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的城府深沉如海,谁也不知道张家是否也是陛下眼里的猎物呵!
车骑将军张安世可谓是“英雄出少年”,青年时就靠父亲张汤的地位出任郎官。他因为记忆力出众、擅长书法而供职尚书,尽心尽力于职责,例行假日没有外出过。
孝武皇帝巡视河东郡时,曾经不慎丢失三箱书,他很看重这些书籍,下诏询问查找,可惜没有人知道书的内容,随行的人里面,只有张安世记住了那些书的内容,把书中的内容详尽地写出来。后来孝武皇帝悬赏征求找到了那些书,用张安世写下的内容来校对,没有发现什么遗漏的。孝武皇帝认为他的才能“非同凡响”,提拔他做了尚书令,调任光禄大夫。
虽然出生名门,年少得志,但张安世为人谨慎、低调,他被提拔成光禄大夫后,有位昔日的郎官同事,找他帮忙在皇帝面前进言。张安世对他说道:“你的功劳很大,陛下是知道的,作人臣子的,怎么能自说长短处!”坚决不答应他。不久这位郎官果然升官了。
张安世还是个为官廉洁之人。他曾举荐一人为官,后来该人来向其道谢,张安世说自己身为“光禄大夫”,为国家“举贤荐能”,乃是本份之事,用不着私下来道谢,于是与他绝交。
孝武皇帝去世之后,朝堂之上由霍光掌权,张安世也被升迁为“车骑将军”,与“咄咄逼人”的霍光执政风格不同的是,张安世为人处事仍然是那么谦虚谨慎,从不当面与人吵架,也不在别人面前摆架子。
虽然朝野有很多人评价张安世,做事不麻利爽快,为人也过于温和,可是,张安世心里是不在乎的,他能做个“四朝元老”,不就是靠着这种自己的风格为人处事么。可是,在霍光死后,自己变成了军方的头号人物,他一贯的风格保持不下去了,张安世深深明白,这个时侯不能够再骑墙了,否则两边的人都会抢着干掉你。
张安世一路上“思前想后“,顾虑重重地回到府弟,回到家后,自故自的脱了鞋上堂,旁边自有伺侯的婢女取来热水盆给他净手、擦脸。张安世走进了书房,交代了待女,就说自己正在休息,不要让闲人进来打扰,他坐着席子上,靠在榻上闭目养神。
张彭祖端了杯茶,悄悄地走进来,看见父亲回来后显得很疲惫,主动提出帮他按摩,张安世点了点头以示同意。
张彭祖用力揉捏着父亲的颈椎肌肉,过了一会儿,看见父亲的精神明显好些了,这才以审慎的口气问道:“父亲可曾考虑好了?”
张安世闻言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打量着自己这个最小的儿子,自从皇帝陛下登基为帝后,他就入未央宫中帮助处理政务,帝国中枢的位置可是个锻炼人的地方,几年下来,张彭祖“脱胎换骨”,为人处事沉着稳重多了,不再是当年的那个毛头小子了,他又想起当初兄长(张贺)把刘病已托付给他照顾时的情形,如今的刘病已是个“锋芒毕露”的皇帝,兄长的心愿总算满足,可惜他已不在人世间了。
第三百章 天纵奇才()
生活在汉朝孝宣朝代的大臣们,尤其是霍光、张安世、丙吉为首的这些人,其实是中国历史上最懂得说话艺术的一群臣子,生活在这样一个官场上,政冶斗争之精妙和隐蔽,往往令后人感到“惊心动魄”。
霍光的专权,对皇帝势力的打压;刘病已“绵里藏针”的隐忍和反制,父亲在两方阵营中间“步步为营”的谨慎处事,张彭祖都看在眼里,他对父亲的看法也从最初的不屑和难以理解,转化为佩服。
但是正如俗话所说,“世事如棋,局局新!”在霍光死后,更加残酷、更加激烈的政冶斗争已经拉开了序幕。现在的时势,已经到了让张安世明确表态的时侯了,当然,张彭祖和刘病已有着从小就玩到大的深刻情谊,但更重要的是,现在的朝堂,明眼人都已看出由刘病已掌控了!
张安世想道:“以后的朝堂,皇帝陛下将会不断地发动攻势,而霍氏集团只能被动防守,如果兄长不死,凭他对陛下的恩情,张家自然不会有事,可惜,兄长死的太早了,现在,则只能依靠这个小儿子了。。。。。。“
他将面色放缓了些道:“你是不是来给陛下当说客的?
张彭祖”开门见山“的道:“父亲,现在是你下决心的时侯了!“
张安世皱起眉头道:“你是在逼我表态么?“当初,刘病已为了立许平君为后,而面临登基以后最大的危机,张彭祖也是这样来找自己,想让自己出面为刘病已说求情,自己当时断然拒绝了他,他还发着小孩子牌气跑了出去。现在已成熟多了的张彭祖再次来当“说客“,这次自己是否也要拒绝他呢?
张安世突然发现,算计他的,不止是皇帝陛下,还有命运,一不小心,他就已经”身不由已“的被推进了沼泽中。
张彭祖”侃侃而谈“道:“我能理解父亲当初的所作所为,可是,霍光现在已经死了,陛下和恭哀皇后是多么深的感情,我最清楚,所以陛下肯定是要对付霍家的,他是皇帝,我们是臣子,他要对付霍家,我们谁也阻止不了!”
张彭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观察父亲的表情,当他看到张安世“似有所动”时,他“趁热打铁”道:“霍禹、霍显他们几个人是什么料子,父亲绝对清楚,霍家现在已经注定是条破船,又何必拉上张家陪葬呢!”
张安世顿了一会,微微点了下头,以示对张彭祖这番话的认可,脸上流露出感慨的神气,终于说出了内心一直深藏的疑惑道:“你说的这些,为父又何尝不知呵,不过,霍家和我们毕竟有过姻亲,‘唇亡齿寒’呵!”
张彭祖“不加思索”地托口而出:“病已,他不是那种人!”
张安世闻言,马上给了儿子一个白眼:“陛下的名讳也是你随便叫的,你知道我最担心的就是你这种‘口无遮拦’、'大大咧咧‘的态度,陛下自从登基那天之后,他和你就是君臣关系!“
张安世想道:这个小儿子太过于相信他和陛下的情意,而陛下登基以后的表现,实在是出乎自己的意料,陛下不再是那个张彭祖口中整天”斗鸡走狗“的公子哥儿,也不再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江湖游侠,皇帝陛下变成了一个天才的政客,分化瓦解的手段用得老到熟练,在霍光刻意的打压下,皇帝陛下游走于被霍光统冶,看似”无隙可乘“的朝堂之上,为自己争取到了大量的支持和同情。
张安世活了大半辈子,自问从来没有看到过像陛下这般”无师自通“,天生就拥有政冶家的谋略和才能,最后他也只能归于陛下是孝武皇帝的曾孙,”天纵奇才“上面了。
政冶这东西,张安世自问在朝堂上多年,有一定的了解,作为一个有作为的政冶家,绝对不能带有个人的情感。
孝武皇帝时隆虑公主的事情就能说明这一点:隆虑公主是孝景皇帝的女儿,孝武皇帝的妹子。在姐妹中,她年龄最小,聪明貌美,最得父母宠爱。
公元前116年,隆虑公主的丈夫在其母长公主丧葬的时侯,因为同侍妾睡觉被孝武皇帝赐死,他的侯国便被消除。隆虑邑发展到近四万户的全部租税都成了隆虑公主的私产。
公元前89年,隆虑公主已近古稀之年,她到长安去探望哥哥汉武帝,将黄金千斤和钱千万上缴国家,请求汉武帝能在儿子犯罪时给他一条生路,孝武皇帝答应了。
可惜她的这一举动,仍然没有保住自己的独子。她的儿子在母亲死后越发骄奢,在一次醉酒后将隆虑公主的保姆杀死。廷尉向孝武皇帝禀奏,孝武皇帝想到隆虑公主得子不易,又有病重托孤之事,泪流满面,叹息良久,最后还是为正法纪将他处死。
如今,张彭祖不过是和陛下有少时同席之谊,难道能比得上隆虑公主和孝武皇帝的兄妹之情深厚。
张彭祖听了父亲的话,并不服气,还待和父亲争辨几句。却听道门外传来了大哥张千秋的声音:”父亲说的话在理,弟弟这方面可要注意,不要给人留下’持宠而娇‘的印象!”
张彭祖闻言,却见张千里和张延寿已进入室内,两人脱鞋后与张彭祖并排而坐。
张安世笑道:“你们来的正是时侯,为父也想听听你们两人的意见。”
张千里、张延寿闻言后,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下,张千秋开口说道:“父亲当初教导我没有听从,才种下今日之祸,三弟说的极有道理,我们张家素有忠君爱国的传统,更何况当今的陛下为’英明神武‘之君,若是父亲拒绝陛下,恐怕张家的大祸也不远了!大伯对陛下有养育之恩,三弟与陛下有同席之谊,陛下又是个记得恩情的君主,我等在朝中只要’明事理、懂进退‘,必有生机!“
张安世笑着点头,又转头问张延寿:”你心里也作如此之想法么?“
张延寿“恭恭敬敬”地答道:”儿子来的时侯,与大哥在路上已商议妥当!才来禀报父亲。“
张安世明白了儿子们的决定,微微点了下头,就把眼睛闭上,不再作声了。
第三百零一章 明升暗降()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张千秋他们以为父亲已然靠在榻上睡着了,起身准备走出房间的时侯,一直在”闭目养神“的张安世突然睁开了眼睛,注视着他们,然后用低沉的声音开口说道:“儿呵。。。。。。这个诏书还是不能接受。。。。。。”
张千秋他们听到这句话以后,“面面相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里在想:“我是不是听错了,还是没有领会好父亲的意思。”
张安世看着儿子们紧张的神态,笑道:“你们放松些,为父老了,张家的未来是你们的,皇帝的诏书只是让我表个态而已,你们都决定了,我还能说什么,至于官职,为父还是不能接受。”
兄弟三人对望一眼,感觉到“家有一老,有如一宝!”还是父亲为人处事“深谋远虑”!
张彭祖兴奋的道:“既然意见统一了,我马上去跟陛下说!”
刘病已听完张彭祖的汇报后,没有明确表态,其实张安世的反应也在刘病已的预料之中,他对张安世是非常了解的,通过和他打的几次交道,让刘病已明白张安世是个圆滑的政客,也明白张安世在担心什么,当然像张安世这样能守臣子本份、知进退的人,刘病已并不准备太为难他们,毕竟他不是个忘本的人。
刘病已就此召开了朝会,下了一道诏书,是这么说的:
御史大夫说的很对。不过朝臣里面,像宣成侯爷这样(即霍光,他已经没了,谥号宣成)有才能的大臣只此一个,你们谁能比他还有才能呢?所以依朕看,本朝就不再设立大将军了,车骑将军张安世升任大司马;光禄大夫丙吉升任太傅;张安世的儿子张延寿升任光禄勋;霍去病的孙子霍山是宣成侯生前提拔的,现在任命为录尚书事;宣成侯的儿子霍禹,领右将军衔,同大司马车骑将军张安世共同执掌南北二军、京畿三辅的防卫。
大司马是中国古代对中央政府中专司武职的最高长官的称呼。类似于后世的“天下兵马大元帅”,现代的“武装部队总司令”。秦代在中央政府中设立太尉,不置大司马。
秦始皇登基后,改设三公九卿。三公即为丞相、御史大夫、及太尉,分别为辅政,监察及治军领兵。但秦朝并没有设置太尉的具体人选,也就是“形同虚设”。三公之间互相监察,大权集中在皇帝手上。
孝武皇帝改置大司马大将军领兵征战,无征战时便成为事实上的执政,丞相有名无实。内朝逐渐成为中央枢机所在,掌握中央机密决策,大司马大将军作为内朝领袖,可领衔在内朝预闻政事,参议决策,其主要任务就是“辅政”,即辅助皇帝行使君权,是地位最高的辅政大臣。
诏书一下,众人恍然大悟,皇帝陛下的套路挺深的呵,给霍光的国葬待遇、给霍山霍禹封官,都不是白给的啊!“美其名曰”纪念已故大将军的功绩,本朝不再设大将军,这就堵上了张安世的嘴,再怎么说他虽然地位辈分已经到这个位置上了,但皇帝陛下这么一讲,他还好意思跟霍家的官二代争这个名分?
丙吉原来是光禄大夫,执掌朝中九卿,位不高但权重,如今是“明升暗降”,太傅虽然尊贵,却一向是给大臣们用来养老的位置了,况且他的给事中(官房长官)一职之前就已经交了出去,如今等于是半退;新任光禄勋张延寿是官二代,再怎么说也得听他老子的,把这位子给他,丙吉也不好意思跟张安世翻脸;
霍山被任命为录尚书事(内阁官房长官),霍禹成了右将军,俩人本来因为霍光死前的举动,对皇帝陛下多了几分提防,现在分了本属于张安世的权力,又同时升了官,高兴之余不禁把本已提高的警惕性放松了下来。
中国人向来在乎场面上的说话套路,而要说到大汉皇朝,什么是最大的场面,恐怕没有比皇帝的诏书更大的场面了,从这个角度上讲,这封诏书可以说是中国高端话术的一个范本,没办法,二千多年过去了,中国人一直是这样,越是金字塔尖层的中国人越讲究这个,甭管私下里有多么“怒不可遏”,多么“卑鄙无耻”,多少“阴谋诡计“。。。。。。总之,话要说得既通顺而又隐密,还要“通俗易懂”,即便底下“磨刀霍霍”,面上也要“安定祥和”。
就这样,在霍光死后,中央军委的新排名变成了张安世、赵充国、韩增、霍禹。内阁的新排名变成了韦贤、魏相、张延寿、霍山。霍家排名从原来的第一变成了综合排名第四,而且丙吉被从核心领导层里面挤出去了。虽然自己失势了,可丙吉本人没说啥,乐呵呵地同意,只要朝廷稳定、人心团结,他无所谓,年轻的时侯连牢头都干过了,如今这大汉皇朝的太傅不比那尊贵?
说到这里,还出了一个小插曲,那就是赵充国听说自己排了老二,就去问皇帝陛下,说那我以后是不是不能在边关驻守了。
皇帝陛下回答说那是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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