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延年已下了决定,当见过他们的那一刻,便是他发动的时候,天王老子都不能动摇这个决定。
他身上还藏着一面小铜锣,只要自己敲响铜锣,堂外枕戈以待的家丁会封锁前后的路,处于埋伏在各个位置者则同时发难。
在弓弩箭机的施射下,谁也没法活命。
铜锣敲棍,正分别拿在左右手处,静待敲响那一刻的来临。
刘病已整个人站得笔直,如青松般挺拔,卓立在皇城墙上,遥观田府方向的情况。
原来许广汉派人告知他,田延年带领了一帮家丁准备拦截张彭祖他们,
刘病已暗叫一声糟糕,低估了田延年的疯狂程度,
为了夺回账本,他是什么手续都可以施展出来的。
天上乌云密布,“黑云压城城欲摧”,这糟糕的天气令人心情感到格外沉重。
天气越来越闷热了,正是暴风雨要来临的前奏。
刘病已一直在胡思乱想,急得满头大汗:“张彭祖,黄霸他们能否过这注定九死一生的难关呢?
朕的打虎行动是否会出师不利呢?“
张彭祖,黄霸他们驾的车终于出现在田延年的视线中。
正当田延年准备敲响铜锣时,突然之间看到了驾车的女子,
第二十五章 打虎行动(十)()
驾车的这女子穿着打扮、身材相貌,和当年自己未发迹时的情人依希有几份相似。
突然看到在自己微贱之时曾经陪伴自己多年,相孺以沫的那个她
田延年心中多年来那杀伐无情的冷血心肠,从不受感情支配的情绪失去了控制,
在记忆中深藏着的那些原以为已经被忘却的回忆,此刻突然浮上心头,
就像草原上的青草遇到火种,一般熊熊燃烧起来,越发不可收拾。
现在回想起来,
原来那些曾被自己嫌弃过,鄙夷过的咏诗作对,妇唱夫随的日子回忆竞是那么美好。
在这一刻,田延年竞然觉得多年来追求的荣华富贵,滔天权势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说是迟,那是快,马车已经快要过去了。
田延年的潜意识告诉自己:“要是再不动手,就晚了!”
他突然想起自己幼时,老师教授《论语》时学过的那句名言,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真不愧是圣人,说的多么好呵,过去的就让如它过去吧!
田延年将眼框里的那即将落下的一滴泪擦干,重击铜锣。
与此同时,“轰隆!”
一个惊雷在天空中爆出震慑全场的激响,轰得人人耳朵欲聋,一时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酝酿多时的暴风雨终于来临,以一响轰天震地的霹雳揭开序幕。
田延年的锣声被轰雷掩没,连他自己都听不到锣声,更遑论其它人。
田延年全身发麻,一时没法作出反应,
自长大成人以来,他从未如此震撼,就像被命运捏着了咽喉,生出力不从心的无奈感觉。
“啪喇!”
雷暴终于在他最不想它发生的一刻发生。
“我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爬到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绝对不能在这里倒下!”
田延年清醒过来,抛开此刻等同废物的铜锣铜棍,大喝道:“追!”
看着田延年在前面亡命狂奔
众家丁那还不知机,跟在田延年身后一起追来。
狂风刮至,卷起漫天尘土,粗大的雨点无情的打下来,
暴雨很快将身上的衣服彻底打湿,整个人全身都是湿露露,粘呼呼的。
雨势之大恰是“疑是银河落九天”,接着一道闪电裂破了厚重的乌云,
火蛇般从天而降,在城楼顶上爆开电火,轰隆激响,整座长安城都似摇晃了一下。
电闪和激雷交替着,令人睁目如盲的烈芒后是令人失去视力的黑暗,
一时对面不见人影,一时又竖耳听不到任何声音,
在狂风暴雨的鞭挞下,一切再不能以常理视之。
路面很快积水起来,人的行动也变得缓慢起来。
更糟的是弓弩箭机在下雨天会变软,弹力下降,因而会严重影响射程。
值此雷电交加敌我难分的情况下,人少的一方肯定占上便宜。
原来封锁道路的家丁们慌作一团,
张彭祖想也不想,切入四个手持武器的敌人中间,
接着弹旋而起,两脚连环踢出,分别命中四敌的下阴、丹田、胸口和面门,
身手之灵活狠辣,追在他后方的黄霸也自叹弗如,这个家伙绝对是徒手搏击的好手。
黄霸喝道:“彭祖快上车,顺风(丰)车就要开动了。”
张彭祖一行朝皇宫的方向硬闯,趋势突破封锁,
就像堤坝被破开缺口,水势冲奔,一发不可收拾。
张彭祖他们在前面驱车快跑,田延年率众家丁在后面狂追。
两边的距离越拉越短,他们离皇宫越来越近了,已经可以远远看到巍峨的皇城。
说起来也奇怪,这天气正是典型的“东边日出西边雨”!
这边狂风暴雨如注,电闪雷鸣;而在皇宫这边,闷热难挡却没有下雨。
刘病已远远看到张彭祖他们,后面掉着田延年的队伍,
知道接应张彭祖他们的时机已经到来,
连忙喊来内待:“通知下去,朕要去大司农府!赶紧准备车驾,快,朕要马上出发”
内待们听到皇帝如此急切的语气
不敢怠慢,马上应承道:“诺”
终于,田延年驾驭的车就快要追上张彭祖他们。
“几个小兔崽子,跟老夫做对,你们还嫩了点!”
田延年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手上拔出宝剑。
就在此时,皇城的宫门大开,皇帝车驾从皇城里出来。
张彭祖还不知机,连忙下车奔过去,大喊道:“皇上救命呵,田司农他要杀人了。”
田延年一看,张彭祖已经溜到皇帝车驾里,
张彭祖这个”绞屎棍“本来就是皇帝的近臣
如今混进皇帝车驾里,当什么事也没发生
田延年恨得牙痒痒的,却也拿他没法
张彭祖跑了,他也只能找黄霸出气
黄霸那小子还杵在那,不过也已经被皇帝的先头部队拦下了。
田延年看到皇帝的车驾,赶紧命车夫停下。
可是人跑起来也要有惯性,可何况,是马跑起来呢?
一不小心把马赶惊了,田延年就这么拿着剑驾着车冲向了皇帝的仪仗队。
这是什么状况呵?
先头部队还以为有人行刺呢,立刻发出报警信息,
皇上陛下紧急回宫避难,东西卫尉闻讯也跑来护驾……
皇帝的禁卫军一出来护驾,田延年知道事情闹大了——
冲撞皇上卫队,属于犯上作乱啊!
于是田延年拼了老命勒住马车,从车上下来乖乖地投降。
卫兵大多认识他,知道可能是误会,
但这事关系到皇上的安危,也不敢放松。
正好范明友今天也在值勤,职责所在,于是亲自上前询问。
范明友疑惑的道:“大司农,皇上本来要出宫,不过现在已经回去了,
您怎么在这里?到底什么事?”
田延年连忙解释道:“哦,没什么,我来拜见皇上,结果马惊了。”
田延年闯的祸不小,范明友也没法掩饰
满脸无奈的道:“大司农,烦请您跟我们去御史大夫衙门里走一趟吧,
这是宫里的规矩,得罪啦!”
田延年倒是不害怕走一趟,而且现在统帅东西卫尉的,是霍光的俩女婿,
真要闹出事儿来,自己也会落下一身麻烦。
田延年无柰道:“没问题。我跟你们走。”
于是黄霸,田延年一起被送到了御史大夫衙门里。
第二十五章 打虎行动(十一)()
田广明一听说有人惊了皇上的车驾队伍,还把禁卫军都惊动了,立刻一个头变俩个大。
再说这田广明,早先是个杂号将军(汉代以杂号将军为统兵的高级将领,但不进入军委常委,地位在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前后左右四将军和卫将军之下),
在讨伐匈奴战场上斩首九千,立了大功,升任大鸿胪,后来再升任御史大夫,
他本来就是霍光的人,看到田延年,自然想把他往外捞。
于是田广明判定,大司农、给事中田延年晋见皇上陛下的时候马惊了,
冲撞了仪仗队,按律打一百大板,
但身为九卿级别高级干部,不能乱打,
改成罚款,再扣一年工资;
至于廷尉黄霸,当时在场不知道来做什么,
不过没拿兵器,不是要行刺,也判成冲撞仪仗队,
打一百大板,罚款,扣一年工资,
勒令廷尉署今后严加管教,不要放出来到处丢人。
黄霸这小子一百大板的挨打挺值的,
皇帝陛下接见了黄霸,两人在一起谈了一个多时辰。
他们俩交谈的时侯,皇帝陛下还把外人都赶出来。
这就是典型的密谈呵!
这说明什么,黄霸得到了皇帝陛下的器重,把他看成自己人。
好不容易等黄霸出来,旁边有人问他:“你跟皇帝怎么长时间在谈什么呢?”
黄霸装出一副酷酷的样子,来了个从刘病已那学到的词语:
“根据我最新得到的情报,没有可以提供的消息。”
直到那人再三追问,不得不答之时,
他才拽拽地说道:“皇帝陛下对这个案子很关心呵,
来龙去脉都问得清清楚楚,
临走还吩咐我要把此案彻查,
不能冤枉一个好人,
也不能放过一个贪官!”
财政部长跟一个查案的廷尉署小吏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还惊了圣驾!
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剧本呢?
丙吉听说了这件事,感到很纳闷,
夜深了,他睡不着,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想心事,
丙吉心里在寻思:“你黄霸小子,查案就查案呗,你跑去见皇帝干啥?”
仔细一想,丙吉心头一惊:“不对,这件事不简单,里面一定有事儿!”
他吩咐准备车驾,直奔霍光的府邸。
霍光也正在纳闷儿,堂堂一个舞弊案,居然惊动了圣驾,这是个什么状况啊?
丙吉见到霍光,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黄霸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或者查出了什么!
他手上有证据,才会去见皇帝。”
霍光一听,惊得马上站了起来。
是的,霍光虽然是个权臣,但他并不是奸臣,他也是有是非观念的。
“这件事情,不能让田延年知道,彻底封锁消息,秘密逮捕一切知情人,搜集口供。”
可惜啊,“屋漏偏逢连夜雨”,越是瞒着,越有人想捅。
田延年车马冒犯皇上仪仗队的事情,田广明那边压根儿就没当回事儿,结果被他手下的侍御史严延年给知道了。
严延年是谁?就是当初弹劾霍光擅自废除和拥立皇帝、没有臣子礼节的那位。
上次参奏的事情,霍光压根儿就没搭理他,这次又跑出来了。
严延年很气愤地直接上书给皇上陛下,说:“大司农田延年与廷尉署小吏黄霸闯宫犯驾,
没有一丁点儿臣子的礼节,这么大的事情竟然罚款了事,
御史大夫也有包庇的嫌疑,恳请皇上陛下明察!”
这下子可把田广明和田延年弄得全都下不来台了:“臭小子,上次饶了你,好好活着就行了,好死不死还出来找麻烦。”
他俩人可没有霍光那么大的自信和气度,
于是田延年联合御史大夫府,反咬严延年诬告三公九卿,
还把当时在场的卫士们找出几个来一起窜供,做了伪证。
田延年是霍光头号亲信,傻子才得罪他,于是大家都出来声讨严延年,
要不怎么说严延年既不会做人也不懂做官呢,告状之前自己不搜集好证据,
又把上司牵连进去,不背黑锅才怪!
诬告三公九卿的罪名可挺大,不死也够残废,御史大夫府立刻下令抓人。
严延年府中,严延年心事重重不停地走动着,此次直接给皇帝上书很可能没好下场呵。
一而再,再而三的得罪霍光,他心里也是非常焦躁不安,几天晚上都没有睡好了。
严夫人看他如此烦燥,不由地安慰道“大人你不必如何烦燥,吉人自有天象。”
严延年看着夫人如此关心自己,心中倒也有几分宽慰。
门房进来禀报:“大人,门外有名壮士求见!”
严延年满脸狐疑的问道:“是什么人要见我?”
雷虎道:“是我,我有急事要见大人,所以直接进来了。”
门房作势要赶雷虎:“你这人好没规矩,未经通传,怎么自己闹进来了。”
严延年道:“罢了,你先下去吧!”
雷虎道:“我的大人呵,你还在这里稳坐钓鱼台,兵曹从事马上就要来拿人了。”
严延年大惊失色道:“此话当真?”
雷虎拿出一个金牌,上面写着“皇汉反恐特勤局局长”几个字。
严延年曾经听到过风声,皇帝陛下私下建立了几个名称颇古怪的机构,
这个“反恐特勤局”便是其中之一,没想到现在他们居然会找上自己。
严延年将金牌递交给雷虎,恭敬的说道:“那个雷大人。。。。。。不,雷局长,您看我现在怎么办?”
雷虎说道:“怎么办,霍光老贼一向喜欢弄权,铲除异已,这次你是在劫难逃了。”
严延年咬牙切齿道:“老贼,你欺人太甚!”
雷虎道:“陛下知道严大人是冤枉的,所以一直在关注这件事,
这次老贼是一定要办你了,严大人,你现在只有保着有用之身
以后再找老贼报仇,方是正道呵。”
严延年流泪道:“我担任此职以来,为国事日夜操劳,
自问上可对得起天子,下可对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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