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雨心神冷喝道:“我们杀下去。”
众人全躲在重盾阵后,因在岗底的敌人正不住朝岗上发箭,掩护攻坡的三组匈奴战士。
两侧的敌人已越过中段,形势危急至极点。
攻坡敌人部分持有戟、斧和铁锤等重武器,如被他们直接轰击重盾,己方兄弟肯定挺不住。
在兵力上,敌人占着压倒性的优势。
但如能破去这三组共三百多的攻岗敌人,敌人将无余力发动另一次攻击。
各人无不生出只能“坐以待毙”的感觉时,常惠低喝道:“掷盾!两人一个!”
众人如在绝对黑暗里看到曙光,立即付诸行动。
常惠和酸雨心神移往盾阵右方尽处,接过巨盾,郑吉负责中间的一个,许延寿和沔城则接管最左边的重盾。
从两侧攻来的敌人离他们已不足五十步,中间的敌人刚越过中段。
常惠大喝道:“去!”
三个巨盾同时滑下坡去。
三组敌人打头阵的高手看清楚时,无不“大吃一惊”,重达一百五十斤的巨型铁盾绝不是人力能抵挡的,从坡顶以“雷霆万钧”之势旋转着滑下来,绝对“挡者披靡”,人人大吃一惊,朝上跃起,可怜后方的同伙视线只及前方战友的背项,怎知前面发生的事,虽闻声知晓不妙,却在仓促之间不知应该如何应变。
哥舒在坡底处狂喊道:“跳起来!”
接着的混乱情况是连掷盾的常惠等人仍未想象过的,重钉盾以狂风刮起残云般、以其“鬼哭神号”的威势,将攻上来的三组敌人“摧枯拉朽”般“荡平”,一刻前还是“威风凛凛”的攻岗部队,下一刻已变得只余下寥寥十多人的残兵败将。
三个重盾带着以百计的敌人,有如人造泥石流般直泻往岗坡下去。
第六轮弩箭射出,仍在岗坡的余生者无心恋战,往下急撤。
此时不论敌我均清楚,此战已胜负分明,金狼军一方失去发动另一次攻势的能力。
常惠和擎天大佬坐在离昨夜激战的山岗半里的一个山头,分享最后的一支卷烟。
又一个黄昏了,但险死还生的经历,却赋予了这个黄昏特殊的意义。大荒山的边缘区域寒意侵人,常惠忘情地看着蜂窝状“连绵不绝”的荒漠,一直延伸到地平线以外,想的却是一面坚硬,另一面松软的月牙状沙丘及越过座座沙丘的艰苦旅程。
大概在以后一段很长的日子再不会踏足沙子上,到离别的一刻,方感到对这世上最荒芜和干旱的辽阔地域那种爱恨难分的深刻感情。
施尽“浑身解数”后,虽然未能事事尽如人意,今趟的远征行动已告一段落,且可满载而归。昨夜之战,他们伤了六十多人,都是轻伤,侥幸没有兄弟阵亡,金狼军则折损严重,死者逾六百人,受伤的更是难以计数。哥舒断然撤退时,常惠主动提出让他带走死伤者,当他说出这番话时,他感觉到哥舒对自己的敬意。
第二百一十四章 洞穴里出来的野狼()
哥舒确是了不起的对手,在战场上战术策略运用之妙,已臻“出神入化”的境界,很难想象在正常的平原战里,如何可击败这个强大的敌手。毕竟他们办到了,全赖郑吉“福至心灵”,而打垮哥舒的是“单于宝墓”,但在占尽地利和兵器优势的情况下,仍是胜得极险。
擎天大佬的声音在他耳鼓内响起道:“明天可以回家了。”
“回家”两字对常惠来说让他想到凯多圣女和永远离开他的楼兰美女。人生就是这么般地被离合主宰着,他要能平静安乐的过日子,已“心满意足”。
战事真正的完结了,否则自己哪来闲情去想这方面的事,还想得这么入神仔细。
常惠道:“这么快吗?”
擎天大佬道:“他们回去前大家商量过,太重的东西就留在墓里好了,做人是不可以太贪心的。”
哥舒撤走后,他和酸雨心神尾随金狼军好一阵子,虽然可能性不大,却不可不防敌人的回马枪。追了二十多里后,常惠掉头回来,酸雨心神则继续追下去。
常惠道:“回来哩!今晚可好好睡一觉。”
雪儿不知是否生出感应,在后方山脚处发出嘶叫,它该不感寂寞,因有两个同类陪伴它,是郑吉留下来让擎天大佬和酸雨心神代步的健骥。
擎天大佬瞧着从地平一个小黑点逐渐化为人形的酸雨心神,赞道:“酸少确有惊人艺业,原本我看他不顺眼,可是经过这些日子来的相处,愈来愈觉得他是个可以信任的好兄弟。”
常惠道:“酸少就像一条从洞穴里钻出来的野狼,漫无目的地独自去寻找猎物,就在这时候遇上我们,从此不愁寂寞。他变得很厉害。”
擎天大佬有感而发道:“我也庆幸遇上你们,不但得偿平生大愿,更感没有白活。我现在完全是另一副心情,回白鹿野后会好好享受上天的恩赐,珍惜每一天。”
常惠欣然道:“一个念头可将人生彻底改变。来吧!是回家的时候哩!”
七天之后,他们回到玛纳斯湖,乌孙之主依言在那里欢迎他,祭祀仪式后是盛大的野火宴。
得闻常惠凭宝库内的各式兵器,重挫哥舒,翁归靡“欢喜若狂”,放下心头大石,因晓得壶衍鞮在数年之内,再无力西侵。
翁归靡向常惠明言,假如中土不能容他,欢迎他到乌孙去。常惠则申明自己暂时不会考虑离开大汉,不过如乌孙有难,他会“义无反顾”的施予援手,如果大汉讨伐匈奴,则乌孙履约发兵一起进攻。
两人明白对方的立场后,兄弟之情激进一大步,识英雄重英雄,颇有“肝胆相照”的感觉。
在玛纳斯湖的美丽环境盘桓三天后,受伤的精兵劲旅团兄弟均已复元,翁归靡亲自送他们一程,又坚持派出个千人队,护送他们到天山去。过天山后,便是龟兹和高昌的势力范围,谁有把握可击败常惠?所以抵天山区域,众人心情豁然不同,尝到满载而归的胜利果实。
天山族人从各山区赶来与常惠见面,他们是常惠在大漠遇上的种族里最“乐天安命”的人,并不将“生老病死”放在心上,反是常惠和天山族兄弟的牺牲难以释怀,誓言必诛杀鸟妖。
对此事常惠心底还有一根刺,鸟妖理该对天山族兄弟的横死负上全责,但香香却至少是帮凶,只恨自己没法对她生出仇恨之意,只记她的优点,忘记她的缺点。
祭祀亡灵后,常惠代表精兵劲旅团赠与天山族三把逐月弓,由其大族长接收,接着举行天山族在规模上“史无前例”的山宴。
宴罢常惠正要返回设于邻近谷地的营帐,给一个兄弟扯着道:“族长特别关照你,让出一间树屋,予你借宿一宵,感受一下‘别具一格’的住宿滋味。”
常惠向郑吉等挥手表示另有去处,出奇地他们像早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成群结队”径自回营地去。
常惠心中一动,试探道:“我可以拒绝这个安排吗?”
那兄弟笑道:“当然不可以,你亦不会拒绝,我们的意图早给常爷看破了。”
那兄弟领着他走上一条狭窄的山路,道:“从这里一直走,看到灯火便是那间树屋了。还有一件事尚未通知你,大伙儿决定送你们到白鹿野才分手,我们还有一段相处的好时光。”
拍拍他肩头,掉头回去。
常惠沿山道左弯右曲,一点暗弱的灯火在林木里闪烁着,还听到清溪淌流的声响,在温柔的月色里,心内充满难以形容的情绪,更有点“寻幽探胜”的奇异滋味。一种幸福的感觉油然而起,特别在连场大战之后。
待要加速,一道人影自天而降,落在他身后,赫然是酸雨心神。他并没有参加山宴。
酸雨心神向他摊开手掌,在月亮金黄的光色下,被称为波斯镇国之宝的清神珠,在他掌心散发着奇异的芒采,有种不该属于此人间世的超然意味,诡异至极。
酸雨心神道:“还你!”
常惠道:“我早送了给你,再非属我之物。”
酸雨心神在清神珠辉散的芒光映照下,双目灵芒闪闪,道:“我已凭它作出了突破,此后‘海阔天高’任我飞翔,此绝世异宝已完成了它在我身上的使命,如果我对它仍恋栈不舍,不但大违我不滞于物的信念,更有可能令我反受其累,因变得太过倚赖它。”
常惠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道:“如此说来,我收回清神珠对你是一件好事。”
酸雨心神道:“正是如此。”将清神珠送到常惠手里,看着他纳入怀里,肃容道:“你或许已感应到它的奇异,但我怕你仍未能掌握此珠的真正价值和神效。”
常惠虚心的道:“请酸少指点。”
酸雨心神道:“有关它的事,我是从《大光明经》里读到,最早有关此珠的记载,出现在七百多年前波斯的古籍内,称此珠来历秘不可测,有贯通生死的异力。从此清神珠成了历代帝皇的陪葬品,含在口里,期以三年,一天含着清神珠,遗骸不会腐化,这是多么惊人的效用。冒顿单于肯定不知此珠的妙处,否则只会随身携带,绝不会放进墓里去。”
第二百一十五章 战神再生()
常惠模糊的意念倏地清晰起来,明白为何自己因何觉得此珠对他是非常重要。从王者天下归来说出清神珠,到此珠回到他手上,只可以机缘巧合来解释。不由记起刘病已说过的,“冥冥之中,自有主宰”这句话。
酸雨心神续道:“如此神物,绝不是福薄命薄的人消受得起,据传曾有权臣欲据之为己有,立遭横祸,之后辗转传入其他人手上。亦没一个有好结果的,只有回到帝皇的手里,方可‘安然无恙’。”
常惠道:“如我将此珠转赠皇帝,酸少怎么看?”
酸雨心神道:“一切由你决定,或许这是最聪明的做法。事实上你救了王者天下归来一命,如让此珠落入他手里,恐怕他也像其他人般遭遇不测之祸。”
常惠倒抽一口凉气,道:“好险!”
酸雨心神讶道:“你完全接受我的说法吗?丝毫不感荒诞夸大?事实上以前我一直不信邪,可是将此珠含在口里修炼时,不住有灵神出窍的异况,对我来说是‘走火入魔’、元神不稳的凶兆。”
常惠道:“从拿起此珠的一刻开始,我已生出感应,但对我却是‘如鱼得水’,似能游走于生和死的界线。幸好你也有过逾越生死的经验,否则你早‘走火入魔’。真的没想过。”
酸雨心神道:“为何你明知此为不世之宝,对自己又有奇效,竟然还肯送我呢?”
常惠道:“还说这种话,大家是兄弟嘛!”
酸雨心神道:“哈!小徒也想过过做师父的瘾儿,让人唤几声师父来听听。”
常惠笑道:“还不容易吗?请问师父有何拿手绝艺,可传给小徒呢?如果不能令小徒满意,立即将你这个师父扫出门墙去。”
酸雨心神伸个懒腰,道:“师父累了,不如徒儿先伺候师父上床,待师父睡个精满神足,再看拣什么绝艺传给你。”
常惠苦笑道:“还说不会笑老子。终于忍不住吧!”
酸雨心神道:“只是顺口一句,徒儿不用介怀,这方面该好好以为师做榜样学习。”
常惠没好气的道:“快说!”
酸雨心神沉吟片晌,一脸思忆的道:“我在本教的生活‘乏善可陈’,但有一件事一直忘不了,也是这件事扭转了我的命运,从受尽贱视至无人不识,最后更成为教内的‘原子’。”
常惠好奇心起,道:“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件事?”
酸雨心神徐徐道:“自懂事后,我便属于教内最低的阶层,负责贱役,既不知父母是谁,也不知为何会在这么可怕的一个地方。风景算相当不错,只知道位于罕有人至的山区内,开始时只得数十人,到我十三岁时数目已超过一百,教内所谓的高手,出外一段时间后,回来时会带着劫来的童男童女,当时已想到自己遭遇相同,心里充满仇恨。没人和我说话,当然更不会有人教我功夫,看他们的样子是非常厌恶我,或许是因我的长相,常说我不男不女的,长得最坏是一双眼睛。哼!”
常惠道:“你的遭遇确使人同情。”
酸雨心神哂道:“我并不需要别人的同情,我比他们任何一个更懂得思考,不像其他同龄者般,我绝不会被熏陶同化,就在这个时候我遇上了他。”
常惠讶道:“他?”
酸雨心神道:“我到今天仍不知他‘高姓大名’,该是教内身份特别的长老,但从没听过人说他,住在山区的另一边,有间小石屋,屋外有个坟茔,竖立着个空白的墓碑。我一直不晓得他的存在,直至我决定逃走,经过那处时给他截着,才晓得有他这般的一个人存在。唉!当时还以为会死得很惨,岂知他不但没杀我,还传了我一套拳法,令我能上窥武道之门。”
常惠为他开心的道:“那至少有一个人对你好,他是什么年纪?有何独特之处?你最后有弄清楚他在教内的身份地位吗?”
酸雨心神哂道:“徒儿像忘了为师说过,到现在仍不知他‘高姓大名’吗?”
常惠笑道:“师父请恕徒儿愚鲁,天份不够,敢问这跟师父想收本人做徒儿有何关联呢?”
酸雨心神失笑道:“为师都不知走了什么霉运,收着你这么笨的徒儿。你忘记了吗?徒儿你若被废去了武功,故必须重新学起,否则被人‘谋财害命’时,如何应付?”
常惠听得精神大振,又讶道:“师父难道认为这套拳是不会泄露大光明教的源头吗?这怎么可能呢?”
酸雨心神冷冷道:“说你蠢钝真的没错,这套拳法根本与本教没有任何渊源和关系。”
再现缅怀之色,似深陷在往昔某一情景里,梦呓般的道:“照我看他该很老了,初遇他时怕已近百岁,不过年轻时肯定长得很英俊,沉默忧郁,似乎以前做过些令他后悔的事,他没说屋外葬的是谁,该是他的女人吧!瞧神态便知道。”
常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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