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裴之匆匆浏览过,这条长微博把事件写的非常清楚。正因如此,有理有据,逻辑清晰,足可以看出事情并非胡编乱造,而是事实。
简单概括来说,就是一个非富即贵的二代去孟林疗养院看望得了精神病的亲人,结果偶然遇到旁边病房的病号,那人自称为萧亦为的父亲,富二代好奇下和对方聊了几句,但觉得这人言语间有些混乱,而且被送到这里肯定精神有问题,也懒得多管闲事。
后来一场名流齐聚、记者众多的聚会上,那人和友人谈笑一般聊起这事,被路过的狗仔听到,后来假借探望之名潜入疗养院调查,才发现了真相。
“那个老人精神状态非常不好,穿着疗养院的病号服扒着栏杆,渴望的双眼盯着每一个路过的人。当听到我想询问萧亦为的事情时,老人声泪俱下控诉亲生儿子囚禁他十年行为简直闻着伤心、见者流泪”
那个记者这样写道,文字十分煽情。
文章还写道,记者对此当然有所怀疑,于是一本正经地向疗养院的护工打听。对方也说,这人在这里差不多十年了,基本没有来探望的人。那人总说自己不是精神病,是被儿子故意关在里面的,以前还不堪被禁锢,自杀过几次,事情也被压了下去。
更为重要的是,那人还说了萧亦为从未公开的身世。母亲在他幼年时抛弃父子俩离家出走,杳无音信。没有学历没有能力的父亲带着孩子艰难生活,但萧亦为小小年纪就不学好,甚至还去偷钱!
父亲恨铁不成钢打了他一顿,他竟然离家出走。几年后贫病交加的父亲偶然在电视上看到他,前来认亲,却被他以精神病的名义关到疗养院,并断绝他和外界的所有联系,整整十年!
报道最后字字满含控诉,意指萧亦为如今身家富贵,竟然如此囚禁自己的亲生父亲,简直禽兽不如,丧心病狂!是娱乐圈的败类!
而短短时间,这条新闻已有数百万浏览量,千万次转载,事情闹得比之前许裴之同性恋丑闻还大。
在这条新闻下多是指责萧亦为的,但也有人对这条新闻的真实性抱有怀疑。
许裴之想起之前萧亦为空洞的眼神、说要退出工作室的话,瞬间心里一沉……
这件事恐怕是真的。
他连忙给萧亦为打电话,过了很久才有人接,里面响起萧亦为低哑疲惫的声音,“裴之。”
许裴之听到那边很安静,“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在哪里?”
手机里寂静下来,只闻骤然紧促的呼吸声,接着故作平静道,“我没事……”
“你在哪!”许裴之打断了他的话,态度坚持。两人隔着电话对峙了会儿,一声气急败坏的喊声突兀从手机里传来,“都到了这个时候还瞒着他!”
丛峰后面的话语一下模糊起来,听不真切,看样子是萧亦为捂住了,那边发生了争执。等了一会儿手机似乎被丛峰夺过大喊道,“他在我这里,你赶紧过来!”
随即电话就被挂断,紧接着怎么也打不通了。
许裴之连忙驱车前往丛峰家里,敲门后丛峰给他开了门,一进去一地烟头,烟雾缭绕,灯光昏暗,萧亦为埋头坐在沙发上抽烟,仿佛不堪重荷般耸拉着肩膀,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中。
丛峰焦头烂额,看到许裴之仿佛看到救星一样,赶紧把他拉进来,“你看看吧,哎。”
听到响动,萧亦为抬头望了这边一眼,目光和许裴之一对上,瞳孔如针扎一般骤然紧缩,立刻转移了视线。
许裴之心下一叹,找了个位置坐在萧亦为对面,“我要先道歉,陆文煜给我发了条信息,”
听到这里,萧亦为和丛峰都盯着他,许裴之告诉他们短信内容,满含歉意道,“我想是我连累了你,若不是我的关系,陆文煜大概也不会去查你,还牵出这么多事。”
“不关你的事,”萧亦为手中的烟几乎都要烧到指尖,他一下回过神在烟灰缸中用力杵灭烟蒂,声音沙哑,“迟早也会被曝出来的,能够瞒得了十年已经出乎预料了。”
许裴之皱眉,“这么说,那人真的是你亲生父亲?是什么缘由,让你必须要把他禁锢起来?”
没有从亲情上质问这样做多么没有人性,而是笃定的问缘由,从某种程度上,许裴之的态度已经表明了立场。
丛峰瞅瞅萧亦为,见他沉默不言,忍不住道,“萧亦为那个父亲,就是王志安,根本就是个人渣!”
许裴之闻言,脸上倒也不显出讶色,以他对萧亦为的了解,会这样做必然是事出有因。
萧亦为突然开口,“丛峰,我自己来说。”
丛峰看了下萧亦为,又看了看许裴之,“你们慢慢聊,我先去处理事情。”
他拉上门走了出去,把静谧的谈话空间留给两人。站在门外默默抽了一支烟,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苦笑了下,“这还真是多事之秋啊。”这个夏天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简直让人应接不暇。
室内一片寂静。许裴之安静的等待着,并不催促。
许久后,空旷的房间响起萧亦为低沉沙哑的声音,透出几分狼狈的味道,“如果可以,我曾经希望你永远都不知道我的身世背景。”
许裴之皱了皱眉,立刻道,“我和你相交,从来都不是以家世高贵低贱来论。你不用这么在意。”
萧亦为神色微动,牵起嘴角似乎笑了下,低低感叹,“我知道只是我过不了自己这关。”
许裴之深有感触,再强大的人都有自己的逆鳞,如同他无法忘记小时候的阴影;而对萧亦为来说,就是他不想展现在世人面前的过去。
“我小的时候,家庭环境非常不好”
缓缓的叙述声中,令许裴之好奇过的,萧亦为的真实人生展现在他的面前。
父亲是个游手好闲的混混,母亲好吃懒做没有正经工作,孩子一直饥一顿饱一顿,被嫌弃是个累赘。
及至母亲嫌父亲赚不了钱,离家出走后,父亲脾气更加暴躁,逼迫不过岁的他偷盗别人的财物,把他当做敛财的工具,每天偷来的钱达不到规定数额,就是一顿抽打。
萧亦为说的时候很冷静,许裴之却感觉浑身发冷,似乎又回到幼时被母亲虐待的场景。
所以对于萧亦为的痛,他是发自内心的感受的到。
后来萧亦为忍受不了父亲的虐待,逃票上了火车去了另一个城市。身无分文的孩子不得不重操旧业的时候,幸运地遇到一个改变他一生的好人。
慈祥和蔼的老人收养了他,给他饭吃衣服穿,让他上学读书。
他由衷地感激着老人,可惜好景不长,过了几年老人得了重病,医药费高昂很快便掏空了家底。
萧亦为为了赚钱给老人治病,听人说当演员赚钱比较快,便误打误撞进了演艺圈。
不是不知道一旦自己暴露在公众面前,很有可能被父亲找上门来,但为了尽快赚钱,那时也顾不得许多了。
“养父的病拖了几年,还是没能捱过去”说这句话的时候,萧亦为如鲠在喉,蓦地将脸埋在手心,高大坚实的身躯竟然有微微的颤抖。
许裴之不由按住对方的肩膀,试图把掌心的温度传递给对方。
萧亦为反手握住他的手,抬头双目微红,喉头剧烈滚动了下压抑住情绪,维持着冷静继续道,“我出名后,那个男人果然找上门来。”
可如果只是简单的索要养老费,萧亦为也不至于做到现在这步。
王志安染上了毒瘾,以曝光萧亦为身世来威胁他要钱。
彼时萧亦为成名不久,正是必须竖立良好形象的时候,容不得任何污点。所以为了安抚对方,他不得不给了许志安一笔钱。
可吸毒的人,钱如同无底洞一般,怎么够用?一次又一次,王志安胃口越来越大,而萧亦为也越来越出名。
有很多次,不堪被威胁的萧亦为都考虑与其这样提心吊胆担心哪一天炸弹爆炸,倒不如自己主动曝光。
可丛峰为了他的艺人形象,坚决不同意。
结果有一次王志安又来要钱的时候,萧亦为和他发生了争执推攘,一不小心把对方给推倒在地,头部受伤昏迷。
萧亦为把人送进保密性良好的孟林疗养院,还花钱让对方戒毒。只是醒来后的王志安不仅不肯戒毒,还威胁出去后就曝光萧亦为虐打他的事情。
萧亦为一气之下,便给了主治医生一大笔钱,以对方精神病为由将他暂时禁锢在疗养院。
王志安更是放狠话,各种折腾想出去,萧亦为这边更不会让他出去。
于是这一变相的囚禁,整整十年。
“一步错,步步错,”萧亦为叹息,“如果那个时候被他说出来,可能有影响,但随着时间终会过去。”
但到了现在,为时已晚,这件事的曝光必定会给他的人气带来非常大的损害,还会严重影响到和许裴之共同成立的工作室。
萧亦为低声道,“对不起,连累了你。”
许裴之此时却并没有考虑到这些,只是深深地注视着他,看着面前这个强大的人流露不会展现在人前的脆弱,眼底有着不易察觉的同病相怜的情绪。
“会有办法的。”他喃喃低语,伸出手给了萧亦为一个拥抱。
萧亦为紧紧回抱住他,用力之大仿佛要将他勒进自己的身躯。“嗯。”他应道,沙哑的声音从喉间溢出,很轻很短促,仿佛受了委屈的孩童不自觉地向亲人撒娇,勾起人心底的柔软与怜惜。
许裴之轻拍着他的背脊安抚,并没有看到,对方将头搁在他的肩膀上,嘴角倏地浅浅勾起,眼里深邃冷静,没有半分悲伤的情绪。
第七十一章 青衣再现()
丛峰晚上回来的时候,屋内的气氛已经恢复了正常,许裴之和萧亦为相对而坐,正在严肃地讨论着什么。
丛峰有气无力朝两人招手,“饿死我了,你们吃了没,我叫外卖?”
许裴之道,“我们吃过了,亦为下的厨,特意给你留了饭,热一热就可以吃了。”
丛峰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瞅了眼面无表情的萧亦为一眼,对许裴之笑道,“哎呀妈呀,我是知道亦为厨艺很好,但跟着他十多年也没有尝过一次,这次也是托你的福了。”
许裴之奇道,“怎么会呢,亦为很喜欢下厨的啊。”每次两人独处的时候,几乎都是萧亦为主动下厨展示厨艺。
“呵呵”丛峰别有深意看了一眼萧亦为,被对方犀利的目光刺的一缩脖子,连忙钻进了厨房,“我去吃饭。”
等到丛峰吃完饭,三人坐下开始认真讨论这件事的处置方法。
丛峰道,“目前孟林疗养院、亦为的家、裴之的住处、东华全都被记者围着,我这里算是安全,你们暂时别出去。”
裴之和萧亦为点头,丛峰拿出张纸,推了推金丝边的眼镜,用笔尖点着纸上的字,神情是少有的严肃,“那个记者给出的证据,目前只有王志安以及护工的说辞,而这件事的突破点,在于主治医生安德烈。”
裴之沉吟,“的确,只要安德烈拿出病情诊断书,证明王志安本身就有精神病,那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丛峰符和道,“没错,如果他患有精神病,那说辞就不足为信了。这是釜底抽薪的一招,这样就根本不需要向公众去解释亦为的身世这些东西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萧亦为忽然开口道,“我会把王志安关在孟林疗养院,也是看重他们的保密性。”
丛峰恍然,“是了,这就能解释新闻里为什么只有护工的说辞,暂时没有最具权威的医生的说法。”那里的医生收钱办事,可能记者给的没打动他,但如果有人许以重金,那就未必了。
许裴之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会想办法向那边施压。”
丛峰道,“那就拜托你了。”
他也没说客气的话。在座三人都明白,陆文煜既然敢走这一步棋,必定对那边施加了一定压力。萧亦为可以和对方比拼财力,但到了这一步,已经是必须要许裴之出面的时候。
“我去打个电话。”许裴之向两人说道,走到阳台上,拨通了大哥的电话。
东华公司里,正在听下属回报事件进展的许裴章做了个手势,打断对法,转而接起电话,头一句就听到弟弟的声音,语气中带着少有的恳求意味,“大哥,帮我个忙。”
许裴章:“”他揉着眉心,也猜到了弟弟的来意。其实凭借他和萧亦为的交情,再怎么说对方也是公司股东之一,又是元老,虽然恼他瞒着他们十年,但无论如何都会想法设法保住的。
只是没想到,萧亦为还说服了让自己弟弟出面,可见两人关系之好。
想到这里,许裴章略微不平衡,神情冷淡,“说吧。”
电话那段,裴之听到大哥口气,心里紧了下,语气放的更加和缓,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商讨出的解决办法都说了出来,末了补充道,“亦为那边压不住,我看这事必须要大哥出面给予施压才行。哥,这件事只能靠你了。”
语气中带着几分钦佩自豪,然而许裴章听出了讨好意味,心情更加糟糕,冷哼了声,“他让你找我的,还是你自己想帮他?”
裴之顿了顿,想起自家大哥的弟控属性,“没有”到嘴边一转,改口道,“他拜托我的,再说工作室是我和他两个人的,如果这事闹下去,对工作室影响也不好。”
电话那段,许裴章脸色稍霁,“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
挂断电话,得到了大哥的保证,许裴之一直绷着的心终于放松了些。
果然,有了大哥,或者说许氏家族的操作,原本几乎一面倒的舆论一夜间逆转。
首先,上流社会一些豪门以孟林疗养院保密性存在问题为由,纷纷要求将在那里养病的亲人给接回来。逼迫院长不得不出面,拿出王志安病情的诊断书和病历,力证萧亦为并非无故将亲生父亲禁锢在这里,而完全是治病需要。
同时对此次事件安保不严进行了自我检讨,承诺一定尊重病人及家属**。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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