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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叫出烈士般的台词之后,凯文觉得自己说的话实在太不吉利。
而且勇气也已经渐渐离他而去了。
他的马此时在地上蹬着腿倒气,眼看就快活不成了。
见到自己刚骑上去还不到一天的战马的这幅凄惨形状,他越发手脚冰凉、冷汗涔涔。
再看看越围越多的敌军,凯文甚至觉得自己眼前已经开始闪现出了“走马灯”。
“老爹,苏珊……我今天不会真的死在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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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廷探马们没有再朝凯文放箭。
他们维持着松散的包围圈,好像等待着什么。
不就,一个亮闪闪的铁甲骑士出现了,他策马穿过人群,来到凯文面前。
骑士瓮声瓮气地居高临下道:“不投降吗?”
“对呀,还能投降啊……”
凯文这才反应过来。
其实他现在被父亲和苏珊弄得早没了儿时那种自傲和倔强,圆滑得很。
眼前可是个圣殿骑士啊,周围又那么多人,怎么打得过……
虽然丢人,但好歹不用死嘛……
“好,我投降……”
脑子还没权衡好利弊,嘴却很溜很老实地将投降的话语抢先说了出来。
生怕对方等急了会反悔似的。
围观的教会军斥候们嗤笑起来,肆无忌惮地嘲笑着这个怕死鬼。
看来这群人文化程度也不高,说什么的都有,从嘲笑凯文本人到辱及他的女性亲属乃至父母祖先的话都有人说。
七嘴八舌,难听极了。
凯文的脸飞快地涨红了。
铁甲骑士也跟着撇了撇嘴。
他轻蔑的瞟了凯文一眼,示意部下们将这个投降者捆上带走,并策马从少年的身边走过,打算去追追看那个逃走的伤者。
忽然剑光一闪。
铁甲骑士身下的战马一声悲鸣,倒伏于地,挣扎不休。
骑士差点被压住,但他反应颇快,在战马倒地之前飞快地翻了个身落在旁边。
全场一时间鸦雀无声。
“咦?呃?啊?那个……”
罪魁祸首的少年凯文此时持剑在手,依旧是刚才那副窝窝囊囊的样子。
但他的表情和语气,好像比围观的教廷军斥候们还要惊讶。
仿佛刚才少年手里的旧剑是自己忽然产生了意志,挣脱了他的束缚砍了骑士的马一样。
看着少年做作的表演,骑士此时已经从战马被斩时的惊愕转到了现在的狂怒。
也许是太生气了,他反倒没有抽剑就砍,反倒脑抽一般问了一句:“你……你不是投降了吗?”
佣兵少年也被问愣了,他结结巴巴地支吾道:“我还没说完呢……那个……对了,要投降可以……但你得先单挑打赢我……你要是有点圣殿骑士的……那个荣誉感的话,我赢了,就放我走。”
铁甲骑士怒极反笑。
——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你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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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得。
城主府的地下宝库中,城主拉尔兹。拜罗正愁眉苦脸地席地而坐。
他的四周堆满了金币珠宝,但他此时根本没心情看上一眼,而是抱着个酒瓶子唉声叹气。
与他对饮的,是个满脸胡子茬的颓废中年。
这个人倒是一点愁样没有,只顾着大口大口地往下灌酒。
“喝喝喝,怎么就喝不死你……”
拜罗城主看得气不打一处来:“知道这些酒多少钱吗?随便一瓶都够把你买下来了。”
邋遢中年白了他一眼,道:“呸。守财奴。再说反正城破之后都会变成别人的东西,还不如现在喝一点是一点。”
城主大人叹了口气,也提起瓶子猛灌一口,道:“你不是高手吗?怎么不出去帮着打仗啊?真因为你打赢了,将来讨个将军做做不成问题。”
“说得好像你真以为一个人的力量对这种程度的大战有什么影响似的……再说了,什么将军不将军的,谁稀罕呀?你们这些贵族狗咬狗的战争,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现在肯在这里守着你这个小气鬼,你就该偷着乐了。”
中年冷笑一声,又道:“话说回来,你不是老狐狸吗?也没见公主那边有你没你有什么区别呀。”
拜罗城主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又对着瓶子闷了一大口,却呛到了,咳嗽不已。
等喘匀了气,他将手中酒瓶扔到一边,叹息道:“实力相差确实太悬殊了,不是些小动作小计策可以挽回的。关键是时间也不够。拉杰尔德那个老混蛋,这次派兵派得太快了。好歹等我多征征兵备备战、顺便多跟公主套套近乎再来啊……拜罗家偌大的家业啊……只怪我平时装孙子装得太彻底,要是早早整军备战,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被人给突袭了……”
“你真的没什么翻身的鬼点子了?这不像你啊。”
“有倒是有……我那么聪明,反正是从来不会把鸡蛋放到同一个篮子里的。”
城主说到一半,又叹了口气:“只是这次突袭来得太突然,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果然是个没有忠义可言的恶心贵族。”
颓废中年先是毫不留情地嘲讽了一句,又安慰道:“好歹你家的亲眷都被你送出去了,而且你家闺女也早跑出去了不是?”
“那个就知道惹祸的傻丫头……没我给她擦屁股,别在外面吃了什么亏才好……对了,你不担心你儿子吗?”
“我儿子?”
酒鬼中年闻言笑笑,道:“不是我跟你吹牛,那可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剑术天才呢。”
第一百二十四章 赌斗()
——伤得太重,救不回来了。
“双方斥候交锋”的战场上,身着铁甲的圣殿骑士莱昂内尔检查完自己的战马,双目赤红。
他厌恶地瞪了一眼旁边这个砍了他的马,嘴上又不老实的小鬼。
莱昂内尔是平民出身。
他天赋过人,又用功刻苦,年纪轻轻就考上见习圣殿骑士。
但此后的晋升一直不太顺利,年过三旬,也不过升到八等圣殿骑士。
他自认不是实力上的问题,圣殿骑士团虽号称是平民也有机会出头的地方,但毕竟待遇还是不同的。
他也早息了升迁的心思,一门心思地专心修行。
除了对于圣光的运用,他最得意的就是剑术。
经过多年的努力,莱昂内尔骑士自认已经是圈子里的剑术佼佼者了。
因为自己的人生经历,他最看不得的就是那些油嘴滑舌、油头粉面,没什么本事却升得飞快还瞧不起人的贵族子弟。
他过得很节俭,家里值钱的东西只有三样——武器、铠甲、战马。
三样东西与他强大的本领,带给了他荣耀。
他平常颇受平民爱戴,这次教廷出征,骑士很快就与分到他手上的平民士兵们打成一片,除了凭借共同的立场和话题,更多的还是这些斥候都是军中精英,最服的就是战斗高手。
而这个嘴上油滑的、明显是来军队镀金的、到现在还不知死活地为渎神者卖命的臭小子,居然胆敢砍了他荣誉的来源之一——他心爱的战马。
之后还胆敢挑战自己。
就凭他一个自视甚高的纨绔?
所以,这个少年在他的眼中已经是一个死人。
骑士沉默地蹲下身,找准犹自挣扎着、痛苦着的爱马的心脏,补了一剑,并直视着它的大眼睛等它断气。
战马很快不动了,他的怒气也已经升到了顶峰。
斥候们已经在双方周围围成了一个较密集的圆圈,铁甲骑士在教廷的几个圣殿骑士同僚也逐个从后面赶到。
但谁都没有出手攻击那个少年。
这人已经被默认为是莱昂内尔的猎物了。
虽然欺负小孩子并不是他的习惯,但不亲自手刃仇人同样不是。
举剑至眉行了个骑士礼,不等对方回礼,莱昂内尔就快步上前,挥剑自上而下劈斩。
荣誉感让他没有动用圣光。
但即便如此,这个骑士盛怒之下的劈斩,亦可以直接将眼前的人连带盔甲从中分为两段。
不知是否错觉,刚才他还觉得那个少年对手的脸上由种怯怯的懦夫像,但自己的剑一挥起来,对方的表情就变了。
变得庄严且专注。
少年的剑连鞘带柄,甚至护手都是某种感觉上很暗沉破旧的木头,没有任何装饰,但剑身却着实明亮。
这柄明亮的剑,以极快的速度挑了起来,并在他的剑身上轻轻一磕一引。
于是骑士这一剑劈歪了。
而且因为用力过猛,这一剑收势不及,直接劈在地上,斩出一道深入土壤的剑痕。
全场的人,甚至包括少年本人都惊讶地“啊”了一声。
凯文虽然穿着中队长的制服和铠甲,但全场没一个人认为这个少年是有真本事的,都以为他是某种军中有点关系的高层子弟,没人认为他能接住一个本领高强的圣殿骑士一剑。
但这种事就这么发生了。
莱昂内尔敏锐地捕捉到少年脸上的惊愕神情,他恍然了:“原来是瞎蒙的吗?”
他有足够的理由如此认为,不光是因为少年的表情,也因为刚才那一剑劈歪,他也因此空门大露。
少年却没有趁机刺他一剑。
骑士收剑。
拧腰、踏步、直刺。
标准的刺击动作,留三分力,剑上带着后手和变化,如同教科书一般。
虽然知道对方只是凑巧接了自己一剑,但骑士已经收摄心神并反省了自己的错误。
刚才那一剑的确破绽太大,不然也不会被一个菜鸟凑巧接下来。
愤怒并不是失误的借口,观战的袍泽们都看着自己呢,不能再丢人了。
少年如梦方醒,长剑亦是一招直刺。
“结束了。”
莱昂内尔觉得对方的应对弱智到很可怜的地步。
自己先刺他后刺,等自己剑尖扎在他胸口了,这少年的剑估计都没递出来一半呢。
这样想着,他的剑又快了三分。
却不料少年中途变招,旧剑换了轨迹,搭在了他的剑上。
力道不大不小,正好能稍稍引偏他的剑。
骑士已有了准备,自不会再被轻易带偏剑路。
手腕一抖,他的长剑压了回去,继续直刺。
这一剑,不扎在心脏,也扎穿他的肺。
“一招就收拾掉你。”
正这么想着,他感觉到对方剑上的劲力又是一变,
还没反应过来,只听“铮”的一声,一柄长剑旋转着飞上半空。
围观者又是齐齐“啊”了一声。
莱昂内尔不太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只看到眼前剑光一闪,手上一空,剑就脱手了。
等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骑士羞愧难当,恨不得当场撞死。
但眼前的少年再次露出了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
骑士正觉得诧异,少年却以迷茫的语气说出一句极侮辱人的话:“所谓圣殿骑士,真的只有这种程度吗?”
没人觉得少年是真的无意间说出这种话,所有人都以为他在借机侮辱对手。
这位骑士之前的确表现得非常愤怒,但正因如此,他同意与对方单挑赌斗这个行为也显得越发高尚——虽然也可能是因为他没想到自己会输。
但这种“高尚行为”却得到了这么个下场,人都是向着自己人的,骑士的部下们才不管长官是不是以大欺小倚强凌弱,他们只看到这“可恶的贵族小子”先是偷袭砍了自己上司的马、又不知道用什么卑鄙方法赢了赌斗,此时还欠揍无比地口出狂言侮辱人。同仇敌忾之下,他们纷纷在人群中大喊道:
“还啰嗦什么,这里是战场,本来就不用跟他单挑赌斗的。”
“一定是这小子用了什么作弊方法才赢了决斗,不能算,长官再比一次。”
“还比什么,干脆杀了他!”
“对,杀了他!”
铁甲骑士原本对少年升起的些许敬意此时已经荡然无存,而且部下们的话在他听来也很有道理。
他的确不知自己是怎么输的,也许真如部下们所说,是这小子做了弊。
即使真的不杀对方,他也希望再比一次。
但说过的话又不能不算,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决断,皱着眉半晌不语。
第一百四十五章 可怖()
这时,莱昂内尔身后人群中的另一位骑士站了出来替他做了决定。
这位骑士名叫盖尔,是个花白头发的中年人,较莱昂内尔年长,资格也老。
他语气平和,说话的内容也显得非常有道理:“小伙子,你刚才赢了比斗不假,但虽然莱昂内尔骑士答应可以放了你,我们却没有。所以……”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无耻,骑士斟酌了一下,道:“不如我也跟你赌斗一场,你赢了,我放你走,如何?”
本以为这个目中无人的骄狂少年就是不破口大骂也会搪塞推辞,说不定还会撒泼动手,正好借机将他擒下。
但刚才还是一副如在梦中的样子的少年,反应却再次出乎他的预料。
“再比一场?太好了!”
少年的声音欢快无比,他又道:“不知如果我赢了你,另外几位骑士大人是不是承认结果呢?”
“这……”
花白头发的骑士老脸一红。
他有些羞愧,但更多的是恼怒。
羞愧是因为少年明显在讽刺自己这边说话不算。
恼怒,自然是因为这小子狂妄言辞的刺激。
赢了我?
你还差一百年呢。
骑士回头以目示意。
人群中其他几位圣殿骑士自然了然他的意思,都点了点头。
于是他回过头来,打算告诉少年这次所有的圣殿骑士都已经同意这次就算数。
但少年的声音再次抢先响起:“不用为难了,不如你们一个个都来比一场吧!”
盖尔愕然了。
他仔细看去,发现少年竟一脸的期待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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