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原本应该进入这个班子的,著名的“傻大胆”勇士田广明被扔到委员会外面了,理由恰恰是因为“勇士”,这个头衔跟评定谥号不搭调,影响和谐。
事实上,是因为委员会的成员们害怕田广明逼着他们就范,这个人做事太过于“简单粗暴”了。
对于评定谥号的问题,霍光也很头痛,因为这是关系到“千秋万世”名声的大事,而且从古代开始己经实行了几百年,全天下人都在看着朝廷的动作,即便自己权势再大,也不得不遵从委员会的意见。甚至为了保证公平,就连皇帝刘病已都没有做委员会主持人,改由主管议论和评价工作的光禄大夫丙吉出任,更何况是其余的人呢?
然而,从评定谥号的一开始,激烈的争辩就没有停止过。霍光还没来得及表态,皇上陛下就已经和韦贤、丙吉吵得翻了天……
人无完人,谁都会犯错误,刘病已也一样。单说谥号这件事儿。评审委员会一帮官员和学者首先讨论的是刘病已的父亲刘进。
刘进死得时候很年轻,而且一没有光荣事迹二没有皇族封号,按照规矩,属于借了儿子刘病已当皇帝的光,牛叉儿子是可以给没任何本事的父母加谥号以表彰其生养功劳的,于是大家一致同意,用“悼”字,表示大家的追念之情。
刘病已听后也觉得不错。但接下来,在“悼”字后面的名称问题,可就麻烦了。
按照周公旦的规定,最好的称谓有五个,分别是皇、帝、王、君、侯。
周朝包括战国时代,也没有一个政治家能得到“皇”、“帝”的称号;一直传到秦始皇的时代,他把“皇”和“帝”合并成为“皇帝”了,于是乎《谥法解》里面的头等称谓事实上变成了皇帝、王、君、侯;
到了汉代,一等称号的顺序有了微调,变成皇帝、王、侯、君;东汉时代,又在王这个等级上加了一个稍弱的“公”,成了皇帝、王(公)、侯、君,一直沿用到后世。
回过头来再说刘进的问题,“悼”字谥号定了,但只有一个“悼”字未免太难看了吧……于是大家继续商议后面名称的问题。主持人丙吉拿不定主意,便先问霍光:“大司马大将军博陆侯,您的意见是什么呢?”
第四十九章 昏君,我不是贪财的人(求订阅,推荐,收藏)()
霍光态度谦虚的说道:“你们这个评选委员会都是些‘德高望重’的学者,我又不是学者,不方便先表态吧?”
韦贤听后捋捋胡子:“大司马大将军博陆候太谦虚了,您给孝武皇帝做了二十四年秘书,后来又辅佐孝昭皇帝,什么好文章没见过啊,您算是自学成才的文化人,您先说吧。”
霍光见韦贤怎样说,再推让就显得矫情,便没有继续推辞:“那我先说一个,大家看合适不——刘进刘老爷子是前太子刘据的儿子,太子虽然比诸侯王权力高,但本质上还属于‘王’的范畴,刘进承袭父亲的爵位,应该算是侯,而且当今皇上陛下即位前是阳武侯,那刘进的封号应该叫‘阳武哀侯’,谥号是‘悼’,称呼一声‘悼侯’,如何?”
老霍的建议合情、合理、也合乎汉朝的制度,大家全都表示赞成。
唯独皇上刘病已不干了:“朕对这个称号有不同看法。”
霍光道:“皇帝陛下您说。”
刘病己笑道:“朕是当今的皇上对吧?”
霍光点点头道:“您说的没错。”
刘病己继道:“刘进老太爷是朕的亲爹吧?”
霍光道:“这也没错啊。”
刘病己脸上带点“阴谋得逞”的意味,笑道:“皇上的亲爹,朕记得应该是叫做‘皇考’吧?”
霍光闻言后愣住了,刘病己的意思是让他爹刘进当皇考呵,这样做未免太出格了吧?
然而还没有等他对刘病己的话做出反应,韦贤腾地一下子就站起来了:“皇上陛下,这件事可是千万使不得啊!
韦贤这么紧张,实在是因为饭可以乱吃,衣服可以乱穿,但“皇考”这称号不能乱给。汉代有严格的等级追赠制度,“考”是老爸,“皇考”就是“皇老爸”,属于谥法里面皇帝阶层的称号。
刘进虽然出身皇族,但之前获得过没有任何爵位,更没有获得先帝的承认和朝臣的拥戴,如果按照皇帝陛下的意思,给了刘进“皇考”称呼,这就是赤裸裸的僭越,这个评审委员会的人全都变成了“乱臣贼子”啊!
于是老人家措辞强硬地“据理力争”道:“皇帝陛下,您的皇位是继承自孝昭皇帝的,而不是继承自于您的生父,大汉皇朝有相应的制度和礼法,皇考一词只能用于现任皇帝的父辈,也就是上一任的皇帝,孝昭皇帝没有子嗣,您应该称他‘皇祖父’,而将皇考位置永远地搁置起来,否则就等于大汉皇朝又立了一个新皇帝,这是先帝和朝臣们从来都没有同意过的事情,老臣自然也是万死不敢同意!”
刘病已闻言以后也不高兴了:“我的老爸毕竟也是皇帝的亲族,而且是孝武皇帝嫡长孙,孝昭皇帝没有子嗣,我老爸过继给他做干儿子,当然可以追封一个帝号,称呼他做皇考呵。”
韦贤面色通红,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大声疾呼道:“皇上明鉴!皇族和皇帝虽然就差了一个字,而且皇族封王封侯的也有很多,但僭越了就是谋反,陛下以后拜祭祖庙,历代先帝的庙里,怎么能‘无缘无故’地加上一个从来都没有做过皇帝的人啊!”
“但刘进他是朕的亲生父亲,朕是皇帝,我父亲是侯爵,将来我父亲的灵位摆在朕脚底下,传出去岂不是皇帝自己都不服从和孝敬父母么,这样做岂不是让朕被全国的臣民们非议啊!”
刘病已以孝道来做挡箭牌,汉朝社会以行孝为光荣,韦贤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突然,从朝臣班子里站出来一个人,大家非常惊讶的发现,这个人居然是丙吉,这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没顺着刘病已的意思……
“臣丙吉有话要说!皇上,刘进刘老爷子他只是您一个人的生父,而皇考则是大汉皇朝的国父,不能因为您一个人的感情、一个人的孝顺让大汉皇朝的所有臣民都跟着您白认这个爹!
您的皇位传承自孝昭皇帝,只有他的儿子即位称帝,到了您这儿才是皇考,但这人事实上不存在,皇考之位应该永远空缺,今天我们要是同意了您的建议,这一屋子人都成了‘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千秋万世的史书上饶不过我们,天下士子的悠悠之口也饶不了我们,臣丙吉在这件事上附和韦大人的意见,万死也不能同意!”
朝堂上的大臣们听后都惊呆了——这么严厉的言辞,是出自于那个对谁都一脸的笑,遇到什么事情都能宽容处理的老好人丙吉么?但心里面仔细一想他的话也对,如果同意了皇帝的意见,岂不是代表着所有姓刘的皇族都有资格入驻宗庙?把自己死了的生父随便封个“皇考”,自己就可以”正大光明“当皇帝了?都这样做,岂不是天下大乱了?
这既是僭越,也是谋逆,韦贤、丙吉从小读了一辈子书,不敢为了迎和皇帝做这种”遗臭万年“的事儿啊!
在这个紧迫的时刻,霍光也表了态:“臣霍光也不敢同意,请皇上陛下三思。”
委员会的其余成员们也全部都”呼拉拉“地跪了一地:“臣等也不敢同意,皇上陛下三思!”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刘病已气的直跺脚。
夏侯胜跪在底下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件事情考虑的不周全了吧,弄得这么僵,你怎么收场呢?”
然而朝堂的气势如此的紧张,夏侯胜就是有主意缓解场面,在这种气氛下也不敢瞎说。
皇帝陛下没有达成心愿,自然也不会宣布散朝,于是满朝文武,从早上一直僵持到晚上,饭也没吃,水也没喝,刘病已这个年轻人,”身强力壮“的还挺的过去,可怜韦贤一把老骨头了,”年老体弱“的他到底受不了这个罪,于是他咕咚一声便晕倒在地。
皇上赶紧传令让太医进行急救,可不能让韦贤就这样去了,他这一晕倒,关于刘进谥号和待遇问题的讨论还没出个结果,也就草草收场。
韦贤毕竟是先帝的老师、大鸿胪、天下清流的代表,平日为人也是”德高望重“,连霍光都让着他。
让老人家在朝堂当场晕倒,这件事情确实做得不对,刘病已事后想起来也有点后悔,自己做事有点冲动了,于是下令赐给韦贤五十万钱作为汤药费。
但这次韦贤老人家是真的生气了,他把赏赐一点儿也没有动的退了回去,告诉皇上说如果”一意独行“,自己就算死了都不会领这个赏赐。
随后,韦贤老人家又派儿子给霍光送了封辞职信,说这大鸿胪我做不了了,国家没有礼法,皇帝陛下不讲道义、只讲恩惠,我一把老头骨在朝堂也用上了,我搬家去给先帝守灵去算了!
霍光一听到这个消息,赶紧前去探望。
其实霍光心里面完全清楚皇帝这么做的目的,皇上执意想把自己生父提高到“皇考”的地位上,其实是想跟自己找一个出身高贵、实力强盛的靠山。
如果刘进封了“皇考”,那么皇上的舅舅们就自动升级成了国舅,表妹就升级成了郡主,表弟们也都会因为有个“皇老爸”的老舅而恩赐封侯,这么推算下去,刘进封了“皇考”又得弄出多少亲贵出来?
如此一来别说是霍光,就算其余亲贵也不能干,本来一碗水大家喝,现在平白无空多出来这么人喝,因此无论出于礼法规则还是实际的政治利益考量,刘进封了“皇考”这件事情坚决不能让步。
再说霍光见到韦贤,也劝他宽心,不要跟皇上抠气了,把皇上的赏赐钱退回去,没有这个必要吧?
韦贤当即就回答,我活了这么大岁数,马上就要到地下去见孝昭皇帝了,钱算个什么东西,我不会因为它闹个万世骂名!霍光,你告诉皇上,这件事情还没完!
要说到朝廷里当官的人,无非是为了三样东西,钱,权,义理。贪钱的人最好对付,因为钱是随时可以再赚的;贪恋权势的人也好摆平,因为权力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能占有的;唯独追求真理而当官的人,在他们眼中,礼法和规矩最大,其余的包括皇上在内都不算重要,脑袋可以不要,名声不允许玷污!
毫无疑问,韦贤属于第三种。
霍光心里当然也清楚。于是他没有继续再劝。要说刘病已还是太年轻了,他以为赏赐对谁都管用呢?韦贤非但不会吃那套,反而因此更加愤怒。
韦贤拒绝参加谥号评审委员会,而且被皇上气得发病的事情很快便传开了,刘病已本以为自己也多少占点理,但其余中两千石的要员们、博士和外省的官员们随即上奏,结果竟然是压倒性局面——一个都没有呵!全部占在对立面了!
这帮人要是放在以后那皇上是主子,臣子都是奴才的朝代里,早就全都被杀干净了。
但在大汉皇朝,天老大、地老二、祖宗制定的礼法规矩排第三位、高祖皇帝排第四位、历代先帝和当朝皇排第五位,皇上陛下只能排老六,这个排名还真不能算太高。
第五十章 皇后许平君的魅力(求订阅、推荐、收藏)()
如此说起来,汉朝还真是个挺有意思的朝代,刘病已的这帮大臣们也都是挺有骨气和血性的。
霍光私下里找了丙吉,说那天在朝堂上的表现可不像你往常的作风啊。
丙吉叹了口气说,我虽然习惯了做老好人,可是关键时刻也得讲原则不是?
事情越发棘手,刘病已也有些慌了,但他突然想起了一个能为自己说话的人……
他想到一个人,韩增!上一次拥立皇后的时候,韩增可是站在朕这边的,再说,韩增“七世王侯”在朝堂的势力也不算小。如果韩增这次能帮朕说说话,关于谥号问题,目前这个局面说不定是可以扭转的。刘病已马上差人去叫韩增。
没想到韩增先得到消息,早就溜出长安,说是边境的蛮夷犯境,自己要去为大汉皇朝镇守边关。
韩增骗了皇上,实际上,边关一派平静,各族人民大团结着呢。
韩增”快马加鞭“的往边关赶,正走到半路上,遇到了正往长安来的老将军赵充国,赵充国一看韩增往边关的方向去,感到”困惑不解“,边关很平静,没有事情发生啊,韩将军跑这么快,是为何呵?
韩增倒问起赵充国了,老将军,你怎么现在往长安跑呵,这是干嘛呢?好像不是你的作风啊?(赵充国一辈子都喜欢在边关跟匈奴作战,很少回长安去!)
韩增介绍了朝堂上围绕谥号问题发生的争论,赵充国一听这些政冶上的事情就烦,我还是跟韩将军回边关吧。我这一回京城,皇帝肯定要问对这件事儿的看法,让我支持他。我这样的将军,只是对打匈奴感兴趣,对政冶上的什么斗争压根儿就提不起兴趣来。
就这样,正走到半道上的赵充国跟着韩增又回去了边关。
听说韩增和赵充国的事情,刘病已明白了,在谥号这件事上,自己真正成了孤家寡人!不过,这件事儿怪谁呢?刘病已想想,还不是怪自己!但是,朕在这件事上的坚持有没有道理?当然是有道理的!很多人不明白朕的坚持啊!
但老这么僵着也不是回事,皇上为大臣不肯封刘进为皇考发愁,大臣愁的是皇帝不愿听从他们的意见,然而想让大家都能体面地下台的台阶却不好找。可就在这个时候,事情意外地从两个女人手上出现了转机。
话说太皇太后上官虹,本就是孝昭皇帝刘弗陵的原配老婆,而韦贤又是刘弗陵的师父,韦贤生病了,徒弟的媳妇怎么说要问问具体情况,再顺便去慰问一下吧?
于是她找来长信少府夏侯胜,把韦贤病倒“前前后后“的事情都打听得清楚明白了。
偏巧当时,皇后许平君给上宫虹请安,也在现场。她听后想了想,决定跟上官虹一起凑份子给韦贤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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