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君也笑着接口:“这些日子在王府里喂养得好。”
几人笑起来,又各自喝了茶,令人抱了宁娘出来看。
永兰郡主抱着宁娘不想撒手,直哄着宁娘乖乖,乳娘来抱,永兰郡主才依依不舍还给了乳娘。
周弘说:“三哥不是要娶新王妃了么,过几日再添一个让你们抱着玩儿。”
三皇子要娶新妃?湘君还真不知道,抱了茶水喝了一口。
永兰郡主和泰昌王相视一眼,递上帖子来:“阿爹说,以前他与七叔叔是要好,不论七叔叔能不能去,总要让你知道。”
周弘翻了翻帖子,轻飘飘扫了眼,又将帖子递给湘君,湘君朝贴子上一看:愿与王宛若永结连理。
“王宛若。”湘君念了声名字,又问道:“哪家女儿?”
永兰郡主道:“并州刺史的长女,和七婶子差不多年纪,人是极为老成和善的,待咱们几兄妹也好。”
一听并州刺史,湘君激得呼地起身:“王宛若?并州刺史王正的长女,别名子青,可是她?”
永兰郡主和泰昌王都有些吃惊,永兰郡主轻轻挤出:“好像是听说她以前叫子青,不是知道是不是真的。”
湘君面上一寒,但见几人莫名其妙望着她,又不得不压下心头的惊疑,啪一声坐回在椅子上,硬挤着笑容:“她以前是我的婢女,后来并州刺史找了回去。”
这话说来,永兰郡主和泰昌王也就明白了,只道是缘分奇妙,兜兜转转,一家人还是一家人。
泰昌王是个讨巧,笑赞道:“既是七婶子的手边人,必然是极为聪慧的,咱们也是捡了便宜。”
湘君干巴巴一笑,端着茶喝了一口,竟然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此事,脑子里全在暗想子青结上三皇子到底是什么意图,若说是什么“真爱”,她是没有多相信的,只她越往深处想,越觉得头皮发麻。。。。。。
周弘同两位小辈寒暄许久,她也没听进去,只是看见周弘好像送了些里给两个小辈什么的就送了出去。
待人走了,湘君依旧是闷闷,周弘看她是想了事情,也没多问,领了她进寝居,自己在卧榻上躺了会儿。
二人用过饭,又各自洗漱后上床歇息,周弘伸手就将她抱了个满怀,在她的脖子处一阵乱嗅。
湘君心头有事儿,哪有心思和他撩#拨,推了他一把,望着他:“三皇子能承天下么?”
“你怎么问这个?”
她素来不怎么问他周家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功夫很是厉害,这会儿忽然问起这个,估摸也是和下午的事儿有关。
周弘又接着说:“三哥他宅心仁厚,不是那块料。”
湘君犹豫了一下:“若是他有人相助呢?”
“有人?什么意思?”周弘松开了她,也不再有兴致,半坐起来细细打量着她,心头肯定她是知道了什么。
周弘也思索了一会儿:“他的新王妃?不是曾为你的婢女么?”
对于事情,他很容易联系起来,也并不是多大诧异,只是想来想去又添了一句:“要说什么就一道说了。”
湘君望着周弘,有些出神,她想了一下午,终于对子青生出了一种恐惧感,她小看了子青,从头到尾都小看了。。。这也许就是子青的阴谋。
子青爱上三皇子不是不可能,可是当她一遍遍反问自己的时候,她终究是将子青定为阴谋家。
周弘看了她良久,也不着急催,只在耐心等候。
她眼中回神,那双女人饱满的唇轻轻颤了颤:“周弘,你信庄周梦蝶么?我不想告诉你,可我是没办法了。”
“什么庄周梦蝶?”
她垂了垂眼皮,坐起身来,沿着他的肩膀无限依恋地将他抱住,静静地将她如何重生的事情叙述出来,心头却一寸比一寸更寒,谁能信她?信了她又如何,难道这不是妖孽么?
周弘听罢,沉默许久,伸手环着她的腰背抱了抱:“所以你才知道我打仗会受伤,破云军会全灭?”
“你信我?”湘君手臂松了松,顶着两泡泪望着周弘:“你信我。”
周弘给她擦了擦脸庞:“你哭什么,疯疯癫癫的。”
湘君吸了吸鼻子:“我是怕你不信我。”
周弘没说信不信,只问:“那子青到底是什么人?她也是和你一样。。。重生?”
湘君说:“她是我妹妹,比我死得晚,知道的事情比我多。”说来又将子娟是如何死的,周黛黛是如何死的,子青是怎样逃脱的事情一一交待了,等着周弘发问。
周弘顿了半晌,就问了句:“孟庭轩占了你多少便宜?”
湘君一愣,推了他一掌:“你当谁都和你似的么?我和他也没单独在一处多少次,何况他也看不上我,我们能怎么样?”
周弘轻轻哼了一声,不以为然:“说完了?”
“嗯。”湘君又怯生生看他脸色。
周弘这人自己太有主意,不是什么软耳根子的人,他信你就是信你,不信就是不信,再怎么折腾也不行,她是想知道他到底信不信她。
周弘倒在枕上,背对着她,冷冰冰说了句:“睡吧。”
湘君有些失落,想来周弘还是有些不信她的,或许还有些生气,她缩进被子里,手臂缠在他的胸膛上寻求些稳妥感。
昏黄的灯光透进纱帐里,带来些孤寂与冷漠,湘君将脑袋贴在他的脊背上,想让他来抱她,终究也说不来那些没皮没脸求人的话。。。。。。
时过半夜,周弘忽然翻过身来将她抱住:“我得亲自并州一趟。”
湘君喜出望外:“真的?”想了片刻又说:“我向陛下提说,我跟着你一块儿去。”
周弘轻轻嗯一声,他如果要出京去并州还有些困难,可是湘君跟着一块儿去,也是替了女帝做耳目,能让女帝稍微放心,应当能够出京去。
第89章 并州之行()
一帘青纱帐,男子身披锦帛,肌肤胜雪之上,青丝冉冉,天生媚眼中含娇带俏,半倚在地上,双手奉承一盏晚葡萄,模样似端盏灯人。
女帝捻着盏里的葡萄入口,有些沉吟:“去并州?”
湘君低着头看着腿下的锦垫,避开这令人面红耳赤的一幕,暗念女帝果然是越发大胆起来,在这宫中已经全然不避人。
“是。”她恭谨回答。
女帝轻轻瞧了乖顺的湘君一眼,手中葡萄转了转,淡然问道:“你也想让他去?”
湘君:“他既然想去,去也无妨,多年不见兄长,难免有些想念,现朝中打定,不如随了他的愿,臣愿随他去。”
言语中难免有疼惜之意,女帝也沉默许久,低低一叹:“去吧,你跟着,朕也放心。”
湘君连声谢恩,女帝又道:“宁娘呢?谁带?”
湘君心头一声闷响,害怕女帝要让她把孩子送进宫,连忙道:“留在王府中,请了父亲和姨娘来。”
女帝眉目稍沉,也点了点头,挥手道:“去吧,你父亲带也好。”
湘君松气,嘴中告辞,提步出了蓬莱殿。
乘上马车回到清河王府,入了正堂,看见赵氏抱着宁娘和柳姨娘说话,周弘坐在上首说笑,周仕诚惨白着一张脸坐在一旁掩嘴咳嗽。
看见赵氏,她心中安定,她与周弘本无几个可信之人,如果单叫柳姨娘来,她也怕自己没顾及到,万一遇上个包藏祸心的也不好,故而又请了赵氏来,两家人来照顾,这就能相互看着些。
几人看见她来,都起身来迎,湘君一一打过招呼,就接过宁娘抱在怀里问周弘:“收拾妥当了么?”
周弘说:“收拾妥当,等你回来就出发。”
湘君“嗯”一声,对着赵氏和柳姨娘道:“我和七爷这些日子有事要出门,宁娘还小,受不得颠簸,就劳烦两位了,房间也收拾停当,就请两位歇在这儿。”
话里将周仕诚掠过,周仕诚笑脸上有些发僵,添了一句:“爹也在这儿照顾宁娘。”
湘君淡淡看了周仕诚一眼,周仕诚发际斑白,脸上也干瘦不少,神采大不如前,她才想起柳姨娘说周仕诚和陈姨娘乱搅和,病了一段日子,想让她回去看看,她怀着孩子,也不想看周仕诚,但对于他的养育之恩也不想抹杀,派了惜月回去看,知道柳姨娘本本分分,没有亏待周仕诚,也就没再多管,不过看来也没怎么好全。
“侯爷不是病了一段日子么,别操心此事,宁娘还小,还是得女眷照顾着。”
这是她能给他的面子,希望他见好就收。
周仕诚心中有愧,听她这样来说,也不能再让她不高兴,只能喃喃应下。
湘君不管他神情如何,只将事儿同两个女眷商议,柳姨娘又将湘君拉到一旁角落里悄悄说:“王医官说侯爷这病是落下根儿了。”
湘君整个人懵了一下,又看向佝偻在椅子上咳嗽的周仕诚,怎么也生不出关怀来。
柳姨娘看她没什么表情,心下感叹,语重心长:“这些日子他也想了很多,只说是对不住你,前些日子又发卖了陈姨娘,想你回去看看,你又怀着孩子。。。。。。”
柳姨娘也是和周仕诚过日子的,终究是可怜起周仕诚来,想替周仕诚求求情。
湘君抬手阻止了柳姨娘,垂着眼皮看了宁娘一眼:“他要看宁娘,你就多抱给他看看吧。”
柳姨娘看她让了一步,高兴地抱了宁娘到周仕诚身边儿去,周仕诚看见小宁娘小包子似的脸蛋儿,眼中绽出一抹光彩,又抬眼看湘君,却见湘君和赵氏说着话,他又垂下了头来看逗宁娘。
宁娘睁眼认人,看见是不认识的人,就哇哇哭起来,周弘又接过宁娘哄了一阵子,惹得宁娘磕磕巴巴直笑才把孩子放进湘君的怀里,摸着宁娘的白嫩脸蛋儿,宁娘被他摸得痒痒,挥了挥手来拉拔他,朝他度口水,令周弘欢快笑起来。
赵氏眼见得这一幕,伸着脖子笑说:“七王爷也是疼孩子,前些日子湘君生了孩子的事儿传去了洛阳,文容还闹着要来看看七王爷和湘君的孩子,只怕已经在路上了。”
周弘收回逗宁娘的手看着赵氏,露出笑容:“文容要来京都?”
赵氏说:“是琴娘让她来的,让她来找你们,给你们带孩子,哪知你们又要走。”
宋文容来找他们?湘君抬头望了眼周弘,周弘一笑:“是吗?她还是个孩子,哪里能指望她。”
赵氏说:“什么孩子,不小了,到了找夫家的年纪,琴娘是看不上洛阳那边儿的,想让她嫁到京都来。”
这话斩成两段儿,也没明说让湘君他们帮着找夫家,不过话里话外也就那么个意思。
周弘又伸手抱了孩子过去,嘴里哄着宁娘:“爹爹抱你去看花儿。”提着步子就抱走了孩子,不跟着掺和这事儿。
赵氏又望着湘君,等湘君的话。
湘君被这赵氏殷殷切切看着,还真是拒不了,按理来说宋文容是她姊妹,也是周弘的妹妹,他们是该帮忙,可她是不怎么想给人做红娘的,但这礼磨不过去,只能笑说:“这话是这般说,可也得要她自己看中,我看她是个主意大的,待她看重了再谈此事也好。”
已经算是半应下,赵氏乐呵呵道谢,又说文容性子是跳脱了些,到底是年青所致,等过些日子找了夫家,就应该知羞收敛。
湘君是将这些事儿听了一遍,附和两句也就罢了。
过了半刻,周弘又抱着孩子过来,宁娘已经在襁褓里呼呼大睡。
几人又寒暄了半个时辰,门外的仆人来说车马已经备好,赵氏他们又送湘君和周弘出门。
临上车去,周仕诚鼓足勇气轻轻拉了拉湘君的衣袖,低声嘱咐了一句:“。。。你才生产两个月,多注意些身子。”
湘君有些愣,这是来自周仕诚的关怀?不过这已经激不起她心里的那股感动,只客客气气一笑:“劳侯爷担忧,我夫君会照顾我。”
周仕诚被她的冷漠与客气冷得手足无措,反应过来去看她,却见她已经和周弘登上了马车,心中说不清楚的酸涩。
马车滚动,湘君推开窗子朝外面看,一直到转角后再也看不见清河王府才关上窗,回过头来就栽在周弘怀里:“要是宁娘再大一些就好了。”
周弘料她是舍不得宁娘,想了片刻:“再大一些也不能带着,她该带她的小妹妹了。”
湘君。。。伸手在他胸口捶了一下。
周弘一把抓住她的手捏在手掌里:“益阳侯也是宁娘的外祖父,孩子也就不必再管上一辈的事。”
他不是没看出来,只是不管湘君的事儿,可涉及到小辈,他还是插了一句嘴。
湘君也不是个不识大体的,低声说:“他自然是宁娘的外祖父,宁娘怎样待他是宁娘的事,可我。。。”她嘴里一停,往事浮上眼眸。
母亲凄清离世,她被关进柴房,在孙姨娘和周黛黛的压迫下成长。本来只要周仕诚把她当作女儿,信她多一些,宠她多一些,那么一切都不会那样艰难,可周仕诚在她最柔弱的时候选择了孙姨娘,选择了伤害她,他们之间的墙壁是周仕诚亲手筑起来的。
“周弘,他是我阿爹,我这一生也无法否认,再让我难堪,我也是吃益阳侯府的米长大的,可他也只是养大了我,像养一条高贵一点儿的狗一样,离一个父亲差远了,我的命是我拼尽全力保住的,所以。。。我不恨他,可我不会原谅他,永远也不会。”
周弘望着她的面庞,莫名想起了那个拄着拐杖也要跑去宋家的倔强女孩儿,若不是被逼急了,谁想带着伤到处乱跑,还要寄人篱下,任人羞辱。。。。。。
她是怎么瞒过周仕诚的,他也猜不到。。。他伸手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拂动,有些怜爱与疼惜。
“我可恶么?”她问。
周弘丹凤眼尾翘着,眸子轻颤,风韵层层,如三月春水有丝丝涟漪,让人舒缓,呢喃着软调:“可恶,可恶极了。”
她偏着脑袋轻哼一声,栽进他怀里,将她紧紧抱着,闷在他胸前瓮声瓮气:“周弘,你骗到我了!”
“嗯。”
终会有一个人会骗得你高兴,没有人能比周弘更会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