,便觉得杨家父女不识好歹,脾气上来直接翻了脸,大年三十叫人打包了他们的行李,将人赶出燕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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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外放
燕国公府门外的大街上,杨蔓君默不作声地捡拾行李。
若说半点不难过,绝对是骗人的。
她在这里住了一年多,与众人相处融洽,尤其是燕老夫人,时时处处做出一副对她关心爱护的姿态,多有照顾,怎么可能没有半点感情。
只是无论如何想不到,在如此表象下除了暗藏不堪的目的,还有翻脸不认人的绝情。
杨安是个精细的读书人,看到女儿恹恹的模样,多少猜得到她心思。
他比女儿多了二十多年阅历,对世态炎凉、人情世故当然更有体会。燕老夫人今日做派,说白了就是用人朝前、不同朝后,除了看清楚她为人处世的态度,并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至于所谓的亲戚情分,以燕国公府的权势地位,他们父女三人不过是门穷亲戚而已,本就对人家毫无助益,又是远亲,难不成还指望燕老夫人对自家掏心掏肺不成。
看得清楚明白归一回事,女儿被人伤害了还能平心静气又是另外一回事,至少杨安现在就做不到。
杨家虽顶多算是小康之家,但身为父亲,对儿女的疼爱绝不比大富大贵的人家少。先前燕老夫人主动上门,把杨蔓君捧得星星月亮一般稀罕,他还当真以为女儿当真得了这位远房姑母的喜爱,想不到根本只是打算用来糟践。
杨安此时既恨自己一时失察,害女儿受了委屈,又怨燕老夫人居心不良,为老不尊。
可当着女儿,这些话都不能说。
他上前接过杨蔓君手中的包袱,强颜欢笑地摸摸她发顶,说:“走了,今天大年三十,爹爹带你们下馆子,吃顿好的。”
杨文栋到底年纪小,且燕老夫人与杨安协商时并未让他在场,所以对究竟发生何事并不十分明白,一听要吃好吃的,立刻来了精神,问:“就咱们三个吗?姐夫来不来?”
杨安同他念叨过,这次上京城来的目的是为了给杨蔓君与倪之谦成亲,小家伙从小没少得倪之谦教导功课,与他亲厚得很,因此不用人教,自动自觉便改了口。
杨蔓君听得面孔微红,啐道:“谁是你姐夫,别乱说。”
“就是倪大哥呀!”杨文栋答得理所当然,“姐姐你不会当了陈世美,喜新厌旧抛弃了姐夫吧?”
话才说完,杨蔓君就瞪圆了两只杏眼,追着弟弟作势要打。
杨文栋嬉闹着躲避姐姐的魔掌,不想一头撞进从燕国公府侧门出来的孟珠身上。
男孩子虎头虎脑力气大,撞得孟珠“哎呦”一声便往后倒,幸亏身边跟着如霜,眼明手快一把捞住她。
杨蔓君连忙上前在弟弟头顶乎了一巴掌,责怪道:“怎么不看着路,撞坏了人怎么办?”
又转头向孟珠连连道歉。
孟珠当然不会计较。
她与杨蔓君在书院中也相交了一段时日,虽不如与蒋沁那般亲密无间,无话不谈,但对杨蔓君的性情也算有所了解,知道她说不愿给燕驰飞做妾便是真的没有这种心思,绝非事先与燕老夫人通过气的,所以从来没有迁怒过杨蔓君。
至于今日的事情,孟珠就有些看不明白燕老夫人为何要如此穷凶极恶。小年夜时燕驰飞也当众表明不纳妾的心意,既然两人都无意,为什么还要对杨家父女威逼利诱,最后得不到合心意的结果就在大过年的时候将人赶出府去?
并非孟珠不通人情世故,实在秉性天差地别,想让宽和大度、与人为善的她理解斤斤计较、心胸狭隘的燕老夫人难度太大。
杨安今日一早进城,才见了燕老夫人不久就被赶了出来,并未与燕家其他人见面。杨蔓君便向父亲介绍了孟珠的身份。
一听这就是燕老夫人想让女儿做妾的那人的妻子,杨安立刻皱起眉来。
杨蔓君连忙对父亲解释说:“爹爹别多心,二表哥与我一样对姑祖母的安排并不同意。”
杨安眉头皱得更紧:既然男无情、女无意,他那位姑母为什么剃头担子一头热?
“二表嫂和两位表哥平日里都对我十分照顾。”杨蔓君生怕父亲误会了好人,一个劲儿不停地说着孟珠与燕驰飞两兄弟的好处。
正说得热闹,就见从后门方向慢悠悠地驶过来一辆马车,在他们身侧停下,燕驰飞和燕骁飞两人先后从车上下来。
“祖母今日做法实在让人心寒,我便代她向表妹与表叔道歉了。”燕驰飞说,“不知你们打算去哪里安身,我安排了车辆送你们一程,日后有任何事情需要帮忙的只管找我们兄弟两人。”
杨安多少了解一些燕国公府的家事,知道燕驰飞和燕骁飞兄弟两个是真正的勋贵子弟。因燕老夫人适才蛮不讲理的行为,他以为京中权贵皆十分难相与,不想他们两人却谦和又周到。他心中感激,自然少不得连声感谢,并客气推让。
“表叔不必客气,我们与倪兄同在翰林院任职,素来欣赏他才华出众,自当帮忙照顾他未来岳家。”燕骁飞说得直接,因与杨安关系更近的燕老夫人今日行为,两家再论亲戚关系反而别扭,倒不如说成同僚亲眷,更显得平等以待,“你们可是要去倪兄住处安置?”
杨安点头应是,之后依照燕家兄弟两人的安排上了马车。他所有请他们吃饭致谢的心意,但想到大年三十是一家团圆的时候,便不好在今日提起。
杨蔓君则与孟珠依依惜别,约好了等她成亲时邀约大家来观礼。
按照朝廷规矩,杨安正月十六便要回到荆州去,所以婚礼安排在正月初八。
当日宾客不多,只是倪之谦在翰林院的一些同僚,孟珠并燕驰飞、燕骁飞兄弟,还有蒋沁与夏侯蕙等几个在书院与杨蔓君熟识的女学生。
婚礼虽比不得孟珠与燕驰飞成婚时规模盛大,但胜在温馨喜乐。
婚后第三日,也就是正月初十,杨安便带着小儿子启程返归。
杨蔓君与倪之谦小夫妻两个多年心愿达成,又恰是新婚,恩爱甜蜜自不必说。
到了正月十六,朝廷大歇结束,倪之谦照常回到翰林院,却意外接到一道任命旨意,将他派至繁兴县任知县,即日便要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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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入瓮
繁兴县距晋京不过百余里,是浙江府城芜城下辖县之一。因有地利之便,与其他县城相比,也算是个难得的好去处。
倪之谦在朝中毫无根基,出仕才一年,竟然能得了这个位置,实在颇令人眼红。
燕家兄弟和孟珠则真心为他高兴,专程前往送行。
孟珠见他们只雇了一辆马车,没有护卫仆妇不算,连夫妻两个的行李都只有一个樟木箱,总觉得不大妥当,挽着杨蔓君手臂同她念叨:“你带这样少的东西,到那边会不会不够用?县城地方本来就小,衣裳家什从品质到种类肯定远比不上京城,又听说那里去年遭了灾,如今颇有些百废待兴的意思,不事先采购全了,万一过去了缺什么却买不到,岂不麻烦?”
又十分讲义气地拍着胸脯保证:“若当需要什么,你便写信回来,我帮你置办好了送过去。”
她协助大蒋氏管了几个月家,早不是未嫁时不是柴米贵的小姑娘,说起话来多了烟火气儿,操心得全是实在又琐碎的事情。
杨蔓君看出孟珠的变化,又感激又感慨,开玩笑地问:“若是没有东西需要,就不能写信给你了吗?”
孟珠变得再多,有燕驰飞护着,公婆又好相与,自幼娇养出来的单纯性子也不会变,听了这话嘟着嘴有些讷讷:“不是这个意思嘛。”
蒋沁带着一篮鲜果来送行,见状塞在杨蔓君手里,说:“别欺负她嘛,现在小珠子不同从前了,没听说她家相公在关外杀敌一夜三千,刀都卷了十几把,你就不怕惹了她也变作刀下亡魂?”
“我也有相公撑腰啊。”杨蔓君笑着打趣,“倒是你,什么时候才寻到如意郎君?添妆的物件我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喝你的喜酒了呢。”
蒋沁打着哈哈说:“我还准备了洗三和满月礼给外甥和外甥女呢,你们什么时候生几个小毛头出来给我逗一逗?”
“还是你厉害,一次封了两张嘴。”杨蔓君一左一右挽住她们,正色道,“别担心,虽然我们带得东西少,但是该有的都有,我从前在家乡时照顾父亲弟弟、打理家事也有十年功夫,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新媳妇。”
说着打量两人神色,见她们将信将疑的模样,又细细解释说:“之谦虽然在晋京住了一年,但他是男人,并无太多琐碎物件,只是书籍并换洗衣物而已。我呢,先前在国公府客居,因不是长久之计,自然不可能随心随欲购置衣饰。虽然那段时间姑祖母给我添置了许多东西,但到底不是自己出的银子,也不能当做所有物不是。半月前离开时又闹得那般不愉快,所以我怎么从荆州来的,就怎么走的,就一个小包袱包了几件换洗衣裳而已。我们身无长物,当然轻车从简,到了繁兴县,县衙里有张大床就能睡,那些居家用的物件,凡是有人的地方就不怕置办不齐。至于品质什么的,金锅银锅铁锅煮出来的还不都是饭,贡品瓷碗也是泥胎塑的,还不都是一样吃喝,不碍事的。”
她遇事豁达,最令蒋沁欣赏,连声赞叹了几句,直引得巷子口往来的行人纷纷驻足看来,这才记得压低声音。
孟珠也是佩服的,却觉得既然能用好些的,又何必非要吃苦。
“并不是非要吃苦。”杨蔓君觉得这从小金尊玉贵的女孩子未必能理解,也不是非要说得明白,便转移了重点,郑重感谢过孟珠的好意,“你们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上,平时没事也会写信来,有事自然不会客气。你们别觉得我客套,我是真有事求你们帮忙的。父亲留了些银票给我当嫁妆,本来想着在晋京置办商铺或田地的,只是事出突然,还来不及打算就要离开,这一走又不知道多少年,我便想着请你们帮我询价,若有合适的,好赶快下手。”
蒋沁拍胸口保证:“包在我身上。”
孟珠也说:“这一点都不难。”又出谋划策,“只是田地收租怕赚得不多,不如置办田庄,雇了管事和长工,一年的出息能翻番。”
杨蔓君拍着她肩膀说:“我就知道找你们准没错。”
三个姑娘家满肚子话说个没完,一旁三个男人说得就简练许多。
燕驰飞到底活了两辈子,一边回想着未来一年应当发生的事情,一边不露痕迹地叮嘱倪之谦:“繁兴县是123沿岸的县城,也是去年水患受灾最重的城镇之一,无论从治水还是民生角度都有太多可以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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