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的声音道:“壶衍鞮的万人队将在天明前抵达,我们尚余四至五天的时间,攻打敌人。”参红沉默片晌,道:“会否太冒险呢?”他们以匈奴语交谈,刘病已全神窃听,不放过任何匈奴语的措辞用语,表达的方式,皆因心内生出大胆的,可姑且一试,不成便拉倒的念头。
参红的回应,绝非对攻打刘病已一方的回应,那并没涉及冒险或不冒险的问题,指的该是另一件事,肯定关系重大,故此以参红般的超卓人物,也犹豫难决。
果然哥舒勒停马儿,解释道:“此事尚须香文点头才成,万勿小觑此人,以鸟妖的目中无人,对他仍推崇备至,称他的‘功夫’已臻‘明暗浑一’之境,即使对上拓跋无量,鹿死谁手,尚未可料。骤然发动下,武功可看齐他者,亦会为其特异的功法所乘,看看陈汤便明白,而香文绝无疑问是在陈汤之上。”刘病已为之咋舌。
第五百零一章 混淆视听()
哥舒虽没明言令参红也犹豫的行动,但已有足够暗示,行动该与刺杀壶衍鞮有关系,否则不会特别提及拓跋无量和香文在骤然发难下的惊人威力。如要刺杀壶衍鞮,拓跋无量势为最大的障碍。刘病已不知多么感激参红,没他反问哥舒的一句话,哥舒可能就在这里送别,现在则须耐着性子说服他这个心腹高手。
哥舒说的毫无疑问是鸟妖,惟他清楚香文的深浅。也可知鸟妖在受创前,一直保持着与香文的联系,清楚香文最新的情况。
君子津的接应、投石机和石弹的供给,均由鸟妖一手安排,从而晓得壶衍鞮对鸟妖的信任和重用。
哥舒、鸟妖和香文的结盟,实力庞大,非是没成功夺壶衍鞮匈奴之主宝座的机会。参红道:“今趟我真的可见到香文吗?”
刘病已暗中谢天谢地。参红这句早该问了的话,显示哥舒与他驰出寨门前,参红仍是一头雾水,不知哥舒要他去干甚么。在短短二、三里的马程,哥舒语焉不详,令参红满腹疑团。像参红般的人物,绝不是任哥舒差遣的人,哥舒须说服他,使他同意自己的想法。
在这样的情况下,哥舒势泄露更多的秘密。
哥舒叹道:“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起程前,我藉探伤去见鸟妖,他将密函交给我,嘱我抵达后套时,只要放出他的‘千里灵’,定下见面的时间、地点,可在两个时辰内见到香文,又千叮万嘱密函只可送入香文之手,否则宁愿毁掉。我刚才已告诉你香文的长相,凭你的眼力,不可能认错人。”
听到这里,刘病已暗松一口气,香文见过哥舒,与参红则素未谋面。
参红问道:“大统领读过该函吗?”
“读是读过,但鸟妖写的是一种现今已没人用的古代文字,他解释了一遍,我只好信他一半,希望能找到读得通的人,因而到此之后,一直没联络香文,至今天再没法拖延,才有今夜要你走一趟。”哥舒苦笑,顿了下续道:“信写得很长,令人奇怪。刘病已射中他的一箭,外伤不足为患,但刘病已的奇异真气,却入侵他的’五脏六腑‘,令他受创极重。依我看,他是用了点’奇功异术‘,方有写此信的精神气力。”
刘病已心忖这就是“气数”,注定自己是真命天子,”鸿运当头“,竟然”鬼使神差“的遇上此事,还得哥舒亲口解释。
鸟妖现时”切齿痛恨“的人,莫过于刘病已,只要尚余一口气,怎都要报此一箭之仇。
香文肯否在这个时候出手帮忙,冒天大的风险行刺壶衍鞮?答案清楚分明,绝对不会。哥舒非是不晓得,但唯一机会就在眼前,没试过心有不甘。
哥舒吁一口气道:“鸟妖又说信末着香文无论如何,也要帮我们的忙。我不知他是否真有这么写,只好姑且信之。”
参红叹了一口气。听他的叹息口气,哥舒显然未能说服他。
参红沉声道:“大统领真的没别的选择?”
哥舒闻言后沉吟不语。
参红一字一字的缓缓道:“阵前易将,已属不智;阵前斩将,无异于找死。若要斩,第一个斩的是咄习,第二个是莫和达,第三个是单于自己,然后才轮到大统领。”
参红指的,分别是咄习赶赴要塞因刘病已”半途而废“,莫和达无定河大寨被破,壶衍鞮亲自督师,截击刘病已于毛乌素沙丘区内,仍给刘病已”夷然无损“突围逃去,赔上大批珍贵的异种战马。相比起来,哥舒今天的大败仗,实非战之罪,壶衍鞮不怪自己却去怪他,难令人心服。
参红对哥舒是好言相劝,显然他既不信任鸟妖,更不信任香文。以前大家利益一致,现在哥舒干掉壶衍鞮,对香文有何利益可言?一个不好,命也要赔上去。
哥舒点头道:“我明白!见过香文再说,我待你回来方下决定,此事现在只你知我知,没告诉任何人。”
狼军南犯,事关香文未来荣枯,乃他期待已久的大事,遂透过鸟妖参与,以成帝皇霸业。
可是,由于其暗中勾结、见不得光的本质,香文对壶衍鞮也有隐瞒。君子津一役,接应的北帮高手全军尽墨,还有活口落入张安世手上,一向对北帮默默留神的张安世,立即动用边防军的庞大力量,毫不留情围剿北帮帮众。
说到底,北帮在长城以南的经营,时日尚浅,远及不上中土的总舵,关系”盘根错节“,张安世从三个落网的活口取得珍贵情报,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下子将在他范围内的北帮势力连根拔起,对北帮造成自创帮以来,最沉重的打击。
此事当然不会就此了结。香文“哑子吃黄连,有苦自己知”,以前遇上情况,他可向藉官府的力量打击对手,但今次对付他的是军方,他却求助无门,从而可见君子津事件,对香文影响之巨。
此事不但直接影响壶衍鞮南侵的成败,且为北帮发展形势的转折点,令长安本已混乱的政治现况,乱状加剧。
忽然间,香文和鸟妖的密切联系,被刘病已斩断了。
壶衍鞮和哥舒或许不大清楚大汉王朝长安城的情况,但这种情况却绝不适用于鸟妖,他正是深悉个中微妙的人,晓得唯一为香文化解危机之法,是以攻对攻,反指刘病已和张安世在与匈奴人作战失败,可将目前不利于香文的情况,逆转过来,”混淆视听“,“黑说成白,指白为黑”。
刘病已知道:关键就在参红身上鸟妖写的那封信。
此时参红开始勒马减速。刘病已等待的就是此刻,知参红接近与香文会面的位置,由于他像刘病已般,是首次踏足这个地域,须依哥舒的指示,找寻某一特殊的地标,例如河旁某块奇形怪石等,故必须放缓速度,用神留意,错过了便”失诸交臂“。
刘病已速度倏增,掠过岸旁里许长的一处浅滩,快似疾风,迅如魅影。
要接近参红这个级数的高手,又不被他先一步察觉,是不可能的。
第五百零二章 名不虚传()
芸芸匈奴高手里,首推拓跋无量,其地位高高在上。余子之中,名气最大的是哥舒,刘病已与之交锋,清楚他确”名不虚传“。
匈奴之主壶衍鞮,因其特殊尊贵的身份,并不列高手之林,可是凭刘病已的眼力,断定他不在哥舒之下。
当日在沙丘区与之交手,在刘病已一手炮制出来不利于壶衍鞮的情况下,壶衍鞮仍能力抵刘病已的放手强攻,参红虽为狼军中的高手,但直至近年方被壶衍鞮招揽,故当年风中狼王向常惠所提及的匈奴高手里,没谈及他。但以刘病已亲眼所见,参红武技之强横,至少可与壶衍鞮和哥舒看齐,毫不逊色。
己方高手里,惟自己和许延寿可稳胜他一筹半筹,其他人虽有与他争雄斗胜的资格,然”鹿死谁手“,未可逆料。
幸好今次刘病已明显占上优势,欺的是对方劳累未过,尚不能从损耗里回复过来,志气亦为洪流所夺,低落消沉,从他与哥舒的对话里,再没以前”不可一世“的气焰;刘病已则是睡了小半觉,渡河后全神静养,晋入巅峰之境。
他一路追来,“谋定后动”,拟出了杀参红之计,有心算无心之下,觑准时机付诸实行。
刘病已有十足信心可击败参红,但杀他是完全绝对另一回事。如参红般超凡的高手,肯定有出乎刘病已预料之外。“死里逃生“的奇功绝艺,若让他脱身而去,只要朝河寨的方向狂奔,刘病已大可能“功亏一篑“。
因此欲杀参红,须先诱他陷进死局。
技术就在这里。
刘病已朝右前方倾斜,双脚一屈一伸,脚底真气爆发,如从投石机弹出的石弹,横越二十五丈的距离,从参红的左后侧凌空扑击策马缓行的参红。
参红雄踞马上的背影在眼前迅速扩大之时,对方似仍一无所觉,但刘病已早感应到参红立即变得脊直肩张,且在剎那之间,将体内真气提升至现时能达到的极限,反应之迅捷,武技之强,均在刘病已意料之外。
下一刻参红弹离马背,越过马头,朝三、四丈外河旁一列矮树林投去。最厉害的,是参红似能将他心里的决定,以他身法某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微妙变化,清楚道出,就是他绝不会停留,又当隐入树丛后,可从任何一处逸走。
若然如此,刘病已今夜的一番心血,将如左方的滔滔河水,尽付东流。
主动权再不在他手上,而是握在敌人手里。
据知参红加入狼军之前,一向独来独往,由于他武功高强,诛神刀法独步塞外武林,故此欲杀他者如能掌握他行踪,予以伏击突袭,必然用尽手上的力量,召来援手,望能以众胜寡,令他没法脱身。
参红习惯成自然,现时所采战术,并不是特别针对刘病已,他直至腾上二丈多高的空中,仍未有机会看偷袭者究是何方神圣。
参红的反应,就是他惯用孤军作战的战法,先离险境,再判断该战还是该溜。
参红确是“名不虚传”,“红”指的是他的招牌标志红披风,他还有迅似鬼魅、如能飞翔的身法。
这方面正是刘病已追来途中,用心计算重要的一环。
参红提纵轻身术之高明,早在要塞外凌空破刘病已掷往莫和达和高冷两柄大斧时便已“显露无遗”。这样的一个人,一旦给他展开脚法,“落荒而逃”,就像当年拓跋无量追杀常惠等人,“穷追不舍”仍未能赶上。何况现时离最接近的河寨不到三十里。
参红是逃是战,答案清楚明白。
只要他看到偷袭者是刘病已,立告陷进众多的不测里,既想破脑袋仍没法明白刘病已为何可在此截击他,又测不准是否尚有其他敌人随来,没一个答案是肯定时,不“逃之夭夭”就是嫌命长的蠢蛋。
自学懂“天地无极”些许皮毛后,刘病已每次对上能相埒他的强手,均有冲动用上此破无可破、无从化解的终极招数,问题在其伤身损气的后遗症,一旦未能予敌致命创伤,便轮到自己受难。
故非到必要时,刘病已绝不施展这终极大招。
可是,今次他确别无选择。
参红披在背上能无风自拂的红披风,令刘病已印象深刻,掌握到此为参红的独门奇技,不单可卸敌劲,甚或以之攻敌,自己用的即使是以真气击出的隔空拳或掌,能否破他披风护体术,实为疑问。
而参红不回头瞥半眼,全程背向他,正因参红具此奇术。
若拳劲及背时,不但被他以红披风化解,还借势加速,将注定刘病已眼睁睁瞧着他“逃之夭夭”。
世上唯一可留下参红的武功,就是不属任何武功范畴的“天地无极”。
比的是谁伤得更重,谁更快复元。
今趟亦是刘病已首次经调校才施展的“天地无极”,调校是指他的“天地无极”,出手只用了一半的力量。
刘病已越过战马,凌空远击,左拳右掌。
拳劲至阴,掌气至阳,剎那间追上落往矮林参红的后背,于其后背三尺许,两气劲相遇。
在气劲合一的剎那,参红背上披风鼓胀,且停止下降,似欲反升。
刘病已猛仰上身,一个跟头,落往地面,身体一阵虚弱。
老兄你还不中计?
蓦然一声“霹雳”,满目电光,以刘病已之能,一时亦睁目如盲、耳鸣欲聋,丧失了感官正常的感觉。
庞大的力量当胸撞至,将刘病已推得倒坐往后,喉头一甜,喷洒鲜血。
刘病已眼前一黑,差点昏迷,原因在施展“天地无极”,损耗过巨,大减真气护主之能,反被其伤。
晕眩过后,刘病已猛睁双目,映入眼帘的景况,使他差些儿不相信自己一双眼睛。
矮丛消失了,两边铺满碎枝破叶,目光畅通无阻下,瞧见参红俯伏四、五丈远处的草地上,红披风无影无踪。
他的确藉披风护体奇技,借力飞行,但绝不是他预期中的劲气。他之所以能避过死劫,实因刘病已的“天地无极”尚未调教成气候,产生的仍属尘世的力量,是似雷电般的威力,而非碎空而生。
第五百零三章 金口玉言()
若刘病已施展的是完整的“天地无极”,于这么近的距离,参红将化作飞灰。
参红抖动了一下。
刘病已现时唯一优势,是没真的昏厥过去,且比参红快些儿回醒,但在损耗上,肯定比参红严重,且负上不轻的内伤。
后方传来战马呼出生命里最后一口气的嘶哑悲鸣。
刘病已大感歉疚,然而此实非自责之时,战争从来如此,默运大幅减弱的真气,运转十二周天后,弹将起来,朝参红冲去。
看似失去抗力的参红,忽然两手按地,两脚运劲,竟以倒栽葱的方式伸直身体,然后往下稍缩,接着弹上丈许的半空,一个大空翻,诛神刀离背来到手上,隔远朝刘病已一刀劈来。
此劈尽显参红的功架。
诛神刀从头顶落下,至刀锋遥指刘病已,凝定不动,同时借直砍之势,积聚刀气,再朝刘病已送去,所以表面看是砍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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