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惠道:“你看得很仔细。”
郑吉皱眉道:“不足百人之数,任其武技如何强横,亦难扭转整个形势,因为不论我们如何粗疏大意,怎都会对从北面入峡来袭的可能性留有一手。”
酸雨心神面无表情的道:“他们携有大批秘密武器,至少每人背着一大袋。”
郑吉一震道:“何不早说?”
常惠摇头苦笑,道:“酸少在玩把戏。”
酸雨心神欣然道:“勿要怪我,我是从老哥处偷师,学懂将简简单单的一件事,来个’故弄玄虚‘,的确增添了说话的情趣,令人生有趣多哩!”
郑吉微笑道:“这就叫’潜移默化‘呢!”
酸雨心神微一错愕,现出深思之色。
郑吉向常惠道:“鸟妖此招又毒又绝,如将大批毒气从北面投进峡寨去,由于寨势和地形的关系,毒烟会在寨内凝而不散,我们的战马势将首当其冲,毒气还会随北风泄往北坡,那时不用敌人攻打,我们先自崩溃。”
常惠沉吟道:“最佳的施毒时刻,当是敌人沿北坡山脉朝北坡推进之时,那时我们的注意力全集中往东面去,予鸟妖可乘之机。”
郑吉心中一动,问酸雨心神道:“照你猜估,鸟妖和他的百来个好手,可于何时抵达峡寨之北呢?掌握到这个关键的时刻,我们等于掌握着敌人全军发动的精确时间。”
常惠拍腿表示出心中的兴奋。
郑吉说的,是战场上每个统帅“梦寐以求”的可能性,那已不止于一般的“知敌”,而是掌握了对方全盘的作战计划、举止动静。
酸雨心神想都不想的道:“该于今夜入黑后的一个时辰内。”
郑吉大喜,但亦有点怀疑,道:“酸少似乎是满有把握呢!”
酸雨心神道:“因我曾在黑暗的山岭里跟蹑了他们好一段时间,才翻回北坡山脉南面的平缓之地。他们走的西北方,我攀至高处,就地计算山途的远近、需花的时间和他们的速度,休息回气的时间亦包括在内。哈!跟了常爷这么久,学不足他全部也怎都有两、三成。对吗?”
常惠笑道:“酸少何时学得这么谦让的。”
酸雨心神苦涩的道:“因为你老哥是天下间唯一我没法摸清楚虚实的人,深不见底。像鸟妖虽然了得,我却有把握在单打独斗下,拼着受伤仍可堪堪干掉他,顶多出动血手。”
郑吉大有深意的道:“更主要的原因酸少漏掉了,就是我们真的视你为兄弟,而酸少更习惯了这种密切的关系。”
酸雨心神坦然道:“多少有点影响,现在我的人生有趣多了,可以动程了吗?”
郑吉长身而起,道:“我去找延寿,这里的事交给常兄。”迳自揭帐去了。
常惠看着双目放光的酸雨心神道:“这确是诛除鸟妖’千载难逢‘的机会,是我们第二次掌握到他的行藏,比上一次的情况更于我们有利,记着你对沔城的承诺。”
常惠俯瞰下方沙砾和岩石相间的峡道,勾起当日到达北坡前迷途的情景,其时的心情与现在当然有天壤之别。假如当时晓得前面是个大绿洲,肯定不会像那刻般绝望无助。
犹记得与雪儿瑟缩在板岩形成的地坑内,燃着叠高的驼粪取暖,躺下后立即不省人事,进入另一个世界,累的即使有十多头饿狼在旁嗥叫,也未能将自己从梦中唤醒。
他一个人处于离地达二十五丈的断崖,藏身于一块凸出的岩块后,身旁放了四筒箭,监视的是峡道另一边较低矮的山峦,那将是鸟妖和他的手下最有可能离开山区的落点。
勉强可认作是通道,也是唯一能通往白鹿野的路径,大沙海最古老的商路之一,从东面起起伏伏的蜿蜒而来,到他置身处弯往南面,十多里外便是峡寨所处的北坡。
同一个地方,却是两种心情。
眼前的一刻,太阳正降至左方起伏的山陵上,一刻后将没入西山,但却是荒岩区最色彩缤纷的刹那,制敌的时机转瞬即至,他已感应到在对面低矮山峦后不住接近的敌人,一切变得生动刺激。
荒漠予他的经验是以前在中土从未想像过的,每个行动、每个决定、睡一次冒险,都须把过往普通的、人们共有的普遍经验抛诸于身后,其深刻处,永远不会褪色和减弱。
他从箭筒拔出四枝箭,另一手从袍内掏出连弩,心灵晋入“忘我”之境。
六条长索,从对面山顶边缘处垂下来。索子长达七至八丈,垂下至离地面五丈许处。
敌人就是凭着这些钩索,翻山越岭来到这里。
可以想像敌人没有保留的全速赶来,抵达峡道区后才好好休息,直至发动的时刻。
酸雨心神对常惠一方的作用确非常具关键性,往往成为决定成败的主要因素。
常惠闭上眼睛,感觉着敌人的波动。
一头猎鹰现身头顶高空处,盘旋三匝后,朝北坡的方向飞去。
常惠心叫侥幸。
鸟妖是一朝被蛇咬,见到草绳也吃惊,谨慎至“步步为营”。
常惠正因想到鸟妖的特长,故只出动己方最顶尖的五个人,就是他自己、酸雨心神、郑吉、许延寿和沔城。正面硬撼,实力略显不足,但这是战争,岂会予对方公平交锋的机会?
五人先一步隐藏起来,正是为躲避高空的探子。
阳光没去,气温立时下降,寒风呼呼,变化明显,一如过往的每一天。
在荒漠区,只有战事可以令人脱离平淡无奇,否则很难想出任何反常的事,能令行程变得有趣一些。
六道人影沿索滑下,迅抵地面,立即往两边散开去。
到着地者发出哨音,才再见动静,再有一组六人沿索滑下来。
箭架弦上。
常惠忽生感触。
壶衍鞮为杀自己所拟定的策略,不但精确且其高度针对性,便如为他度身订制,以名将悍兵,在西域布下大罗地网,又有对大沙海了若指掌的两股马贼助阵,配以参荒牙为首的百人高手团,加上狡猾如狐的鸟妖和他的鸟技,在常惠一方摸不清强大至不成比例的敌人虚实下,一俟对方收紧罗网,本该绝无幸免。
可是因着常惠独门心法的“神通广大”,又兼“得道多助”,先有沔城带来聚义的诸国高手,后又有酸雨心神和王者天下归来加盟,在常惠一方“天马行空”般的战术下,敌方最精锐的部队先在绿洲之役惨吃大亏,“损兵折将”,接着是参荒牙的高手团元气大伤,威胁力骤减,山南驿的败退,更起着决定性的作用,令李陵不得不挥兵南下。
当两股马贼先后被歼和击溃,匈奴人的围剿不但“徒劳无功”,反给逼入绝境,其战略再不像以前般无影无形,而是有迹可循,就像眼前的情况。
第一百二十六章 纵身跳出高崖(求订阅、推荐、收藏)()
对方连鸟妖在内共八十三人,能杀多少人再不是他所关心的,最重要是杀死鸟妖。而即使干不掉鸟妖,局势的发展仍会向他们一方倾斜,因为在时间上,这边的鸟妖和众手下,已来不及知会正朝白鹿野全速行军的匈奴军。
鸟妖的“飞鹰传书”,在现今的情况里绝派不上用场,且他的高空探子能否握过寒夜,仍属疑问。
思索间,他分心二用,默默计算对方滑下来的人数。敌人只带随身的兵器,却没有酸雨心神所说的盛载歹毒火器的背包,可知为要减轻重量,火器被留在山上,待最后才送往地面。
果然当第十二组人抵地,山上剩下十一个人时,长索收回,不旋踵将两索连结为一索,先吊下弓矢和粮水一类东西,后是火器。
常惠心忖酸雨心神鼻子的灵敏度该差不了自己多少,从火器留下的气味,嗅出袋子里的乾坤,且因对毒物的认识,知火器含有剧毒之物。火器着地后,立即被送往峡道右边靠近峡寨的一方。
鸟妖这批手下,武功高强不在话下,且有组织和效率,如给他们以火器突袭峡寨,情况实不堪设想。
酸雨心神确是他们的福星。
连弩拉成满月。
最后的十一个人下来了,其中当包括鸟妖,这次是三个人一批抓着索滑下来。
不过他晓得,鸟妖该永远没有着地的机会。
当第三组人往下滑去时,弓弦急响四下,劲箭从连弩连珠发射,奏起敌人的催命符咒。
第一箭弯往山崖之上视线不及处,另三箭横过峡道,射向正援索而下的三个敌人。
弦响箭到,中间几无时间上的分隔。
惨哼声先从山上传来,接着是三敌中箭甩手,从高处直坠往地面。
同一时间,山上劲气交击之声大作。
常惠等五人今次的行动,是针对鸟妖而设计的。从上次夜袭废堡的经验,晓得鸟妖是个只顾自己的人,一有“风草吹动”,会不理同伙死活,率先开溜,而论总实力,敌人实远在他们之上,在那样的情况下,是没可能阻止鸟妖逃走的。他们遂想出由酸雨心神和沔城隐藏山上一侧伏击鸟妖之计。
天从人愿,鸟妖竟是最后两个落山的人,常惠就于此时发动,清除鸟妖旁的敌人,又射杀其他援索而下的三敌。
近峡寨的一端传来敌人的惨叫声,守在那边的郑吉和许延寿出手了,从隐伏处扑出,见敌便杀。
峡内的敌人陷进惶恐里,知道中伏,一时却弄不清楚情况,只晓得两边山上和南面均有伏兵,头子更是自身难保,射箭者更大有可能是常惠,哪敢逞强,全朝北亡命逃去。其中几个较清醒的,掠往放置地上的物资。不是取火器,而是希望能顺手取得粮水,不至于在荒漠渴死或饿死,给常惠“居高临下“一一射杀。
“砰!”
烟花火箭斜射往南面的天空处,爆开成点点光雨,通知己方人马前来运送夺到手里的火器。
当常惠两个翻腾来到地面,敌人已逃个一干二净,只留下十多人伏尸远近。
许延寿正检查装火器的袋子,掏出一枝形状古怪的长箭。他对中土火器认识不多,递给郑吉。
郑吉拿在手中,用鼻子嗅嗅,道:“是弓射火石榴箭,制作精美,用棉纸把火药和毒物包成球状,紧缚在靠近箭镞的箭杆上,用时点燃引信向目标射出,会爆发火焰和毒烟,非常厉害。”
说毕递给常惠。
常惠心不在焉的接着,仰望山崖,皱眉道:“难道竟给鸟妖溜掉了?”
许延寿道:“有酸少和沔城伺候他,鸟妖该是‘插翼难飞’。”
一道人影从上而降,稍以绳索借力来到地面,苦笑道:“插翼难飞这句话不但讽刺,且对鸟妖绝不适用,因他的确是插翼溜掉了。”
赫然是一脸懊恼的沔城。
沔城道:“在埋伏之前,我和酸少审度过上面的山势,分扼两侧险要处,自问除非他跳往峡道,否则怎都避不过我们的拦截。酸少更指出鸟妖表面虽看似功力尽复,但仍未能补回损耗的潜能,故绝不敢再催发潜能,否则将永远无法复元过来。”
接着叹道:“酸少的看法坚定了我的信念,岂知在十拿九稳的情况下,仍给他溜掉。”
常惠三人也曾登山看过形势,常惠道:“城少不用自责,邪教高手奇功绝技层出不穷,岂是这般易杀的。他是否朝高崖的方向逃逸?”
郑吉和许延寿为之动容。
高崖是耸起山岭向西北的断崖。下临逾六十丈的深谷。崖壁陡峭,谷底乱石密布,常惠跌下去亦要粉身碎骨。
沔城道:“那也是唯一可避过我们拦截的路线,对我们来说是绝路,却是他的生路。鸟妖纵身跳出高崖。然后手脚张开,我们方发觉他的外袍是特制的。仿如苍鹰展翅,又像变成大风筝,乘着东北吹来的寒风,朝下滑翔。”
郑吉苦笑道:“我们又被他算倒。酸少呢?还有什么好追的呢?”
沔城道:“他跳下去了。”
三人大吃一惊,同时失声叫道:“什么?”
沔城道:“放心吧!他绝不会跌死,他觑准鸟妖受到风势影响,不单身不由己,更是有迹可寻,就那么凌空投往鸟妖,后发先至,逼得鸟妖不得不和他在半空硬拼一招。我最后见到的情景,是鸟妖于离地二十多丈的地方喷出大团鲜血,朝下翻滚。酸少则借力腾升数尺,才再往下掉,两人先后没入黑暗里去。”
常惠心忖自己这“玩命郎”是假的,酸雨心神才真的是玩命。
许延寿赞叹道:“酸少的胆色,让我们不得不佩服。”
蹄声自远而近。
常惠道:“任务结束,是回家的时候哩!”
常惠策雪儿一马当先,穿过峡寨,直抵南寨门外。
寨外堆满柴枝干草,高若小山丘外声副将来到他马旁,报告道:“一切准备就绪,请常爷指示。”
常惠仰首观天,道:“敌况如何?”
另一边的朝神道:“敌人的主力军从东面分三路向我们的绿洲推进,已抵边缘区域,暂时按兵不动,是全骑兵的部队,两个翼军各三千人,以千人为一组;中军六千骑,二千人为一组。沿北坡山脉而来的分两路推进,仍在两里之外,军行较缓,怀朴猜他们该备有越壕的工具,故速度较慢。东南方来的敌方部队,仍在视线之外。”
常惠身后的许延寿在马背上讶道:“你怎能如此清楚敌人情况?敌人理该不会人人手持火炬。”
朝神昂然道:“因为在屏岭之顶有我族目力最佳的人,在其上总揽形势,再以灯号知会我们。”
常惠等心中叫妙。
他们现在的视线被高起的北坡所阻,看不到绿野的情况。
常惠向朝神道:“一盏热茶的工夫后,立即点燃柴草,一切依计行事,明白吗?”
朝神应诺后,常惠轻夹雪儿,这匹“马儿里的帝王”昂首高嘶,箭矢般往北坡奔去。
郑吉、沔城、许延寿、苏飞逸等,除苏飞逸要赶往屏岭之颠,神巫则留下来照顾伤患外,其他高手纷纷催马追在常惠之后。三十多骑旋风般驰上北坡。
灿烂的星夜随他们走出峡道、登坡。不住在前方扩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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