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裳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屑道,“男色之风盛行,又是什么好事儿?贵人的玩物?妇人的消遣?没有也罢。”
苏风暖闻言叹了口气,“有些人,生来就清贫低人一等,命如草芥,为谋生计,委身人下,也是不得已。”
叶裳闻言不语。
苏风暖转了个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枕着他的腿,伸手拽了他的手握在手里把玩着他修长的手指,轻声道,“这个天下,有各色各样的人,为了讨生活,不得已地做许多污秽阴暗的事儿。但也不能因此就觉得他们卑贱如泥,若是天下大同,长治久安,国之荣幸,百姓人人富足,那么又有多少人愿自甘下贱?少之又少。”
叶裳沉默不语。
苏风暖又道,“从二叔将燕北的庶务交给我后,我用了这几年的时间,好不容易让燕北荣盛了。可惜,燕北不能养私兵,这是惯例,北周入侵,燕北就毁在了兵弱上。使得我这几年的辛苦付之流水。如今的燕北,就如一盘残羹,要先将这些残羹收拾了,才能重新地做一盘美味。说来容易,做起来何其难?”
叶裳看着她道,“南齐不强,燕北一地强了又有何用?”
苏风暖点头,怅然道,“是啊,南齐重文轻武害人,但好在皇上如今意识到若想不被北周欺,就该文武兼之。”
叶裳轻嘲,“意识到又有何用?泱泱大国,兵事积弱已久,皇上本就身体孱弱,近来内忧外患之下,皇上日夜忧急,寝食难安,身体更是大不如前了,能支撑多久,都是不好说之事。”
苏风暖闻言暗暗心惊,但想到皇上确实一直身体不好,这一年来,内忧外患,朝事繁重,他身体有支撑不住之势,也实属正常,旁人都难以承受,更何况他这个一国之君。她问,“太子呢?如何了?”
叶裳道,“太子醒来后,前事尽忘,如今被皇上安置在了宫里,本就已成废人,如今又没了记忆,废太子是早晚之事。”
苏风暖点头,北周入侵燕北,西境兴兵,同时孙泽玉查办两大旧案牵扯的安国公府、景阳侯府一众人等,到如今,西境依旧在打仗,皇上一直没抽出空理会太子之事,只能先将他安置在宫中,待抽出空来后,废了太子,还要重新选继承人,这又是一个大难题了。
她叹了口气,“皇上也不易。”
叶裳笑了笑,寡淡地道,“谁又容易了?”
苏风暖诚然地点头,谁都不容易,就算是她,一直以来,扪心自问,也没有觉得自己比别人活的容易。为了护想护的人,她也吃了无数的苦。叶裳多年来独自一人守着偌大的容安王府,时常受热毒所苦,更是不易。
想到他身上的热毒,有两三个月没发作了吧,她一时又涌上沉重。
叶裳看着苏风暖,轻轻描绘她的眉眼,对她道,“今日再休息一日,明日我与你一起处理燕北事务吧!”
苏风暖点头。
叶裳又道,“你的两位堂兄年岁不小了,也该从麓山书院结业归家了吧?燕北的重担不能总被你一直扛着,也该让他们回来担负了。”
苏风暖道,“早先爷爷和二叔打算让我继任燕北王,便将两位堂兄送去了麓山书院,如今我才知道他们的打算,是断然不能接受的继任燕北王的。的确是该让他们回来了。北周侵犯燕北,出了这么的大事儿,他们总该得到了消息吧?但当初二叔将他们送去麓山书院时对院首交代了,没有他的话,不准二人归家。”
叶裳道,“麓山书院距离燕北毕竟路遥,早先北周侵犯燕北的消息一直捂着,不被人知,如今北周退兵,才传遍了天下。他们即便知晓消息,估摸着也就是最近之事。兴许正在赶回来的路上也说不定。”
苏风暖点头,“燕北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们毕竟是燕北苏家的子孙,一旦知晓,即便有二叔的命令,势必也不能再遵从地赶回来。”话落,叹道,“他们回来就好了,我也能脱身了。”
叶裳弯起嘴角,“你是我的,自然不能留在燕北。”
苏风暖失笑,对他道,“你我在燕北养些日子伤,再帮着处理些事情后,就离开燕北。”话落,又道,“不过我打算去一趟西境。”
叶裳扬眉,“不放心大将军?”
苏风暖点头,“楚含心机奇诡,心狠手辣,是个狠角色,不算是个君子,被逼到一定的地步,他会无所不用其极,父亲还是太君子了,行事磊落不说,用兵也大多是磊落之法,上一次便中了他毒计受伤,这一次虽然占据了优势,但也难保有变,恐不是他的对手。”
叶裳点头,“听你的,我们先在燕北待上一阵子,以苏大将军之能,自然不会这么快就让楚含算计收复失地。待你我伤势好的差不多,燕北事情也办的差不多后,便前往西境。”
苏风暖颔首,掐指计算了一下道,“再待半个月吧,总能差不多了,我那两位堂兄即便路远,那时应该也回来了。”
叶裳颔首,“好。”
二人坐着马车绕着燕北城转了半日后,才折回了燕北王府。
入得府门后,有府卫见了苏风暖,禀告道,“大小姐,有您的信函,是京城送来的。”
苏风暖问,“在哪里?”
“在老王爷处,是随朝廷的文书一并送来的。”府卫道。
苏风暖点头,与叶裳一起去了燕北王的住处。
燕北王正在阅京城来的文书,见苏风暖和叶裳回来了,心情很好地笑着问,“你们围着燕北城转了半日,可有什么心得?”
苏风暖道,“心得就是您该跟二叔说说了,让我那两位堂哥从麓山书院回来吧。他们才是燕北苏家未来的支柱,总要回家来接这担子。”
燕北王哼了一声,“臭丫头,你这么急着想离开燕北?”
苏风暖见老爷子一提到她离开燕北就满脸不高兴,好笑地道,“本来在来燕北之前,皇上密派了我一件差事儿,因燕北军情紧急,被我丢下了。我总不能一直在燕北待着。更何况,西境如今在打仗,楚含用兵无所不用其极,我也不太放心。待伤势养得差不多后,我和叶裳想去一趟西境。”
燕北王闻言道,“也罢,我也不放心你父亲和西境的战事,楚含十分厉害,早先在燕北时,若没有你,还真对付不了他。”话落,对她问,“北周侵犯燕北之前,一个女儿家,皇上密派了你什么差事儿?”
苏风暖道,“密造弩箭。”
燕北王倒吸了一口气,凝重地道,“这等兵器之事,皇上怎么会交给你来密造?”话落,他看向叶裳。
叶裳温声道,“朝中无人可用,因我破月贵妃一案时,恰巧牵扯了凤阳镖局,暖儿为了救凤阳,在五门封闭时情急之下动用了铁券符。皇上就此识破她承袭望帝山帝师一脉,朝中能让皇上信任之人无几,于是,密造弩箭一事皇上便暗中交给了她。”
燕北王闻言了然地感慨道,“南齐重文轻武由来已久,于兵事素来弱势,武将无甚地位不说,兵器老化无人督进,这也是当年我为什么不让苏澈离开燕北的缘故。奈何他志向远大,要报效朝廷,我也只能由了他。”话落,又道,“皇上是个明君,奈何朝局掣肘他多年来身不由己。这么说,你来燕北后,兵器一事暂且搁置了?”
苏风暖摇头,“我走时基本都铺好了路,兵部和军器监只要按照我的交代,不会出大错。”
叶裳道,“我离京时没有出错,一切进展顺利,就是进程缓慢。”
燕北王点点头,“皇上重视军事兵器是好事儿,也罢,回头我与你二叔说一声,派人传信去麓山书院。不过燕北出事儿的消息如今传遍天下,兴许他们早就回燕北的路上了。”话落,伸手一指,“随公文来的信函,未题署名,你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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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更~
第三十二章不可小视()
一份信函放在了燕北王的桌案上,密封着蜡,沉甸甸的,未题署名。
苏风暖疑惑地拿起信函打开,一看信函的笔迹,顿时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叶裳凑上前瞅了一眼,顿时失笑,看着苏风暖手中好几页宣纸,满满的字迹,道,“这满腹牢骚,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事儿?估计是出了大事儿。否则他不至于不怕被你笑话,这般在信上跟你唠叨这么多。”
苏风暖诚然地点头,低头看苏青信上写的是什么。
叶裳也跟着他一起看。
燕北王瞅着二人,二人靠得极近,姿态自然,他暗想着年轻真是好啊,任谁见了他们,怕都会觉得般配,天造地设。
两盏茶后,苏风暖和叶裳读完了苏青的信,一时间都颇有些无语。
苏青信中没写别的,用了无数笔墨,只说了一件事儿,那就是太后和皇后看上他了,要将他选为驸马,他和苏夫人如今出京去灵云寺避难了,太后的寿诞生辰他也以养病为由也不参加了,让苏风暖帮他赶紧想个办法,让太后和皇后打消了选他为驸马的想法,否则他就干脆在灵云寺出家当和尚好了。
苏风暖也没想到太后和皇后竟然看中了苏青,竟然要将淑雅公主配给她做驸马。若是淑雅公主是个惹人讨喜的公主也就罢了,偏偏是个没脑子的蠢公主,痴缠许云初,屡次三番因为她与许云初有些牵扯而找她的麻烦,说实话,她也不想淑雅公主做她的三嫂。
不过如今北周刚在燕北退兵,西境如今正兴兵拿下了北周三座城池,而朝中孙泽玉办那两大旧案的事情还未收尾,又出了秋风山被人血洗,牵扯湘郡王的大案,湘郡王这个内忧还没解,就算太后和皇后有意,这时候适合兴喜事儿给淑雅赐婚吗?
更何况,皇上有心思管女儿的婚事儿吗?
她觉得苏青估计是被太后和皇后乍然亲切的态度给吓着了,一时间草木皆兵,也不怕她笑话了,将信竟然塞进来往燕北的公文里送来燕北给她,想必厌恶透了淑雅公主。
她放下信函,偏头对叶裳问,“你怎么看?”
叶裳弯起嘴角,道,“你保住了燕北,苏大将军拿下了北周三座城池,对于南齐朝廷来说,都是立了大功。早先,苏大将军大败北周军,皇上便有言在先,待苏大将军处理好了西境后续事宜,回京之后,便封赐为武侯,苏府改封为武侯府。因苏大将军一直未回京,此事便一直耽搁着,但礼部早已经在做武侯的官服了。”
苏风暖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文。
叶裳道,“武侯的封赐是以前的功勋,如今这样的大功,将来定然也是要论功行赏,对于苏大将军来说,再往上封,那就是封王了。燕北苏家已经是异姓王了,若京城苏家再出个异姓王,这天下苏姓可就要盖过刘姓了。权柄太大,哪怕皇上再信任苏大将军忠心,但你觉得,能给他封王吗?”
苏风暖摇头,“我爹不能再往上封王了。”
叶裳道,“正是,但不能封王,那如何论功行赏呢?苏大将军的功勋摆在那里的。所以,若皇上嫁女呢?给公主赐婚,公主嫁臣子之家,也是臣子的荣耀,也算是封赏吧?苏大将军能推拒吗?推拒了公主会如何让皇上以为?”
苏风暖灵台顿时清明了几分,乍然看到苏青的书信时,她没太当回事儿,但如今经由叶裳这样一分析,她顿时觉得这件事儿的确较为严重,不可小视。
叶裳道,“王大学士当年敢推拒了皇上,那是因为王府未握着兵权,王大学士曾经任太子太傅,与皇上有师生之情,伯母不愿入宫,王大学士只这一个爱女,自然百般袒护,皇上也不好逼迫,遂作罢了。但如今的苏府,不同于昔日的王府,南齐的国势,也不同于昔日。当年是新皇登基选后,如今皇上已然身体疲乏,太子不得用,他得为将来南齐的江山考量。”
苏风暖点头,“你说得对。”
叶裳又道,“王大学士得皇上信任久了,想着当年皇上未曾逼迫伯母,今日若苏府不愿,皇上也未必会逼迫,恐怕难免一时想不到其它。”
苏风暖颔首,“你说得有理,这件事情还真不能等闲视之。”话落,她揉揉眉心,道,“必须得想个万全之策。”
叶裳笑道,“你我婚事儿已定,你上面还有三个哥哥,是否也该议亲了?”
苏风暖闻言挑眉,“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娘在太后和皇后未言明之前,先将我三哥的婚事儿给定了?大哥、二哥还未定亲,我这个做妹妹的上面没有姐姐,自然可以先议亲,但三哥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他们未定亲,他怎好先定?要定,只能一起定了。”话落,她头疼地道,“但短时间内,上哪里去找三个合适的女子来嫁我三个哥哥?再说了,终身之事是大事儿,总不能因此而草草拉个人就充数,总要他们喜欢,这就难了。”
叶裳笑道,“他们三人从小到大就没有心仪的女子?”
苏风暖想了想道,“似乎还真没有,以前苏家在乡下,乡绅富甲之家我爹不喜结交,百姓之家的穷困女子识字者本就少,更遑论见识了?说不到一处去。大哥和二哥奔波燕北一趟,未作停留,如今又折回了西境,三哥在京中因得丞相指点,倒是时常来往丞相府,遇到过孙晴雪几次,有些言语,我和我娘当初还拿孙府小姐开过他玩笑,但他好像不大上心此事,当时说的是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他不急,先立业,再成家。”
叶裳琢磨道,“孙府小姐倒是不错,无论是出身门第,还是品行风评,都当得上真正的大家闺秀。苏三兄文武双全,丞相十分喜欢看重他,无论是门第,还是品行,京中及得过他的人也是鲜少,若是他对孙小姐有意,这婚事儿找个人说项,也不是不可为。”话落,又道,“情势所迫,就不必遵从长兄为大的规矩了,先给他定下亲事儿再说,毕竟太后和皇后看中的人是他。”
苏风暖点头,道,“我也喜欢孙晴雪,但还要看我三哥的意思,也要看人家孙小姐的意思。”
叶裳道,“你不妨回信问问他的意思,若是他有意,我们就尽快地着手赶在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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