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看法的人多得很。
下面的议论一下子就开始了。
“协议出让土地这个太不透明了，程序也不公开。”
“就是呀，某些部门的门槛都快被踩烂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找上门来。”
“恩，有的直接提着一袋现金到办公室里来呢。”
“这主要还是操作程序不太透明，许多要拿地的企业没办法，不清楚规划，不清楚用途，甚至有的连土地的大小形态都不清楚。”
……
背后的这些议论几乎每一排都或多或少地有人说，唐宁的脸色正在慢慢地变红，大家都在底下小声地说着，他其实也清楚说的这些事情是什么。
他转过头看了看主席台上的金德平州长，金德平也留意到台下的这些情况变化。
来这里开会的虽然是各个城市的一二把手，但是其中有许多人现在都不知道发展市场经济到底要从哪里开始改，更有甚者，有的甚至怀疑这里所谓的土地经济发展成果，土地虽然卖出去，但是新建起来的房子并不多，而且现在还根本就没人住进去。
第三排有一个五十多岁的矮个男子站了起来，一旁的服务员赶紧走上前去递上话筒。
这一下，众人的目光都放在站起来这名男子身上。
景宇在一边小声地说了一句“不好”。
站起来的男子是安平市的市长，叫关南山，会场里许多人都认识他，安平市虽然在大城市中排名最后，而且还是在内陆里面，思想观念和社会风气都比较落后，他本人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在程庭的印象里，这个市几乎是全国最后一个对外开放的城市，现在还没对外国开放旅游签证。
关南山把话筒放在嘴边，说道，“我昨天在市区参观了半天，现在好多地方都是空着的地，一打听几乎都说地已经卖了，但是卖给谁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搞建设更没人知道了，我个人感觉这个搞法不行，土地是极宝贵的资源。再加上还有许多人走后门，就为了买一块土地，这种经济还没搞好，咱们的干部都被腐蚀了。”
他说的话，大厅里的人都听得明明白白，大家都很惊讶，他的意思现在几乎就是在否定海西州搞的这一套事情。
下面已经跟炸开了锅一样，许多人开始不停地议论起来。
关南山把话筒拿了起来，继续严肃地说道，“这一套搞法完全是走资本主义的道路，经济被搞坏了，这些地本来就是国家的，现在这些开发企业完全是在乱搞，一栋楼都没建起来，听说房子就开始卖了。这怎么可以呢？危险的人，而且听说有一些干部还下海专门从事这个工作，这就更不让人明白了。”
程庭看了看关南山一眼，此人看起来不光很保守，而且还极为固执的样子，不过这两点从来都是相伴而生的。
唐宁看了他一眼，现在这个问题说的十分尖锐，现在关于房地产的建设发展问题，其实上面也没什么共识，说穿了大家都是在试，跟盲人摸象一样，到底摸到的是什么，所有人心里都没一个底。
不过，这里给的政策是最多的，也是最好的，如果这里都做不好的话，在其他城市要铺开的时候，肯定问题多多，失败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唐宁看了金州长好几眼，对方一直没有任何回应，原因主要是因为会议厅背后还有一间vip休息室，现在有一名从上面下来的领导正在里面呆着，他的级别要比金州长高许多，是上面特派来的，就是为了看一下大家开会的情况。
在合适的时候，他可能会出现到大厅里，但现在他手上拿了一根三六牌的烟，对面的茶几桌上已经放了半罐的烟头了。
不时有人跑进来，笔直地站在他面前汇报着会场里面的情况。他便把烟放在桌上，自己闭着眼睛，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一般。
“关南山这小子，现在还是这么封建，一点也不愿接受新鲜事物。”
会场上的主导权并不完全就掌握在海西州的手上，从现在会场的纪律就看得出来，毕竟金州长只比会场里的许多市长大一格，而且许多市的资源条件比海西州还要好许多，有的工业重镇，有的是金融经济中心，更不会把海西州放在眼里了。
关南山的话造成了会场上一片混乱。
“我们搞的这些都是自己的东西，都有自己的特色，怎么会是走资本主义道路呢？”
“在这个市里任何一个地方看到的都是开发房地产的广告，小广告栏上都贴着转让土地的信息，最后都写着多少钱，一切都以价格为衡量基准，一切向钱看，这就是资本主义最明显的特征嘛。”
……
第二百零二章 保守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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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华国一般的争论也不过是多说几句，但凡是争论到了这个地步，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一旦有人开始批评，后续很有可能会蔓延开来，最终就只能慢慢地取缔掉。
现在会议大厅里几乎的人完全分成了两波，一波有赞成像海西州这样子继续搞地产，另一波就不同意，跟关南山一个立场。
两派的人在大厅里找人理论着，你说服不了我，我也说服不了你，不同意搞的这面自然会例举种种不应该搞的理由，当然这里面最重要的一条是把市场搞坏了，把官场上的风气也搞坏了，所有要来拿地的人没有不走后门的。
赞同继续搞的这一边完全觉得市场没问题，像走后门这种事哪里都会有，只是说明现在制度不健全而已，还可以继续完善，继续改进就好了。
刚才还十分严肃的会场，现在一下子就变得像菜市场一样，到处是叫嚷争吵声。
金州长见这样子再下去的话，不太好跟上面下来的专员交待，便站了起来，拿起手上的话筒，大声地说道，“请大家安静下来好不好，如果有好的建议的，可以到台上来发言，我们这个会也是按照上面的意思召开的，大家的意思我一定原封不动地转上去。”
他这番话说得十分明白，台下刚才的争吵声都不见了，许多人一听说要把自己的意思转上去，都开始有点担心，过了五分钟也没一个人跑到演讲的台子上去。
关南山扫视了大厅一眼，居然没一个人敢上前去说这个事情，他拍了一下桌子，大踏步地跑上了主席台。
房地产最根源的制度还是在土地上，现在关南山把反对的这项土地出席制度才执行了两三年，其实说起来至少比原来的无偿划拨要好一些，现在至少还有一个规范，但在实际执行的过程中，因为过程不公开，参与方大多不知道还有哪些竞争对方，就算是自己出价高，关系没打通好的话，也很容易被出局。
现在海西州接近一半左右的土地都被林氏集团拿走了，这里面的过程自是不为外人所知，但已经引起了市场上许多参与者的质疑。
但土地至少卖出去了，回来的都是真金白银。这一点确是谁也否认不了的。
关南山站在台上说了半天，讲的是唾沫横飞，虽然有不少人跟他也是抱着质疑的眼光来这里的，但相比亚西市一年的财政收入比比年已经翻了四倍的诱惑而言，这些其实都不算什么。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些人毕竟是少数。
但关南山的话确实说得在理，讲出来的蛊惑性更强，现行的土地出让政策就是这样子的，要想修改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够搞定。
他讲出来的这些东西，程庭早就在书上看过不知道多少遍了，现在的现实就是这样子的，至少在新规则没出来之前，这起码还能够将就着适应。
关南山继续说道，“不知道唐市长对此有什么要说明的吗？”
之前筹备会议的时候，并没有这种自由发言的环节，准备好的资料也不会提到这么尖锐的问题，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愣在了台上。
“如果唐市长都说不清楚现在协议出让土地的事情，至少说明这里面有许多见不得光的东西吧。”
关南山说完了以后，得意地笑了笑，安平市今年以来一块土地也没出让掉，其中的主要原因是托关系找来人实在是太多了，连他都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金德平看了看唐宁，虽然对方提的问题对着他来着，但是这个问题最终是归到州里统一考虑的，到了市里只是按照上面的要求来做这些事情。
下面对这些问题几乎不会做任何变通，不然的话就是违背上面的政策。
作为一州之长，这个时候不得不站出来，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说道，“你说的这些问题，我们州里也看到了，现在正在试着想办法去解决这些问题。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我们这里绝对没有对上面的政策做任何变通，起码是坚决执行的。”
程庭看了一眼主席台上的四个人，金州长说完了并没有任何一个人脸上露出笑容来，显然这个问题并不简单。
关南山轻轻地笑了两声，追问道，“那不知道你们现在想到更好的办法吗？”
金州长看了看身边坐的另外三个人，这三个都是分管这块工作的负责同志，现在都把头低了下来。
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服务员倒水的声音此时显得格外刺耳。
景宇用手捅了一下程庭的胳膊，向他示意站起来说几句，程庭摇了摇头，这种场合来的都是各地的负责人，以后自己出门不过是求个财而已，犯不着让这么多人认识自己。
会场内气氛此时极为尴尬，根本没一个人说话，这些鼓励房地产发展的人也找不到好的理由，关南山的问题正好击中要害，跟景宇站在同一边的这些人现在都没什么话说，更主要的原因是大家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出来才适当。
这里毕竟是海西的主场，主人家现在都没什么说的，这些外来的更谈不上有什么见解了。
景宇站了起来，伸出来一只手，举得高高的。唐宁见他举起手来，赶紧向站在两侧的服务员招手，并用话筒说道，“景市长肯定有好建议。”
服务员还没有把话筒送到景宇的手上，主席台边上VIP休息室的门突然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老人家，鼻梁上架着一副厚厚的眼镜，年龄虽然看起来有些大了，但是步伐很稳健，冲着主席台上的发言席走了过来。
主席台上的四个人发现了台下似乎不太对劲，赶紧转过身去看，一看不得了，四个人赶紧都站了起来。
虽然现在有报纸和电视，但是经常上去的也就是那么几个人，除此之外的其他人，在场的人都没怎么见过。走上来的这个老人家就是。
有一些没明白过来的人在下面小声地问道，“这个人是谁呢？”
“这个人都没有见过呢，这个人是咱们房地产这块权威，赵巡安老先生。”
程庭扫了一眼周围，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经自发地站了起来。
赵老先生参加过三大解放战役，更早些时候还在国外留过学，建国之后一直就留在财经部门工作，最近二十年来的重大改革工作，他都有参与，像这次房地产这块，他还亲自主持设计过的。
第二百零三章 赵巡安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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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南山显然没想到赵老居然也在现场，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现在的这些改革都是他在推动，各地如果想要什么政策的话，直接找赵老，比去找总理和部长还管用，一是他能够给你找到合适的政策，二是还能够帮你争取到这种政策来。
现在在会场的没有一个人敢得罪他，好些人要抱大腿还来不及呢。
关南山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赵老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脸上还挂着笑容，以前两人虽然没怎么打过照面。
赵老把手上的话筒举了起来，冲着台下说道，“刚才关市长讲的一番话，听起来确实挺有道理的。”
关南山现在已经不敢搭腔了，把话筒放在桌上，身子往后面退了好几步，这样才会站在赵老的后面，而不会把他挡住。他一边往后退，一边伸手在额头上擦拭了两下。
赵老又往台前走了两步，金州长赶紧冲上前来，一把扶住赵老的手，生怕他会再向前走，毕竟前面台阶有一张凳子的高度。
“关市长刚才的一番话，也反映出了现在咱们开展工作中存在的问题，不知道在座的各位有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赵老用犀利的眼神扫了台下一圈，一边挥手示意大家都坐下来。场内传出一阵椅子和桌子碰撞的声音。
“如我所料，大家并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咱们搞房地产建设，其中最根本的一条便是土地，土地的问题解决的好，其他的问题自然都迎刃而解了。”
赵老接着便说起来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其实就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建议。海西州的实践当中暴露出了许多的问题，尤其是跑项目要地这件事，几乎各个部门都有这种情况，而且在海西州的某些地方还特别突出。
“咱们全国上下怎么着也有五十个大中城市吧，大家有一点好的建议没呢？”
赵老停顿了一分钟，点了一下头，苦笑着说道，“如此说来的话，看样子这个屋里多数人都是同意关市长的观点了，现在推行这套协议出让制度就是一颗毒瘤，一个恶果，不应该出现在咱们国家。”
唐宁走到赵老身边，附在他耳边道，“刚才还有一位要发表意见的，要不听听他会说些什么不？”
赵老恍然大悟的样子，赶紧说道，“我刚出来的时候，确实看到有个人站了起来，当时没细看，后来大家都站起来，就看不到了。你直接让他起来说吧。”
唐宁把目光投向景宇这边，示意他可以站起来了。
景宇拿起话筒，说道，“赵老，刚才站起来的是我，不过要作这个发言的并不是我，而是我身边的这个年轻人。”
程庭起初还有些犹豫，景宇一只手正在提着他的胳膊，暗暗地用着力，在众目睽睽之下，程庭也不得不站起来。
赵老有些兴奋地说道，“还这么年轻噢，大家给点掌声吧，给他一点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