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她睁开眼睛,轻轻地吐了一口气,京城果然不好,到处是阴谋算计。
叶裳攥着她的手忽然紧了紧。
苏风暖低头看去,见他依旧未醒,比她的手大一圈的手将她的手紧紧地包裹在手中,药力还没发挥,他的手滚烫,将她的手似乎都快要烫着火了。
她收回视线,低下头,嘟囔,“人都昏迷了,也不安生。”
说完这句话,她用力地抽了一下手,抽不出,只能又任他攥着,闭上了眼睛。
半个时辰后,叶裳依旧高热不退。
苏风暖睁开眼睛,皱紧眉头看着他,按理说,这么长时间,药效该发挥了。她在药方里放了一株紫木草,紫木草性寒,正对如今他的症状,可是难道紫木草对他身体的热毒也不管用?压制不下了?难道这么多年他身体对紫木草已经有了抗药性?
若是连紫木草都不管用了的话……
她盯着他看了片刻,眸光闪过一丝挣扎,须臾,咬牙对外面喊,“柳开。”
“小姐。”柳开在门口连忙应声。
“他依旧高热不退,药效无用,我运功给他祛热,你守在门口,不准离开,给我护法。”苏风暖吩咐。
柳开大惊,连忙应是,“小姐放心,我一步也不离开。”
苏风暖咬牙脱掉自己的外衣,因夏季衣服本就单薄,她脱下外衣后,只剩下了一件轻薄纱衣,她又咬了咬牙,将纱衣脱了,只剩下肚兜。之后,将昏迷的叶裳从床上扶起,扒掉了他上身的衣服,拿出一块绢布,即便他昏迷着,依旧给他蒙上了眼睛。
做好一切,将他摆正,双手对掌,与自己盘膝对坐。催动功力,有丝丝的寒气从她身体溢出,传递到叶裳的手心,同时,将他体内的热气,吸到她身体。
如此循环,反反复复。
一个时辰过去,叶裳身上没那么热了。
两个时辰后,苏风暖缓缓收了手,将叶裳勉强放躺在床上后,身子一软,也倒在了床上。
半个时辰后,苏风暖费力地抬手,穿好了衣服,又解掉了叶裳眼睛上蒙着的娟帕。她准备起身离开时,叶裳又拽住了她的手,紧紧地攥住。
苏风暖看着他,见他依旧昏迷着,脸色却不再潮红,十分苍白,唇角紧紧地抿着,呼吸渐渐均匀平缓,像是睡着了,但即便睡着,也不改执拗、倔强和无赖。
她收回视线,上辈子肯定欠他的,刚回京碰到他便让她不得安生。她嘟囔了一句,顺势躺在了他身边,实在累极,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她刚要睡着,柳开终于不放心,在外面喊,“小姐?”
苏风暖“嗯”了一声,对他说,“没事儿了,你该去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柳开试探地问,“那您……”
“我没事儿,睡一觉就好了。”苏风暖道。
柳开放心下来,离开了门口。
苏风暖不知睡了多久,直到被饿醒,睁开眼睛,发现屋里漆黑一片,像是到了半夜。
她用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黑暗,转头去看叶裳,见他一双眸子睁着,正看着她,眸光清澈,亮如星辰。
苏风暖愣了一下,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叶裳的眼睛眨了眨。
苏风暖这才确定他是醒了,翻了个白眼,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有一个时辰了。”叶裳语气有些郁郁,“你睡的跟猪一样。”
苏风暖坐起身子,感觉睡的腰酸背痛,她抬手揉背,发现手还被他攥着,顿时瞪眼,“你才睡的跟猪一样?你郁郁个什么?我为了救你,给你退热,折腾的累死了,如今浑身疼,还不松手。”
叶裳慢慢地松开了手。
苏风暖捶了两下后背,恨恨地说,“遇到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叶裳轻笑,“八辈子怎么够?”
苏风暖想抬脚踹他,刚伸出脚,看着他白惨惨没一点儿血色的脸,只能不甘心地顿住,抬脚下了地,前去掌灯。
第三十一章由人作践()
她掌上灯,屋中顿时亮了。
叶裳看着她,低声说,“你与我都同床共枕了,以后看来只能嫁我了。”
苏风暖嗤笑,“我在江湖上跑的那些年,与很多人都同床共枕过,难道都嫁?”
叶裳眼睛眯了眯,“都哪些人?”
“告诉你做什么。”苏风暖收回视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仰脖,全都灌进了嗓子眼里。
叶裳看着她皱眉,“粗鲁。”
苏风暖放下杯子,被气笑,“养在深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千金小姐举止文雅,不会粗鲁。但她们可从水里的铁网下救不出你,也从沉湖的画舫里带不出你,更不会对你剔骨挖肉用医术将你从鬼门关外带回来。”
叶裳笑容漫开,“这样说来,粗鲁还是好事儿了?”
苏风暖哼了一声,转身向外走去。
叶裳立即喊住她,“大半夜的,你要去哪里?”
苏风暖头也不回,“我饿了,去找饭吃。”
叶裳看着她要出门的背影,在她身后道,“我也饿了,顺便给我找些来。”
苏风暖脚步在门槛停住,回头看着他,“这里是小门小户,只有粗茶淡饭,叶世子金身贵体,吃得消吗?”
“粗茶淡饭也好过人肉。”叶裳道。
苏风暖顿时气得跺脚,“叶裳,你再对我提人肉两个字试试,我立马将你扔出去。”
叶裳笑看着她闭了嘴。
苏风暖见他乖觉下来,恼怒地转身,出了房门。他说对了,八辈子怎么够?这个无赖!
苏风暖刚踏出房门,柳开便从不远处的偏房出来。
她看了一眼天色,问,“柳开,你怎么还没睡?”
柳开道,“我想着小姐睡醒了一定会饿,便等着小姐呢,厨房有做好的饭菜,留在锅里,此时早凉了,我去给小姐热。”
苏风暖摇头,“我自己去热就行,你快去睡。”
“我不困。”柳开摇头,压低声音说,“您让我打探的事情,打探到了,官府的人在找叶世子,派人下水搜救外,容安王府的人也在找叶世子,国丈府的小国舅就住在灵云寺,听闻消息后,也带着人下了山,如今也在东湖搜找。”
“哦?”苏风暖挑眉,“这是明里,暗中呢?除了东湖,别处可有动静?”
柳开低声道,“有人似乎暗中在找您带来的那个船家和那艘船的下落。”
苏风暖不出所料地问,“什么人?”
柳开摇头,“如今还不清楚是什么人,好像不止一人,像是一个组织,行事缜密,不露痕迹,皆蒙着面。已经查去了船家的家里,发现没人,便立即离开了。对方应该不是善类。咱们的人怕暴露,没敢轻举妄动,以免被人查到蛛丝马迹牵连小姐。”
“不轻举妄动便对了。”苏风暖点头,“继续密切关注着动向就是,叶裳在这里的消息,不要往外透露。”话落,她冷笑道,“是牛鬼,还是蛇神,静静等着,早晚有藏不住的时候,事关东宫,我们用不着赔进去。”
柳开颔首,打住话,“小姐去房里等着吧,我热好后给您端过去。”话落,忽然想起叶裳,又问,“叶世子醒了吗?”
“醒了。”苏风暖道。
柳开向屋里看了一眼,小声问,“听说叶世子对于饭菜极其讲究,热一遍的饭菜跟剩的一样,叶世子会不会不吃?要不要我喊醒厨娘,做新的?”
“他到这里就不讲究了,有什么吃什么。”苏风暖道。
柳开点点头,连忙去了。
苏风暖转身回了屋。
叶裳已经起了床,一手捂住左胸口,一手慢慢地端着水在桌前喝,见苏风暖回来,对她说,“我的伤口该换药了吧?”
苏风暖点点头,“先吃饭,吃完饭给你换。”
叶裳摇头,“先换,不舒服得很。”
苏风暖白了他一眼,“毛病。”话落,挥手赶他,“那你去躺好。”
叶裳点头,又去了床榻上躺好。
苏风暖扯了他本就没好好穿戴的衣服,见伤口污血一片,虽然用了上好的药,但当时在船上,包扎简单,后来他又发高热,她给他祛热,折腾一番累得睡着了,便没管他伤口。如今这伤口有化脓的趋势,她立即道,“你躺着别动,我去找药箱。”
叶裳点点头,“顺便给我找一身干净的衣服。”
苏风暖看着他,“要求真多,如今大半夜的,你让我上哪里去给你找衣服去?我的衣服还脏着呢,你将就着吧。”
叶裳叹了口气,只能作罢。
苏风暖出了房门,去了厨房,找柳开拿了钥匙,去前面药房找了药箱,拿着药箱回来时,正赶上柳开端了饭菜从厨房出来,她问道,“柳开,你有干净的没穿过的衣服吗?”
柳开问,“是您要换吗?”
苏风暖摇头,“叶裳。”
柳开道,“我没有,但是却有新的没穿过的男袍,是给小姐您预备的。叶世子比您高,怕是穿不下。如今的衣裳铺子早关门了,买也买不来。”
“那算了,让他将就着吧,明早衣裳铺子开门后,给他买两身回来。”苏风暖道。
柳开点点头。
苏风暖拿着药箱进了屋,柳开随后端着饭菜跟了进来。
叶裳躺在床上,看了看柳开,没说话。
苏风暖打开药箱,给叶裳换药重新包扎。
叶裳看着她,“两年不见,医术又精进了,胆子也更比以前大了,剔骨挖肉眉头都没皱。”
苏风暖哼了一声,“没有叶世子荒唐无稽风流成性的名声传的大。”
叶裳道,“荒唐无稽我承认,风流成性就是冤枉我了,我身边只有大白和新收服的小狮。”
苏风暖翻了个白眼,“许灵依身上的病怎么来的?别说跟你没关系。”
叶裳笑意收起,嘲讽道,“满京城的桃花、杏花、梅花、莲花、梨花、菊花、月季、牡丹、芍药等等都算上,见了我都绕道走。只有这么一朵青不青,红不红的草,不知道哪只眼睛觉得我好了。她要以身为我试毒,我又有什么办法阻止得了?”
苏风暖冷笑,“草?京城三美之一,国丈府的小姐,比牡丹都金贵,哪里是草了?以身给你试毒,你有什么不满?”
叶裳看着她,“自然不满,因为她不是你。你若是对我以身试毒,我求之不得。”
苏风暖手下用力地将药粉敷在他伤口上,听他“咝”了一声,她道,“你少做梦吧,我恨不得躲你远远的。”
叶裳轻笑,眸光却不见笑意,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道,“是啊,你恨不得躲我远远的,所以,两年八个月都不来京城。若不是太后和皇上要对你赐婚,你怕被赐个歪瓜裂枣,死都不回来。任她许灵依还是别的女人,你就由得别人作践我。”
苏风暖一噎,被气笑,“叶裳,人家爱慕你心仪你,甘愿为你试毒为你受苦,什么叫作践你?脑子进水如今还没被控干吗?多少人恨不得被许灵依这样作践。”
叶裳冷哼,“多少人也不是我,你快些给我换药,别提她了,没得扫兴。”
苏风暖又一噎。
叶裳看着她被气红的脸,忽然眸光微动,冷色褪去,笑吟吟地问,“暖暖,你这么在意传言和许灵依,是不是对我……”
“不是。”苏风暖痛快地打断他的话,纱布和缠带系好最后一个结,包扎好之后,她拍了拍手,转身走向饭桌,没好气地道,“吃饭了,一会儿饭菜凉了没人给你热。”
第三十二章因色忘智()
叶裳用一只手拢了拢衣服,慢慢地从床榻上起来,走到桌前坐下。
苏风暖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也不等他动筷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叶裳盯着她看了片刻,扶额长叹,“真是不忍直视。”
苏风暖白了他一眼,没理他。
叶裳慢慢地拿起筷子,将饭菜打量了一圈道,“怎么好菜都在你那边?我这边全是素的?”
苏风暖道,“你不宜吃太荤,伤口不好愈合。”
叶裳又叹了口气,“失血过多的人不是应该大补吗?”
苏风暖扁嘴,“别小看你面前的素菜,应该是柳开特意为你准备的,都是放了药材的药膳,比荤食费事多了。补也不能过度,要合理搭配。”
叶裳夹了一口面前的菜,点头,“确实有一股药味,若不是剩下的,更好吃了。”
“大半夜的,有的吃就不错了,讲究什么?”苏风暖轻哼。
叶裳点点头,闭上了嘴。
苏风暖看着他吃相温雅贵气,如名贵的波斯猫,她吃饭就是为了不饿肚子,而他吃饭像是饭如美人,入口即享受。她不满地嘀咕,“就你这样的,放在江湖上的大染堂里,大锅饭一起吃,你肯定是抢不着的那个。”
叶裳摇头,“那可不一定。”
苏风暖看着他,“你为什么大清早去东湖游湖?还没带着千寒?只带了十多个普通护卫?”
叶裳筷子一顿,抬眼看她,“你想知道?”
苏风暖挑眉看着他,“你知道不知道外面如今是什么情形了?官府的人,你容安王府的人,国丈府的小国舅,还有一批不明身份的人,都在找你。东湖快被掀翻了。”
叶裳点头,“没人找我才奇怪了,我好歹是容安王府的世子。”
苏风暖看着他嘲笑,“是啊,容安王府的叶世子,多大的一块香饽饽,你若是死在东湖,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儿,天都能因此塌了。”
叶裳轻笑,“你这样说原也没错。”
苏风暖翻白眼。
叶裳看着她道,“我听说到了农庄后,王夫人带着你学账本,想着以你的性子,顶多支撑两日便待不住会跑出来。灵云镇有三景,你首选便是东湖。我一大早上去东湖游船,便是为了等你。”
苏风暖拿眼睛剜他,“等我做什么?”
叶裳瞅着她,“你两年八个月才来京,回京这么久都不来见我,难道我不该去等你?”
苏风暖一噎,“我为什么要见你?”
叶裳放下筷子,神色郁郁,“你果然没良心,良心都被小狗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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