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骇然地说,“小人不敢骗壮士,小人一个时辰前收到一封信函,的确是叶睿公子。”
“信函呢?拿出来。”千寒喝道。
那人不敢耽搁,连忙伸手入怀,拿出一份信函,递给了千寒。
千寒伸手接过,检查了一番,见没有异常,便递给了叶裳。
叶裳接过,看了一眼,信函上只写了一句话,“今夜,带着你的人,埋伏在城外二十里荆灌林,叶阑夫妇会从此路过折返叶家,擒了他们,暗中藏起来,奉送千金。落款,叶睿。”
这字写的甚是规整,是正儿八经的楷书。
叶裳不识得叶睿的字,转头将信函递给了苏风暖。
苏风暖瞅了一眼,摇头,“我也不识他的字。”话落,喊道,“秋叶,你过来。”
秋叶本是奉了叶昔的吩咐,给苏风暖和叶裳带路,闻言立即上前。
苏风暖将信函递给他,“你来看看,这字迹可是叶睿的字迹?”
秋叶是叶家主自小选给叶昔的书童,可是叶昔常年不在家,他这个书童没有主子,不用日日侍候,只负责看顾着叶昔的院子,但他十分聪明,自小虽然叶昔不在家,他闲来无事,也读了很多书,对叶家各房各院的事情耳目也极其灵通,很多时候,都是他与叶昔通信告知消息。
他接过信函,瞅了又瞅,挠挠头,“这字迹,像是叶睿公子的字迹,但又不太像。”
“嗯?”苏风暖看着他,“怎么说?”
秋叶道,“叶睿公子自小是练习楷书的,可是自从几年前……”他说到这,瞅了苏风暖一眼,又看了叶裳一眼,似乎有些话犹豫着不好说。
苏风暖看他这情形,想着难道事关于她?她笑着道,“说吧,无妨。”
秋叶咳嗽了一声,小声说,“自从几年前,公子带世子妃回叶家,那一次叶睿公子见过了世子妃的手书,觉得甚是有筋骨,十分漂亮好看,心生仰慕,便自此练习起了世子妃所练的草书。”
“哦?”叶裳不高不低地开口。
秋叶又看了叶裳一眼,小声说,“这事儿私下只有叶睿公子近身的几个人知道,叶家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我知道是因为当年在公子和世子妃离开后,叶睿公子跟我借走了世子妃留下的那幅字。后来,我便悄悄地发现,他每次书写他自己的名字时,睿字的字头,都有些草书的张扬感。这字,便是承袭了世子妃的风骨。”
苏风暖无语,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桩事儿。
秋叶道,“可是这封信,虽然通体都是叶睿公子的笔迹,但睿字却是一样规规整整,所以……”他挠挠头,“我也难辨真假。”
苏风暖闻言点头,看向叶裳,道,“这样吧,将这封信派人送回叶家给师兄吧。他虽然自小没在叶家长大,但也不是真正对叶家不管不问,私下里,对叶家的每个人,清楚得很。更何况,如今他在叶家,这叶睿是叶家人,让他理会吧,我们就不管了。”
叶裳颔首,将信函又递给千寒,吩咐道,“点两名府卫,暗中将这个人和这封信函都交给表兄,让他来处理。”
千寒应是。
叶裳道,“别惊动叶家的人。”
千寒点头,询问道,“世子,除了这个人,那百名被我们控制住的人,该如何办?”
叶裳随意地道,“喂了药,让他们睡两个时辰。”
千寒颔首,立即去办了。
叶裳和苏风暖上了马车。
不多时,千寒处理完那封信和那头目以及那些人,队伍又继续前行。
大约又走出五里地,迎面有一小队人马和一辆车缓缓走来,对方也掌着火把,将路照得十分亮堂。
千寒低声说,“世子,前方也有一队人马。”
叶裳和苏风暖早已经感应到前方有车马行来,他伸手挑开帘幕,吩咐道,“停下,等着他们走近。”
千寒一挥手,队伍停下。
苏风暖也跟着叶裳一起探出头,向外看。
只见前方大约有二十多人的护卫,护送着一辆马车缓缓行来,车上没有车牌。
对方也看到了迎面驻足不前的队伍,所带的府卫不多,但各个非同凡响。管家模样的人连忙勒住马缰绳,对车内低语,“老爷,遇到了一队人马,不知是什么来历?”
这时,秋叶从后面跑上前,对叶裳和苏风暖说,“世子,世子妃,是我家老爷和夫人,他们定然是听闻您二人来了,所以,急急赶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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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骨血近亲(一更)()
秋叶这一喊,那管家模样的人循声看来,认出了秋叶。
秋叶连忙向对面喊,“邢管家,世子和世子妃想见老爷和夫人,公子派我深夜带路前往枫山。”
邢管家一听,顿时惊喜地说,“老爷和夫人听闻世子和世子妃来了叶家,便急匆匆地下山要回城去见,没想到却两下想一处去了,竟然在半路上遇到了。”话落,对车内说,“老爷、夫人,是世子和世子妃。”
车内人一听,呼啦一下子挑开帘幕,有人“蹭”地跳下了车,大声问,“在哪里?”
叶裳看见一团黑影跳下车,动作挺利索,想着他舅舅看来挺硬朗,没有被人提到的那病恹恹的模样。他不疾不徐地下了车,伸手扶苏风暖下车。
苏风暖搭着叶裳的手,缓缓下了车。
邢管家“哎呦”一声,连忙说,“老爷,您慢点儿,人跑不了,就在那里。”
叶阑一看对面,一男一女极为年轻,正在下车,他连忙跑了过去。
叶阑的夫人从车厢探出头,下车时,叶阑已经跑到了叶裳和苏风暖身边,她好笑地对管家说,“还是生小裳的时候你家老爷随父亲进京见过一面,如今多年未见,看把他给急的。”
管家连连笑着点头,“夫人,您慢点儿。”
叶阑夫人点点头,缓缓下了马车。
叶裳和苏风暖下了车后还没等有所动作,便见叶阑冲到了面前,激动欣喜地看着叶裳,“小裳,我是舅舅。”
叶裳除了遇到苏风暖的事儿十分在意外,其余的任何事儿,对他来说,都不大在意,久而久之,养成了淡然的性子。可是叶阑这副模样,这一句话,让他心下触动,眼眶微酸,眼底微潮,立即点头,喊了一声,“舅舅,我是叶裳。”
叶阑听他喊舅舅,顿时忍不住热泪盈眶,抹了一下眼睛,看着他说,“好啊,好,你娘在天之灵若是看到你这般模样,定然是极其欣慰的。”
叶裳微笑地点头,“母妃深爱父王,与父王同赴黄泉,也算是求得了个圆满。已经过了多少年了,舅舅不必再伤心了。人这一生,命数由天定。”
叶阑点点头,伸手拍了拍叶裳肩膀,哽咽地说,“舅舅知道,舅舅知道。”话落,看向叶裳身旁站着的苏风暖,说,“小丫头,没想到你再来叶家,身份竟然成了我的外甥媳妇儿,可喜可贺啊。”
苏风暖轻笑,俏皮地说,“是啊,那时候我提起叶裳,您缠着我听了很多关于他的事儿呢。”
叶阑颔首,哈哈一笑,“没错,那时候听你说他的事儿,有时候说的气嘟嘟的,有时候说的眉飞色舞,我便看出不同寻常。别人一个劲儿热乎地觉得你是昔儿中意的姑娘,可是我却知道,不见得是他们想的那样。”
苏风暖笑起来,“您慧眼如炬。”
叶阑道,“后来,你走后,我就盼着你再来,可是昔儿那臭小子,说什么也不带你来了。说再带你多来两回,大家都以为是真的了,他以后就娶不着媳妇儿了。说若是传扬出去叶家公子已经定了亲事儿,以后谁还会给他说媒?”
苏风暖大笑起来。
叶裳也弯起了嘴角。
这时,夜阑夫人来到近前,笑着说,“昔儿第一次带暖儿来,我就极其喜欢,成不了我儿媳妇儿,成了外甥媳妇儿,也是一样,总归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叶阑诚然地觉得自己夫人这话极对,点点头,“就是,就是。”话落,对叶裳介绍,“这是你舅母。”
叶裳松开苏风暖的手,规规矩矩地给叶阑夫人行了大礼,“叶裳拜见舅母。”
叶阑夫人快步上前一步,伸手扶起他,“快免礼,自家人,不必见外。你舅舅若非身子骨不好,我们早就进京看你了。”话落,看着苏风暖说,“小丫头长大了,愈发的水灵了,普天之下,也再难有这么出色的姑娘了。”
苏风暖轻笑,伸手挽住她胳膊,“舅母,那是您和舅舅常年待在枫山,不知天下好女儿家多得是,我这么一个野丫头称不上好。”
叶阑夫人伸手点苏风暖额头,“你呀,我看着好极了,别人说你是野丫头,那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苏风暖大乐。
叶阑夫人对叶裳说,“小裳好眼光,这样的小姑娘,就该自小定下。”
叶裳低笑,“舅母说得是。”
几人有说有笑十分亲热地寒暄半晌,才想起如今是大半夜,不能在荒郊野外的路上这么说下去,该启程了。
叶阑说,“我听说暖儿为了救小裳,身子骨不好,受不住寒凉奔波吧?这里距离枫山六七十里地,距离叶城三四十里地,若不然,我们回叶城?路程短些。”
叶阑夫人附和道,“这样就免于颠簸了,身子骨要紧。”
叶裳微笑着说,“暖儿不怕颠簸,我们想去舅舅和舅母所住的枫山住上些时日,听闻枫山枫叶十分漂亮,景色独具。”
苏风暖小声说,“舅舅、舅母放心,我这是为了师兄掌管叶家,装病呢,其实无碍的。您二人若是不嫌奔波的话,咱们就启程,去枫山吧。”
叶阑夫妇一听,顿时大喜,“原来是这样,那正好,我们也不乐意回叶城叶家,走,启程回枫山。”
叶阑夫人拉着苏风暖的手说,“我们娘俩坐一辆车,你们爷俩坐一辆车,这样可行?”
叶阑连连道,“自然可行,我与小裳有许多话要说。”
叶裳看了苏风暖一眼,苏风暖对他挤挤眼睛,他微笑,“自然可行,听舅母的。”
四人商定,便分别上了马车,两家的队伍合成一队,启程前往枫山。
马车上,叶阑拉着叶裳说话,叶阑夫人拉着苏风暖说话。
叶阑要知道的无非是叶裳这些年怎么独自一人在京中度过的,事无巨细,他这个当舅舅的都想知道,虽然从旁人口中听了不少,但还是想听叶裳说。
舅甥虽然自小未见,但所谓娘亲舅大,骨血连着,叶裳见到舅舅,也格外的亲近。不厌其烦地与他说起了这些年的大事儿小事儿以及琐琐碎碎的事儿,不事关苏风暖的,他基本就一笔带过,简单地提了提,事关苏风暖的,他记得清楚,说的多些。
另一辆车里,从上了车,叶阑夫人便也与苏风暖说着话,她性子温和,不像叶阑那般急性子,说话也有着江南女子的温柔细语,让人听了十分的舒服。
苏风暖进京得罪太后,后与叶裳赐婚,再之后带三万京麓军前往燕北救急,风口山火烧北周九万兵马,名扬天下,后又大败楚含,前往西境,连番数战,大败北周军等等。
叶阑夫人虽然是个温婉柔和的女子,但对于兴兵打仗这等事情,比其余的琐碎之事更乐意听。所以,她拉着苏风暖的手,问的大多是这些她被人口口相传的事迹。
苏风暖早就知道她性子,看着虽然温婉,但骨子里却十分刚硬,她也是大家闺秀,但自小便十分有主张。嫁给叶阑,生了叶昔后不久,叶家的长辈们要给叶阑说项纳妾,叶阑虽然不同意,但防不胜防,叶家人变着法的往他身边塞人。
叶阑苦恼不已,但那些都是叔伯长辈,他也拿之没有办法,叶阑夫人不闹不怒,当没事儿人一样,闹得叶阑都以为她不爱自己,有些郁郁,却有一日,叶家进了大批水灵灵的女子,她以叶家长房长子长媳的名义,给各方各院都送去了人。
那些姑娘们,如花似玉,一个个顶漂亮顶水灵,都是家世清白的女儿家,不知道她从哪里淘弄来的,这招一出,叶家各房各院的后院都起了火。
有不少人,告状到了叶老家主那里,叶老家主对于这些事情,素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见众人都聚到他那里,他应景地叫去叶阑夫人问话。
叶阑夫人慢条斯理地说,“我看叔伯伯母婶婶们都十分关心我的内院,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不好意思不关心一下她们,免得让她们觉得我这个做小辈的不孝顺。”
一句话,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别人关心到她房里,插手她内院,她也效仿地孝顺到别人的房里,插手到别人的内院。
众人吃了哑巴亏,自此后,再没有人敢往叶阑身边塞人了。
所谓,兵不血刃,便是这样。
这桩事儿,还是苏风暖听叶昔说的,叶昔说起他娘时,直说她娘厉害,否则他爹那急性子,早被叶家人气死了。有他娘在,他身子骨不好,才干脆带着他娘远离了叶家的纷争。索性,他争气,给他爷爷生了个好孙子,生下来就聪明,所以,叶家的指望就落在了他身上,他爷爷也就任由着他爹躲清静了,有个撂挑子的老子,他这个做儿子的,只能担起叶家的重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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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遥寄当年(二更)()
叶阑夫人拉着苏风暖听完了关于她那些名扬天下的事儿,才说起了别话,询问起她和叶裳来,问叶裳的热毒是否真的解了?又问她的身子骨是否真无恙?天下传言说她为解叶裳热毒伤了身子,性命垂危是怎么回事儿?
苏风暖一一对她说了。
叶阑夫人听罢,感慨地说,“你们这一对小儿女,走到如今这一步,在西境大婚,可真不容易。”
苏风暖点头,她与叶裳,的确不容易。
叶阑夫人又悄声问,“你的身子骨,可事宜怀有身孕?”
苏风暖闻言笑着悄声说,“已经有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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