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泥探手温柔地抚摸雪子的头背,轻摇螓首。
刘病已道:“随我来!”
二人随他掠上山坡,前方坡下大片树林,挡着去路。刘病已毫不犹豫进入雪林,三人过处,雪粉如雨地从触碰的树干、树枝洒下来,踏处现出陷下雪去的足印。走了近一刻钟,正要出林。
第五百三十三章 临门一杖()
刘病已忽然止步,张手阻止他们前进,俯身从地上拾起断枝,道:“终找到鸟妖由此入山的真凭实据,这是鸟妖撞断的。至于足迹,由于风大,早被刮掉。”
许延寿不解道:“当然是好消息,我们可循此寻到鸟妖。但这不是早在我们意料之中吗?为何特别提出来。”
刘病已道:“鸟妖该像我们般,是第一次到这里来。”
云泥娇娇柔柔的问道:“胡当家是什么意思?”
许延寿也向他投以询问的目光。
刘病已解释道:“若鸟妖从这个方向走出来,便该留下雪子可嗅到的气味,那时他尚未洗澡。”许延寿道:“合理的推测!”
刘病已接下去道:“像这种‘人迹罕至’的深山野岭,如能找到入路,必循原路退出来,可省去开路的工夫。鸟妖的情况较特别,可以从高处飞下来,但若要返山内,不走原路是蠢蛋。刚才一路走来,发觉断枝处处,可见鸟妖是凭护身真气在林内硬闯出一条路来,遇林木密处立即改向,我们循的是他的路线,故比他走得轻松很多。
刘病已说的,是“无可争论”的事实,两人点头认同。
刘病已哑然笑道:“先让我假设鸟妖过去一天的情况,勿以为我浪费宝贵的光阴,‘知己知彼,致胜之诀’也,对付鸟妖,‘欲速则不达’,我今晚一直心神恍惚,正因想不通鸟妖的行为。幸好得云泥启发,否则能否控球过半场,到现在只差临门一杖,未知之事也。”
云泥朝许延寿瞧去。
许延寿潇洒微笑道:“胡当家指的是中土流行的一种在马背上打的球赛,击球入门,便为胜利。”
刘病已移到林缘,朝往上的坡麓仔细审察,道:“昨天早上,大风雪来临前,天气还很热,那时鸟妖应在这列山峦的东南方,与他的猎鹰全速赶往边城驿,当时他该认为已成功摆脱我们。忽然间,风雪来了,鸟妖遂以他的独家手段,着鹰儿们飞到这里来避难,自己则继续赶路,直抵我们和他不谋而合的眺望点,并准备在那里清除衣服沾染的气味,然后入驿,弄清楚状况,再去将鹰儿领回来。又或许压根儿不入驿,就在那里静候他的女人。”
许延寿瞥云泥一眼,道:“与他是否通灵无关吗?”
刘病已以过来人的身份道:“灵应是非常模糊的感觉,很易被现实的情况淹没埋葬,容易忘记。像鸟妖立即掉头避瘟神般逃离,跑上附近大山,留下暗记,跳崖离开,须更大和更实在的剌激才会这么干。他奶奶的,鸟妖见到陈汤了。”
许延寿愕然道:“我的娘!竟见到了陈汤!”
刘病已叹道:“这才真的是‘天网不漏’。”
又道:“如果没有云泥,没有雪子,我们绝寻不到这里来。又如果没陈汤骇走鸟妖,他早将气味除掉。兄弟们着我装备妥当,云美人着我跳崖,所有事情,均由你的街头卖唱触发,凡此种种,注定了鸟妖气数已尽。这个必杀鸟妖的信念,非常重要,决定了我们眼前该采取的手段。”
许延寿道:“如你猜测正确,鸟妖可能到此刻仍未能寻回他的猎鹰。”
云泥含笑俏立一旁,静心聆听两人对话,秀眸闪亮。
刘病已道:“我原先最忧虑的,是鸟妖在这里有布置,兼熟悉形势,遇事时可迅速逃走,他只要比我们快上一刻片时,可飞个无影无踪,令我们错失良机,还赔上一切。这个失败的阴影,挥之不去,影响了我的心境,致发挥不出平常一半的感应,但在此刻,我完全回复过来。”
许延寿有点明白了,道:“你该还有话说。对吗?”
刘病已道:“我晓得你目下最想的,是手刃鸟妖,可是如果我们一起入山,乃非常不智的事,就像刚才经过雪林般,令积雪大片大片的脱落,可是若我使出压箱底的冲刺,定可循着鸟妖走过的入山之路,以最迅快的速度赶上他,到他发觉,为时已晚。希望你谅解。”
许延寿终于明白刘病已因何在这个时候,仍来个“长篇大论”,正是要他明白,一切均由老天爷的妙手巧作安排,每个人都是马球赛的参与者,造就出刘病已最后决胜的临门一杖。
洒然道:“去吧!预祝你一杖入洞。”
刘病已比任何人,更想成全许延寿手刃鸟妖以祭兄弟在天之灵的心头大愿,可是他是主帅,不可感情用事。当年的情景,刘病已虽未亲历,却仿佛历历在目。
鸟妖最令人切齿痛恨的,是没有给他们战士式的死亡,而是死前当众的凌辱和耻恨。
可是,刘病已必须作出明智的选择。
鸟妖或许是塞内外最擅长逃亡的人,即使助李陵对付精兵劲旅团时,仍是行踪飘忽,令他们连他的影子也摸不着,无从应付。鸟妖本身精于潜踪匿迹之道,不在话下,且拥有最有本领的高空探子,当他独自行事时,根本“无隙可寻”,也因而“无懈可击”。天山族人本身亦为优秀的探子,遇上他给一物治一物,惨栽在他的手上。
鸟妖之所以被称为“妖”,自有其因由。
即使晓得他要到边城驿来,但从眺望点追到这里来,其中的曲折,可领受到鸟妖在摆脱跟踪的本领上的能人之所不能。
两次重创鸟妖,均为趁他与狼军一起行动的特殊情况,而当他一意躲潜之际,直至今夜此刻,他们仍未试过可截他一个正着。
现在鸟妖正是单独行动,施尽浑身解数,务要远离险境。只要死不去,鸟妖便赢了,且成功得到令刘病已再难翻盘的机会。
刘病已在看到鸟妖于高崖壁上留下鬼画符般的图形暗记时,一直以为是着风夫人在附近某处会合,可是想通鸟妖是因见到许延寿,骇得继续逃亡,立知想法错误。暗记只是告诉风夫人,他要逃往哪里去。
对刘病已,鸟妖心存可令他发抖的恐惧,只要有刘病已出现在附近的“蛛丝马迹”,立即有那么远,逃那么远。何况亲眼目睹许延寿出驿搜索他的行踪。
第五百三十四章 通天彻地()
今次他到这里来,是要领回鹰儿们,风势稍敛,立即从最高的山峰起飞,“名副其实”的远扬千里,直赴心里理想的躲藏处。
鸟妖冒风强飞,非是不可能,“养精蓄锐”的强壮猎鹰,亦有本事捱出狂风区去,可是有一关键性的因素,左右着鸟妖的决定,就是现时刮的乃西北风,逆风而飞是不可能的,而鸟妖最不情愿的,是给狂风刮得被逼朝东南方飞翔,重返中土北疆,回到刘病已势力最强大的地域内。
若风势敛收,又或方向改变,如多上东北或西南吹来的风,他均可凭飞技朝西面或北面飞去,只要下一个落点是另一座山峰,说不定可这般飞飞停停的,飞下高原,远逸至西方的辽阔天地。
要在这么一个深山大岭,寻找不知到了哪里去的鸟妖,惟“神通广大”的灵觉办得到,至少有成功之望。
十多下呼息的工夫,刘病已深进山内。
狂风呼啸,当风刮进忽然收窄的峡谷,受挤压下化为股股旋动的气流暗涌,呼啸声转为刺耳的尖嘶,崖壁附生的盘根老树拚命的摇晃,雪粉蓬起,随风四散,如踏足厉鬼作祟的凶域。
经过一个长峡后,道心不住退藏的刘病已,灵觉出而主事,“一丝不苟”的循着鸟妖的老路,跃上阻路的一列峭壁,攀爬往上,迅如猿猴。
刘病已历经生死血战后,在各方面渐趋成熟,之所以可“熟能生巧”,全赖道心在屡经历练下不住精进,“至阴无极”在不自觉下茁长强大,虽远未至修成正果,能与灵觉的“至阳无极”分庭抗礼,然后达至“浑一”的至境,但已能在至阳里稳占中央一点真阴的关键地位。此一征象在寻路往攻狼寨之旅,首次显现,令他可保持灵台一点清明,不像以往般陷进无意识的状态。
现时的情况,若如他骑上雪儿般的神骥,放开缰索,任灵觉奔驰,灵觉就像是脱了缰的雪儿,载着主子横过干旱的沙漠,带刘病已远离险境。
这次的不同之处,在于非逃跑而是追敌。
尤为特别者,是此趟的奔驰,刘病已成功嵌入灵觉“神通广大”的灵应里,不过仍是旁观的身份,不可以有自己的思觉,就像虽稳坐马背上,还要蒙着双目,塞上耳朵,纯凭身体的微妙感觉,掌握雪儿的动向。
一念横生,将令他“醒”过来,重新执着缰索,再不到灵觉作主。
下一刻他跃上壁顶,来到往左右扩展、高低起伏的丘峦之顶,四周群峰环伺。
刘病已毫不迟疑的往左疾奔,刹那间攀上速度的极限,迅如电闪,长达半里波浪般起伏的丘顶丘坡,眨几眼的光景尽于脚下,刘病已冲离最后一个丘顶,朝对面壁立而起的一座山射去,就在离对壁尚有二十多丈的距离,一阵风从左方吹来,刘病已张开羊皮袍,同时朝右倾斜,乘着风一个急转弯,弯离崖壁,往右方飞去,飞闯山区内另一陌生的区域。
灵觉走的再非鸟妖寻猎鹰经过的旧路,显然因感应到鸟妖的位置,不须花时间走冤枉路,以最短最快的路线,在鸟妖远遁前追上他。
灵觉领他的肉身,不住朝山区的西北边走,不住往上攀,可猜到鸟妖亦循此方向攀上山岭那一面的高峰,好时机一到,立即飞离。
风向确出现变化,再非独沽一味的西北风,而是多了从东北刮来但较弱小的气流,两个方向吹来的风相激下,产生气旋,对飞翔固是挑战,然而若懂利用,可择向而飞,于鸟妖有“百利无一害”。
刘病已此时连忧虑也不可以,抛开“得失成败”,“抱元守一”,让灵觉纵情发挥。接着开始可能是最后一段往上攀的旅程。
上方就是山区内北面最高的峰顶。
尚差七、八丈方抵峰顶,振翼声在头顶的上空传来。
刘病已整个人惊醒过来,心知糟糕。
三声鹰鸣,随风扩散。
就在此刻,刘病已感应到鸟妖,感觉到他发自内心恐惧的波动,并清楚鸟妖登峰的时间,只比他早上少许。
刘病已再无选择,翻上峰顶。
山峰高出山区内群峰之上,一枝独秀的俯视远近。
两头猎鹰在峰顶上百多丈高处盘旋,不住鸣叫,似在提醒它们的主子须立即逃亡。
刘病已看到的,是鸟妖跃出峰缘的背影,离他不到十丈。
刘病已“喜出望外”,箭步冲前。
弹射。
鸟妖今次死定了。
刘病已之所以有十足凌空赶上、痛下杀着的信心,是因鸟妖“慌不择路”下,犯了个致命的错误,就是逆风而跃。
他们所处的山峦,连绵百里,来到位处山脉西北端的第一高峰,早将边城驿远远抛在左后方。
以边城驿位于高原边缘处计算,此峰该已离开高原,位于低地和高原之间,如从这处朝西北飞,肯定比边城驿北面下高原通往阳关外的山路,更为便捷。
此亦是鸟妖选择这座高峰的原因,令他可迅速逃离险境,振翼飞往西域去,那时再来个催发魔功,狂奔千里,深入大漠,刘病已除非真有“通天彻地”之能,如何寻他?
鸟妖的难题,是此时刮的以西北风为主,且风势强猛,逆风飞行的结果,是给风送回来。
只要他张开鸟衣,此将为唯一的情况。
相反刘病已施展的是弹射,风势顺逆对他影响轻微,运足十成真气予他致命一击后,仍可张开羊皮外袍,追着从高空掉下去的鸟妖,给他收尸。
刹那间,刘病已追至离鸟妖不到六丈的空中,离开山峰。
鸟妖投往茫茫夜空,竟没张开鸟衣,刘病已大感不妥时,鸟妖使个身法,俯冲而下,“一泻千里”。
刘病已在他上方射过,“失之交臂”。
下一刻,他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在风向的把握上,他欠缺了鸟妖的经验。
鸟妖在他下方展开鸟衣,倏地往上升起七、八丈,然后往北弯过去,在空中循着合乎天地自然之理的轨迹,滑翔而去,轻如飘羽,似不用花半点力气。
第五百三十五章 背生双翅()
刘病已还要逆风再朝上冲出五、六丈,去势方止,给鸟妖大幅扯远距离,且处于低近百多丈的高度。
他奶奶的,鸟妖压根儿不是逆风,是顺风。
当西北风吹至此处,给横亘南北如屏如障的高山挡着,反撞回去,风向生出变化,既有反方向逆回的气流,又产生气旋气涡,横流狂飙,暴虐一如三门峡内的神门水道,一旦陷身其中,任刘病已神功盖世,仍不得不乖乖遵守大自然不能改移的物理法则,与鸟妖比拚飞翔的技巧。
鸟妖是飞翔的老手,到达适当的位置,借着一股山壁反弹的暴流,乘风而去,又借势弯往正北方,沿着分隔大漠和高原层层往下、波浪般起伏、有聚有散的山脉组群,名副其实的御气而行,疾飞而去,不住拉远与刘病已的距离。
刘病已深切体会到起飞的重要性,然悔之已晚,慌不择向的非是鸟妖,而是自己。
幸好以其灵觉之能,虽是只飞过两次的新丁,却至少等同鸟妖飞二十次的累积经验。与鸟妖相比,或许若如拿凡刀对上“宝剑”,却非没有一拚之力。
收摄心神,刘病已连续再一个翻腾,到遇上另一股反弹往西北的气流,大字般张开,真气贯满羊皮袍,飞袍鼓荡下,猛然斜倾,似帆之捕风,狂猛无俦的风力,立将他冲得远离山峰,如断线的风筝。
刘病已一缩一伸,灵觉的能量盈逸四肢,就借飞袍后摆鼓震之力,与风力互相作用,调校俯冲的方向,“飕”的一声,斜弯而下,耳际生风里,狂追变成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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