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林美珍过来前,就猜到以沈孝妍对自己的感观、以及宋大少的恶名,自己很有可能要碰一鼻子灰,但名义上,彼此总算是八竿子打得着的亲戚,好声好气的讨好人,顶多不理睬,张口就羞辱挖苦算哪门子的意思?
但深谙人情世故的宋世诚却知道,天底下的所有极品亲戚都有一个普遍特征:蹬鼻子上脸!
你越客气礼让,不止起不到丁点的感化作用,反而会对方觉得你好说话好拿捏,进而得寸进尺。
与其后续麻烦不断,不如先把道划好了,警告这位大姨妈,别妄想在他们这里乱敲竹杠!
沈孝妍自然明白宋世诚的心思,但眼看场面怪尴尬的,就打圆场道:“姨妈,你的情况,我妈也没跟我讲得太清楚了,说到底,就是缺资金周转了吧?”
林美珍意识到这外甥女婿是个硬茬,只能收敛起一些心思,转而跟外甥女诉起了自己的悲惨血泪史:“孝妍,你是知道的,如果不是真的山穷水尽了,姨妈绝不至于一把岁数了,还拉下老脸四处求人……姨妈这辈子真的太不容易了,小时候过得那么穷苦,姨妈宁可自己辍学,也要坚持让你妈继续念书,自己一个小女孩跑到大城市谋生活接济一大家子人,没日没夜、遭尽白眼,等你妈毕业了,又接她来华海找工作,到处托关系托人情,把你妈安顿去了医院前台上班,你妈这才有机会认识了你爸……后来你妈出了那样的事,我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但又不忍心你妈一个人遭罪,只能强忍着痛苦照顾你妈和还在肚里的你……”
又是这一套……
沈孝妍很有一种翻白眼的冲动。
这一招,简直成了这位大姨妈屡试不爽的杀手锏!
从小到大,每一次林美珍要敲她们母女俩的竹杠,基本都会搬出这套台词,沈孝妍都滚瓜烂熟了。
一开始,儿时的沈孝妍听得还很感动,觉得自己和母亲确实亏欠了大姨妈太多,直到不断见识了这大姨妈的卑劣阴险,以及母亲林美珠被逼急了的吐槽,这种感观方才土崩瓦解。
“你听她瞎掰!小时候明明是她不肯念书,被隔壁村一个在城市打工的二流子给骗得神魂颠倒,偷瞒着家里跟人跑去了城市,华海也是我先过来的,她听说我在医院上班有正经工作,还让我帮忙给找过工作。什么照顾了我怀胎十月,在我那,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把我的积蓄都花完了,生你的钱都是问隔壁借的,刚生你下来,我都还走不动路,她就非拽着咱们母女俩跑去堵住你爸的家门口,哭丧似的瞎叫唤,害得你爸丢尽了面子,如果当时她肯和和气气的协商,我们母女俩或许也不会遭这么多的罪!亏她还有脸颠倒是非!”
俗话说得好,该配合你的演出、我选择视而不见。
但眼看林美珍毫不半点演员的自我修养,别说宋大少了,连沈孝妍都看不下去了。
“后来如果不是我忍辱负重领着你们娘俩去找你爸讨说法,甚至以死相逼,你爸也不会心软认你们,更不可能有这二十几年……”
“姨妈,我知道你当年是很劳苦功高,但我觉得……你还是先把事情说清楚了,否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帮你参详了。”
被坑得多了,沈孝妍也学精了,心知一旦说了要帮忙,以这姨妈的尿性,铁定要赖上自己。
只说帮忙参详,则留出了足够大的周旋余地。
闻言,林美珍又是一通暗骂,见这小俩口油盐不进,只能老老实实的讲出了实话。
过程,免不了又是一大碗苦水,主旨,则如宋大少概括的那样:没钱。
“真的一点钱都融不到了吗?”
“真不行了,能抵的都抵了。”
林美珍愁眉苦脸的道:“你又不是不清楚你姨丈的底子,现在搞实业不景气,那样的小企业,抗风险能力,哪跟能你家相提并论……孝妍啊,当姨妈求你了,就一千万,只要有这笔钱,姨妈一家就能度过难关,而且姨妈保证,从此以后绝不会再来麻烦你了。”
“另外……世诚,能不能拜托你也跟李总那边说说情,让他别再逼得这么凶了。”
宋世诚一怔,反问道:“你还借了李东升的钱?”
“不算借,我们是拿厂房设备抵押的,但他的利息太高了,根本吃不消。”林美珍苦巴巴道:“本来,我打听到李总也是风华集团的股东,就报了我们的关系,指望他能宽限通融一下,没想到他反而更变本加厉了,下了最后通牒,扬言这三天内要是不连本带利还清了,就直接收走企业和房产等所有值钱的东西。”
宋世诚一撇嘴,怎么哪缺钱,哪就有李东升的身影,为了放高利贷,这吃钱鬼简直是无孔不入。
而且,这林美珍也纯粹是自作聪明,以为拿自己的名头狐假虎威,就能让李东升手下留情,却不知道,自己和李东升的关系早已掰了。
不提还好,一把彼此的关系讲出来,李东升非得把林美珍一家往死里整!
沈孝妍则惊讶失声:“姨妈,他那个是高利贷啊,你怎么……”
“我知道,但这不是没办法了嘛,我和你姨丈都列入了黑名单,银行根本不搭理我们,不找这些金融机构,难道还要去找你爸啊?”林美珍委屈万状的道:“孝妍,世诚,你们小俩口就帮帮姨妈这回吧,熬不过这难关,姨妈一家就真要完蛋了。”
沈孝妍大感头疼,下意识的看向了丈夫。
宋世诚沉默片刻,道:“李东升把你们逼到什么程度了?”
林美珍哀叹道:“差不多就是软硬兼施吧,一边让讨债公司恐吓我们,一边还找律师起诉,现在官司已经打到一半了,如果败诉的话,我们家真的一无所有了。”
宋世诚只是置之一笑。
他对林美珍的心思看得很透彻。
其实他早前就研究过李东升的高利贷生意了。
拆借的主要对象,就是像林美珍这类上了征信黑名单、又资金匮乏的中小企业。
月息普遍是10 % ,按照年息就是120 % ,名副其实的高利贷!
或许很多人都会奇怪,高利贷明明是违法的,怎么还能大行其道、明目张胆。
没错,法律明确规定,一旦借贷双方约定的年利率超过36 % ,那就是无效违法的。
但是,民间拆借只要你情我愿,即使金融相关法律不保护,但是合同法和民法借偿条款也不禁止。
也就是说如果借贷双方是自愿的,那么放贷人放多高的高利贷都不构成刑事犯罪,只是不受法律保护。
其实,李东升也不想打官司的,因为即便打赢了,他也只能在拿到被法院认定且支持的36 % 利息,所以他经常软硬兼施,一边打官司,一边找催债公司。
不过由于这个被篡改的世界,没有了黑暗组织,使得催债公司们的行为也比较“温和”,不玩什么暴力美学,就是让人去给你添堵,比如找一些患了肺结核、麻疹乃至艾滋病等传染病的人,往你公司或家里一堵,看你还敢不敢还钱!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宋世诚发现这个世界的伟光正政府,还是对整治高利贷做了一些有效的工作。
出台了一部专门的《公平债务催收作业法》。
明确当企业或个人在没有能力偿还债务时,可以申请破产保护,一旦通过,债务人的大部分债务可以取消。
只是,到那时候,债务人也将一贫如洗。
而林美珍的情况,显然是还不上债务,又不想申请破产,很典型的贱人就是矫情。
第173章 豪门大少也当老赖()
林美珍还想趁热打铁再玩一把苦情戏,手机骤然响了起来。
“喂,老公,我正在孝妍这里谈事呢……啊?又来了!那你现在怎么样了……”
一看林美珍惊恐失色的脸,宋世诚和沈孝妍就知道讨债的又堵上门了。
“那你坐在车里保护好你自己,千万别出来,沾上那些人就出大事了!”林美珍慌慌张张的叮咛了几句,挂了电话后,又哀声道:“孝妍,快去救救你姨丈吧,他在车库里被讨债的堵住了,都是一群得了肺痨的人,这是存心要把人给逼死去了!”
“那赶紧报警啊。”
沈孝妍给予了苍白的宽慰,却知道,这种事找警察基本没什么用。
一来,人家讨债是采取温和文明的方式,没动手没打架,就是安安静静的贴着你,连人身自由都没禁锢,与其找警察,还不如请疾控中心的人过来给那几位肺结核病人核实一下。
再则,民间债务纠纷,本来就是法院该管的事儿,警察完全是束手无策,况且债务合同清晰、又正在打官司,就是这个世界的警察蜀黍再秉公执法,只要人家没有触犯法律,根本无权干涉啊。
“找警察管用我一早就找了,何必被逼到这副田地呢!”林美珍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握住沈孝妍的素手,泪眼婆娑道:“孝妍,当姨妈求求你了,帮姨妈这一回吧……再不济,先把今晚这事给摆平了。”
沈孝妍虽然时而会犯圣母病,但那也是针对真正的弱势群体,而这位大姨妈,显然不在这范畴。
她很清楚,林美珍一家根本没被逼到什么绝境,大不了走法律程序,申请一个破产保护即可,有了这个护身符,任李东升等债主再财雄势大,也不能再奈何她们。
说到底,林美珍只是舍不得眼前的荣华富贵!
宋世诚冷眼旁观了一会,忽然道:“一直在跟你们进行法律催讨的律师,是叫李逸浩吧?”
李逸浩,就是那个三番两次在微博上炮轰宋大少的缩头龟公知了。
虽然宋世诚没闲情怼这些网络喷子键盘侠,但他可不会放任这些小蚱蜢在自己的眼前一个劲的上蹿下跳。
事后,宋世诚派人查了一下这个李逸浩,资料显示,这是李东升的远房亲戚,华海市某知名律师事务所的执业律师,典型的讼棍一枚,主要业务之一,就是帮人讨债!
和许多的微博公知类似,这个李逸浩开了微博之后,靠着针砭时弊、嬉笑怒骂,很快获得了一些知名度。
当然,其中少不了一些歪曲事实、造谣滋事的勾当,反正怎么能吸引眼球就怎么来。
像先前青茂医院的医疗纠纷、揭露共济基金会的股东成分,就给这货圈到了许多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粉丝。
甭管有理没理,总之就两个字:死磕!
磕得越响,名声也就越响,钞票自然也就越多。
加之和李东升的关系,以及此次攻讦宋大少的功劳,李东升就把许多的讨债业务承包给了他负责。
据说最近一段时间,李逸浩大状,不是在法院打债务官司,就是在去法院或债主家的路上,忙得不亦乐乎。
林美珍怔了怔,迟疑道:“好像就是这个名字,之前来公司闹得最凶的就是他,还说什么先礼后兵,如果我们不主动还钱,绝对会把我们一家整得死去活来,这哪里是律师啊,分明就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
“有他电话么?”
“有,三天两头骚扰我。”
“给他电话,约他去你住的地方谈判。”
“啊?!”
林美珍又呆愣了一下,旋即一阵欣喜若狂,看这说辞,似乎这外甥女婿肯伸出援手了!
“好好,我这就联系他……”林美珍急忙又拿起手机,在通话记录里翻了一下,就拨了一个号码。
“记住,今晚他必须来,过时不候,还有,绝不能提我的名字!”宋世诚沉声告诫道,然后拉起沈孝妍的手,就往外面走去。
林美珍生怕宋世诚临时反悔,一边打着电话就跟了上去,嘴里开始絮絮叨叨:“喂,李律师啊,你现在来一趟我家里吧,把这个事了结了……放心,这钱我一定还,我好歹也是有头有脸有身份的人,几个电话打出去,就有的是大财主帮衬,还会拖你这点钱嘛……赶紧让那几个肺痨鬼滚远点,要是我老公有个什么闪失,你们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沈孝妍隐约听了几句,蹙了蹙眉头,低声道:“真要帮她?”
“都说到这份上了,自然要帮。”
宋大少的嘴角冒出蜜汁微笑:“但要帮到什么程度,还得由我说了算。”
接着,宋世诚没多解释,让沈孝妍先行回去,自己带上几个保镖,开着跑车,在夜色中径直奔赴林美珍报的家庭住址。
市区边缘的某高档小区,宋世诚跟在林美珠的车后面,驶入地下车库之后,果然在一个停车位上,看到一群人正包围着一辆轿车。
包围车的那五个人,四男一女,脸色蜡黄、身形消瘦,都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显然就是讨债公司派来的肺结核专业讨债队。
而坐在车里的男人,隔着老远的距离,依稀看着是一个年近花甲的秃顶老头,应该就是林美珍再嫁的欠债老板了。
而林美珠呢,开车抵达之后,却没敢下车,甚至都没敢靠近,隔着老远的距离,透过车窗,给另一辆车里的老公投以注目礼加油打气。
至于小区保安,早吓没影了。
正当局面胶着,又一辆轿车驶了进来,稳稳的停在了林美珍车子的旁边。
车门一开,走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除了鼻梁上夹着一副金丝眼镜,鼻子下面,赫然还戴着一只专业的防毒口罩!
宋世诚辨认了一下,确定这位就是老冤家公知李逸浩。
“李律师!”
林美珍也戴着医用口罩跑下了车子,指着远处的那些肺痨患者,叫道:“你总算来了,赶紧让他们走吧!”
李逸浩不为所动,隔着防毒口罩,颐指气使的道:“急什么,他们又接触不到你丈夫,只要你肯老老实实的把钱都还了,我保证,以后什么麻烦都不会缠上你们的。”
“我还!我一定还!”
林美珍也是被吓怕了,忙不迭的指向宋大少的跑车,道:“我把我外甥女婿给领来了,他愿意帮我还债!”
“你外甥女婿?”李逸浩先捋了一下这错综复杂的亲戚关系,随即一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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