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病已苦笑道:“现时一无所感,那时刚醒过来剎那的触感,朕通常是这样子,灵觉有时忽然失去感应。”接着向到河边掬水洗脸的许延寿道:“告诉爱卿一个讯息,朕刚才同时收到一个天大喜讯。”
第四百六十九章 如影随形()
许延寿将整个头浸进冰凉的河水去,再拔出头来,任由水珠徐徐淌下,道:“希望是微臣最想听的喜讯。”刘病已笑道:“保证动听!”
他这般说,人人晓得与鸟妖有关,对刘病已的神通广大,众兄弟早不以为异。
广阔的林区内众人个个“屏息静气”,等待刘病已的公告,除河水流动、风吹叶动的声音外,伴随的尚有鸟唱虫鸣。
比对今夜势不可免的激战,此刻格外宁谧祥和。
刘病已道:“朕感到在南方遥处,鸟妖若现若隐,该是跟随壶衍鞮的主军移动。”
许延寿沉声道:“有多远?”
刘病已道:“数百里外。”
哗声四起。
赵广咋舌道:“有可能吗?是否幻觉?”刘病已徐徐道:“请听朕详细道来,当日朕射向鸟妖的最后一箭,自知难置他于死,故用了点机心,于箭内贯了一注真气,除伤他外,此注真气会进驻他经脉内,潜藏隐伏。在正常情况下,他会生出警觉,将此注真气排出体外,可是现时他身负严重内伤,自顾不暇,任他疗伤之技如何了得,一段时间内休想复元过来,此注真气将在他返西域前如影随形,也使他的小命落入我们的掌握内。”
他稍顿续道:“早前朕并非感应到鸟妖,而是与他体内那注真气生出遥距感应,这不可能时时发生,只发生在朕处于巅峰状态之时,如刚才般的醒过来。幸好当鸟妖进入某一距离内,会像黑夜里的明灯般,任他躲到哪里去,仍翻不离朕的手掌。”
许延寿叹息一声,吁出心内激烈的情绪。
刘病已移到许延寿伏身处旁的河畔大石坐下,道:“希望有喜讯带来。唉!真是奢望。”许延寿道:“何有此言?”
刘病已仰首观看蔚蓝的天空,道:“至少天气利火攻。”接着向许延寿道:“就在壶衍鞮追入毛乌素之前,他们早猜到我们意在后套,当然便该遣兵往援,增强防守力,不如此做,是不知兵法的蠢材。”
许延寿点头同意。
刘病已继续分析,道:“遣兵之前,鸟妖应已来个飞鹰传信,知会后套的指挥将领,着他加强防御力。故此,爱卿带回来的消息,若不算太坏,已属喜讯。”
顿了一会,刘病已问道:“制成了多少枝雷火箭?”
他们的特制火箭,既不像“火石榴箭”,较接近“霹雳火球”,遂名之为“雷火箭”。
制作的过程非是顺风顺水,而是屡败屡试,幸而刘病已既有一双巧手,又对各类材料有奇异的敏锐触觉,配合许延寿在这方面的认识,众兄弟就此“集腋成裘”的识见,第一枝雷火箭功行圆满地面世,并显示出强大的杀伤力。
之后加以改良,减重以增加射程,最后的定案,人人满意。
基本,是在箭锋后数寸位置,装小木架,可携两个径长三寸的雷火球,以生牛皮缝制,内藏炒炼的石灰末、砒霜、薄铁片等十多种材料,最后注入猛火油,向箭簇的一方插药引,射前点燃引信,射中目标时,生牛皮爆裂,火油、铁片激溅,既放火又伤敌,并产生大量浓烟。
一枝、两枝箭当然起不到作用,可是若以百计这样的雷火箭投往敌人的木寨,兼之秋冬时节,风高物燥,破坏力不可小觑。
惟此箭重量足三斤,且极难平衡,不易掌握准绳,一番练习后,只有陈汤、许延寿两人,凭逐月弓能将箭射往五百步,仍可保持大致的准确度,逾此距离,射绩参差,也没法超过六百步的远距。
独刘病已不受影响,虽然最远只能射至接近一千步的距离,可是由他射出来的雷火箭,因贯满能量,威力惊人,笼罩的范围比其他人增强多倍,一枝雷火箭,等于三、四枝合起来的爆炸力。
许延寿答道:“加前夜的三十枝,到现在共制成二百二十二枝雷火箭,真怕不够用。”
赵广从河边回来,道:“雷火箭制作过程繁复,成少败多。何不改为制较大型的雷火球,配以较短的引信,于敌人临近时用手投掷,如能在敌人头顶烟花般爆开,杀伤力同样惊人。”
许延寿道:“好主意,取得据点后立即炮制。”
破风声起。
陈汤从天而降。
人人打足精神瞧他,期望从他容色表情,掌握他尚未说出来的敌情。
陈汤摊手,转身一匝,当向所有人打招呼,到面向仍倚树懒洋洋坐着的刘病已,方道:“精彩!精彩!”
赵广喝令道:“勿要好的不学,专学坏的,快说。”众皆莞尔。
其言下之意,显然是指刘病已的惯卖关子是坏习惯。
陈汤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径自道:“先说精彩的消息,敌方他奶奶的竟沿大河南岸筑起三座规模相等的木寨,每座相隔约半里,可互为呼应,于山寨斜坡下的河岸,则架起七座箭楼。可以这么说,整个渡河的区域,牢牢掌握于手。”
刘病已失声道:“这叫精彩,我们的雷火箭根本不够用。”陈汤道:“若对手太弱,何有精彩可言。三寨的位置,均背倚大河,前方为广阔的平原,最接近的支河在七、八里外。”众人大感头痛。
河寨真正的位置,与想象大有出入,显然是针对刘病已的箭术设定。
许延寿道:“大可能是拆掉原先的木寨,再新建此一二寨。”
亦可见后套的狼军兵力大幅增强,战事的重心,从无定河转移到后套。
“三个河寨均呈不规则之状,各有六座望台兼箭楼,较特别处是分外寨、内寨,双重寨墙,墙高逾二十尺,以难燃的粗木干种地面而成,各有三道护寨壕堑,营账置内寨,外寨墙和内寨墙隔开十五丈。想将箭从壕堑外射入内寨,箭程须三千至四千步。他奶奶的!精不精采?”
陈汤道:“依微臣估计,每座河寨约可容战士二千人。”
刘病已讶道:“岂非三座河寨,设于大河折东处的南岸,而非山寨前方的对岸?”
山寨位处大河西面的狼山山脚的高地,俯瞰大河从南而来,流经狼山之东,过狼山后至阴山改道往东走。
第四百七十章 超级战筏()
陈汤道:“正是如此,整个河湾,被置于狼军的控制下,如我方大军杀至,欲取山寨,首先要攻下三座河寨,等于须与狼军在河寨前的广阔平原交锋。由此观之,壶衍鞮的退兵是诱敌之计,希望凭其擅长的平原马战,大破我方。”
刘病已色变道:“此策非常高明,对方可任我们攻寨,然后于适当时机全面出击,趁我方人困马乏时,逼我们打一场硬仗。对方是有寨可倚,我们则河道阻路,一旦兵败,势如山倒。此着厉害处,是由对方牵着我们的鼻子走,只要张爱卿的军队追到这里来,便是入彀,要撤退已太迟了。”
狼军”来去如风“,又擅夜袭,如锲尾穷追,汉军肯定撑不住。
陈汤轻松的道:“很简单,在壶衍鞮大军抵达前,烧掉对方的河寨便成。”
许延寿道:“你倒说得容易。”
陈汤道:“穷则变,变则通,这话可不是我说的,而是陛下说的。”
刘病已笑道:“爱卿只说了精采的事,尚未说最精彩的。对吗?”
陈汤叹道:“陛下真知微臣之心。更精彩的是,哥舒和他的三千金狼军,加参骨等大批高手,比微臣早少许抵达后套,竟全体渡河,到山寨去。这是否更精彩?”
赵广拍腿道:“他猜我们将攻打山寨。”接着骂道:“你这小子愈来愈不长进,何不早点说?”
陈汤道:“各位想象一下,若我们一行千余人,抵达后套,眼所见在河曲的西北角处,左方是倚狼山的高寨,其前方河岸处,于寨下斜坡四百多丈的位置,一排筑起七座高达三丈的箭楼,俯瞰河道。”
他的描述”栩栩如生“,令众人脑海内现出鲜明的景象,若亲历其境。
陈汤接着道:“就在第七座箭楼的位置,大河在横亘岸北的阴山山脚折往东走,于这段大河河道的南岸,面对我们的是三座背倚大河的河寨,互相呼应。我们唯一之计,就是在河寨之东,偷过大河,绕过箭楼,侧袭山寨。只要攻下山寨,七座箭楼不攻自破,我们也成功断去狼军后路,令狼军难以渡河,在军事战略,此乃唯一可行之策,所以哥舒算死我们别无他法。攻打山寨,尚有一线生机,攻河寨则为自寻末路。”
陈汤的假设无可辩驳。假设他们没有可转为河筏的沙筏,物资不足,又没制作出雷火箭,只能从陆强攻敌寨,唯一选择,是在东面远处敌人视野外,泅水渡河,再藉阴山林木的掩护,偷往山寨,以奇兵施袭。
故此,哥舒将援军的力量集于山寨,合乎军略,因没想过刘病已一方竟有此装备。
许延寿问道:“河寨离大河有多远?”陈汤道:“不到三十丈,树木被砍伐一空,放置着渡河用的大木筏,只要放进水里,立可载人、马渡河。”
许延寿道:“山寨渡河用的木筏,当然放在箭楼所在的大河西岸,对吧!”
陈汤欣然道:“正是如此。你奶奶的,谁还敢说不是一件比一件精采,知敌者是我们,绝非对方。”
许延寿道:“我们设寨处,稍作变更便成,就是朝西移,于遥对山寨箭楼的大河东岸立寨,切断敌方主力的渡河之路。”
刘病已道:“今夜我们是不容有失,天时、地利与我们配合无间,一旦被敌人摸清楚我们的实力,将轮到我们捱揍。”
现时形势清楚分明,胜败关键,在乎能否攻敌人一个”猝不及防“、”措手不及“。如让敌人晓得他们可从大河处施袭,戏法将不灵光。
当初制造沙筏之时,没人想过沙筏竟可成为最后大会战成败的因素。
刘病已仰观天色,道:“我们还欠一条能盛载所有雷火箭、足够箭矢,有防箭、防湿能力的超级战筏。”
许延寿道:“可将四条沙筏并合起来,再于两侧置挡箭墙,既可挡箭,又可防河水打来弄湿雷火箭,且容量大增。”刘病已喝道:“既然如此,还等什么,立即动手。”
他”一呼百诺“,众人将四条筏子移到岸来,立即动工。
虽然时间紧迫,制作的时侯仍是”一丝不苟“。
入黑后小半个时辰,他们的超级战筏终告面世。
建成后的超级战筏,长三丈、宽丈半,两舷设女墙,均朝中间倾斜,增大挡箭的范围,最高处离筏面五尺,如若蹲下,从左右两方的箭射来,将难及身。至妙是女墙各有五个“掣棹孔”,把桨伸出,划桨的兄弟全部掩藏于墙后。
超级战筏,与小型战船无异。雷火箭、一般箭矢、盾牌,纷纷送到战筏去。
登筏前,刘病已问陈汤道:“敌人是否有投石机?”陈汤道:“可能性极大,因河寨内不时传出各式杂响,似在赶制甚么。此时还有何好干的,当然是用作防御的器械。”又道:“河寨虽有墙头,但宽不过四、五尺,仅可容战士藏身,若要用投石机,须推出寨门外才成。”
刘病已放下最后心事,喝道:“登筏!”期待的时刻终于来临。
首先开出的是超级战筏。
筏载的全为最强的高手,除刘病已做主射手外,还有陈汤、许延寿和赵广,用的乃是逐月弓和赵广的家传重弓。
由于没人可如刘病已般将雷火箭射得又远又准,此重任落在他肩,其他三个箭手,专责射敌。
划筏者为赵广等人,如此阵容,是因雷火箭有限,用罄后可登岸趁乱杀敌。
筏队沿流而下,片刻光景,进入大河,在夜色掩护下,贴靠东岸“无声无息”地顺流朝敌寨驶去。
七天后,他们离开毛乌素,抵达沙漠北面的库也干泊,由此继续北行,将经乌那水、胡洛盐池,进入库结沙沙漠。
库结沙沿折东的大河北岸,延绵整个河曲地带的北端,是由沙漠、半荒漠和黄土高原结合而成的不毛之地,后套就在库结沙的西北端,因大河分流界划出来、支河众多的广阔沃野。
阴山横亘大河北面,狼山于阴山西麓处延伸,从东北走往西南,雄视后套平原。
第四百七十一章 诱兵之计()
当日刘病已离开后套,狼军刚兴建倚狼山而筑的木寨,然而不用拿眼去看,也晓得狼军为控制后套平原,须于大河对岸,兴建另一木寨,河寨与山寨互相呼应。
一如他们所料,没有敌人在沙漠外恭候,也不见敌方探子的踪影,于此奇异地域,除了鸟妖的高空探子不受影响,任何侦察的工作,均为”事倍功半“,或”徒劳无功“。
此亦间接证实鸟妖尚未复元,否则于此最需要他的猎鹰之际,怎可缺席?
众人不敢疏忽,由刘病已、赵广等出马审视远近情况,方在库也干泊扎营休息,生火造饭。
面临是个取舍的问题,大批的沙筏及其装载的武器物资,该如何处理?
此时步入初冬时分,气候仍处于毛乌素的气温带影响下,太阳下山后寒风阵阵,众人围着烧得“噼噼啪啪”的篝火取暖说话。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的,都有一点不知该说甚么的古怪感觉。
眼前的情况,不是异乎寻常,而是过于寻常,绚烂后回归平淡。到后套就是去劫寨,问题在敌人对他们的行动清清楚楚,难有奇兵之计可施。
所有兄弟晓得重要的决定,就在眼前此刻,均聚在他们四周,听他们说话。
刘病已哑然笑道:“这就叫心中千头万绪,却不知从何说起。让朕来个提议,大家先想象一下,最坏的情况,可以有多坏?”赵广苦笑道:“确可以很坏。”续道:“最坏的情况,是敌方援军已抵后套,正严阵以待,等我们去送死。双方兵力的差别太悬殊了。”
容色仍有点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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