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汤呆瞪着水瀑,喃喃道:“如何回去?”三人再交换个眼神,同时放声大笑,笑弯了腰,笑得喘不过气来。
许延寿从池壁跃下,涉水来到他们身前,道:“有甚么好笑的?”刘病已道:“确没甚么特别惹人发噱之处,但就是那么好笑。哈哈!”
许延寿道:“该说是在刚才那般惊险万分的情况里,仍没死去,本身已值得开怀大笑。”
三人辛苦从水里站起来,一付腰酸骨痛的模样,神态滑稽。
陈汤道:“水瀑流量之大,令我们人人喜出望外,不过看来在水蓄满前,敌人的石弹可将东寨墙击至体无完肤。”
刘病已哂道:“有何关系,最多上万人一起冲上来,让洪流将他们连人带投石机,全冲入大河去,正好一齐清理干静。”
刘病已领着众人涉着过膝逾三寸的池水,朝东走,参观他们仍在火速进行下的伟大工程。
那种“从无到有“,自然和人工完美结合的成就感觉,贴体窝心。
在正对东大寨门,原祭坛登台石阶的位置,是蓄洪池的第一个水闸口。
如大寨门般宽达二丈的大缺口,以三重沙包堵塞,有绳索系扎,只要在外面以人力拖拉,加上水的庞大压力,水闸倒塌,洪流将冲闸而出,形成暴流。
此时轮到引水道发挥作用。
以两重沙包筑成引水道南、北二壁,从蓄洪池的唯一缺口去道,穿过两座仓库之间,直通大寨门。于离寨门五丈远的距离,是第二个水闸,只是薄薄的一重沙包墙,肯定捱不了多久,却可加强洪流奔往寨门的威力,增加水流量。
许延寿赞叹道:“我们确效率惊人。”四人跃上第一个水闸的沙包顶,翻上闸口,来到仍然干爽的引水道内。
刘病已问许延寿道:“敌人那边如何哩?”许延寿道:“两重的拒马大致完成,完全堵着我们的下坡路,投石机陆续运来,还有石弹,是较巨型的石弹,看来有百二斤重,加上凌空落下来的冲撞力,可击折我们寨墙的木干。”
陈汤问道:“他们试掷过了吗?”许延寿道:“快哩!敌人在使用投石机前,须在安放投石机的坡段位置设立坚固的平台,以免投石机往下溜去,相当花工夫,依估计,敌方仍须一个时辰,方能发动攻势。”又苦笑道:“我们的蓄洪池太大哩!那时水位或可过半,我们至少须再多一个时辰,午后方能注满蓄洪池。”
四人边说话,边朝大寨前的第二道水闸举步。
刘病已问道:“依爱卿看,何时是最佳洪流灌敌的时刻?”陈汤道:“当然是寨墙、寨门被破,敌人在拒马阵后集结兵力,开出通道杀上来的一刻。”此正为他们需第二道水闸的原因,若如原先所想,寨门变水闸,即使没被击出个破洞,渗出的水亦令敌人生出警觉。
刘病已笑道:“爱卿所言确实有道理,不过还是让我们到墙头实地观察。”东寨墙头剩下“孤家寡人“般的副将留意敌况,其他人全投进建池筑道的工程去。
一如许延寿描述的,拒马阵就绪,横腰拦着斜坡,人想过去,也要先攀越两重拒马,怕未到一半,已给敌人隔远射杀。
副将见他们到,沉声道:“依我看!哥舒压根儿没想过来攻寨。至少在壶衍鞮抵达前,不会发动攻击。”刘病已兴致盎然的问原因。
副将解释道:“能将我们困死在这里,对壶衍鞮算有交代。壶衍鞮晓得陛下‘插翼难飞’,‘心花怒放’下,再不计较甚么狼寨、祭坛,又或金狼军折损了多少人。”
许延寿点头道:“有道理!”
拒马阵后,兵奴在搭建供投石机安放的斜坡平台,离拒马阵约二丈远,以刘病已的箭程,亦射不到这么远。
石弹已送往建好的平台上去,河岸左右两边各摆着二十多台投石机,仍未推上来。
刀盾手、矛手和箭手,分数组部署在拒马阵后,以应付狼寨突然而来的反击。河岸处泊满排筏,送来物资,因而触发了刘病已对敌方不急于攻寨的想法,因其显现出来的,是长期封锁的格局。
许延寿道:“先来个火烧又如何?”陈汤叹道:“敌人比我们更清楚仓库内有多少罐火油,故此将拒马阵置于我们火箭不及的远处,且拒马木很难烧得着,到时只要向拒马不住洒水,射火箭是白射,还消耗箭矢和火油。”
刘病已道:“烧的是扎拒马的绳索又如何?烧不断没关系,令绑索枯朽易折便成,其他由洪流一手包办。”许延寿不解道:“那可比烧拒马更困难。”
刘病已道:“只是个构想,不一定实行。”又道:“不论哥舒的脑袋在转甚么念头,对方投石机到位的一刻,就是投石机发动之时,来个昼夜轰击,令我们没觉好睡的。他奶奶的!我们届时将还他一个大礼。”说毕又蹙眉沉吟。
陈汤问道:“陛下又想到甚么‘奇谋妙计’?”刘病已道:“若水流可分两次放出,首流只有一截引水道的流量,连木冲出寨门之前,将火油倾注此截的水流里,油比水轻,可浮在水面,有足够的火油,水流化为火流,如此是否行得通呢?若燃着火流里的檑木,或许仍破不掉对方的拒马阵,肯定可烧断系索,到真正的大洪流到,甚么都可冲得一乾二净。”
陈汤喜道:“想晓得是否可行,做个小实验便成,如此先火后水,保证敌人吃不消。”众人听得精神大振,干活去了。
太阳刚过中天,敌人的投石机掷出第一枚石弹,当是试验性质,好调校投石机的投石角度。
石弹未及东寨墙,坠往斜坡。
到第三枚石弹,成功击中东寨墙,发出“砰”的一声,却是“蜻蜓撼石柱”,只是受撞处凹了少许。当然!众人不会因而高兴,因试的是小石弹。
接着沉寂了片晌,然后是其他二十五台投石机的调校和测试,“砰砰彭彭”的,如非有应对之策,肯定大感窝囊,有“肉在砧板上,任人宰割”之叹。
他们的工程已告完成,成绩相当理想,沙包墙虽有渗漏,但不算严重。
第四百九十五章 一拳碎之()
不过,他们燃烧洪流之计,却失败了,当洪水奔流之际,自然而然将火冲熄,捱不了片刻光景。幸好众人又想出火烧浮筏之计,就是将部分檑木扎为六个木筏,摆在第一重水闸和离寨门五丈的第二重水闸间,引水进入这段去水道,直至齐两边沙包墙之顶,将六个檑木筏浮在水面,一大串的,然后将猛火油分多次倾倒筏面,让猛火油渗进木料内去。
檑木筏呈窄长形,每筏由四根檑木绑扎而成,用掉他们二十四根檑木,剩下十九根。
他们同时将第二重沙包水闸加固,以免给水冲崩。
六个渗火油的檑木筏,是引水道洪流的先锋,紧挨着第二重水闸,闸开水泻,奔流该把筏子直送下斜坡,当着火的筏子被对方的拒马阵卡着,便“大功告成”。
刘病已和精兵劲旅团的一众兄弟,坐在蓄洪池的东墙或去水道两边的沙包墙上,边看热闹,边休息回气。只得陈汤一人,立在寨门左边的箭楼上,监视寨外敌况。
“呼”的一声,一枚石弹越过南寨墙,落往寨内地面,还滚动三丈,方停下来。
坐在第二重水闸顶上的刘病已、许延寿、赵广等人,齐声起哄。
赵广大乐道:“这枚掷远哩!”
刘病已目注石弹,思索道:“此弹石质坚硬,又经过打磨,呈圆球状,狼军确是准备充足,令人‘刮目相看’。”
许延寿道:“狼军何不将投石机送往无定河去?”
“狼军怎惯和投石机一起上路,还可‘来去如风’吗?这批投石机和石弹,该在阴山以北某个狼军据点,由掳来的匠人、兵奴所制,到狼军朝朔方推进,方送抵此处,然未及运往前线,已收到撤退的讯息。”刘病已晒道:“这批东西多多少少和鸟妖有关系,如能将哥舒抓起来,严刑逼供,当知内情。”众人点头同意。
制作投石机,须专精此艺的匠人方办得到,一般技匠,根本无从入手。然投石机、精巧的弩箭机之类乃战船必备的战具,故只有从中土的魔门处,方可得到这方面的协助。
许延寿满足的道:“干掉这批投石机后,即使对方尚余数台,已不足为患。”
此时副将领着几个兄弟,跳上浮在引水道水面的六个窄长浮筏,将一个个包扎棉布团的大包裹,系扎在筏面。
棉布并非一般棉布,而是浸透猛火油的易燃物。
众人鼓掌喝采。
筏是火油浸过的,大包裹更是惹火,保证可烧个“轰轰烈烈”。
副将笑道:“记着瞄准火靶!”众人又再齐声叫好。
因有刚才实验时火给冲熄的前车之鉴,故特别设计,于筏子给冲下斜坡时,待其浮上水面,方以火箭燃点。
寨外敌人,再度沉寂下来。
赵广嘲讽道:“暂停给我们搔痒哩!”话尚未说毕,箭楼上副将向他们打手号,着他们留神。
众人摸不清楚副将的意思时,寨外投石机发动的声音连环爆响,接着是石弹破空的呼啸声。
“轰!轰!轰!”
二十多个石弹,先后命中寨墙,且是以寨门为靶,大半轰在寨门处,肯定是最大最重的石弹,一时木屑四溅,整个东寨墙似给猛烈摇晃着,大寨门更现出几道裂痕。有些石弹撞个粉碎,石粒散射。
怎想到投石机的准绳度这般高,撞击力猛烈至此。
众人“面面相觑“。
刘病已向后方坐在池边的兄弟喝道:“还须多久?”坐在那里的许延寿道:“尚差至少半个时辰,一尺高的水。如此看来,绝捱不过一刻钟!”话犹未已,第二轮石弹杀至,几全命中寨门。
“啪”的一声,最上方的第三道木闩,竟给硬生生震断,其中两个石弹穿门而入,落到地面,滚往他们所坐水闸墙的墙脚下。
陈汤道:“提早发动如何?”
刘病已摇头道:“蓄洪池即使注满池水,我们仍未有十足把握,可造成一举破敌的奇效,何况尚打个大折扣,犯不着。”赵广道:“让我来告诉兄弟,即使将大寨门打个稀巴烂,在拒马下的斜坡位置,仍瞧不见我们在这里排排坐的情景。”
此时他”踌躇满志“的坐在水闸尽端处,掏出卷烟,递过来给刘病已,道:“陛下一尝新烟叶的味道!”刘病已接过卷烟,欣然道:“兄弟整天不见人,原来是制烟去了。哈!你自己试过没有?”陈汤为刘病已点火。
“砰!砰!砰!”
敌方再不是众弹齐发,而是各投石机自行投掷,令大寨门和掷歪时遭波及的两边墙头,撞击声此起彼落,木屑四溅,石粒碎飞,”惊心动魄“。
“砰!”
再一颗石弹破门而入。
大寨门早不堪摧残,”百孔千疮“,中间的门闩亦一分为二,坠落地面。寨门上的墙头,夹墙向外的一面,崩塌下去。
刘病已深吸一口后,递给陈汤,竖起拇指,赞道:“好东西!恭喜爱卿‘绝处逢生’,‘失而复得’。”赵广叹道:“打胜仗时,享受这个东西方最够味道。”
刘病已忽然随手一拳轰去,众人未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前,一颗射高了的重石弹,越过寨门上的墙头弯飞而至,给刘病已的拳头迎个正着。
重石弹化为粉碎。
人人瞧得”目瞪口呆“。
刘病已能预知未来似的固是“神乎奇技“,但仍非令众人难以置信之处,没法相信亲眼目睹的,是这么一颗重达百多斤的巨石弹,加上从投石机弹出来的冲力,又是”从天而降“,力道何止千斤,怎可能是血肉造的拳头能硬撼,击之为碎粉,自己却又似,做了‘微不足道’的事。
连最熟知他的陈汤,也瞪大眼睛看他收回来的拳头。
许延寿本身是天生神力者,亦为之咋舌道:“怎可能的!”刘病已解释道:“朕并非以拳头去对石弹,用的是从拳头吐出,比石弹更庞大的能量,故能一拳碎之。这亦使朕灵机一触,想到延敌兼误敌之法。”
“砰!”
寨门近顶处整排木断折裂飞,最后的门闩亦告失守,”四分五裂“。
第四百九十六章 欲取先予()
大寨门名存实亡,再难起阻挡作用。
刘病已道:“准备火攻!”又向副将道:“洪流按兵不动,待装满才说。”
众皆错愕。原本定计,是先火攻,后水破。
两者连环施展,待火烧断拒马的扎索后,再用水破之,中间的时间,绝不容对方可把火扑灭,重新扎绑。
刘病已又道:“敌人成功轰掉我们的大门,士气猛振,哥舒必乘势挥军攻上来,唯一顾忌是晓得我们尚有数十条檑木,现在我们将檑木化为火筏,如再无后着,哥舒势认为我方技尽于此,放心攻上来,那时我们的蓄洪池,差不多好哩!”众人轰然应诺。
拒马外河岸处,狼军分成六队,坐在地上候命。每队达二千之众,合起来就是一万二千余人,足以粉碎任何防御。观其装备,刀盾随身,以应付他们的弩箭。
气势慑人、打横排开的二十五台投石机,不住投掷,每投出一颗石弹,均发出机栝弹簧的可怕响声,机体往后颤震移动,仿似跳着死神索命的舞步。
攻击不只集中往寨门,而是整面东寨墙,部分更越墙而入。
投石机旁部署大批箭手,人数在一千至二千人间,以应付他们以为已遭“赶狗入穷巷”的敌人,从穷巷扑出来”垂死挣扎“。
刘病已、陈汤、许延寿、赵广等人,人人”弯弓搭箭“,准备就绪。
其余的兄弟们分立两边,手中纸媒燃烧着,好为众人引燃火箭。
刘病已笑道:“瞧!哥舒从龟壳里钻出来哩!正朝我们瞧上来,一脸疑惑神色。”陈汤哂道:“不是吹牛皮,就是夸大,我连哥舒的影子都看不见。”刘病已笑道:“确是胡诌,好让大家轻松点。”一颗石弹在众人头上呼啸而过。
刘病已喝道:“开水闸!”
十多条粗索,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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