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合为一,切过沙陀碛,于沙陀碛东面边缘处注入玛纳斯湖。湖区平原水草丰茂,乃粟特族各部争夺之地,正因壶衍鞮助粟特族格伦部的木呼儿夺得这片宝地,令格伦部甘心当匈奴人的走狗。”
常惠听得不住点头,虚心受教。
翁归糜续道:“里移德建河与西面的玛纳斯河相隔约六十里,尾段流入沙陀碛,流经沙漠的一段为山峡险谷,然后转入地底,其中一条支河流往斯特林绿洲。可以这么说,里移德建河是创造出斯特林绿洲的神迹,没有此河,绿洲不可能形成。”
常惠道:“这么好的地方,竟没有人居住吗?”
翁归糜“不胜唏嘘”的道:“当然有,还是个‘能歌擅舞’、盛产美女的部落,却给匈奴人和格伦部人连手灭族,瓜分他们的女人和牛羊,用其地筑起斯特林要塞。”
又低声道:“我的娘亲正是来自此族。”
常惠不解道:“我族有句话,叫‘不看僧面看佛面’,壶衍鞮不晓得老哥和此部落的关系吗?”
翁归糜道:“过去的事不提了。在玛纳斯湖西南五十里处是盐泊州,我在那里驻扎了一支五千人的部队,可在任何一刻向玛纳斯湖区的格伦部人发动突袭,清剿了变得‘孤立无援’的格伦部人,我们便可在玛纳斯湖‘装神弄鬼’,摆出东犯斯特林要塞的高姿态,牢牢牵制住匈奴人,那时你要到沙陀碛任何地方寻宝,包保没有人干扰拦阻,起出宝藏后,只要回到玛纳斯湖,我会亲自在那里迎接你。哼!壶衍鞮如果能预见今天的变化,当日怎敢做得那么绝情绝义,不留余地。”
常惠开始体会到自己在大漠的威势和影响力,与壶衍鞮外最有实力的酋王“称兄道弟”固不在话下,且是一句说话,可决定一个种族的“生死存亡”。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和所爱护的人残忍,战争的本质正是如此,他更清楚翁归糜只是礼貌上问上一句,而不理自己同意与否,歼灭格伦部人的行动仍会付诸实行。
常惠道:“会否惹得匈奴人离开斯特林要塞来反击我们呢?”
翁归糜悠然道:“你说的是以前的情况,那时匈奴、格伦部和鲜卑族连成一气,又有无敌统帅在主持大局,威势似日出荒漠之东,谁敢撄其锋锐。我们乌孙人更给势力日盛的呼延荒在南面大沙海一带拖着后腿,每天都担心土地人口的削减。哈!俱往矣!现在好该轮到我们两兄弟来话事。”
常惠断然道:“就依老哥的意志去办!”
翁归糜探手过来,抓着他肩头,道:“我们真的很感激。”
常惠道:“我还要提醒老哥,匈奴人之所以能在壶衍鞮的带领下日趋强大,兵胁大戈壁东西诸国,又在中土搞风搞雨,皆因有来自塞外魔门的能者助之,这些人最擅‘阴谋诡计’、离间分化之术,,故不可不防。”
又扼要说出香香的情况。
不过,中土太遥远了,翁归糜似乎没什么感觉,只道:“兄弟定要记着若中土容不下你,我们乌孙人永为你打开欢迎之门。”
又道:“我还要回去主持今晚的国宴,招待各国派来参与春祭的王族使节,有什么事,可通过无情知会我。”
常惠道:“我有一个请求。”
翁归糜洒然道:“只要由常惠提出来,又是我翁归糜力所能及,定会办得‘妥妥帖帖’。”
常惠道:“斩下呼延荒首级后,可否送往长安,让我们的皇帝过目呢?”
翁归糜大笑而起,道:“我可保证呼延荒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常惠起立送他出门,心忖若翁归糜心中没个谱儿,怎敢把话说得这么满?
常惠被王堡传下来的击鼓和号角声吵醒过来,实在太累了,仍有点不愿下床。昨夜甫躺在榻子上,嗅着香洁的羊皮毡,转眼不省人事,睡个“天晕地暗”,直至此刻。
睡在身旁的万千浮云仍是鼾声如雷,不由记起昨天的情况。
翁归糜离开后,大龙头连王堡的国宴亦缺席不参加,与万千浮云、演技无情、午马和十多个曾到魔鬼城的兄弟,就在大天井烧烤羊肉款待常惠。
大漠的游牧民族“黑白分明”,非友即敌,一旦赢得他们的信任和友情,终生不渝。
万千浮云和演技无情都坚持要随常惠去攻打斯特林要塞,常惠不愿说谎,只好“唯唯诺诺”,日后找到机会再向他们说出真相。
“吃饱喝足”后,演技无情返回王堡,万千浮云却要留下来与他共床夜话,怎知未说半句话,两人已分别倒头大睡。
足音传来。
演技无情推门而入,到榻边坐下,道:“未有回音。”
常惠暗叹一口气,昨夜因有外人在,很多话不方便说,故尚未问过万千浮云向秘人传达讯息的确切情况,坐将起来。
演技无情低声道:“昨夜大王亲自出手击杀呼延荒,随他来者没人走得脱,被生擒的三个人遭大刑伺候。”
常惠大讶道:“你们的大王确是说得出办得到,似‘不费吹灰之力’,究竟是怎么样的一回事呢?”
演技无情脸露难色的道:“此事牵涉到继承权和复杂的权力斗争,不宜由我说出来,常爷见谅。”
常惠点头表示明白,不过如翁归糜不说,他绝不会问,见演技无情欲言又止,讶道:“大家兄弟,有什么便说什么,不用有顾忌。”
第一百八十七章 全情投入的佳节庆典()
演技无情压低声音道:“夫人昨晚漏夜召了我去说话,详细问及你的情况,我就所知道的全告诉了她,她仍是‘意犹未尽’,我还以为她会通过我安排和你见一次,岂知她对此只字不提。”
常惠多口问句,道:“夫人就是解忧吗?”
演技无情点头应是,道:“不知是否因你的关系,她对我比以前‘和颜悦色’多了,还说会提醒大王我在山南驿立下的大功。我是沾了你的光。”
常惠记起曾经听过的一句名言,就是宫廷里有权力的女人没一个是正常的,现在的解忧正变成这么的一个人,与他以前认识的解忧,再没有相似之处。
被他们说话的声音吵醒,万千浮云茫然坐起来。
常惠道:“尚未有凯多圣女的回音。”
万千浮云刚刚清醒,好半晌方明白常惠在说什么,道:“你的口讯该已传给凯多圣女,刚巧有三个秘人送来在沙漠找到的十多块天石碎片,我照你的方法告诉他们,他们本来‘冷冷淡淡’,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但当我告诉他们是常惠要找萧芳瓶,他们立即‘肃然起敬’,且立即离开。照我看该没有问题,问题在凯多圣女是否在附近。”
演技无情问道:“没有她,难道便不可以攻打斯特林要塞吗?我们乌孙人里,也可以找到熟悉沙陀碛的人。”
常惠探手搂着两人肩头,笑道:“我现在哪还来兴趣去碰斯特林要塞呢?今次到沙陀碛去,为的是‘单于宝墓’。哈!你两个肯定有寻宝命,拣在这时候才陪我。”
两人听后”面面相觑“。
常惠道:“凯多圣女会否赴约而来,交由老天爷作主,横竖适逢盛会,便让我们三兄弟到王堡去凑热闹。我决定留三天,见不到她,只好自己去想办法。”
万千浮云一头雾水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呵!”
演技无情也摇头表示摸不着头脑。
常惠离开榻子,向万千浮云怨道:“以后都不和你这小子共眠一床,昨夜至少给你踢了两脚。”
万千浮云叹道:“这是沙漠‘死里逃生’的后遗症,睡不安宁,现在已好多哩!”
常惠道:“我们边走边说,难得才有聚首的机会。”
心中涌起暖意,在大漠有失有得,最大的收获,当然是交了很多”肝胆相照“的朋友。
入城来参加春祭者人数之多,气氛之热烈,全在常惠意想之外,连接北桥的主道挤满了人,最前头的进入了王堡的大门,队尾不知延伸到城门口外多远之处。
不论男女老幼,个个盛装打扮,”喜气洋洋“。年轻的姑娘”花枝招展“,将所有大小饰物在这一天全戴到身上去,最”引人注目“的,是有十多个俊俏的姑娘”成群结队“地在人流里挤挤碰碰,喧哗娇笑,又一点不怕其他年轻小伙子来挤她们,确是精采好玩。
常惠比之以前任何一刻更感受到节日和庆典的意义。
寒冬刚过去,大地春回,河水复流,草原充满生机,在经历过严冬、荒漠和大小战役后,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能参与这般一个举城欢腾、人人全情投入的佳节庆典是多么值得珍惜和喜悦。
节日代表的是无常的大漠里的恒久不变,通过祭礼将所有族人团结在以王堡为象征的最高领袖下,共同努力去捍卫子女和土地,抵抗侵略。
他们崇拜什么神祗并不重要,最重要是在心有所倚下不再感到孤独和无助,纵然在绝望里仍抱持着希望。
由于地近石桥,不片刻常惠、万千浮云和演技无情三人已过桥踏上登堡大斜坡,堡内传来强劲的击鼓声,有锣钹配合,令人听得热血沸腾,生出随鼓钹节奏起舞的冲动。
万千浮云凑到常惠耳边嚷道:“我是第一次参加乌孙人的春祭,竟是这般人多热闹,没想过呵!”
常惠正想着凯多圣女,心忖很难想象这个沙漠精灵般的美女,会现身于眼前狂欢的天地。
另一边的演技无情在他耳边道:“天公造美,今天天气好极了,旧年同一日是下雨天,常爷带挚我们哩!”
常惠没好气道:“是你们国运昌隆才对。噢!”
此时刚踏入堡门,前方豁然开阔,竟是个大至可容至少五、六万人的大广场,甫踏足广场,三、四个戴上狰狞鬼面具、身披袍甲的男子,手持不同颜色的小棒子,朝走在他们前面的十多位姑娘,故意以蹦跳的步伐迎上来,举棒作势,年轻漂亮的姑娘们立被吓得四散躲避,娇呼尖叫,一时混乱之极,其中一个健美少女往后疾退,撞入常惠怀里去,常惠怕她跌倒,一把抱着,扶她站直娇躯,女郎看也不看撞着的是谁,回复平衡后,笑个不停的逃往一边去。虽是前面的道路受阻,却没有人露出不耐烦神色,反而认为是平添节日的气氛和生趣,以笑骂回应。
演技无情笑道:“小棒子是法器,象征男性的特征,由鬼使执棒,有辟邪和祝福生育的神效,不过原本神圣的仪式发展下来,却被这些鬼使专拣漂亮的妞儿下手,变成你追我避的游戏,扑头后仍不罢休,还要将鬼棒子在妞儿的面前晃来晃去。”
常惠一眼瞧去,大广场以绳索围起中间的空地,参加者围在绳圈之外,先来者占得最贴近绳栏的位置,后来的人便往他们挤,筑成人墙,此时在场者超过三万人,确是盛况空前,二十多个鬼使满场奔跑蹦跳,所到处阵阵骚乱,激烈有趣。
虽然这么多人,又没有人维持秩序,但人人遵守规矩,不会”争先恐后“,又或强要霸占有利的观礼位置,鬼使的四处捣乱,只像平静湖面偶现的小涟漪。
在绳圈内北边处架起一座祭坛,色彩丰富,鲜艳夺目,坛上供奉各式牲口,一队由十多个鼓手、锣手和钹手组成的乐团,在祭坛一侧起劲的敲击奏乐。
万千浮云叹道:“我的艳福始终及不上常爷,又不见那妞儿撞入我的怀里来。”
第一百八十八章 亲抬花轿进沙漠()
演技无情笑道:“这种事是羡慕不来的哩!山南驿的姑娘到今天仍对常爷‘念念不忘’。”
万千浮云一把搭着常惠肩头,转往右方去,认真的道:“过两招泡妞绝技给小生如何呢?”
常惠向演技无情笑道:“看!我初识万千浮云时他不懂半句汉语,现在却能‘出口成章’,真的不赖。”
演技无情向万千浮云道:“刚才的那种叫‘飞来艳福’,没得传授的,讲的是福缘。哈!”
三人谈谈笑笑,绕着广场外围走了半个圈,来到广场东北角,三人均是昂藏六尺之躯,立在最后方仍可越过如墙如堵的人群,大致看到广场上的情况。
常惠感到无比轻松,战争是“乏善足陈”,平常的生活却充满惊喜,像眼前“万人空巷”的节日庆典,过去的三个月每天都在“惊涛骇浪”般的情况下度过,忽然间战事已告一段落,且可预期与兄弟朋友重聚的一刻,生命至此,尚有何憾?
就在此时,他心湖凝起凯多圣女的形象。
常惠脱口道:“谢天谢地,她来了!”
两人学常惠般纵目四顾,万千浮云道:“在哪里?”
鼓锣喧天而起,节奏转趋急劲,二十八个鬼使从广场北的唯一通道,注入广场去,在祭坛前列成队伍,大跳其鬼使舞,惹得以万计的围观者忘情喝采,将气氛推上沸腾点。
常惠也找不到凯多圣女的影子,道:“暂时消失了,她会再来的。”
万千浮云问演技无情道:“接下来是什么表演?”
演技无情答道:“接着是大王偕妃嫔、儿子和族内的大酋和长老,举行祭祀仪式,仪式后是所有人围成层层圆圈,随锣鼓的节奏,尽情欢跳。此时不论内城外城,家家户户大开中门,任由族人或外客入内享用准备好的食物,庆典会持续下去,直至天明。难得才有这么的一天嘛!”
常惠看到解忧了。
在两个高举祭杖的鬼使引路下,翁归糜领着祭祀大队从北边的通路进入广场,登时惹得震动摇晃大广场的欢呼和喝采声,可知翁归糜受到民众没有保留的拥戴。
塞外的领袖不像中土般的君主继承,讲的是自身的实力,遇上战事时披甲上阵,临场指挥,差一点的亦会被取代或淘汰。
解忧落后三步的随在翁归糜后方,接着才轮到其他妃嫔,从其位置,可看出解忧成了翁归糜身旁最重要的女人。
常惠看着解忧,感觉像在看着个陌生人,以前他熟悉那个天真多情的小女孩再不存在,但她的确是“艳压群芳”,其他妃子都给她比下去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心有所感。
常惠探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