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蕊轻轻地涂抹在福毓的脖子上,那感觉凉丝丝地,甚是舒适。
“青陵这会子醒了,发了一回梦,不知是说了什么。”青蕊回话道。
福毓闭着眼睛,一只手放在手边的矮几上,青陵虽是个下人,但是自小都是在郑府里长大,又是自小服侍她,吃穿用度较小门姑娘还要精致,什么时候遇到过这样子的事儿。“给她点支安神香。”
“是。”青蕊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是看青陵那个样子,还有姑娘脖子上的伤,也都明白不是青陵说的那般简单,既然姑娘不说,她们这些做奴才的也自然不会去问了。
那头郑福柔已经沐浴过了,今日她是在贵女面前出尽了风头,拔了头筹,还得了那把自杭州带来的扇子,用这扇子的人,非富即贵,那宫里的娘娘可都用不上,想到此,她心里才舒服了些。
“奴婢看姑娘这扇子,果真不是凡品,这扇面薄地,上头纹的侍女浣纱图真真是似真的呢!”
说话的是郑福柔身边的二等丫鬟云儿,瞧着翠英手中拿着的那扇子,阿谀奉承了一顿。
翠英不屑地瞥她一眼,心中冷哼,也不看看自己那下作样子。
夸耀的话,谁都爱听,郑福柔自然知道这云儿不过是讨好她才来说这些话,这些年自己早已习惯了,不过心里也是极受用的。
“柳姨娘来了。”门口守着的丫鬟报了一声,便走进来一穿着湖绿色褙子的年轻女子,正是柳姨娘。
“姨娘怎么过来了?”郑福柔笑盈盈地下了炕,然后去拉柳姨娘的手。
“你呀。”柳姨娘笑了笑,“今日可有什么不顺利的?”
说到此,郑福柔笑意更甚,“姨娘放心了。”说着便和柳姨娘一道坐到了炕上。
“姑娘一首诗词,惊艳了许多人,饶是奴婢不识几个字,说不出几句文章,也觉得那诗词听起来极好极好。”翠英将那扇子递给柳姨娘,“今日姑娘可是夺得了这头彩,这扇子宫里的贵人想要,还买不着呢!”
翠英嘴巧,几句话便将柳姨娘哄得开心了,捧着那扇子端详了许久,这样精致的扇子,她活了几十年,也还是头一回见,见自己女儿正是风华之时,心中又柔软了些,“那三姑娘呢?”
听到柳姨娘叫三姑娘,郑福柔微微蹙眉,这叫柳姨娘身份矮了一截,她心中有些不快,但是很快就压了下去,“听说是摔了,至于是如何,我是不清楚明白的。”她和郑福毓不是一同出的蒋府,待郑福毓走了,蒋新月的丫鬟才报与她,她只当是郑福毓面子挂不住了,心里痛快了许久。
“摔了?”柳姨娘提高了声音,而后面上又浮现了些笑意,“你宽了心罢,这三姑娘不过是块木头。”空有一个身份又如何,如今郑福毓是站在云端上的人物,那她就会想法子叫她跌进泥土里,在她眼里,郑福柔才真正是一块美玉,最是应该被捧进云端的人,只不过是投错了胎,进错了肚子,一个庶出的身份,叫她矮了郑福毓那般多。
“姨娘,你放心吧。”她一定会叫郑福毓尝尝以往自己被羞辱的感觉的。
娘俩说了会儿话之后,柳姨娘又提起三公子的事儿来。
“你父亲明日就回来了,今日传了信了,你三哥,我也是没个法子。”提及儿子,她是又爱又恨,女儿自来不叫自己担心,这个儿子不知操碎了自己多少心,若不是有老夫人护着的,还不知什么时候被郑凛打死了。
“父亲气消了,三哥就会被放出来的。”郑福柔叹气,“还得让三哥去父亲那儿认一道错。”
“你说的极是,我明日便去同你三哥通气。”
再杂七杂八说了些之后,柳姨娘便回去了,郑福柔又看了那扇子两回,才叫云儿熄了灯火。
如今天气已经日渐凉快下来了,大早福毓起身便往正院那头去。
这两日,尤氏也养好了些,气色确实是较前段日子好了,但是身子也是好一日歹一日的,说不上好,也道不出坏来。
“毓姐儿过来了。”尤氏一见福毓,便笑了起来。
“母亲。”她叫了一声,便坐在床边的伤绣墩上,两只手去拉尤氏的手。
“怎么穿了件有领子的衣裳,以往不是最不喜了吗?”尤氏看福毓今日穿的一件桃红色半领罗裙,这红色极衬她肤色。
“以往不爱,如今爱上了,青佩几个还直夸我好看呢。”
“是呀,三姑娘呀,那真真是如神仙妃子般。”青佩听了,在边上帮腔。
尤氏听了也是一笑,骂了句“泼猴儿”。
昨夜擦了肤凝脂,今早看,确确实实是好了不少,但是还是看的出来的,她每日都会来尤氏这儿,总不能叫尤氏看了出来,这手还好说,这脖子上的,难不成要说是她听了太子和顾世子几人的谈话,被发现之后,顾世子掐的?
“听林嬷嬷说你昨个儿摔了,我还是今早才晓得消息的。”说罢,尤氏便仔细地看。
“不过是扭了脚了,手碰破了皮,又无什么大碍,瞧,我这儿不是好好的?”
“你呀,这女孩儿的身子,都是要自己爱惜的。”尤氏捏了捏她的脸,“别人哪会爱惜你?”
“夫人这话说的。”
一道浑厚的声音传了进来,跟着便是屋里屋外的丫鬟婆子请安的声音。
这话音一落,人便已经走了进来了,正是安国公郑凛。
郑凛将才才从宫里出来,便直接来尤氏这儿了。
“父亲!”福毓眼睛一亮,站起身便行礼。
“毓姐儿大了。”郑凛满意地点头,福姐儿的规矩如今是学得越发的好了,人出落的也更娇了。
“身子可好?”
“嗯,都好。”尤氏答道。
福毓不好打扰父母温存,寻了个由头,便出去了。
父亲如今回来了,也就是说,宫里的事儿解决了?
一想到宫里,她就会想起昨日在竹林里的事儿,太子殿下怎么会在蒋府呢?而且还是同蒋津远和顾怀慎一道?太子日后出了那些事儿,顾怀慎又是如何将自己摘的干净的?
这些事儿,福毓只恨自己上辈子从来不去打听,如今想知道些什么也还要自己慢慢地去猜。
刚出正院不久,便碰见了林嬷嬷领着十多个十来岁的丫头。
林嬷嬷一见是她,恭恭敬敬地行礼,身后的丫头也跟着林嬷嬷行礼。福毓只受了半礼,林嬷嬷是母亲身边的老人,这礼还是要让的,然后又扶了林嬷嬷一把。
“瞧清楚了,这是三姑娘,日后要是出了什么错乱的,仔细皮子。”林嬷嬷对身后的十多个丫头说道。
那十多个丫头都是刚留了头的,衣裳已经换成了郑府三等丫鬟的衣裳样式。
“嬷嬷这是?”
“回姑娘的话,是吩咐奴才今晨在人牙子手里买的十二个丫头,回来好生教养着。”
说到丫鬟,福毓想起了香云,林嬷嬷这回又买了丫鬟回来,自然会精细许多的。
第二十七章()
晚膳时分,老夫人那头请了郑凛过去。
福毓听着青柳回来汇报消息,缓缓放下筷子,喝了青蕊捧过来的茶水漱了口。
“二夫人那头倒是没什么,这几日也不知在忙什么,不过听夫人身边的林嬷嬷说,外祖老夫人要上京了。”青佩立在一旁回话。
“是吗?”她笑了笑,放了手中的茶盏,外祖母上京,这是迟早的事儿,几位表哥上京考试,时日定在八月初九。
“那备好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姑娘这些便放宽了心罢,老夫人将这事儿已经教二夫人去做了,将正院的东跨院都收拾出来了,就等着外祖老夫人来了。”青蕊一旁搭话。
福毓倒不是怕吴氏做不好这些,吴氏才刚开始掌家,自然想在严氏面前好生表现,做事也一定会精细的,虽然秦氏已经不算是主子了,但是还有尤氏,尤氏一天不死,那占据的位置便还在,若是死了,到时候郑凛还会续弦,那时候吴氏也好拿捏新夫人,毕竟严氏年纪也大了。
“外祖母可有递了信儿了?”
“是呢,约莫五日之后就到了。”青佩回道。
外祖母过来,一把老骨头在路上折腾,还不是心里放心不下母亲,这回过来只怕也是怕母亲身子有个万一,母亲还留下三个孩子,外祖母这回来,也算是给母亲撑腰,叫祖母也不要忘了母亲的身后还是有一个尤家的。
郑凛被请到老夫人的兰桂园去,福毓也猜到了几分,要么是为了三公子的事儿,要么就是为了三叔和秦氏的事儿,这两件事儿,严氏必定会提及的。
“正巧,我有几日没去给祖母请安了。”她说道,青蕊伺候她换了衣裳后,便直接往兰桂园去。
果不其然,进了兰桂园,便听见了柳姨娘的哭声,不用猜,也知道这会儿说的就是三公子的事儿。
“三姑娘来了。”门口的丫鬟见是郑福毓,便屈身行礼,随后通报了一声。
“毓姐儿给祖母,父亲见安。”她进去,便对着严氏和郑凛行礼请安。
严氏笑着拉她坐到自己的边上,她才细细看,柳姨娘哭得花枝乱颤,穿着素雅,那模样叫人怜惜,郑福柔正拿着帕子给她抹眼泪。
“毓姐儿怎么过来了。”郑凛看着自己的小女儿,黑沉着的脸色好了许多。
“给祖母问安。”她乖巧地答道,随后又转头问严氏,“祖母身子可大好了?”
“好了好了。”严氏一脸慈爱,“年纪大了,总是少不了这些病痛的。”
她看了柳姨娘几眼,再想到方才她进来时郑凛的脸色极差,就知道了三哥那事儿是没求妥,郑凛膝下几个儿子,独独这个儿子不争气,年纪比他小的,书都读的比他好,偏生这个儿子不成器,成日里泡在胭脂花酒里。
“父亲,敏哥儿天天都在习字,就等着您回来瞧的,现在敏哥儿的字呀愈来好了。”
提起小儿子,郑凛想到那个胖团子,也禁不住地笑了起来,“说来也有段时候没给敏哥儿检查课业了。”
“父亲宽心,敏哥儿上学时极认真的,上回还抄了篇诗文给祖母。”
“哦?”郑凛看向严氏。
严氏也是笑了笑,“长进了不少了。”
“是呢,上回三哥还教他写字,敏哥儿学得极快。”
送诗文不过是个幌子罢了,敏哥儿一个七岁的孩子,写的再好又能好的到哪儿去,既然祖母要她像父亲求情,那她自然不能违祖母的话。三哥一向浪荡不羁,哪里会教敏哥儿识写字,不过是在郑凛这儿求个情。
听到“三哥”二字,郑凛脸色微沉,看得柳姨娘和郑福柔心中一跳。
“你三哥能教出什么好的来!”
“三哥写的一手好字,父亲恐怕不知。”福毓也是捏一把冷汗,幸好这个不学无术的三哥,那手字写得漂亮,以往家学的夫子还夸了他好多回,不然这话,她就圆不过来了。
“言哥儿的字真真好看。”严氏一拍手,对着边上的丫鬟说道,“将三公子题字的画拿上来。”
“罢了罢了!”郑凛一挥袖子,面上虽是不愉,但是较先前好了不少了,“个个都夸那孽障好。”
严氏知道郑凛心已经软下来了,便笑道,“我孙子孙女哪有不好的?”
福毓也笑,眼神落到柳姨娘身上,柳姨娘红肿着一双眼睛,楚楚可怜,正对上她的目光,又别过了头去。
“父亲,三哥也知错了,这段日子三哥还抄了十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我明日就叫三哥拿过来给您看。”郑福柔见机软了声音说几句好话。
福毓瞥她一眼,明日拿来?三哥还被关着,父亲也没说放出来,她这话倒是好。
郑凛想了想,毕竟是自己的儿子,“罢了罢了。”
严氏、柳姨娘和郑福柔面上一喜,知道这事儿久这么过去了。
“不过,若要是再有这么一回,我管他千万般好!”
这回,郑凛是软了心了,但是要再闹出那么一回,郑凛只怕会被这个儿子气疯。
这事儿一有了定数,柳姨娘和郑福柔坐了一会儿便寻着理由退下去了,郑福毓知道祖母还有事儿要同郑凛说,也坐了一会儿便告退了。
出了兰桂园,青蕊便问道,“奴婢实在不解,姑娘为何要帮着柳姨娘。”
姑娘向来与二姑娘和柳姨娘面和心不合,三公子又是柳姨娘所出,她实在是想不通姑娘作何要帮柳姨娘,而且,不见得柳姨娘和二姑娘会感激姑娘。
“这不过是卖个人情罢了,就算我不去,终有一天,父亲的气消了,三哥还是被放出来的,不过是早晚的事儿。”何不在祖母那儿做全了,堵住其他人的嘴?
再说了,依照三哥的性子,那样子的事儿,既然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譬如翠英和三哥,这已经算是一个把柄握在她的手里了。
“姑娘说的极是。”青蕊想了想,才回道。
七月中,江浙一带接连几日大雨不退,大水不治的消息,快马加鞭地传到了帝京。
不单单是江浙一带,连着帝京,也是下了足足两日的大雨,大雨磅礴,这月盛开的花儿都被打的七零八落了。
“世子,陈大人。。。。。。”
“怎么?”顾怀慎坐在金楠木桌前翻阅今晨飞鸽传来的书信。
“死了。。。。。。”那士兵跪在地上回话,言语中敬畏。
顾怀慎握着信的手一紧,瞳孔微微沉了下来,“死了?”他音调上扬,是问话。
那士兵身子一抖,只觉得世子这个样子可怕极了,“是。。。是,小的今日去送饭时,便不听陈大人回话,一探气息。。。全无。。。”
陈大人可是那本账簿的关键,他们如今问出来的东西还少,可是在这个关头,陈大人竟然死了?
顾怀慎虽早已动了陈大人的心思,但是他手中握着的是陈大□□儿的性命,陈大人也知道如果自己死了,自己的妻儿也活不长,所以关于账本的事儿,他一直是有所保留,一直是在给自己留后路,这么一个聪明的人,不可能自尽。
他虽然把陈大人关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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