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说定,许云初落下帘幕,马车继续向前走出,苏风暖和小泉子前往东宫。
来到东宫,天色已黑,门口有人提着灯笼正在候着,见到苏风暖来,连忙提着灯头前带路。
来到太子的寝宫,殿外站了一排御医,孟太医也在内。除了太医院的太医,还有数名朝中文武大臣以及太子府的客卿幕僚。
孟太医见到苏风暖,连忙上前,“苏小姐,你总算是来了!老夫惭愧,医术不精,实在是看不出太子因何原因昏迷不醒。”
苏风暖道,“我回去琢磨了一番,稍后试试看,看看能不能救醒太子。”
孟太医连连作揖,“我等性命能否保住,就拜托苏小姐了!”
苏风暖扫了一眼太医院众人,想着吃皇家这晚饭可真不容易,动不动就砍头治罪。她点点头,进了外殿。
外殿内,皇帝正等在等苏夫人,与他一起等着的还有皇后,叶家主和王大学士并没有离开,也跟着陪等了半日。
苏风暖刚要给皇帝见礼,皇帝摆手,“苏丫头,你酒可醒了?可查过医书古籍了?可明晓了原因知道如何救太子了?”
苏风暖道,“酒自然是醒了,医书古籍也查了,但还不好说,我还要给太子殿下诊诊脉。”
皇帝点头,“进去吧。”
苏风暖进了内殿,皇帝和皇后跟进了内殿。
太子依旧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一动不动,如响午时一样。
苏风暖来到床前,伸手给他把脉,片刻后,又换了一只手,之后,来回换了数次手后,才撤回手,站起身,对皇帝道,“太子之所以昏迷不醒,若是我诊脉无误的话,他应该是……”
“应该是什么?”皇帝立即问。
苏风暖看着他,压低声音道,“服用了一种假死之药。”
“什么?”皇帝声音突然加大。
皇后站在皇帝身旁,听的清楚,也惊异了,不敢置信地看着苏风暖,“你……是说太子他自己服药想死?”
苏风暖摇头,“皇后娘娘没听清我说的话,我说是太子服用了一种假死之药,没说是他自己服药想死。这是有区别的。”
皇后依旧惊异,转头看向皇帝。
皇帝脸色阴沉,“你确定?”
苏风暖道,“也不是十拿九稳地确定,只是以我的医术和我翻阅的医书古籍来看,十分像一种假死之药,这种假死之药,人服用后,昏迷不醒,初时看着像是睡着了,过一日后,心跳停止呼吸,让人以为是断了呼吸已经死了,但其实不过是假死,心脉之处总会有那么一丝丝微微的温度。七日之后,会自发醒来。”
皇帝闻言道,“世上竟然有这种假死之药?”
苏风暖看着他,“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话落,她道,“皇上若是觉得我诊的兴许有误的话,可以挂榜寻医,再找一个医术更高明的人来给太子看看。”
皇帝闻言摆手,“不必了!你能将叶裳从鬼门关拽回来,朕相信你的医术。普天之下,都言云山真人和灵云大师医术高绝,但二人似乎都对你的医术推崇备至,叶裳替朕挡掌时,朕命轻武卫找到了云山真人要救他,真人回话说有你在,叶裳就死不了,灵云大师也说有你在,他来便没有用处。既然他二人都这样说,天下还有谁的医术比你更好?”
苏风暖闻言笑了一下,“皇上,您可别夸我,我不禁夸的。”
皇帝哼了一声,转向床上躺着的太子,眉峰隐隐含怒,“他怎么会服假死之药?到底是有人对他为之?还是他自己刻意为之?”
苏风暖不接话。
皇后闻言道,“皇上,等太子醒来,您问问不就知道了?”
皇帝又转向苏风暖,“你是说,七日之后,他就会自己醒来?”
苏风暖道,“应该是这样,假死之药名曰阎王渡,渡过这七日,便是重生了。”
皇帝立即问,“什么重生?”
苏风暖道,“医术古籍上说,阎王渡可以让人如活了两辈子,一辈子是前生事儿,一辈子是今生事儿。服用了阎王渡的人,忘却前尘种种,渡过红尘劫数,过了七日之后,再醒来,就是一片空白,仿若新生。”
皇帝面色一变,“你的意思是……他再醒来,什么都不会记得了?”
苏风暖点头,“若是太子当真服用了闫王渡的话,医书古籍上的确这样说。”
皇帝立即问,“可有解药?可能让他立即醒来?”
苏风暖摇头,“无伤花尚且有解,闫王渡没有解药。”话落,她道,“前人先辈们的医术让后生小辈叹为观止,难望项背。”
皇帝一时无言,沉着脸不再言语。
苏风暖默然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太子,今日午时,虽然她喝了一坛胭脂醉,但也诊出了他服用了阎王渡。但正因为当时喝了酒,怕诊断错误,便决定醒了酒后再诊一次,果然还是阎王渡。
太子若是自己服用阎王渡,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中了无伤花,是冯盛下的,冯盛虽然是晋王送入宫的人,但这么多年,早已经被月贵妃攥在了手里利用。灵云镇东湖画舫沉船,月贵妃要杀叶裳,因灵云镇东湖卿华坊与东宫有牵扯,所以,东宫顺势被拖下水,太后和国丈府施压,皇上问罪太子,将他派去灵云镇,月贵妃演戏哭闹一番,皇上认为他太宠太子,让她闭宫反省,更是恼怒地只派了冯盛一人前往灵云镇,冯盛听命月贵妃,趁机对太子下无伤花之毒……
无伤花毒虽然后来经叶裳请云山真人求药解了,但自此一生再不能人道了。
太子醒来后,却十分平静。
后来叶裳查案,月贵妃一案告破,她杀了月贵妃,太子便被皇上以养身体为由软禁在了东宫。
满朝文武,人人都知道,皇上不可能让一个不能人道的残废太子继承皇位,登顶九五之尊的宝座。太子岂能不知?
若是阎王渡是他自愿服下的,倒也合理。
皇后轻声问,“皇上,这可怎么办?”
皇帝闻言怒道,“还能怎么办?等着他醒来。”话落,他拂袖出了内殿,对守在外面的小泉子吩咐,“将太子移去朕的寝殿。”
小泉子一惊,“皇上,那您……”
皇帝道,“在朕的寝殿内,给他置一张榻,朕等着他醒来。”
小泉子连忙垂首,“是。”话落,连忙出去安排人吩咐将太子移去皇宫的帝寝殿。
皇帝吩咐完,看了叶家主和王大学士一眼,沉声道,“辛苦叶老和王爱卿陪着朕半日,你们也回去歇着吧。”话落,抬步出了外殿。
皇后连忙跟上皇帝,向外走去。
苏风暖从内殿出了,对叶家主和王大学士道,“叶爷爷,外公,我们走吧。”
二人齐齐点头,虽然在外殿没听到内殿内苏风暖诊治的情况,但也知道皇上将太子移去他的寝殿,必定是弄明白了。齐齐点头,与她一起出了外殿。
孟太医连忙上前问,“苏小姐……”
苏风暖对他和善地道,“孟太医,叶世子如今在苏府养伤,恐怕还要劳顿您跑一趟苏府。届时我们再论医术。”
孟太医意会,连连点头。
苏风暖与叶家主和王大学士一起出了东宫太子府。
苏风暖刚要伸手解马缰绳,王大学士怒道,“女儿家家的,在京城内,骑什么马?去坐车。”
苏风暖无言,只能罢手,上了马车。
------题外话------
这是一更~
第一百一十六章他的本事()
马车上,苏风暖将太子服用了阎王渡之事与叶家主和王大学士说了。
二人听罢后,对看一眼,齐齐叹息。
苏风暖想起凤阳曾与她提过,说太子十分有意思,灵云大师出事儿,她离开灵云寺后,太子命许云初全寺彻查,他跟没事儿人一样,在屋里抄经书,抄了两日经书后,问灵云老和尚他若是出家可否收他做弟子之事。
她想着,那时候太子应该知道是月贵妃背后动的手,所以,他十分平静地接受了无伤花使得他不能人道之事,也平静地不理会灵云寺谋杀案。后来,他回京,月贵妃一案很快被叶裳告破,月贵妃死,他被软禁,心灰意冷之下,若有人给他搭一架天梯,他心甘情愿地服用阎王渡也合情理。
叶家主看着苏风暖问,“苏丫头,叶裳那臭小子呢?回府了?”
苏风暖回神,摇头,“他没回府,赖在苏府不走。”话落,看着叶家主道,“叶爷爷,要不然您跟着我去苏府将她揪回府去吧。”
叶家主失笑,“既然他愿意赖在苏府,就赖着好了。”
苏风暖无语。
王禄看了苏风暖一眼,用鼻孔轻轻地哼了一声,没说话。
苏风暖更是无言。
马车先来到容安王府,叶家主下了车后,王禄和苏风暖前往王大学士府。
路上,王禄对苏风暖询问,“小丫头,你当真非容安王府那臭小子不嫁?”
苏风暖伸手扶额,摇头。
王禄看着她,“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苏风暖看着王禄,想着他和叶裳这一笔糊涂账,怎么能说得清,便言简意赅地道,“我们之间似乎有很多问题,我觉得这时候谈婚论嫁不太合适,缓缓最好。”
王禄点头,“你们目前来说,的确不合适。你娘喜欢那小子,一门心思热着赶紧想让他做女婿。你爹本就对容安王府愧疚,你娘喜欢他,你若是也喜欢她没意见,他也乐见其成。”话落,道,“你外婆也觉得那小子顺眼,不过我倒是觉得,你还年岁小,他也年岁小,着什么急?”
苏风暖诚然地点头,的确是不着急的。
王禄又道,“这些年,他一直生活在京城,你生活在江湖乡野,虽然多年来往甚密,但两个人过一辈子,可不是月老早早地给你们牵了红线这么简单。夫妻之间有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与别的关系不可并论,更不可儿戏。”
苏风暖顿时崇拜地看着王禄,“外公说得极是。”
王禄道,“今日,叶裳早我们半个时辰入宫,与皇上到底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但我们进宫时,皇上心情极好,显然是同意了。不过我们还没等叙话,东宫便出了事儿了。以我对皇上的了解,和对叶裳那小子的了解。兴许他手里已经拿到赐婚的圣旨了。”
苏风暖一惊,看着王禄。
王禄看着她道,“你也不必这么惊讶,往日那个时辰,皇上都在御书房批阅奏折,但当时,我进入御书房时,桌子上虽然摆着笔墨砚台,但并没有批阅奏折,而皇上的印玺却放在玉案上。墨是现成磨好的墨,笔正放在砚台上。说明了什么?”
苏风暖脸色瞬变了几次,“也就是说,皇上提前给他下了赐婚的圣旨?只等着你们进宫宣读了?”
王禄颔首,“我是这样猜测的。”话落,他道,“只不过东宫正巧出了事儿,所以,这桩赐婚的圣旨也就这样压下了。”
苏风暖一时说不出话来。
王禄看着她,“你回去可以问问那小子,手里是否已经拿了圣旨。若是他拿了……”他哼了一声,“也是他的本事!”
苏风暖无言,想起叶裳临午睡时对她反问的话,一时间心里没底,暗想可能赶在了东宫出事之前,真被他拿到了。那个无赖混蛋,他学谋心之术,怎么会料不到他拉着她娘进宫大张旗鼓地去请旨消息不会大肆传开呢?他一定是提前就先一步地拿到了圣旨,圣旨一下,金口玉言,不是特殊情况,再无收回的道理……
她默然无语好半晌,才头疼地揉额头,对王禄道,“外公,就算圣旨赐婚了,大婚日期什么的,都可以延后再议的吧?”
王禄颔首,“这是自然!要两家商议。”
苏风暖微微地松了一口气,“这就好。”
王禄瞧着她,赞许地道,“我本以为你也跟你娘一样,被那小子哄几句,便一门心思乐开花了。如今看你如此沉静思索你们之间的问题,这是好事儿。证明你在外面这些年没白乱跑。天下之大,天宽地阔,你即便是女儿家,也要学着大气,不能拘泥于儿女情长,免得困顿不开。”顿了顿,又道,“容安王府的男人,从来都心怀天下,叶裳那小子,也是个能做大事儿的人,你别误了他,也没薄待了自己。”
苏风暖敬佩地看着王禄,从没想过外公会与他说这一番话,而且说得如此透彻,即便她没说与叶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他竟然也能看得明白清楚。这么多年,他立足朝堂,得皇上器重厚爱信任,才是真正的有大智慧之人。
她认真地点头,诚然地道,“外公说得极是,我不想误了他,自然也不想太刻薄了自己。总能找个两全的法子。”
王禄颔首,拍拍她的头,欣慰地道,“小丫头长大了,可惜,生成女子,不是男子。”
苏风暖失笑,“外公啊,我娘生了三个儿子,我是第四个,若我再生成男子,估计下生后就被我娘气的摔死了,哪会如今把我捧在手心里疼?”
王禄也笑了,“嗯,你娘爱女如命,跟你外婆一样。”
二人说着闲话,来到王府,王禄下了马车,又对苏风暖嘱咐了两句话,苏风暖点头,继续坐在车上,向苏府而去。
回到苏府,天已经彻底黑了,门童打开门,对苏风暖道,“小姐,凤少主来了,说找您有要事儿,在前厅等着您呢。”
苏风暖点头,向前厅走去。
来到前厅,果然见凤阳已经等在那里,除了凤阳外,叶裳也坐在椅子上喝着茶,似乎在作陪。
苏风暖迈进门槛后,愣了一下,目光从二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凤阳身上,对他问,“你确定你是来找我的?”
凤阳看了她一眼,喝了一口茶,慢声道,“我从来不知道我有这么大的面子,听说我来了,叶世子便出来代主迎客了。”
苏风暖瞅了叶裳一眼,他面色一派坦然,真如主人家一般,有模有样地坐在那里,闲适随意,她无言了一会儿,对凤阳问,“你是来找我拿东西?”
凤阳点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