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来。”
账房先生柯以道是位文文弱弱的中年男子,见了白浅浅,得知她才是真正的当家,不由得对眼前这位丑陋的小姑娘另眼相待,“当家,我是鎏金阁的账房,在阁里干了三年零五个月。”
“立即清点所有账目。”白浅浅两世为人,身上散发着和十五六岁少女极不相称的淡然,那双眸子带着几分疏离几分锐利。没来由地,柯以道从内心臣服于白浅浅,转身去了账房。
“二小姐,虽然你有房契地契在手,但谁能保证你手中房契地契的真假。“从白娆娆和白浅浅的对话中,王掌柜才得知,眼前这位就是从未谋面的白家二小姐。二小姐在白家的地位,他略有耳闻,在深宅大院,不受宠的子女连夫人身边的嬷嬷都比不上。
王掌柜对其余伙计使了个眼色,音调陡然抬高,“你们所有人听着,今日白家二小姐无故闹事,想要砸鎏金阁的招牌,大伙都给我拿出十二分精神防着盯着,别让她闹出什么大事儿来。三牙,你去通知当家过来。”王掌柜口中的当家,自然是指白长卿。
“想走!”唐如玉身形闪动,瞬间移到楼梯口,将药粉撒在三牙身上。三牙眼前一黑,晕倒在地。唐如玉拍了拍他的脸,再踢了踢他的腰,没有一丝反应,整个人犹如木棒一般躺在地上,“真没劲,这么点药粉就成了这样。”
“你们——”王掌柜反应过来,这白家二小姐并非胡闹,而是打定主意夺走鎏金阁,“全部给我上,当家那边,我自有交待。”今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绝不能让白浅浅执掌鎏金阁。
“是。”数百名伙计前赴后继,一拥而上,仗着人多,朝白浅浅、唐如玉和碎玉挥动拳脚。唐如玉刚想撒药粉,就被白浅浅拦在身后,“你和碎玉靠后,这些人我来解决。”掌心翻转,一股强劲的风力朝人群袭去。
“嘭——”
“嘭——”
……
偌大的鎏金阁内传来阵阵沉闷的声响,紧接着传来此起彼伏的呻吟声。王掌柜愣愣地瞧着满地打滚的伙计,脚下一软,跪在地上,连连求饶,“二小姐饶命,二小姐饶命……”
白娆娆被震飞三丈,重重摔在展柜上,口中一阵腥甜,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张老是鎏金阁的工匠,年过八旬,在众位学徒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上得楼来,见了白浅浅,微微凹陷的双眼湿润起来,“二小姐,你终于来了。”说完,转身对众位学徒说道,“赶紧拜见新当家。”
“拜见当家。”众人齐声说道。
当年,张老原本在一家小金楼当工匠,他费尽心思设计打造出的新品,屡屡遭当家否定,郁郁而不得志。娘独具慧眼,无意中发现了张老,重金把他挖过来,这才有了后来鎏金阁。白浅浅没有见过张老,但她知道,张老感念娘的恩德,就算娘去世后,也守在鎏金阁。
第二十四章 双面账册()
“当家,这是所有的账册,请过目。”柯以道毕恭毕敬地送上账单。
白浅浅随意翻了翻,嘴角闪过一抹冷笑。果然有问题!白家的家业,名义上由白长卿打点,但她知道,白长卿自视甚高,并不是经商的料,实际上各家的生意都由掌柜打理,而这些掌柜,无一例外,全是葛氏的人。
前世她嫁给李锦洛,白家没有给任何嫁妆。葛氏拉着她的手,一边掉眼泪,一边说,“浅浅,虽然你不是我亲生的,但这些年我从未把你当外人看待。你今日出嫁,娘很高兴,李家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之家,但也是世家,锦洛又是个有报复的,将来你必定享尽荣华。这些年,生意越来越不景气,我和你爹商量过了,这次你出嫁,你外祖家送来的嫁妆丰厚无比,我们白家就不再添置。浅浅,也别怪你爹,前些年生意亏了不少,他也难过。”
可是后来,白娆娆、白妖妖出嫁,嫁妆丰厚到震惊整个离月城。
“柯账房,如果我没看错,鎏金阁去年一年的收入是三万两白银?”白浅浅指着最后的总数目说道。上面显示,去年结余三万一千二百两白银。
柯以道点了点头,“是。”账是他做的,所有的数据皆由王掌柜提供。他做事向来仔细,前前后后算过很多遍。做帐时,他也曾疑惑,为何支出的数额会那么多,可王掌柜让他只管记账去,其他的什么都别管。
“从账面上看,倒是天衣无缝。王掌柜,这些年辛苦你了。”白浅浅对跪在地上的王掌柜说道。
王掌柜慌忙回答,“不辛苦。”
“可是王掌柜,做生意,光是辛苦远远不够,得懂得如何赚钱。鎏金阁偌大一座金楼,一年的结余仅三万两,说出去也不怕污了你的名声?”白浅浅指着采购一栏说道,“你倒是说说,为何支付给玉石商的银钱比市场价整整高出一倍?”
“二小姐,你有所不知,鎏金阁所用的原料,无论金银还是玉石,皆是最好的,价格自然比别家高一些。”王掌柜思绪翻转,这二小姐幽居大院多年,怎会如此深谙经商门道。
“高一些?柯账房,把鎏金阁和玉石商的交易底账拿出来。”对王掌柜的说辞,白浅浅淡然一笑,做假账这样的事儿,对王掌柜而言乃家常便饭,但只要是假账,总会有蛛丝马迹。
王掌柜心中暗忖,幸好他心思缜密,所有账目坚持亲力亲为,确保滴水不漏。就算这二小姐有天大的本事,也找不到任何破绽。
柯账房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王掌柜,没有去取柜台上的分类账册,而是径直去了后院。
待他回来时,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账册。王掌柜心口猛地一沉,肥胖的身躯此刻变得灵活无比,从地上一跃而起,朝柯以道扑过去,想夺走账册。这本账册,无论如何不能落入二小姐手中。
就在他白胖的手触及账册那一瞬间,唐如玉抢先一步将账册夺走,“王掌柜,实在不好意思。现在,我家小表妹是鎏金阁当家,账册归她所有。哟,哟,哟,你这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吓傻了?”
王掌柜双眼死死地盯着账册,突然发疯一般朝唐如玉扑去,“还给我!”
唐如玉飞身而起,轻巧避开,王掌柜重重地扑在地上。
“小表妹,给。”唐如玉将账册交到白浅浅手中。
“当家,这本账册是王掌柜藏在后院梨树下的。”柯以道如实禀报,他入鎏金阁前曾在别家当过账房,从不弄虚作假,也因为如此遭到掌柜嫌弃,后来入了鎏金阁,王掌柜会将账目数据做好,再交由他做账。有一天,他做账做得极晚,夜里出门方便的时候,发现院子里竟然有人。他躲在角落里细细瞧去,竟是王掌柜在挖坑。挖完后,将一个黑匣子埋了进去。
“你——”王掌柜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千算万算,没想到竟然会被柯以道发现。当初他之所以留下柯以道,正是看中了他的老实,几乎言听计从,没想到竟是个有主意的。
“原来如此!王掌柜,为了这鎏金阁,你还真是用心良苦。”白浅浅翻开账册,眉头越拧越紧,猜测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外一回事,娘的心血,竟然就这样被他们践踏。
“王掌柜,这本账册和你名面上的账册相去甚远,去年明明赚了二十万两白银,为何账上只有八万两?其余的十二万两去了哪儿?莫不是被你给污了……”白浅浅音调陡然抬高,“你是鎏金阁的掌柜,却瞒着当家贪银子,这可是犯了大楚国的律法。”
“碎玉,立即到府衙报官。鎏金阁的掌柜王有财,贪图主家银子,白白污了十二万两。”
很快,贺兰珺就亲自领着人到了鎏金阁。“二小姐,碎玉来报,说王掌柜贪图主家银两,可有此事?”今日的他,墨色官服加身,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凡的气度。望向白浅浅的目光温柔如水,眼角眉梢皆带着几分笑意。晚宴那日,他也是这般瞧着她,视其他人如无物,仿佛天地间只有她一人。若是在前世,她必定会被打动,可这一世,她不再痴傻。
“正是。”白浅浅说道,“鎏金阁是我的私产,前些年交由我爹打理,今日我到鎏金阁查账,发现少了十二万两白银。还望贺兰大人做主,替浅浅找回公道。这样的掌柜,我是断断不敢用了。”
“来人,将王掌柜带走。二小姐放心,贺兰一定给你满意的答复。”贺兰珺的人拖着王掌柜回了府衙。
宫家。
沐白手握青铜剑,笔直地守在书房外。公子交待过,无论里面发生什么,都不要进去。
“嘭——”
“你无耻——”
“你竟敢打我的脸?”
……
听着里面的声响,沐白无奈地摇了摇头。龙五魅,无论你如何勤学苦练,都打不过公子的!
第二十五章 远房亲戚()
当白长卿和葛氏得到消息,急匆匆从大院赶到鎏金阁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乱糟糟的画面:白娆娆缩在角落里,双眼惊恐地盯着白浅浅;店里的伙计一个个全部倒在地上,或痛苦呻吟,或晕死过去;张老和柯以道毕恭毕敬地站在白浅浅身旁,向白浅浅禀报着店里的情况,显然已经把她认作新当家……
鎏金阁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早已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大家围在门口,你一言,我一言地讨论。
“听说,这白家二小姐才是鎏金阁的正主。”
“鎏金阁本来就是白家的呀?”
“你有所不知,白家二小姐并未葛氏亲生,鎏金阁是二小姐生母的私产,留给了她唯一的女儿。白家大院上下,全都沾了二小姐的光,才过得如此潇洒快。“
“原来竟是这么回事。”
……
大院上下沾她白浅浅的光?真是天方夜谭!白家如今所有的家产都掌握在她葛绵绵手里,怎么可能会是白浅浅的?这丫头,原来是个随意拿捏地主儿,如今竟变了个人一般,难道她发现了什么?不行,这个丫头不能久留,必须赶紧找户人家打发掉。
而白长卿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大家的议论,他听得清清楚楚。他们说,白浅浅才是鎏金阁的正主,难道?不,不可能。上官月儿病逝时,亲口告诉过他,家中所有家产的房契和地契全都被烧毁了。上官月儿从来不曾欺骗过他!
更何况,上官月儿离开人世时,白浅浅只有三岁,只是懵懂无知的孩童,她怎么可能把如此重要的东西留给白浅浅?
这些年来,房契和地契一直都是压在白长卿心中的巨石。外人皆道白家富贵无比,羡慕他娇妻在怀,金银在手,却不知道白家所有的家产都来自上官月儿。当年他正是看中了上官月儿的钱,才千方百计把她娶回家。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家中所有大事小情皆由上官月儿打理。
随着白家生意一天天好转,银钱如流水般滚滚而来,他终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得意。但娘的一句话提醒了他,娘说,长卿,若你不能执掌白家大权,将来这白家迟早会成为上官家。也是从那时开始,他三番五次暗示上官月儿将大权分出来,可遭到上官月儿明确拒绝。
在他烦闷的时光里,他碰到了葛绵绵,巧笑倩兮,温柔体贴,这才是他喜欢的女人。从那以后,他沉迷温柔乡,对上官月儿愈发冷淡。后来,葛绵绵怀孕,他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毕竟白家并非他做主的白家。原本以为上官月儿会大哭大闹,没想到她异常平静,让葛绵绵进了门。
葛绵绵就是他的解语花,就是他的常春藤。在葛绵绵的指点下,他一步步介入白家所有的家业,一点点安插自己的人手,他相信总有那么一天,白家会真正成为他和葛绵绵的白家。
他原本以为,这一天会很久,没想到却来得那样快。上官月儿突然患上重病,不久就撒手人间。
后来,他几乎翻遍了家中所有的角落,都没有发现房契和地契,这才放下心来。
“浅浅,你怎么能如此胡闹!王掌柜为我们白家操劳这么多年,你怎么能污蔑他贪钱?”顾忌到有外人在场,葛氏压了压语调,尽量将自己愤怒的情绪隐藏起来。
“娘——”白娆娆见到葛氏,就像溺水的人,终于找到一块浮木,扑进葛氏怀里,哭出声来,“娘,我好怕,二姐她好凶,她杀人——,她还把王掌柜送去了府衙——”
白娆娆这一哭,葛氏的心犹如刀绞一般,一直以来,她把一双女儿护得很好,从来不让她们受半点委屈,“可怜的孩子,别怕,别怕,你二姐遭了魔怔,回头娘请观中的道士前来瞧一瞧。”
“白三小姐,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家小表妹杀人?你倒是说说,这阁里谁是死人?”唐如玉出言讽刺道。白娆娆平时仗着白家的家底,傲慢无礼,却原来是这样不经吓。若是在唐门,这样娇弱的女子早就被她毒死了。
“你叫她什么?小表妹?你是上官家的人?“白长卿暗道不好,若这丫头真是上官家的人,那他所有的盘算都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可上官家的书信里明明说,只上官菡一人前来,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位唐姑娘。况且,唐姑娘的衣着打扮全然不像来自名门贵胄。
唐如玉不屑地回了白长卿一眼,“我是不是上官家的人,和你有什么关系?“
没有承认,那就表示她不是上官家的人。只要不是上官家的人,那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白长卿转头看向白浅浅,这个他忽略了十五年的女儿,此刻正淡定地坐在木椅上,竟有种说不出的气势,像极了年轻时的上官月儿,“浅浅,立即到府衙让贺兰大人放人。王掌柜怎么可能污我们鎏金阁的银钱,他可是你娘的远房亲戚。“
“我娘的远房亲戚?我怎么不记得。“白浅浅反问。顿了顿,语气陡转,指着葛氏,“或者,你是想说,王掌柜是葛姨娘的远房亲戚?我差点忘了,葛姨娘出自清河镇,镇上人家清苦,哪里见过这样多的银钱,一时起了贪婪之心,也是有的。不过这王掌柜也太目中无人,竟然贪了十二万两,这些可都是我的钱。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呐。”
“十二万两?怎么可能?”白长卿被这庞大的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