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常惠所料,敌方主帅因弄不清楚他们的玄虚,竟没对他们这支“疲兵”立施迎头痛击。因为不论地形和兵力,敌人仍占着压倒性的优势。
就于此眼看对峙至天色大白才有行动的一刻,一块连着索子的大石,从天而降,猛轰最接近暗哨的上方,以木枝扎成的盖子上。
盖子四分五裂,砸死了下面其中一人,另两人欲爬出去,两枝箭从天上无声无息落下来,贯进两人头侧去,立毙当场。
一时间,敌方没何人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该如何反应。
三个前线暗哨非常重要,可不住通过灯号,知会后方军士敌人的举止动静,失去了,等于睁目如盲。
更令匈奴人震骇的事发生了,同样的事发生在另两个暗哨上,到常惠等登上最接近敌防的山岗,离对方的前线不到三百丈。
己方的人将马儿留在后方,进占三个高岗,以盾牌、长矛、劲箭,形成百人一组,拥居高临下优势的强大战阵。
常惠立在岗地边缘遥观敌势,向瑾瑜笑道:“实不相瞒,我只能想到远距攻敌的招数,没想过虚张声势扮做劳师远征的手段,瑾老兄想得很绝。只要老子再射一箭,包保对方不肯再坐以待毙。”
瑾瑜俊脸一红,道:“瑾瑜怎敢和常爷相比?”
常惠好整以暇地从羊皮外衣掏出收藏的连弩,空着的手接着沔城双手奉上的四枝天山族独家制造的极品长箭,道:“瑾兄很谦虚。”
后面的沔城哂道:“瑾瑜从来不是谦虚的人,只有常爷能令他谦虚。”
众皆大笑。
常惠施展单手挟箭的看家本领,道:“大家看!在后方吹须碌眼,只有他说话没有别人说话份儿的大胡子,该就是主帅,待会所有人留守原地,由老子一人去取他首级。哈!说错哩!公子是左翼,许大哥是小弟右翼,沔城、瑾瑜和苏飞逸负起殿后重责。”
郑吉淡淡道:“算你知机。”
常惠笑吟吟道:“错而能改,善莫大焉。”
话音一落,第一枚长箭,架在连弩上。
许延寿眯起双眼,精芒电闪地观敌,道:“敌方有动作了,已准备好天明时立即反攻,第一个目标,是我们所处的丘顶,还会截断我们的援兵,佯攻另两个制高点。”
常惠哈哈笑道:“怎容他们待至那一刻呢?”
“嗖”的一声,第一枝箭从扯成满月的连弩离弦而去,接着是另三技,弦音爆竹般连串响起,中间似没有时间分隔,即使深识他箭技的郑吉和许延寿,仍感目眩神迷,其它人则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有“神乎其技”四字,可勉强形容。
敌阵火把烛天,可是火光范围外,却是漆黑一片,加上寒风呼呼,掩盖了弦响和劲箭的破风声。
四箭离弦后,没入暗夜高空去,只有常惠的感应,仍追踪着箭矢。
四声惨叫,几是同时响起,中箭者为最前线后方十多步外的四个人,分处不同位置,东歪西跌。
常惠高明的地方,是使对方明白,不是退几步便可以离开敌矢能及的范围,除非来个往后急撤。
号角声起。
敌方两翼各冲出一队二百人组成的骑兵,从两岸外侧冲刺过来。
中间的五百骑兵,齐举盾牌,缓驰而至,还发出狼嗥兽哮的怪叫声,自有一番骇人威势。
各人均心叫好险,这批人数比他们多上一倍的匈奴人的确非常强悍,显示出一往无前、好勇斗狠的气魄。要强攻这么一支劲旅,即使高手如云,又有常惠在,恐怕仍未能讨好。
对方的主力亦开始推进,策略正确,即凭优势兵力,先夺回三个战略高地。
常惠一声令下,箭如雨发,向逼至千多步的敌人投去。
战号变化,敌骑放尽马速,漫山遍野杀将过来,虽不住有人、马中箭坠地,却丝毫不影响其势头。
常惠跳上手下牵来、兴奋万状的好战马雪儿,见郑吉等全翻上马背,一挥手上的独脚铜人槊,大喝道:“与匈奴人的战争,就由这一场开始。”
言罢领头杀下岗坡去。
常惠自幼在武功上曾受过名师指点,后来给孝武皇帝当御前卫士时,也经常和同撩们比武切磋,对各派的武功都有所了解,“舍短取长”创出自己独到的心法武功,后来又长期苦练不懈,渐趋武功大成,其心法要诀讲究的是用心观察敌人的精、气、神,“不动则已,动如脱兔”,最能发挥的时刻,肯定是在战场之上。
常惠就在敌人的先锋军杀上丘岗、即将短兵交锋前的一刻,从阵内反冲出来,望密密麻麻被敌骑填满的斜坡奔击而下。
郑吉、许延寿为左、右二翼,沔城、瑾瑜、苏飞逸,分为前后两组,系随三人之后,阵形整齐,气势如虹,杀将下去。
在此兵凶战危的情况里,深陷敌阵,刀光剑影、矛戟塞空,根本没法使出平时惯用的奇招妙着,而是凭过往刻苦修行而来、近乎本能的手法去克敌应战,甚至没法先看个清楚,纯赖感觉去应付。
可是对常惠来说,不论是敌是我,莫不变为一种波动,包括攻来的兵器、劲道和无影无形的精、气、神,全无遗漏。
他自己本身也是波动,以波动去掌握临身攻来的所有波动,再凭灵应以己身为核心扩展往整个战场。
从来没有一刻,他更能体会此一心法,更能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的独脚铜人槊为长一丈二尺、重一百二十斤的神兵利器,勾、啄、撞、刺,两枝长矛左右戳至前,已给他勾开;尽端的尖锥波动两次,刺穿对方护胸甲胄,震碎心房,波动的劲气更撞得两敌倒飞开去,碰得另两敌倒跌下马,在现时的情况下,是不可能避过马蹄践体的注定命运。
失去主人的战马受惊狂跳,混乱像涟漪般散开时,常惠已策雪儿在两空骑间冲刺而下,换过另一端波卷形的宽直刀,对封着去路的四骑分别以砍、劈、削、刺的手法,于敌兵的波动临身前,先一步命中对手。他的劲道何等狂猛,波动变得至短至速,激电般破入对方体内,中者莫不浑身经脉碎裂,喷血抛掷。
独脚铜人槊再旋飞一匝,扫得四人兵器离手,回转而来时,四敌带着四蓬鲜血,抛飞开去。
第六十七章 两军相逢勇者胜(求订阅、推荐、收藏)()
雪儿见状兴奋至极,不待他吩咐已疾扑而下,左右摆动,撞得两匹敌马左歪右倒。牵一发而动全身,何况是在不容后退、前仆后继的战场上,混乱从常惠的人和马往前方和两边扩散,本来阵容整齐的敌方精骑,出现绝不可容其发生的混乱。
匈奴人和坠跌的战马滚下斜坡去,情况更是不堪,常惠和雪儿趁势直杀下去,为战友硬生生在蝼蚁般蜂拥攻来的敌人丛林里,开出血路。
在他左翼的郑吉,彩虹剑来到他手上,化为雷击电闪,宛似见首不见尾的神龙,甫接战已削断敌方两把长矛,凭的是惊人的速度,凌厉处不在独脚铜人槊之下,既可补常惠长兵器的不足处,又如庖丁解牛,游走于骨肉的间隙,对方明明要击中他,岂知薄如纸的白光一闪,先一步被割断咽喉,就这么差以毫厘,先一步了账。
右边的许延寿,用的是的大刀和甲盾,左盾右刀,加起来二百多斤,乃超级重武器,给他击中者,个个连人带兵器,骨折肉裂地抛跌下马,确是挡者披靡。
后面的沔城、瑾瑜、苏飞逸,闲得好一阵子也无事可为,直至常惠杀至斜坡中段,沔城的剑、瑾瑜的红缨枪、苏飞逸的双斧,在两边敌人合拢攻来时始有用武之地。
此丘岗集中了精兵劲旅最强的好手,高手团的人全体在场,负责外围防御,以盾牌和长兵器抵着敌人的进攻,一百五十精锐,占据了高岗顶每一寸的土地,硬将敌人逼在斜坡,占尽“居高临下”的优势。但若没有常惠等的突破敌人,不论阵势如何强大,终抵受不了兵力占尽优势的敌人无休止的冲击,但常惠等“势如破竹”地迎上敌人正面攻击的锋锐,登时压力大减。否则一旦被突入,变成各自为战,会迅速被敌人消耗吞噬。
阵内的箭手,不住向战友的前方近距发箭,际此天明前的暗黑里,根本是防不胜防,杀伤敌人极众。
这座高岗离后方另一丘顶,只有五、六十丈,由郑吉指挥的三四百个战士,倚丘地布成强大战阵,又以绊马粗索造成障碍,既可支持前线战友,又凭高无情射杀绕岗攻来的敌人。黑暗里哪看得真切,兼且人急马快,顾得前方顾不了脚下,第一批杀来的十多敌骑全被横亘阵前、两端缚紧在树干的粗索绊倒,人马均被箭矢射成蜂窝般,形成另一种障碍。
几百人一起发箭,敌人又受高岗斜坡和河流的地形限制,纵然军力多出精兵劲旅,可是在郑吉方占高地之利下,敌人根本难越前线高岗雷池半步,也不敢在箭矢射程下登上高岗攻击,使郑吉指挥的阵地更是稳如铁桶,固若金汤。
不到一刻钟,敌人分从左右攻来的骑兵队,一从腾格里河右岸进攻高岗,另一从左岸绕岗强进,其攻势全被粉碎,敌方主帅见势不妙,吹响号角,一边召回骑队,另一方面下令已夹河推进至离高岗不到三百丈的中军,下马布盾箭阵,自己则率军在后方高处押稳阵脚,改攻为守,可惜为时已晚,悔之不及。
郑吉精通兵法,经验充足,立下命令,全军朝前线不徐不疾地推进,等待常惠于千军万马里“取上将首极如探囊取物”的最佳时刻。
战场上,胜败乃等闲事,问题在乎于一隅的胜负,能否影响全局。受挫者力图不予对方将小胜转为大胜的机会,所以敌方主帅吹响撤返的号令,正是在伤亡未算严重、己方主力大军又蓄而未发的当儿,召回攻敌骑队,重整阵脚。
依正常的情况,常惠的突击小组在尝尽甜头后,就该知机返回己阵。要知埋身血战虽只小半炷香的工夫,但已方的几大高手深陷敌阵,斩敌过百,每一刹那都要应付重重反击,即使是超级高手,亦要因真元损耗致吃不消,何况还有因伤失血等因素影响行动。
事实上,已方的几大高手全告负伤,尤以功力较次的瑾瑜为严重,苏飞逸虽只有两处伤口,但因耗力过巨,又要以气御马,亦接近“油尽灯枯”的劣境,难再撑持下去。趁敌人撤走,抽身离开,是明智之举。
此时,他们离对方主力军列于右岸的前阵不足十丈,对方虽因有顾忌,不敢发箭,可是人人挥刀运矛,像一群虎视猎物的饿狼,正磨牙舞爪,恨不得上头有令,让他们能扑将下去,痛噬正与己方骑兵厮杀混战的这些敌人,尽显匈奴战士不畏死的悍勇性情。
常惠完全掌握着敌我两方的波动,知精兵劲旅突击队竭尽所能后,已是“强弩之末”,一旦让敌骑退返阵内,生力军将“如蚁附膻”地潮涌过来,即使以自己之能,亦要惨遭没顶之祸。又是进退两难,如此战果,得来不易,若任对方重整阵脚,破晓之时,他们会优势尽失。
他在此绿洲之上与匈奴人正面交锋,其兵悍将勇,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虽说眼前敌人肯定是匈奴的精锐部队,但亦可由此窥见被誉为“塞外第一雄师”的匈奴人凶悍程度。
如果他们就此抽身回去,最后战果没人可以预料,但肯定没法兑现自己不失一人的诺言,纵胜也只能是惨胜。
常惠倏地改进为退,退至六人中间,大喝道:“各位兄弟留守原地,郑公子给我保护雪儿。”
下一刻跃下马背,弓身蹲着,发出震慑全场的尖啸。
高手团闻之,立即改守为攻,从斜坡奔杀下来,高手团里身手较高明的七、八个人,展开身法,赶上骑队队尾,杀人夺马,毫不犹豫咬着无心恋战的敌骑冲刺,杀得对方四散逃窜,终告崩溃。过百精兵边走边射箭,由于光带的易于辨认,不虞误中己方兄弟。
郑吉的主力大军,正夹河推进,来至与前线高岗平行的位置,闻常惠长啸示意,忙命令儿郎们敲响战鼓,由缓进改为急奔,一鼓作气朝百多丈外的敌人冲锋,人人高举盾牌,以应付匈奴人名震塞外的射术。幸好退骑仍阻隔视野,敌人没法用远射却敌。
一时绿洲上喊杀震天,战火燎原。
独脚铜人槊在常惠头顶上旋舞,愈转愈快,忽然离手,化为一团光影,反映着敌阵的火把光,从敌方前阵斜斜掠过,吸引了所有敌人惊骇莫名的目光。因旋动而来的破风声,使人感到非任何人力所能抵挡,人人考虑先避一避。
独脚铜人槊就在前阵敌兵头顶上空斜斜掠过,直投往对岸的第一线兵阵,悍勇的匈奴战士亦要大惊失色,人人争相躲避,避不开者立即血肉横飞,东抛西掷。
堪称西域最厉害“明器”的独脚铜人槊,硬生生在对方本牢不可破的前锋阵破开一个大缺口。后方看不见独脚铜人槊在作怪者,还以为给敌人杀将进来,自然而然朝前杀上去,撞上冲回来的骑队,乱作一团,再无复先前小挫不乱的齐整军容。
独脚铜人槊尚未力尽坠地,吸引了敌人所有注意力,逞威肆虐的一刻,常惠施展弹射,直冲高空,一手祭出连弩,另一手挟着从挂在雪儿侧的箭筒拔出来的四枝箭,望丘坡下敌帅所在的敌后军射去。一切化为波动。三箭接续离弦,每箭都是最劲速的波动。常惠的精、气、神紧锁对方主帅,此人肯定是匈奴族出类拔萃的高手,杀他并非易事。
因他如鸟儿般跃上高空,故他的射程加倍扩展,更是令人难防。当他没入上方的黑暗里,敌人压根儿不晓得他在干什么,有如他忽然消失。
常惠生出历史重演的感觉。在这残酷的战场,常惠如水到渠成,嵌入另一个奇异的空间,在这个武道层次,敌我的分野消失了,距离和远近失去平常的意义,生命是充盈活力的波动,随情绪、意志、气场和劲气而改动。
在这一刻,集过去多年来勤学苦练的成果,加上电光石火般的顿悟,他于武学境界上再攀高峰,武功更进一层。
他闭上眼睛,从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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