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气笑,怆然而又悲愤。
晋王冷哼一声:“你委屈什么?这一切都是我逼你的么?我可曾逼你下手杀我了?”
皇帝听得一滞,怒吼道:“你不给我脸,我这个皇帝做得还有什么意思?”
“早在几十年以前,你就不要脸了,现在还谈什么脸面?你昏庸就罢了,只要好好做你的皇帝,我替你守着江山,保你一世无忧就是,没那个斤两,却还非要作,自个作死,能怪我么?”晋王不屑道。
皇帝听了更气,抓起枕头就砸,晋王不屑道:“省省吧,若不是阿离的药给你吊着一口气,你早没命了。”
“你这么恨朕,朕死了不是更好么?为什么还要吊着朕这口气?”皇帝颓然道。
“当然是要让你亲眼看看,我是如何明正言顺,在万人期盼下登上帝位的。也让你知道,当年,你当上皇帝,并非你赢了,而是我让,我若不让,这个皇帝,你一天也做不成。”晋王哈哈大笑道。
皇帝就算再蠢,也明白自己完全中了晋王父子的圈套。
先是作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只带几个人进宫,十几个人由着太子组织的五千精兵围杀,却早就暗中将朝臣全都召集在宫里,让他们目睹自己和太子残害他这个兄弟一家的真相。
如此一来,就算他脱围后,将自己杀了,大臣们心中也能接受一些,然而,爱惜羽毛的晋王根本还不满足这一点。
故意安排了贺初年挑起太子的嫉恨,让太子在绝望的妒火里暴发,以至动手谋刺自己。
现在好了,明明晋王才是最终的受益者,但在群臣眼里,他才是受害者,登上皇位也是理所当然,应理明条的事。
自己父子则一个背上残杀手足的骂名,另一个则背上弑父谋逆的罪名,好,好,真的好,一切都算计得精精细细,毫无破绽,天底下,怕也唯独他有这个本事在抢夺帝位的争斗中,能里子面子全占尽,不得半点骂名,这样的心机,自己又怎么跟他斗?
他说得没错,他想要当皇帝,早就可以当,只是不屑,懒得与自己争罢了,
“你赢了,朕不如你。”皇帝由衷地说道,只是,一双与晋王相似的俊眸里,有着刻骨的仇恨与怨毒,“你当皇帝吧,我会在地下等你,诅咒你的,晋王,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晋王微微叹了一口气,幽幽道;“你是不是认为,全是我的算计,你才败得如此彻底的?”
“难道不是么?”皇帝怒道。
“怎么不想想,我算计的是人心,如果,你的心不那么狠毒,还念半点兄弟之情,你不设计杀我,我的计划,又怎么实施得起来?还有,如果太子心性良善一点,包容一点,*一点,又怎么会在几句话的挑拨之下,就狠心动手杀你这个父亲?皇兄,你败的不是这场权谋,而是做人,你做人就很失败,做父亲更失败,为身不正,也教不出优秀的儿子,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晋王说罢,冷冷地站起来,朝外走去。
“晋王,你杀了朕,有本事杀了朕。”皇帝恶狠狠地狂吼。
“你当我傻啊,杀了你,减轻你儿子罪责?让我分担一些?妄想!”晋王含笑道:“何况,让你活着,比死更痛苦,我还要让你亲耳听到废你的诏书,亲眼看见我登上你最在意的皇位呢。”
皇帝气得一口血堵在了喉咙里,眼睛翻白,晕了过去。
这一夜,穆清瑶睡得很不安稳,梦中,总浮现出贺相的脸来,慈爱的,温和的,薄怒的,可不管在什么情形下,只要面对她,贺相都是一脸笑,慈和的,象会随时将她拥进怀里疼爱的样子。
可画风一转,变成了贺相身着囚衣,披头散发被押上了刑场,千万百姓围观,都指着贺相骂,骂他是祸国殃民的佞臣,骂他擅弄权术,骂他狐媚惑主,还拿臭鸡蛋,烂菜叶砸他……
指尖突然刺动,猛然从梦惊坐起,全身汗透。
手却被夜笑离捉住,阿离漆黑的眸子里全是担忧:“你梦魇了,还好,总算醒来。”
穆清瑶扑进夜笑离的怀里就哭:“好可怕,好可怕,他们都在骂贺相,还把他押上了断头抬,相公,我好害怕,好害怕。”
夜笑离心疼地将她揽进怀里:“傻子,那只是梦。”
“可是,他已经在大牢里了,臣子们不会放过他的,尤其那些忠心皇帝的大臣们,肯定恨死了他,觉得就是他害了皇帝。”穆清瑶哭道。
“傻娘子,你不信你相公我么?”夜笑离心疼地将她的脸从怀里挖出来,捧着,吻去她脸上的泪珠。
穆清瑶瞪大水汪汪的泪眼,直直地看着夜笑离:“相公会救他吗?”
“当然,只要是你在乎的,我都会救。”夜笑离温柔地看着她道。
穆清瑶长舒一口气,顿时安心不少,懒懒地偎在夜笑离的怀里,抬眸看,外头还是夜色深浓,想着他方才给自己扎了一针,怕是一直就被自己的梦症所扰,根本没睡,原就撕杀了那么久,消耗不少体力,再不休息好,明儿怎么面对繁杂的政事?
“睡吧,相公,你握着我的手,我就不害怕了。”主动凑过香唇,亲了亲夜笑离的嘴角,往被子里溜。
夜笑离却拦腰将她抱起,朝耳房里去:“汗湿一身,睡不好不说,还会染病。”
耳房的浴桶里,早就备好热气腾腾的药汤,三下两下就剥了穆清瑶的衣服,将她浸在热汤里。
穆清瑶还没来得及羞涩,他已经拿起帕子轻柔地替她擦洗着身子。
顿时,心里满满当当全是甜意,象喝了蜜糖一样的清润甘甜,脑海里的担忧与惧意也消散了不少,是啊,有相公子,怕什么,他会象贺相一样护着她,疼着她,宠着她的。
只是这药汤,是何时准备的?一看就是他精心调制近的,莫非,他根本就没睡,她在做梦,他就陪着她,并且调制药汤。
心疼的拉住夜笑离的手臂,傻傻地说道:“相公,你对我真好。”
夜笑离灿然一笑,附下头啄了下她的嘴角:“还不够,要做得更好,才能让你忘了别人对你的好,会只依赖我的好。”
这话说得,怎么带着酸味儿呢?
莫非他在吃醋?
谁的?贺相的?
穆清瑶瞪大眼睛,正要说话,夜世子不知何时,身子也精光溜溜了,长腿一跨,便也进了浴桶,唇,很快捉住了她的柔软,一阵天昏地暗的吻,穆清瑶脑子一白,沉浸在夜世子的温柔里。
晋王和王妃起得不早,昨儿晚上太累了,天将发白时头才挨着枕,所以,睡得有点迟。
王妃正服侍王爷洗漱,冰儿慌慌张张地进来:“不好了,不好了。”
王妃被昨儿个惊天动地的撕杀弄得成了惊弓之鸟,一听这话,吓得脸色就发白,惊道:“怎么了?怎么了?又有人围杀来了?”
王爷一巴掌拍向冰儿的脑袋:“有话好好说,什么不好了?”
“世子妃,世子妃她一大早就跪在了院子里。”冰儿一脸吃惊道。
“瑶儿?你说瑶儿跪在正院的院子里?做什么?”王妃一听就心疼了,提起裙摆就往院里冲。
晋王无奈地摇头,他家娘子,四十岁了,还象十几岁的小丫头一样咋咋呼呼,急愣愣的,这些年,把她们母子扔在京城里,扔在皇家这一堆子虎狼的嘴边,真是太难为她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贺雪落的转变()
晋王并没有跟在王妃身后去院里,而是慵懒地坐在正堂里等早膳,手里拿着本帐册在看。
王妃一冲进院子,果然见穆清瑶当真对着正屋里跪着:“做什么,这是做什么呀,好端端的,有话进屋说就是,跪着做什么?天寒地冻的,你是成心把自个弄病,让娘担心么?”
王妃一阵碎碎念,不由分说就拽穆清瑶起来。
穆清瑶眼巴巴地看着王妃:“娘,您别拉我,让我跪着,我要求父王,放过我贺相。”
王妃怔住,昨儿个在望月楼是,阿瑶就对贺相很是关切维护,今儿竟然还跪在院里替他求情,这不对啊,阿瑶虽然良善,但也知轻重,不是傻好人,贺相之事,关乎晋王的声望与威严,更关乎臣心民意,不能随便处置啊。
自个都明白的道理,阿瑶这么聪明,怎会不明白?
明白却还来跪求,为难王爷么?
这真不是她的性格啊。
“阿瑶,这是为何啊,你不是不懂事的孩子。”王妃皱眉问。
“娘应该知道,我不是穆将军的亲生女儿。”穆清瑶道。
王妃怔住,惊道:“那你是谁的女儿?莫非……是贺初年的?”
猛然想起当年的一些事来,惊得嘴都合不拢:“当年……当年你娘是和贺初年特别好来着,两人还一起跟着王爷去了南越,那时候,娘还没嫁……是你娘告诉你的么?”
穆清瑶摇头:“不是,我娘没明说,可我知道,贺相他应该就是我爹,所以,我来求父王法外施恩,别杀了他。”
“本王还没有登基,你就让本王来法外施恩,瑶儿,你让本王很不好做啊。”晋王此时慢悠悠踱出屋来,淡淡地说道。
“瑶儿知道是在为难父王,可是,这是瑶儿的本份,如果他真是瑶儿的生父,不求,心中难安,求了不允,是瑶儿能力有限。”穆清瑶道。
晋王略点了点头:“既是如此,那本王告诉你,贺初年犯的是国法,如何处置,由三司会审,定何罪便是何罪,本王不会随便干涉。”
说罢,晋王便又慢悠悠踱回屋里,回头皱眉道:“本王饿了,早膳备好了没?记得给瑶儿煎一碗姜茶。”
见穆清瑶还没起来,王妃为难地回头看了一眼道:“快起来,别惹你父王生气,他素来是说一不二的,若贺初年真是你的生父,咱们再想法子求他便是。”
穆清瑶要的就是这句话,苦着小脸立马起来,似乎脚太痛,一个趔趄歪在王妃怀里,王妃越发心疼了:“腿麻了吧,跪多久了?”
“不久,半个时辰。”穆清瑶道。
“半个时辰还不久,你也真是的,对了,阿离呢,他舍得你来跪着?”
王妃继续碎碎念,穆清瑶却扯开了话题:
“娘,父王真的要登基当皇上,将来后宫进人怎么办?”
王妃怔住,愣了愣道:“自古后宫不都该有妃子的么?这有什么好办不好办的,反正阿离都这么大了,谁还能抢了他的地位不成?”
这回换穆清瑶怔住,王妃还真是开通,后宫进妃子,她竟然觉得理所当然,就没想过,会分了王爷的爱,她能忍受与别的女人一同共享一夫?
看她沉默,王妃突然眼神严厉地看过来:“阿瑶,做女人还是要本份一些,一切当以丈夫的利益为重,你可明白?”
穆清瑶心中浮起一抹苦涩,辛辛苦苦逼着晋王上位,难道就是来给自己找膈应的么?
晋王称帝,夜笑离势必会成为太子,太子岂能只有一个太子妃?
好吧,现在谈这些还为时过早,她也只是探探王妃的口气,若是能婆媳二人联手,当然更好啊。
可王妃是地地道道的古人,原又是个乐天的性子,思想里,三妻四妾早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何况皇帝充实后国原是国策,王妃更不会反对。
所以,联合王妃是不可能的了。
不过,俗话说,堵不如疏,这种事情,得从源头抓起,重要的不是自己能不能容,而是夜笑离会不会纳,专一不专一。
一时,穆清瑶把这事抛在一边,不再去想。
进了正堂,穆清瑶上前恭敬地给王爷行了一礼:“儿媳给父王请安。”
晋王眼皮没抬,嗯了一声:“坐吧,一会让冰儿去请阿离过来,咱们一家子好好用个早膳。”
穆清瑶却不起来,眼巴巴地看着王爷。
王爷皱了皱眉。
“父王不该给阿瑶一个红包么?您回府来,阿瑶可还是头一回正经给您请安。”穆清瑶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道。
王爷愣了愣,难得的不自在道:“倒是望了。”说着从怀里摸出个精致盒子,正是上回递给穆清瑶,王妃没让收的那个。
盒子都是黄花梨木的,可见里面的东西会有多珍稀。
可穆清瑶却不肯接。
“瑶儿,快接着。”王妃急了。
“父王,能不能换件瑶儿想要的东西?”穆清瑶道。
“你瞧都没瞧,怎知就是你不想要的,再说了,长辈赐,不可辞,你不懂么?”晋王皱眉道。
“父王赐的,当然不敢不要,只是,瑶儿心里有更想要的东西。”穆清瑶坚持道。
“如果是替贺初年求情,那就免了,本王说一不二,你就别废这心思了。”晋王冷下脸来道。
穆清瑶心中一怒,虽然贺相确实有诸多不是,但昨日之事,若没有贺相的大力支持,晋王又怎么会如此轻松而又完美的废掉皇帝?
这不是过河拆桥么?
“我不是求你放过他。”穆清瑶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神情冷冷的:“父王方才也说了,贺相之事,该由三司会审,该定何罪便定何罪,我是请您记住今日所说的话,如果三司找不到有力的证据证明他有罪,便请依法将他释放。”
晋王眼里几不可见地滑过一抹笑意,却还是冷着脸:“本王说出去的话,不会收回,这点你放心。”
穆清瑶这才起了身,晋王正要继续看帐册,手中的盒子却被穆清瑶一把夺过,他不由愣了愣,呆呆地看着穆清瑶。
“莫非父王不是送给我的?”穆清瑶没好气道。
晋王扯了扯嘴角:“跟你娘一样不讲道理。”
听这口气,晋王跟穆夫人确实熟,否则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用过早饭,晋王便进了宫,大臣们开始着手草议废帝诏书和晋王登位事宜,很多事情要召告天下,程序礼仪复杂得很,王妃也跟着进了宫,夜笑离则和言若鸿不知忙什么去了,穆清瑶懒得进宫,直接去了刑部。
晋王昨儿晚上就恢复了史大人的官职,刑部又由史大人掌管了。
穆清瑶是晋王世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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