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叹为观止。
黄澄澄的沙丘以链状在前方延伸,排列迭置,不但沙子以这种形式凝固,时间也像变得静止不移。
十多下呼吸,众人已深进沙丘区,感觉如进入沙漠里的异域。
表面平静,风也似止息,可是谁都晓得,暗里凶险处处,踏错一步,会否惹来丘坡崩塌,是沙神方清楚的事。如遇风暴,陷身丘丛里,似如瀚海金浪的沙丘群,将变成淹没所有人畜的滔天沙浪。
给海水淹事小,被沙浪淹势为活埋。
刘病已的灵觉全面展开,探索前路,领着众人左弯右拐,步伐不停的前进。在这个迷宫的地域里,乃最能发挥道心之长的处所,人数的多寡再非胜败关键,决定的是两方所采的战术。
刘病已看中了一座耸峙在众丘之的特大沙山,此丘的形态亦与其他新月形沙丘有异,呈尖塔形,三面有棱,棱角分明,其反映斜阳的明暗对比特别强烈,令它更为出众。
绕往尖塔丘的另一边,刘病已止步,放开赵广的臂,问道:“如何?”赵广点头道:“好多了!”
众人不住喘息,刘病已亦不例外,喘着气道:“这座就是我们的幸运丘,我们的阵地。趁至少尚有半个时辰,我们好好运功回气。由极热至极冷,最易受寒邪侵体,故宜静不宜动,小弟自会唤醒各位手足,故不用分神。”赵广首先趺坐,行气运功。
尖塔丘这一边朝西,阳光的热力明显减弱,日没后的一段时间,沙子里积蓄的热力迅速释放出来,成为日夜热寒交替间的缓冲,也是沙漠较为有情的珍贵时刻。
众人纷纷坐下,均有死里余生之感。
许延寿将背后的弓、箭筒和刀子解下,放在身旁,叹道:“还是第一趟哓得,这些东西多么令人累赘。”他乃天生神力的人,也有此一叹,可知刚才一天的沙漠行程,如何使人难受。
赵广现出个因积满尘垢,变得哭笑难分的笑容,道:“箭到用时方恨少,待会包保你悔恨只得三筒箭,没带第四筒。”
刘病已听着听着,眼皮沉重起来,下一刻晋入无神无道的至境。
不知过了多久,刘病已逐分逐寸的慢慢回醒过来,心灵朝四面八方扩展。
于东面沙丘区的边缘,敌人凝止不动,似有所计算。自己的天然醒觉,该与敌人抵达丘区有直接关系。
此时敌人部队离他们藏身的大尖塔沙丘,尚有二里的距离,没法构成任何威胁,当然,亦远在他射程之外,一时谁都奈何不了谁。可是他却感到一股莫以名之的力量,重压心头,令他很不舒服。
第四百五十八章 恶蟹张钳()
哥舒的金狼军在他射程外不远处停下来,可以是踫巧的,也可以是因清楚他们的位置。
想到这里,他的心抽搐了一记。
此为前所未有的”道心示警“,虽仍未清楚是甚么一回事,已令刘病已大感不对劲,猛然睁目。
四周悄然无声,沙漠出奇地静寂,空气也似停止流动,没半丝的风,异常至极。
远近沙丘如幢幢鬼影,伴着他们。
赵广、许延寿早张开眼睛,目光灼灼的打量着他。
两人的眼睛,纵然在深黑的沙漠夜色里,仍闪闪生辉,显示功力尽复。
刘病已绝不奇怪赵广这么快复元过来,因他的“独门心法”确为独步天下的奇功异术,能人之所不能,且经过血战的历练,真气入死出生,与别不同。想不到的是初次踏足沙漠的陈汤,也有此能耐。
其他人仍在行功的关键时刻,不宜唤醒他们,致功亏一篑。
刘病已抬头观空。毛乌素沙漠的天空”星罗棋布“,壮丽感人,一弯新月在大尖塔沙丘后,看不到的东方地平升来,尚未能与繁星争辉。
赵广约束声音道:“早看过几遍,鸟妖的畜牲两次飞过我们头顶,都没停留,该瞧不见我们。”他的话,理该去却最令刘病已担忧的心事,但他却没法释然,沉重地吁出口气,藉此纡缓心里的压力。
许延寿问道:“有何所感?”
刘病已道:“很不对劲,问题在我不晓得岔子出在甚么地方?若他们认为我们一意逃跑,为躲避他们逃进沙丘区,没理由不穷追进来。唯一的解释,是敌人晓得我们埋伏在此,候他们踏入陷阱。这是可以理解的,因鸟妖的猎鹰可先一步掌握我们的位置。可是,如赵爱卿所言,鸟妖的畜牲找不到我们,那现在他们在两里外止步,又恰巧在我的射程之外,便大有问题。以哥舒和金狼军这般擅长沙漠战,绝不害怕闯进来。”
说话时,他那种遇危机的感觉愈趋强烈。
许延寿沉声道:“我们低估了对方。”赵广讶道:“在哪方面低估他们?”
许延寿一字一字缓缓道:“就是在对我方的认识和了解。”
刘病已怵然醒悟道:”对!“
许延寿说得对,自觉或不自觉地,当年常惠远征西域,先破李陵,后挫哥舒,虽说其中有幸运成份,但怎都算精兵劲旅团的本事,说得好听些是培养出强大的信心,难听点便是过份的自信,人人如此,视名慑天下的狼军如无物。
今回“无定河之战”,他们”旗开得胜“,初战得利,更是情绪高涨,想的均为己方优点,似只要依足定计,可克敌制胜,于对方的策略不是没猜度过,而是不够深入透彻。
许延寿并没有像他们一样的自满,临身战场后”如履薄冰“,虽然身在局中,仍以局外人的眼光看待问题,故能旁观者清,瞧到他们不足之处,没被胜利冲昏头脑。
他”语重心长“一句话,恰点出敌人最大的优势,就是在深刻痛苦的教训后,对刘病已没齿难忘,认识到刘病已鬼神莫测的战术,也因而“知敌”。
忽然间,刘病已豁然大悟,明白心底里所惧之事。
不过,可能太迟了。
刘病已手执重弓箭筒,跳将起来,道:“立即走!”许延寿睁开大眼,骇然道:“甚么事?”敌人开始移动,发出马蹄踏在松软沙地独有“喀喀”的响音,却是分从大尖塔沙丘另一边东北和东南的方向遥传过来,显示对方正兵分两路,分别绕往他们两侧的位置,而且朝大尖塔沙丘直扑而来。行动的本身,正正告知他们敌人掌握到他们的位置,利用人多的优势,对他们如恶蟹张钳般的包围过来。
赵广也在功行未圆满前惊醒过来,慌忙执拾兵器箭矢,情况狼狈。
刘病已耳听八方,道:“敌人有二十多人,正全速朝我们的位置赶来。我们走!”今次杀鸟妖、歼金狼的大计,是彻底的失败,且陷身险境。
不用刘病已解释,亦知此二十多人全为匈奴一等一的高手,故到他们接近,刘病已方生出感应。
刘病已最后一句尚未说毕,异变忽起。
下一刻他们人人朝望去,一道修长的人影现身大尖塔沙丘之顶,衣袂拂扬,最可怕是到他现身丘尖,众人方有所觉,包括刘病已在内,可见此人实已臻出神入化之境,可躲过刘病已的灵应。
拓跋无量。
刚才得许延寿提醒,刘病已已猜到来追者,极大可能拓跋无量乃其中之一。
一理通,百理明。
当日在后套窃听壶衍鞮和拓跋无量、鸟妖交谈时,拓跋无量提醒壶衍鞮这个匈奴之主,须提防刘病已。壶衍鞮答说从动身骑马背的一刻开始,刘病已一直盘桓心内。那时刘病已没甚么特别感觉,还认为是壶衍鞮敷衍拓跋无量的话,以示英雄所见略同。
至此刻,方晓得不将壶衍鞮这句肺腑之言,放在心,是多么无知和错误,然而悔之已晚。
当壶衍鞮猜到刘病已在鸡鹿塞主事,立即抛开一切,设定屠龙之计,先以拓跋无量的约战为试金石,看刘病已如何反应。而不论刘病已如何反应,他均将竭尽全力,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尽歼刘病已和他的兄弟。
以军事实力称霸天下的狼军之主,一旦发威,绝不是开玩笑的,见刘病已放火烧鸡鹿塞,又撤往毛乌素,因对刘病已着着奇兵的认识,晓得乃刘病已诱敌之计,而由于狼军早设想出种种可能性,兼且准备十足,遂将计就计,穷追入沙漠。
如许延寿所指,他们是算己多,算人少,更没人想过不离壶衍鞮左右的拓跋无量竟随队追来,也成了刘病已一方无可弥补的大失误。
掌握到他们位置的,非是鸟妖的猎鹰,而是直至现身丘顶方察觉其存在的拓跋无量,直至来到大尖塔沙丘的另一边,拓跋无量始送出讯号,着他一方的人配合行刘病已心头挥之不去的可怕压力,来自拓跋无量。
约有七、八息的时间,双方形成下对峙的僵局。
第四百五十九章 滔天凶焰()
状如魔神的拓跋无量看似卓立丘颠,没动半个指头,可是众人总感到他已化为一股蓄势待发的惊人力量,如天地之威般的不可抗御,能于任何一刻以”泰山压顶“之势,扑击丘下任何一个有异动的人。
刘病已一方几个人,均是顶尖的高手,然而,拓跋无量忽然现身大尖塔沙丘之颠,随此而来的震撼,威势凌人,立即占夺先机,压制得他们难以动弹。
拓跋无量的庞大气场,从丘颠直贯下来,牵制着每一个人,如他们撤走,在气机感应下,又兼他”居高临下“,”无微不至“地掌握他们每个人的动向,肯定可截着至少一人,如”虎入羊群“,”择肥而噬“。
此刻的感觉窝囊至极,偏无可奈何。
就这样,他们于此寸阴必争的时候,失去了关系到生死至珍贵的片刻时光。
刘病已这刻反抛开心里所有疑虑和顾忌,晋入战斗境界,同时掌握到敌方二十多人组成的高手团,已于大尖塔沙丘东面百多步处如飞杀至,且分作两组,绕丘左右攻来。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虽然众人给拓跋无量以高明手段,耽搁好一阵子,确迟了一步,但怎都好过留下来等死待宰。
金狼军再不用掩饰,策骑疾驰,对他们撒来”天罗地网“。
刘病已两手往疾举,掌心向,朝赵广喝道:“赵爱卿!”
这种危急的时侯,还想甚么隐藏身份,在此刻是多此一举。
随他双手逐渐举高,拓跋无量的气场全给他收集往两掌去,变成他一人和拓跋无量的气劲来个单打独斗。
一起经历过战斗,赵广与刘病已两人间早建立起默契,他”闻弦歌知雅意“,更知机不可失,闯不过拓跋无量此关,一切休提。毫不犹豫冲丘尖而去,挑战方可怕的武道巨匠。
刘病已没闲着,闪往赵广下方,两掌同时托在赵广脚板处。
真气贯脚而,希望凭两人连手之威,压下拓跋无量的滔天凶焰。
不是没领教过拓跋无量的厉害,如给他在这边丘下取得立足之地,他们肯定有人遭殃。大家兄弟生死与共,最后将是一起葬身毛乌素的结局。
刘病已的奇招频出,大出拓跋无量预料之外。
刘病已以气劲反击,毫不稀奇,可是像这般完全接收他锁紧各人的气场,转移改由他一人硬架着,是想都未想过。不知刘病已的”道心“是异乎寻常的招数,更压根儿不是任何先天类奇功,而是莫以名之的能量。
真气对能量,较劲交锋,一时间,谁都奈何不了谁。
赵广的猛然出手,等于破局,吃亏的当然是拓跋无量,不得不收回气场,等于硬捱一记刘病已的全力一击,虽未至喷血,是因他深阔如渊海的先天真气,可将潜能发挥至极限的超凡本领,但丘尖的沙子却显露他的窘境,大幅拖下,滑往丘底。
由于拓跋无量的气场被刘病已没收,拓跋无量失掉对赵广的交感,再没法凭气机牵引,”无微不至“的招呼赵广,变成似普通人打架般,拳来脚往,见招拆招。
个中微妙处,非是当事人,怎看仍没法明白。
拓跋无量现时最渴望的,是凌空下扑,将赵广震返地面,那他可借势追杀刘病已,撑至己方人马赶至,对方休想有一人能活着离开。
只恨他眼力高明,虽然不明白刘病已和赵广如何办得到,却知刘病已掌托赵广鞋底内里大有文章,奇怪是赵广没有增速,真劲亦没加强,似是虚晃一招。
正是这种虚实莫测,难以掌握,令强如拓跋无量亦被逼落下风,不敢撄赵广锋锐。
下一刻,丘顶的拓跋无量消失不见。
今次轮到赵广糟糕,转化随刘病已掌托而来、庞大至难以负荷的气血,如不宣泄,将反伤己身。
刘病已喝道:“丘顶伤敌!偏左!”赵广如奉圣旨,狂喝一声,两手疾推,重击于离丘顶约七、八尺的位置。
丘顶崩塌下去,尘沙飞扬。
刘病已清楚感应到,由于沙子粒粒含着气劲,又是照头照脸直打在拓跋无量身,任他武功如何超凡入圣,也吃不消,保着不伤已属万幸,且沙丘没法留足,就那么随着重逾千斤的沙粒,滚返另一边去。
赵广从二十多丈的高空回落,尚未着地,敌方高手从两边杀至。
刘病已眼观两方,立即心中唤娘。
从北面领着十一个高手杀来的,赫然是匈奴之主壶衍鞮,他脱掉不伦不类的“龙袍”,改穿熊皮造的背心,袒胸露臂,仿似从地府钻出来作恶的大邪魔,目光却冷静如亘,尽显高手的风范。手执长枪,如怒龙般朝落地的赵广直搠过去,拿捏时间的精准,力道势子的充足,形成一去无回之势,使人生出无从抵挡的畏怯,”先声夺人“。
跟在他后方的十一个人,刘病已认得的除鸟妖和乌素外,尚有参红、乞本吉,其他全不认识,不过能出现在壶衍鞮这一队里,不会差到哪里去。
此时赵广离壶衍鞮足有十多丈,但以壶衍鞮一伙的威势速度,实没予仍未从刚才一击回气过来的赵广缓冲的时间,强弱悬殊下,势被对方分尸。
他们所处位置偏南,这边壶衍鞮绕丘杀至,那边已短兵相接。
从丘南绕来的敌方高手,哥舒领军,紧随在他身后的高手达十三人,他们只认得今早来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