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样的侧颜只是在诸葛钰的眼眸之中停留了一瞬,下一刻诸葛钰的眼眸之中映射而入的是一张白皙如玉的少女面容,同样的,那一双清泠的眼眸之中,带了几分阴沉。
不知道为什么,诸葛钰明明知道眼前的少女是生气了,然而却是十分不合时宜地又是低低笑了起来:“难得见到终日你那面具般的面容之上还有这样的真性情,不过我不得不说一句,此刻不是应当庆幸至少我不是被人设计而来,并不会对你构成威胁么?”
不会构成威胁?简秋真想大笑一声,这半夜三更来她的房间,扰人清梦不说,已然给她带来了无形的危害,世间总有不透风的墙,今日的事只要宣扬出去,她还能说的清道的明么。
不过,这都不是最为主要的,简秋现在只觉得诸葛钰这话都透着蹊跷:“既然钰王殿下有通天的本事能只身一人又是制住了我一院守门的小厮,还能瞒过了我守夜的丫鬟,那么我想问殿下一句,当初在赌坊弄巷之事莫不是我青天白日做了梦?”
诸葛钰的面色因为简秋的话有了一瞬间的变幻,嘴上的笑容顿时凝固,竟然显得有些尴尬,目光竟然闪躲着避开了简秋,只是再次望向窗外:“智者千虑或有一失,若不是我吃错了东西……”
话说到这,诸葛钰突然就停住了,转而又是瞪了简秋一眼,眼里带了警告:“此事不许再提了,今日来,我也并无别的意思。”
简秋看着诸葛钰今夜反复无常的态度,顿时默了,说来,如今的诸葛钰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纵然见过许多的事,并不代表他没有少年之人该有的情绪,只是往常的时候,在眼前总是掩藏的极好,今日是借着酒来发泄什么么?
想到这,简秋觉得越发的无法理解,就算是如此,好!凭什么跑到她这儿来撒酒疯了?
“好。”简秋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之中尽量带着缓和:“正如殿下所说的,我当初眼见的不为实,殿下一直都是深藏不露,那么,殿下如今来也来了,是不是该离开了?”
“离开?”诸葛钰的声音里带了几分诧异,转而摇了摇头:“还不是时候,我来自然是有事的。”
“何事?”
“要紧事。”
“什么要紧事?”
“自然是与你有关的要紧事。”
简秋只觉得自己的耐心在被消耗殆尽。
似乎是感觉到了简秋的越发不耐,诸葛钰倏然站直了身,将手里的白玉酒壶凑到唇边,举饮之后,便是将酒壶搁置在了窗棂的边上,唇畔的笑容越发加深,眉眼之间带着都是淡淡淡的洒意:“我要你还我一个恩情。”
恩情?简秋微微惊愕,目光直直看向诸葛钰,却是从那漆黑如黑曜石般眼眸之中,没有丝毫的酒意朦胧,有的却是认真和定然,简秋知道诸葛钰不是在说笑。
“这便是殿下说的要紧事?”简秋皱眉,心中却是来回想了个遍,慢慢地沉了下去。
“对。”诸葛钰捋了捋衣摆,眼眸微垂,再次四目相对时,眼中晃过一抹深邃:“今日的救命之恩,可不是区区一个行礼道谢就可以糊弄过去的,古语有云,救人性命的恩情,往往应当是以身相许的……”
说到这,诸葛钰半眯了眼,只是看着简秋,可惜终究没有从简秋的眼里看出一丝一毫的慌乱,始终是那么一双清泠的眼底挂着的冷静,心里不由腹诽,真是一个深沉的人,半点不懂风花雪月。
诸葛钰是聪明人,简秋从来没有怀疑过,同样的,她也并不是愚昧之人,此刻的诸葛钰是一丝半点都不想和丞相府的人有瓜葛,所以在方才骤然见到出现在自己屋中的诸葛钰时,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莫不是简于磊动了什么手脚还是诸葛晏要弄些什么花招。
只是这又是完全说不通的,如今也只能暂且信了诸葛钰所言,是他自己前来,只有所谓的以身相许,不过是又一次百无聊赖的玩笑话。
“既然如此,殿下便说说看,只要是我能做到,且愿意做的,这个恩情我不会不认。”
诸葛钰低低一笑,下一刻俊美的面容之上却是笑容全无,又是往日的那般冷漠之中带着疏离的神色:“放心,不会是你做不到的事,至于愿不愿意去做……”
话语有了停顿,诸葛钰已经转了身,朝着隔开内外俩屋的帘布走去,之后的后显得有些拉远,然而在寂静的内屋之中,简秋却是听清了:“到时候愿不愿意就由不得你了,毕竟今日的事,这算是我手中的一个筹码,用还是不用,端看以后了。”
帘布的轻轻晃动,带了些微的声响,简秋的脸上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诸葛钰的话半点都没有错。
又是一个难缠的人!
简秋看着一点一点堂而皇之消失在点秋院的院门外的修长身影,眼里划过一抹深色,还有怀疑,不管如何,今夜的事,还有诸葛钰太古怪,隐隐的,她总觉得什么地方有着不对劲。
“殿下,方才属下按着您所说,在点秋院发现了明王殿下所有凤尾琴还有轩世子的白玉箫。”
诸葛钰手里的袍袖猛地一甩,却是冷冷哼了一声,转而放下轿帘,沉声道:“回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世风日下人心有鬼()
陡然转变的面色还有口气,让低声回禀了实情的慕离一下子显得十分惊讶,他吃惊于一贯冷漠疏远不显真性情的少年俊美王爷,似乎在方才的刹那之间,流露出的是不同往日的冷冰,竟然是生气了?
“慕离!”
这时,软轿之中传来诸葛钰带着几分不耐的声音,慕离这才惊觉自己方才竟然走了神,当即便是朝着面无表情的轿夫摆了摆手势。
轿子的样式漆黑无华,没有京都官宦之家会有的镌绣名讳,又有更鼓的声音自远处传来,咚咚的声响敲打了四声,浑然已经是四更天了。
然而此刻的简府僻静的侧门内拐而出的弄巷却没有一丝的光亮,只有淡淡的月光辉华洒进。
四个身形健硕的轿夫只是紧咬着牙关,默然无声地将轿撵抬起,如同来时一般,无声无息地行走在这方静寂无人的弄巷之中,渐渐远去了声音。
在轿撵的轿帘掩映之下,诸葛钰的眼底慢慢浮起一抹复杂,而此刻脑海中始终盘旋着的还是慕离方才所说的。
诸葛明和司徒陌轩竟然都表现出了对简府二小姐的在意,甚至还是许了不小的重礼,他们两人如今都远在京都之外,既然他能得知今夜这个消息,那么就意味着还会有旁人得知,至于什么时候传到皇帝的耳朵里,那就要看希望是什么时候了。
明面之上,是恭维了简家二小姐,然而,何尝不是在渐渐地将这位简家二小姐推出去,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在流连恍惚之间悠悠醒来的时候,便觉得眼前是一阵的明亮,下意识的猛然睁开眼之后,又是闭了闭眼,这才渐渐张开眼适应了眼前的光线。
却是在看见了此刻坐在八仙檀木圆桌旁杌子上的简秋后,一下子有些迷糊,揉了揉眼,下意识的朝窗外望了一眼,外头天色还是灰沉的很,当空的圆月明亮,分明还是夜里。
“小姐,怎么起的这样早,不多睡一会儿?”流连说话间,便是赶紧下了软榻,麻利地披了斗篷站了起来,往简秋走去。
简秋半支着脑袋,一手搭在檀木圆桌的边缘上,目光落在点燃的烛火之上,随着烛火的摇曳之间,眼底的神色有些朦胧,正如此刻她心中还在想着方才发生的事情。
“小姐?”
眼见着简秋并没有转眼看她,神色之间还带着凝色,流连一点都猜不透自家小姐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或许说,自从当初小姐高烧昏迷三日之后,渐渐地,她几乎是猜不出小姐平日静静的时候到底在想些什么。
“没事,只是睡不着,索性就出来坐一会儿,外屋的月光明亮些,我便出来了。”简秋目光微移,朝着流连看了一眼,转而微微伸手,对着流连招了招。
流连见状,上前一步,却显得十分尴尬地道:“我今日的守夜守得太不称职了。”
一听这话,简秋的神色微微晃了晃。
只是流连微垂下眼眸,并没有看见简秋神色之间的变化,仍旧说着:“竟然是小姐什么时候出来的都浑然不觉,往常不是这样的啊。”
说到最后,流连慢慢也觉得有些奇怪了,简秋却是淡淡开口:“又没有什么事,不必想太多,哦,对了,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
惊诧于简秋突然之间怎么会这样问,流连有些疑惑地抬头,就看见简秋微微带着浅笑,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眼里没有多余的神色,似乎是极为寻常的一句问话,又或者说是随意的一问。
因为在下一刻,简秋就已经转离了眼眸,仍旧支着脑袋看着圆桌之上的烛火摇曳。
只是经简秋这么一说,流连倒是觉得自己的脖颈之间莫名的有些酸痛,想了想今日也不曾做了何事伤到脖颈,便也是奇怪地说道:“小姐如此一说,我倒是觉得莫名的脖间生疼,许是睡的时候没注意磕着哪儿了吧。”
简秋又是望了流连一眼,从流连的眼中没有察觉出有意识迷蒙的神色,看来应该是她多想了,诸葛钰并没有下什么重手。
站起身,简秋走到窗边,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原本还是纹丝不动的守门小厮,此刻已经来回走动,时不时地搓着手取暖。
简秋确定一切果然如同不曾有人来过一般,心中慢慢压下升腾而起的疑虑,至少如今是平静的,不管诸葛钰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正如诸葛钰所说的,他不想他的到访被旁人知道。
既然说了这样的话,那便是做了完全的准备了。
微微舒了口气,简秋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正要转身,却是猛地一阵眩晕骤然直冲而来,眼前的场景一下子变得朦胧,而下一刻便是一片的黑暗之中。
在隐约地听见流连带着惊慌的呼喊声之中,简秋渐渐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彻底失去了意识。
流连堪堪在简秋倒地之前,眼疾手快地将简秋扶住,不至于让简秋轰然摔倒在地,只是一颗心那是砰砰地跳动着,几乎就是要跳出了嗓子眼一般。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小姐?”
又是焦急地唤了几声,丝毫不见简秋有所反应,流连赶紧搀扶着简秋,也是顾不得许多地将简秋扶到了就近的贵妃躺椅坐下。
靠近了烛火,加之近距离,流连终于看见了简秋原本白皙的面容之上,此刻却是有着一片的潮红,呼吸之间也显得十分的薄弱。
这样的简秋,让流连一下子就想起了当初在天水庵的时候,简秋高烧昏迷的情形吗,有些抖着手,拂开了简秋的额头,果然是一片的滚烫。
“若是再发高热,怕是会有性命之忧啊,这小姐的身子实在是虚弱的很,以后要好好照料方可,千万要仔细。”
当初大夫的话,一下子就蹦到了流连的脑海里,轰的流连顿时眼眶就是一红:“小姐,小姐您别吓奴婢啊。”
流连显得十分的慌乱,却也知道当务之急便是赶紧请大夫去,赶紧站起身,便是要朝屋外去,这时候,只见李妈妈披着大氅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冷不防地,两人差点就是撞了正着。
李妈妈原本是起夜,见简秋的正屋之中怎么燃起了烛火,正好看见烛火影映在纱窗之上的人影突然倒地,这才急急进来,结果一入眼就看见流连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顿时心中一惊:“这是怎么了?”
“李妈妈,小姐,小姐的额头好烫,已经不是低烧了,一定是发高热了,快找大夫啊,找大夫!”流连一把抓住李妈妈的手,握的死死的,声音带着十分的急切。
“怎么会这个时辰突然发了高热,老天爷。”李妈妈低呼一声,越过流连的身影,一下子就看见此刻已经不省人事的简秋正倚在贵妃躺椅上。
李妈妈双眉骤然锁紧,却是沉声道:“你现在带上院子的小厮一同去千福院告诉老夫人,另外让小厮去找大老爷,快!”
“可是,我怕小姐撑不住,李妈妈,怎么办?先前在天水庵的时候,小姐也是这幅情形,大夫说了若是再发高热,是凶多吉少。”
“那还不快去,小姐这儿,我来想法子,快去啊。”李妈妈心中也是十分的着急,然而话语还是维持着应有的镇定,已经快步走到了简秋的身边。
流连回头望了一眼简秋,知道现在李妈妈说的才对,当下便是快步走出了外屋。
伸手朝简秋的额头探了探,李妈妈一下子更是皱紧了眉,却是立刻转了身,朝内屋走了进去,极快又回到了简秋的身边,还将圆桌之上的凉水就着帕子已经弄湿拧掉多余的水,下一刻搁置在简秋光洁的额头之上。
“小姐,您一定会挺过去的,之前的苦难那么多都受过来了,如今有怎么能倒下呢?”李妈妈一手紧紧握着简秋的手,声音带着安抚,一遍一遍地类似呼唤般地说着。
在流连出来之后,原本沉寂的点秋院一下子就灯火通明了起来,院子里的一众小厮老妈子丫鬟都一一起了身,春痕从流连的口中知道了简秋骤然发起高热的事,赶紧便是端了水往正屋去。
一众点秋院的丫鬟们也是莫名的显得十分紧张,有的还是四下议论着,说是竟然在这样的好日子发生这等事,难道是二小姐受不起这样的福分云云。
众人的忙碌之中,没有人注意一抹身影悄悄出了点秋院,朝着东面而去……
此刻的芯华院之中,简芯原本也是辗转一夜未睡,就在夜逛庙会回府之后,原本以为会得来父亲简荣越还有老祖宗孔氏的一阵严训,偏巧那时候简荣越还未从宫中的宴席回府。
简芯在见了母亲杜氏之后,便是被一阵怒斥后喝令回了芯华院,早早就熄了灯火,也算是避过了父亲和老祖宗。
然而这不过是拖延罢了,明日同样还是要面对,也正是如此,让她怎么能安然入睡?
这时候,简芯听见了自己屋门的开门声,不由蹙眉,低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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