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琼笑得尴尬,她万没料到一向不拘小节的陶爱国会当着看热闹的村民这么做,这叫她脸往哪里搁,讪笑着解释:“主要是家里的凳子不够,想着你们年轻,站一站没有关系。”
朵朵也笑着回敬道:“在我们家,就算是来了小客人,如果凳子不够坐,我妈妈都会自己站着,让客人坐的。”说罢,看都不看余小琼气得像锅底的脸,落落大方的坐下,冷视着刚才帮陈建军说话的那个陈家小伙子:“你说的那个张家湾的张友田老爹我也知道这个人,更知道她闺女是在婆家受尽凌虐,眼睛都被婆婆和丈夫打瞎了一只,跟二嫂在我们家的情况一样吗?退一万步说,人家张老爹一家就是无理取闹,她闺女婆家要忍气吞声,那也是人家的事,难道人家吃屎我们也必须吃屎?”
那个陈姓小伙子被辩驳的无话可说,气得把脸扭到一边。
那个德高望重的老者金敬德说:“好了,闲话就不说了,我们把正事办了。”他看着陶爱国:“你说吧,你们家都要些什么赔偿。”
陶爱国看着朵朵:“要朵朵说吧,女孩子心细,不容易遗漏。”
付支书两口子就等着陶爱国开口,他们好讨价还价,现在听他说要朵朵计算损失,两人都恹了,朵朵的厉害他们已经见识了,想要少赔一点是不可能的了,夫妻两个像家里死了人似的,脸色异常的难看。
朵朵也不理会,报起账来:“我家的那头被打死的猪最好称一称有多重,按市场价一斤猪肉八毛六计算,该赔多少就赔多少,受伤的那只羊也按重量称重后再按市场价计算赔偿。”
作为中间人的金敬德点了点头。
朵朵看着余小琼:“几个哥哥被打了就算了,我嫂子一个女人被打了,你们看怎么办,是送到城里看医生,还是赔些医药费我们自己去看医生?还有误工费怎么算都说清楚。”
余小琼惊呼:“你这是讹诈!一点小伤还要去省城看病!”
朵朵冷嗤:“余大妈能不能不要动不动给人扣顶帽子?全村这么多人,我怎么就单单不知好歹讹诈你呢?你说我大嫂身上的伤是小事,你敢肯定吗?万一我大嫂以后有个什么好歹,我就找余大妈你,是你耽误了她看病的!”
余小琼再一次被朵朵封住了嘴。
付支书老谋深算,朵朵这样子不像是会善罢甘休,就是去了医院,也是会各种刁难,到时还不知要花多少冤枉钱,不如现在一次给她算清,永绝后患!
于是像打发叫花子一样,语气冰冷的说:“你要多少,你说!”
朵朵冷笑:“支书这说的什么话?这是你们应该赔的,不是我要的,按我的心意,我宁愿我大嫂没受伤,谁愿意要这个钱!”说罢,头一偏,甩付支书一个后脑勺,表示此刻她受到了侮辱。
谈话在这里僵住。
陈建军沉吟着抬头看着朵朵:“医药费连误工费在一起,十块你看够不够。”
朵朵从原主的记忆得知,乡下人遇到红白喜事送礼也就只送五块钱,十块对一个农村人来说不是个小数目,很多贫困的家庭一个月还看不到十块钱的现钱,于是装作大度地说:“看在陈大哥的面子上,我家就吃点亏,十块就十块。”
付支书和陈建军同时松了口气,他们真的很害怕朵朵揪着这件事要他们大放血,他们见都说妥了,趁热打铁,要那个主持公道的老者立刻带人把朵朵家被打死的猪和受伤的羊过了秤,猪有两百多斤,朵朵就按两百斤计算,羊有十七斤,不是很重,朵朵就没有少算。
付支书家承担的是一半的赔偿,所以那只死猪他应该要赔八十六块,羊在夏天没有卖的,只能按冬天的价计算,一斤羊肉两块钱,他家得出十七块,再加上赔给刘翠花的医药费误工费的钱五块,合计有一百零八块,余小琼只拿了一百块给朵朵,朵朵当着众人的面点了点,说:“余大妈,还差八块。”
余大妈藐视着她,冷讥热讽道:“这一百块对你家而言已经是发大财了,那八块你还要?别太贪心了,当心遭雷劈!”
林永芳一听这话,心里立刻腾起一把火,这个余小琼太过分了,她家的闺女做错了事,竟还这样咒自己的朵朵!
她最心疼的就是她几个孩子,别人骂她,或是打她一个耳光,她都能和血吞,唯独伤害她的孩子就不行!哪怕只是口头诅咒!
林永芳蠢蠢欲动,想要和余小琼理论,被朵朵不动声色地拦住。
就余小琼这种低素质的女人也配自己的母上大夫与她说话!自己跟她争辩都是抬举她了!
第42章 亲戚之间化干戈为玉帛()
朵朵不屑一笑:“什么叫我家发财了?我家那只被打死的猪到了年底肯定能长到三百斤,还不止卖这点钱,羊也是,到了年底长到三十斤,也能多卖些钱,明明就是我家蒙受了损失,你还说风凉话,你良心过意的去吗?也不知是谁该遭雷劈!”
付支书见自己的老婆老婆与朵朵交手完全占处于下风,于是冲她吼道:“大头都出了,还在乎那点小头!快把钱拿了给她!”
余小琼气得脸铁青,只得回去又拿了八块钱给朵朵,朵朵都交给了林永芳。
陶爱国三兄弟把猪和羊杀了,猪血和羊血用一个洗干净的大盆接了,洒上些盐,做成猪血,然后分了一半猪肉和羊肉给付支书夫妻两个。
自家攒了很长时间的一百多块就这样轻飘飘的进了陶家的口袋里,余小琼心里很不甘,这份不甘压制不住的表现了出来,临走的时候,臭着一张脸,阴阳怪气地对林永芳说:“管管你闺女吧,一点家教都没有!”
农村人虽然都没读什么书,可把家教看得比天还重,一般谁也不会轻易说别人家的孩子没家教,那相当于是在打大人的脸,所以林永芳气得脸煞白,只是她不善言辞,一时说不出话来。
陶爱家怎会容得下别人这样说他心目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妈妈和大妹妹,当即反驳道:“我家朵朵怎么没教养了,是说脏话了,还是出门见到长辈不叫人?又或是坐没坐相、站没站相?”
说到这里,他忽然对着余小琼意味深长的一笑:“再或者是,朵朵到处拨弄是非了?”
一句话直戳余小琼的心病。
付支书冲着余小琼怒吼:“完事了快回去,在这里出个什么丑!”
余小琼只得恨恨准备离开,就听见陈建军说:“今天天色晚了,明天吃了晚饭我就把赔偿的钱送来。”
陶爱国忙说:“不用了,以后亲戚之间别再闹这些,叫外人看了笑话。”
陈建军大喜,一百多块钱不是个小数目,他们家劳力虽然多,可是还没成家的兄弟也多,说亲要彩礼,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现在能不赔当然叫他心花怒放!一脸的怒容加愁容早就换成笑脸:“多谢爱国哥宽宏大量,我回去跟我爸妈都好好说说,以后可不能听见妹妹回娘家说婆家不好,就支使着我们来你们家闹事。”
又看了看站在一旁挎着脸的刘翠花,郑重其事的向她道了歉,刘翠花心中虽然很不高兴,可是是自己的丈夫不叫别人赔偿的,她还能说什么!
余小琼肺都快气炸了,弄了半天,人家亲戚还是亲戚,到头来只有她一家赔了,于是怒气冲冲的回身质问陶爱国:“凭什么他们就不用赔了,是不是你们亲戚之间合伙做个圈套让我们往里面跳?”
陶爱国皱着眉头:“余大妈这说的什么话,金大爷当着乡亲们的面已经裁定了我家搞成这样,责任由你家和陈兄弟家一人承担一半,至于我想免谁的责是我的自由,余大妈管得太宽了吧。”
余小琼只得怀着一肚子气离开,有村民说着风凉话:“她大婶,谁叫你姑娘嘴巴欠,到处胡说,她不胡说,陶家就是想敲诈你家也没有门啊!”
余小琼听了心中越发堵得慌,回家就叫心口疼,倒在炕上直哼哼,那时付红梅见村里的人都已经从她家离开,就溜了回来,见余小琼被陶家人气成这样,不检讨自己,反而把这些全都算在了朵朵头上,气得咬牙切齿的,一张肥胖的脸上的肉乱颤,连她亲爹付支书都不忍直视,默默地调转了脑袋,看着别的地方,人家的姑娘即使穿戴的破破烂烂,毕竟是十八的姑娘一枝花,大都能让自己的爹妈感到赏心悦目,自家的闺女 。。。。。。 也是花,一支狗尾巴花 。。。。 唉!说多了都是泪啊,怎就肥成了这样,瞧那水桶腰!以后要想把她嫁出去,得贴多少嫁妆才会有人肯娶!
一想到这些,付支书只觉前途一片灰暗,坐在院子里忧心忡忡的抽着烟,呆望着远山。
陈建军见陶爱国放了他们一马,说了半天感激的话就要离开,被陶爱国留住,把剩下的那半猪肉和羊肉各砍了一大块叫陈建军带回去。
陈建军兄弟全都脸红红的,死活不收。
陶爱国板起脸来:“你们不收就是不帮我!天这么热,这些肉吃不完也是会坏的,那不是白白浪费了?”
陈建军见他说的诚恳,又执意要给,只得万般难为情地收下那两大块肉,就连脸上的笑都充满愧疚。
刘翠花在一旁看了肉疼死了,这些猪肉明天拿到镇上去卖,能换好几十块钱呢!
陈建军一走,刘翠花气得腮帮鼓鼓的,两眼凶狠的瞪着自己的男人,世上哪有人像他那样,两片嘴唇一张一合之间,就把自家的利益拱手给了人,而且还是给的她的妯娌娘家!这男人做事还没有他妹妹朵朵靠谱,至少朵朵还知道为自己家争取利益!这个死要面子过分豪气的男人轻而易举就把朵朵好不容易争取到的赔偿送了人情!
刘翠花正准备数落自己男人两句,无利不登门的奶奶李春华走进了院子,一进院子,两只眼睛就像狼一样钉在了那些猪肉和羊肉上面,阴沉着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冷冷的指责:“你们可真孝顺啊,有这么多肉都没说送我们老两口吃一点的!”说着,走过去,把剩下的所有猪肉扛起来就走,只留下猪头、猪大肠什么的,一副目中无人的嘴脸,朵朵看了好想发飙。
林永芳弱弱的喊了声:“妈——”
李春华吃定了她不敢阻拦,只藐视了她一眼,冰寒着一张臭脸往院子外面走去,其他人是敢怒不敢言。
朵朵又好气又好笑,妈妈被欺凌惯了情有可原,几个哥哥是男的,不方便跟个老太婆计较,可是两个嫂嫂一个为了吃,天不怕地不怕,另一个算计起人来一套又一套的,现在人家都欺负到眼皮子底下,正该用上媳妇的时候,她们两个倒好,就像是嘴巴长了痔疮,一开口会嘴巴疼得没命似的,没一个敢吭一声的,真是老鼠扛枪窝里横!也是没谁了!
第43章 讨人厌的李春华()
朵朵快走了几步,把李春华拦在了院子门口,笑着说:“奶奶,大热天的,我们就不麻烦您帮我们煮肉了。”说着又把那猪肉从李春华肩上硬夺了过来。
李春华登时眼镜瞪得铜铃大,自己在这个家里的权威可从来没有被挑战过,这个死丫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虎口夺食!她一掌挥在了朵朵的脸上,大骂:“你这个野种,谁让你抢我的肉了!”
朵朵在她手指刚碰到她漆黑的小脸时,就恰到好处的倒在了地上,哭得惊天动地:“我奶奶又打我们了!”
大热天的傍晚,许多村民就在村口的几棵大柳树下乘凉,那里有从远处吹来的凉风,吹在身上很舒服,还能顺便说说家长里短,大家正聊得兴起,忽然听见从朵朵家传来朵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都面面相觑,疑问的看着对方,用眼神询问着,朵朵家又发生什么事了?
众人细细的听了听,听出来了,朵朵的哭声里夹杂着李春华的谩骂。
一个村民抱打不平说道:“李春华这个老货又在欺负林永芳一家了,拿了他二儿子所有的工资,从来就不给她二儿媳一分钱,还三天两头跑到她二儿媳家里要这要那,这也就算了,动不动还打她二儿媳和那几个孩子,良心叫狗吃了!”
村里很多人都看不惯李春华,过日子没个算计,同样的粮食,同样多的人口,人家一家人可以从月头吃到月尾,她家倒好,总是不到月尾米缸就见了底,连她大儿子都说她乱搞,有粮食的时候,也不计划着吃,月头敞开肚皮吃,月尾就满村子借粮。
可是村里哪家的粮食不是计划着吃,借了出去,自己家里就要挨顿饿了,但是又同在一个村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别人借上门来,也不好意思不借,只是这个李春华每个月月底都来借,着实令人讨厌,而且借了要还,人家借她是一升冒尖的米,她下个月月头还别人的是平平的一升米,叫借米给她的人怎能心里没气!这种状况一直到李春华的二儿子陶成安当兵后才结束。
当时国家来征兵,许多人家怕打仗,不敢叫自己的儿子报名,但是每个村的指标必须完成,村民们一合计,就把李春华的儿子给报了名。
一般的父母疼大疼小就是不疼中间的那个孩子,李春华也是这样,因此当听说征兵的名额有一个落在了她家时,她内心很慌,想来想去,叫她最不喜欢的二儿子陶成安去应征。
陶成安长得玉树临风,人又老实肯干,又读过几年私塾,当时来基层征兵的军队干部对他印象很好,应征选上之后,所有新兵在驻马店集合,准备把兵源分出去,陶成安因为长得帅气,又能认会写,被那个征兵的军官直接分到北京了,当时陶成安所在的县分到北京的兵也就十个人不到,到了北京又分了一次,陶成安再次因为帅的冒泡被分到了国防部,成了一名牛气哄哄的国防兵,由此证明,任何时代都是看脸的时代。
人家领导还想继续提拔他当空军的,可惜陶成安从小家里穷,长身体的时候没吃过饱饭,身体素质差,在进行体能测试的时候,他落选了,即使是这样,他已经在自己的家乡相当的出名,每个月二十块钱的津贴不说,因为是首都国防兵的缘故,还顿顿有肉吃,米饭敞开肚皮吃,这在当时普遍饿肚子的农村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