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是他刘病已,若换了任何一人,被人宰掉都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一回事,可能还会怪自己。
刘病已被抬进张成的寝室里,下人走后,只剩下张成和受王爷之命来监视他们的那个叫翠娘的女人。
他暗暗头痛,如何才可瞒过这两个人呢?假若发情药入口即溶,岂非来不及吐出来。
脚步声移了开去。
刘病已冒险把眼帘打开了一隙,只见张成和一个体态丰满、姿容放荡的女人正站在较远处,不知在争议着甚么事。灵机一触,撕下衫的一角,塞进嘴里,封着食道。
两人又走了回来,张成不满道:“王爷真的这么信不过人家吗!”翠娘低声下气道:“大人见谅,王爷吩咐少婢定要目睹整个过程,他很给大人面子的了。否则他最爱看的就是这类事,若来的不是小婢而是他,大人就更难堪了。”
张成不再抗议,默然接受了这安排。弄破腊丸的声音传来,接着异香盈鼻。一颗拇指头般大的药丸塞进了他口内,恰好落入碎布里。
翠娘笑道:“成了!这药入口即溶,流入咽喉,甚么意志坚强的人都受不了。”发情药虽隔了层布,仍迅速溶解。
翠娘走开去道:“让小婢取水来弄醒他。”张成追了过去,问道:“假若他醒来知我喂了他发情药,事后岂非恨死人家?”
刘病已怕发情药由湿布渗入喉间,正暗自叫苦,得此良机,忙吐了出来,藏在枕下。翠娘笑答道:“放心吧!他受药力所制,神智会陷在半昏迷状态!”
张成冷哼一声,心中不满。翠娘似并不怕她,娇笑去了。张成回到他旁,叹了一口气,才为他宽衣解带。
不一会翠娘回来,用冷水为他敷脸,奇道:“这人的体质必然非常特异,皮肤仍未转红。”
刘病已心中暗笑,一声狂喝,诈作药力发作,把两人搂着,同时施展学来的手法,拇指猛按上她们后颈的大动脉处,两人未来得及呼叫,应指倒下。
她们的昏眩将只会是几分钟的事,但已足够他实行计划。把枕底的湿布片取出,每人分别喂了一半变成浆糊状的发情药后,刘病已悠闲坐在一旁。
不片晌他们的皮肤泛起艳红色,开始扭动呻吟,缓缓回醒过来。刘病已暗叫厉害,退往一角静观其变,当两人互相纠缠起来时,他才放下心来。
原来些许发情药已如此厉害,自己假设吞掉了整颗,任是铁打的身体都受不了。
刘病已闭上眼睛,排除万念,对室内发生的事充耳不闻,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待两人的动作声音完全静止了,才睁开眼来。两人像两摊烂泥般横七竖八躺在榻上,疲极睡去。
刘病已微微一笑,先把那布片借油灯烧掉,才躺到两人之间,拉被为三人盖上,像天掉下来当被盖般倒头大睡。一声惊叫,从噩梦里清醒过来,早已日上三竿。
两人不知去向,只有一名俏婢在旁守着,见他起来,忙下跪施礼道:“张家的大少爷在正厅等候,你没甚么吧!”
刘病已装作手颤头晕的模样,叫道:“水!给我一点水!”俏婢媚笑道:“大爷昨晚过劳了,大人也像你那样子。”
刘病已暗笑婢似主人,这俏婢看来都不是好东西,伸手在她酥胸摸了一把。俏婢娇笑着去了。刘病已装模作样,扮作脚步不稳,踉跄步出厅外。
张安世和张彭祖由两眼失神的张成陪着,见他这样子,都脸现怒色,还以为他不知自爱至此。
张成看到他出来,眼中露出歉疚之色,站了起来,正要说话,岂知刘病已一个倒栽葱,竟昏倒地上去了。这一招免去了他费唇舌。
他决意暂时连张安世和张彭祖都一起骗了,如此更能使刘贺和许伟相信,让他们反中了他的计谋。
张安世和张彭祖两人又气又急,忙把他运回别馆去。睡到榻上去时,张安世沉声道:“情况有点不妙,我看病已是着了张成的毒手,快去请黄妙手医生来,看看可否在比武前恢复他的精神体力。”言罢一声长叹,充满了婉惜和忿怨。
刘病已猛地睁眼,坐了起来。两人吓了一跳,呆看着他。刘病已苦笑道:“若要我由现在起一直装昏迷,会比打我一顿更难过。”
两人大喜,忙问他是甚么一回事。到刘病已说出了整个过程后,他们都捧腹笑了起来。
张安世忙使张彭祖出去吩咐众武士把守宅院,不准任何人进来。
张彭祖回来后坐下道:“病已真厉害,那针上的毒药定是由昏麻草提炼出来的汁液,刺入血脉里,连马儿都要昏迷,想不到你竟可不怕。”
张安世道:“这可以说天运仍在我们那一方,病已准备怎样运用这优势?”
刘病已道:“随机应变吧!总之我会教刘贺和许伟大吃一惊。”
张彭祖道:“刚才张成使人来问你的情况,我把那人赶走了,假设他亲来见你,病已要不要见。”张安世道:“还是不见为妙。”
刘病已道:“这春药虽厉害,不过听刘贺的语气,睡上几个时辰后,体力应可恢复少许,只不过绝应付不了激烈的打斗吧!”
张安世道:“这才是道理,否则许伟胜之不武,如何在陛下和众公卿大臣前立威。”
刘病已道:“我同意大少爷的话,一于甚么人都不见,使敌人以为我正致力恢复体力,今晚亦不用扮得那么辛苦。”
张彭祖道:“不过病已至少要装作筋疲力竭的样子,起行前我再为你脸上敷点灰粉,那就更万无一失了。”说到这里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刘病已回到家中便把与许伟约斗的事情说了,许平君面带忧色道:“你真的要去么,不是猛龙不过江,这个许伟听说是个狠角色呵。”刘病已叹道:“自己惹出来的事情也只能自己来解决了。”
许平君说道:“长安最近不太平,听父亲说来了很多外地人,刘贺,刘胥都在暗中扩充势力,对皇位虎视眈眈;霍大将军又嚣张拔扈,任人为亲,匈奴、羌人也在伺机搞事,长安城最近是暗流涌动呵。”
未央宫在长安城的中心,四周城墙环护,护城河既深且阔,俨若城中之城。
晚宴在宫内的麒麟殿举行。昭帝的主席设在对正大门的殿北,两旁每边各设四十席,均面向殿心广场般的大空间,席分前后两排,每席可坐十人,前席当然是众王室贵胄大臣,后席则是家眷和特别有身分的武士家将。愈接近昭帝的酒席中,身分地位便更崇高,霍光和张安世的座席便分别坐落于左,右首的位置。众宾客入殿后,分别坐入自己的酒席,谈话时都是交头接耳,不敢喧哗,气氛紧张严肃。
霍禹和身着华服的霍成君进场时,霍成君超凡脱俗的美貌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霍禹凑到她耳旁低声道:“听说刘病已昨晚还到张成处鬼混,如此不知自爱,如何可成大事,看来他今晚必败无疑。”
霍禹是霍光之子,身材中等,年纪在三十许间,脸白无须,但脸目精明,说起话时表情丰富,乍看似是漫无心机的人,但认识他的人无不知他笑里藏刀的厉害。霍成君有点恨刘病已不知自爱,唯有皮笑肉不笑地道:“你手下能人众多,不若找个人出来让我们开开眼界。”
两人唇枪舌剑时,霍光和美艳如花的霍夫人,在几名武士的簇拥中双双抵达,众公卿大臣忙向他问好敬礼,显出他特别的身份。
霍光挺拔笔直,肩膀宽阔,事实上他虽年过四十,但仍保养得很好,长相俊伟,眉毛特别粗浓,鼻梁略作鹰勾,配以细长但精光闪闪的眼神,使人感到他绝不好惹。
刘病已和张安世不敢失礼,也转过来和他施礼招呼。这时近门处一阵哄动,原来是穿着一身武士服,轩昂俊俏的许伟和刘贺来了。只见许伟神采飞扬,洋洋得意,含笑和各人打招呼,又不时用眼神挑逗场中美女。
第十一章 汉宫比武(一)()
这时应邀赴宴的已来得七七八八,女子都头结宫髻,盛装赴会,服饰多为衣裳相连的深衣,头带步摇,又或长垂膝,隐见下裙,罗衣长褂,手拂广袖,配以绾臂的金环,约指的玉环,耳后的明珠,肘后系的香囊,绕腕的镯子,腰间的玉带,一时衣香鬓影,教人目眩神迷。
男仕们则头顶冠冕,长衣夹袍,后襟裁剪成燕尾之状,亦款摆生姿,与女仕们相映成趣。
许伟先向霍光夫妇二人施礼,眼光移到霍成筠处,闪过奇异复杂的神色。
这时又有几位大臣名将加入他们这圈子里,气氛更热闹起来。
许伟正想溜过去,霍光忽道:“昌邑王若同意,本将军想请许伟坐到我那一席去。”
众人同感愕然,霍光这样说,等若向刘贺公开要人,要把许伟纳归旗下。
许伟想不到他有此一着,亦感意外。刘贺亦为之色变,若许伟答应的话,他休想再在刘贺处混下去。
刘贺心中暗怒,表面却笑道:“若许伟欢喜,本王怎会不同意。”摆明要许伟作出选择。
许伟心中暗咒霍光,要知这时的人最重主仆情义,作食客者必须对主子尽忠,终生不渝,现在霍光迫自己表态,若他点头的话,必会受其他人鄙夷。变成他只有投靠霍光,才能有生存空间了。
不过他亦是势成骑虎,猛一咬牙道:“多谢大将军赏识,许某怎敢不从命。”
众人都静默下来,看着刘贺。
刘贺毕竟见惯风浪,哈哈大笑道:“许伟你今晚定要尽力为大将军争光,许胜不许败!”
言下之意自是若你败了,你也不用再在长安混了。
许伟和霍光对望一眼,齐声笑了起来。
“当!”
钟声响起,提醒众人入席。
刘贺对刘病已更不满,又暗骂这人为何仍未来到。
近千王亲国戚,公卿贵胄,纷纷入席,两旁坐席人头涌涌,准备开始盛大的宫廷晚宴。
众人刚坐定,昭帝还未驾临前,刘病已腰配铁剑,从容淡雅,步入祥瑞殿。
在场各人或多或少均风闻他今早要被人抬离张成府的事,见他来到,均聚精会神打量他。
刘病已除了脸色有点灰白外,均与平日无异,比许伟还要略高少许的彪悍健美身型,确是女性梦寐以求的英伟人物。
刘贺和身旁的许伟交换个眼色,都暗笑此时的刘病已外强中干,好看不好用。
张成忍不住偷眼看他,自己这样害他,现在全城人都知道了,他怎会不知呢?还肯原谅自己吗?不由暗恨自己慑服于淫威下,但悔之已晚。若许伟违诺伤他,唯有一死报之吧。
霍成筠见他仍步履稳定,放下点心来,呵呵笑道:“病已过来!”
刘病已在霍成筠旁坐下,她忙凑过去关心道:“病已你没事吧!人家担心死了,昨晚你还到处跑。”狠狠在席底捏了他大腿一把。
刘病已看着长几上的精美酒食,伸手过去摸着她大腿低笑道:“放心吧!相信我好了!”
霍成筠被他摸得浑身发软,既想他更放肆点,但又怕自己受不了,给人看破,吓得连忙坐好,幸好刘病已的五指大军终于退却。
霍禹别过头来,瞪着坐在第三席后排的刘病已,一瞬不瞬,充满了惹事的味道。
刘病已冷眼回敬,双目射出森寒的电芒,霍禹毫不退让和他对望,他前后两席的武士都掉过头来怒目看他,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道。
“当!”
钟声再响。
丝竹声起,一队礼乐队步履轻盈且奏且吹,领先入来,然后散到两旁立定,继续奏乐。
在妃嫔簇拥下,年在二十许间的汉昭帝昂然步入殿内,后面跟着过百随身近卫,其中一半分绕往酒席后的空间排立站岗,只余一半随昭帝往设在殿端的主席步去。
这昭帝脸容带点大病初愈的苍白,容颜俊秀,眼精目灵,额角宽广,相貌堂堂,只是略嫌单薄,唇片亦不够厚重,有点惨绿少年的味儿。
他头顶长形冕板,前圆后方,顶端有数十条串珠玉垂下,以红绿彩线穿组,赋予了他君主的威严。
身上的龙袍上衣用缯,下裳用,缀满日、月、星辰、龙等图案,华丽非常。
他独自走到主席处,众妃分坐到后面那三席里,卫士则分别护在两侧和大后方,确有一国之主的威势。
众人都跪伏地上,恭候他入席。
昭帝坐定后,柔声道:“众卿家平身,请坐。”
众人高颂祝贺之辞后,才坐回席处。自有宫女来为各人斟酒。
昭帝举杯道:“今日为佳节,大家喝一杯。”众人一起欢呼,轰然畅饮,气氛热烈。本来不大看得起他的刘病已亦为之心折,暗忖当惯君王的人,气度确是与别不同。
昭帝请各人坐下用菜后,两掌相击,发出一声脆响。
退到大门两旁的乐师立时又起劲吹奏起来。
一群近二百个姿容俏丽,垂着燕尾形发髻,穿着呈半透明质轻料薄各式长褂的歌舞姬,翩翩若飞鸿地舞进殿内,载歌载舞。隐见乳浪玉腿,作出各种曼妙的姿态,教人神为之夺。
众人都击掌助兴,欢声雷动。
刘病已看着众歌舞姬囗吐仙曲,舞姿轻盈柔美,飘忽若神龙,禁不住雄心奋起。
歌舞姬舞罢退了出去,留下一殿香气。
众人眼光全集中到昭帝身上,屏息静气等待他发言。
霍成筠凑到他耳旁傲然道:“筠儿的歌舞比她们好得多了,有机会定要让你饱眼耳之福。”
刘病已答道:“可不准你身上有任何衣服。”
霍成筠白了他一眼后,又送他一个甜笑。
正留心瞧着霍成筠的许伟,看得怒火狂烧,待会一定要给刘病已来个狠的。
众人眼光全集中到昭帝身上,屏息静气等待他发言。
偌大的宫殿,静至落针可闻。
昭帝独据龙席,环视群臣,一阵长笑道:“我大汉以武起家,名将辈出,诸祖先贤均军功盖世。立国之后,非有军功之人,不得受爵,若无此尚武精神,我国早云散烟灭。”
众人一起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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