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秋只是笑笑,眼角看见简依柔身边的贴身丫鬟采雨眼底的兴奋没有了,含了几分失望,简秋心中微微一笑,只当做是没察觉,却明白,简依柔不会是有小心思的人,但是她的母亲三夫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自己这番书信的说辞自然是说给采雨听的。
至于书信之上,写的是表哥公孙子谦查出了简于磊回京数日不曾回府的去向还有昨日出府的动向,这样的事,自然不是什么人都方便透露的。
简秋的微笑回应,三小姐简依柔又不同于四小姐简可琳,又不似心思深沉如简芯,本就是个乖顺少言语的小姐,当下马车之中再次陷入了沉寂之中,马车的走动之间,带起发鬓之间的步摇摆动发出的清脆响声断续响起。
只是耳边隐约从些微的车轮轱辘滚动声增多了喧杂声,春痕和采雨都是简府的家生子,对于上元节并不陌生,自然是明白这样的喧杂声意味着距离商街已经越来越近了,神色之间都流露出兴奋还有对节庆的喜悦。
简秋自然也是听出来喧杂声之中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还有喝彩声。
在大岳,正月十五元宵节,正是上元节,是正月初一新一年春节之后的第一个重要节日,这日的晚膳定然是吃汤圆。而上元节之夜,大街小巷张灯结彩,百姓赏灯,猜灯谜,吃元宵。
若是在乡间,民众则在田野持火把驱赶虫兽,希望减轻虫害,祈祷获得好收成。又有名士云:“正月十五日元夕节,乃上元天官赐福之辰。”上元节燃灯更是节礼。
更有舞龙、舞狮、踩高跷等“百戏”,自然是十分的热闹。
不用撩窗外看,简秋都能想见此刻的外头是怎么样的络绎不绝的热闹景象。
清泠的目光看去,简秋看见简依柔的眼里油然升腾出欣喜,简秋看出来了简依柔显然十分动心,心思转动之间,淡笑着说道:“三妹若是好奇,可以看看。”
简依柔被简秋一语点中心事,脸上有些微微发赧,四目相对之间,见简秋神色淡淡透着几分柔和,不由的脱口道:“怕是不妥吧。”
采雨正要说什么,简秋却是兀自将面上蒙上,声音带着几分笑意道:“带上面纱,稍稍撩开车窗,不会不妥,也不怕被什么人撞见了去。”
话落,简秋眉眼微弯,显然带了笑,和煦柔润,转而一手已经兀自微微掀开一边的车窗,朝着外头望了出去。
简依柔原先的担忧正如简秋所说,大家闺秀往往外出,最后大庭广众之下太过露脸,让闲杂之人看了去终是不妥。
虽说讲究古礼的大岳,在上元节之日,可以说是不会计较这些太过严苛的礼节,然而简府简左相多年官处礼部尚书,对于礼节,历来都是严于教导子女,简依柔又是一直生活在简府,往日的礼仪教导自然都是与简芯一处的,难免心中会考虑多些。
只是今日到底是初次上元节出府夜游,心中欢悦之心几乎溢于言表,又见简秋这般做,抿了抿唇,终究不再犹豫,取了纱帕同样蒙了面,不过倒是采雨眼疾手快,替简依柔撩开车窗的一角,方便自家的小姐朝外观望。
春痕却是有些不解了,二小姐从来对这些热闹不感兴趣,甚至方才自己偷眼看向二小姐,都不曾看见二小姐有丝毫的兴致,怎么倒是比三小姐还先撩窗观望外景。
却也正如春痕心中所想,简秋自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所关注的远远不是表象之景象繁华。
简秋目光眺望出去,已明白,此刻的马车已然驶进了京都最为繁华的商街。
今夜的商街燃灯,蔚为壮观,张灯结彩之际,还有巨大的灯轮、灯树、灯柱,几乎是整街亮如白昼,无数的花灯之余,更有烟花如星雨,正是“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火树银花不夜天。
几处的灯谜已经开始,三三两两围堵了不少的人,或凝眉沉思,或取迷联领赏,或两人争执不下,十分热闹。
商街之上,来来往往男女混淆,大岳的上元之夜没有宵禁,妇女出游街巷,自夜达旦,更有不少的清俊男子与清秀少女相望微笑交谈,举止之间虽然显出无措,简秋却能从两人的眼中看出欢喜之色。
大岳的上元节堪比乞巧之节,比之乞巧,寓意更美,往往缔结不少的美好姻缘,正如“花好月圆夜,月圆人缘圆”。
骤然“砰”的几声骤响,简秋举目,只见半空烟花璀璨夺目,霎时间空中亮如白昼艳阳当空,却比之彩色缤纷,数朵的礼花竞相争艳,简秋微微迷眼,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目光却从那绚丽的礼花收回,落在了远处正朝着她们涌来的人群。
只是一瞬,礼花未歇,简秋却明显察觉到了原先走动着的马车莫名一个转弯,已然变了方向,简秋目光往前越去,下一刻发现,她们所乘马车已经与当先的另外两辆马车遥遥隔了不小的距离。
简秋放下车帘,转眼只见简依柔显然还沉浸在漫天的礼花之中,如黛的柳眉皱起,简秋拉过身边的春痕,附耳低声吩咐着。
春痕先是一怔,转而定定地点了点头,正要说话,这时候,马车骤然就是一阵猛烈的晃动,就听见外头驾马的车夫惊慌拔高的声音响起:“你们是何人,没看见这车帘上的简字么,竟然敢如此放肆,你们……哎哟!”
只听见一声车夫一声凄厉的哀嚎声,简秋从晃动的车帘一角看见,车夫已经一个跟头竟是从车驾之上直直栽倒了街道之上,有一双手拉起了车帘的一角!
剧烈的晃动,简依柔已然从外头的繁华景象之中收回了心神,不由得转回身子,目光正朝着那方的车帘看去,却骤然看见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一脸猥琐地探了脑袋进来,竟朝着自己咧嘴大笑,还露出一口黄牙来,不由得怔愣发不出言语来。
采雨顿时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一声惊叫,而这一声惊叫之后,简依柔终于没有受过这样的惊吓,竟是觉得眼前一片空白,软了身子,径直朝身后的采雨怀里倒了下去。
眼见简依柔被吓的昏了过去,采雨脸色一片惨白,哆嗦着嘴,一时间也没有了主意。
那探进脑袋的男子也被简依柔的反应下了一跳,一时间没有了动作,春痕着急地拉着简秋的一角,低声问道:“二小姐,怎么办?”
第一百二十六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一切的发生都是毫无征兆,骤然而发。
马车突然的转向,人群围超而来的拥堵,甚至原本应该护卫在马车周遭的精壮简府家丁也是好巧不巧的全都被人群冲散了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
如今这样的局面还能怎么办?当机立断!
简秋的眼底浮现冷意,目光望向窗外,却是看见外头不知何时,已经围了三三两两无赖装束的男子,显然,这是要没完没了了,简于磊的算盘打的倒也真是不错,就连寻的推脱由头都是这样的名正言顺。
如今已经探进了半个脑袋进来的无赖,下一步就是要公然闯进来了吧,这要是大庭广众之下,被陌生的男子进了马车,事后传出马车之中的小姐又是何人,还有什么闺名声誉可言,这辈子算是完了。
春痕双手开始发抖,极力咬着唇,不让自己看起来惊惶无措,这个时候,二小姐的身边只有自己,她不能软弱。
简秋只一眼就看出春痕是强自撑着心神,明明一张小脸已经惨白如纸,还能勉力维持着心智,比之此刻已然手忙脚乱的采雨还有昏迷过去的三小姐简依柔,春痕的反应,让简秋的眼底闪过一抹欣赏。
而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决不能让无赖进马车!
简秋侧目瞥见一旁的铜炉精致雕花香炉小鼎,一手就取了过来,径直就塞到了春痕的手里,声音带着几分安抚和镇定人心的口气:“朝他脸上砸,狠命砸!”
许是简秋的神色太过淡定,清泠的眼眸之中没有一丝半毫的慌乱,让春痕莫名的竟是平静了下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点了点头,转身快速地朝前迈出一步。
那探进脑袋的无赖原本心里就带了几分忐忑,毕竟这公然冒犯简左相的外出马车上的贵人,还是一早就知晓是小姐坐在里头,虽是钱迷心窍,到底还是含了心虚和害怕。
如今眼见一位小姐已经昏了过去,这要是有个好歹,自己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了,原本只是得了人吩咐进了马车,在里头待上一刻钟便了事了,这现下显然是闹大了,这该怎么收场?
春痕却是哪里管这无赖想些什么,咬着唇,兀自就举着手里的熏香炉子,兜头就是狠厉朝着男子的脸上挥之即下!
事态的发生就在片刻的迟疑之间,春痕的不停顿,让无赖男子一声痛苦的呻吟之后,直捂着脸,一下子就将半掀起的车帘又放了下去。
春痕知道此刻那无赖还没下马车,想也不想,咬了咬牙,顾不得许多,就朝着那车帘之后微微鼓起的身子猛地冲了过去!
无赖被那还燃着熏香的热炉子骤然砸了脸,自然是疼痛不已,正捂着脸,又是被这淬不及防的奋力一撞,一下子身子不稳,狠狠地朝着马车下头的冰冷地上栽了下去,摔了一个四脚朝天。
倒地的车夫已经爬了起来,见方才让自己莫名摔了跟头的无赖现在成了朝天王八,不由得啐了一口,还不解气地狠狠踩了一脚。
春痕发力太猛,差点也跟着就奔出了车内,好在堪堪两手扶住了车框两侧,才稳住了身子,没有露脸。
而原本惊吓慌乱的采雨,此刻全然是目瞪口呆地看着春痕,半张着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简秋只是看了春痕一眼,低声说道:“守住车门,不要让人进来。”
春痕原本心中是没有多少底,想不到方才竟然成功摆平了一个无赖,虽说是运气的缘由,然却让自己的心中多少有了底气,顿时凝着眉,认真地说道:“二小姐放心,奴婢不会让闲杂男子闯进来的。”
马车的外头,因为无赖的轰然倒地,让一众围堵的杂人,一下子也是有些懵了,春痕的没有露脸,让外头的刻意围堵的群人,一下子有些摸不清这马车里头到底是不是真的只有柔弱女子。
如果只有柔弱女子,那这个堂堂七尺的男子怎么可能摔成四脚朝天,难不成里头还有玄机?
就这样的想法闪现在众人的脑子里,一下子,竟是没有人敢再往马车上爬了,此刻正小心撩开车窗一角的简秋,也看见了众人莫名的停滞不前,心中微微明白。
车夫已经重新爬回了车驾位,刻意狰狞着面目,一手扬起马鞭,狠力地甩在马匹的身上。
骏马吃痛,一阵长嘶鸣叫响起,就是扬起了前蹄,拦着马车头的一些无赖见状,分明这马就要失控了,当下赶紧就是让开了前道。
简秋感到一阵的剧烈颠簸,下一刻听见的马匹嘶鸣声,心下顿时一沉,春痕却是着急地说道:“二小姐,不好了,车夫心太急,方才鞭子挥的太猛,马失控了!”
采雨一听,急的快要哭出来:“这真是祸不单行。”
简秋只是沉沉的目光扫了采雨一眼,采雨一下子就白了脸色,到底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了,方才二小姐的神色真是太可怕了。
顾不得许多,简秋一把撩开车窗,半探出脑袋,脸上蒙着的纱帕微微随风扬动,一双清泠的眼透着凌厉扫视四周,终于在人群不远之处,看见那道孑然的身影,男子清冷的面容让人不容忽视。
公孙子谦的唇依旧还是紧紧抿着,简秋与之四目相对的时候,从公孙子谦的眼里看到了几乎不会见到的担忧,虽然惊愕,却是慢慢放下心来。
遥遥隔开了有两拨的人流,随着人群的冲击,原本依次而行的三辆马车,此刻另外的两辆竟然和简秋所乘马车隔了甚远。
仍旧未曾失散的两辆马车,此刻两车的车窗帘子都已经被撩开。
当先的马车里头露出一双潋滟的秋水眼眸,那灵动魅惑的眼里带了快慰和解恨,简芯如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大有解恨的语气:“大哥这招真是妙,如今马儿还受了惊,倒要看看这贱人如今大庭广众之下,要怎么摔个人仰马翻!”
简于磊挑着眉看着那方已经动乱不堪的人群,尤其是那流光溢彩的奢华马车横冲直撞,已然径直就要朝着一处的摊位迎面而去,只是低低笑道:“这不过是个教训,可惜那班子人没一个有用的,竟然无人进去那马车之中,不然明日就真有好噱头传遍京都了。”
简芯听闻掩嘴而笑,只是笑容只维持了一半,顿时僵在了脸上。
简于磊也在瞬间皱起了眉,目光定定看着那方的动乱,骤然已经有一抹身影闯了进去。
“那人是谁?年纪不大,身手倒是矫健,京都竟然还有这等能人?”
简于磊的问话,让简芯的面色有一瞬间的难看,声音都显得几分不自然:“大哥不知,那是钰王爷!”
钰王?诸葛钰?简于磊一下子眼里带了惊讶,良久没有说话。
骚乱的马车横冲直撞,简秋眼看着公孙子谦还有一段距离还未到来,只得死死地抓住车窗,如今的局势,是一举得救还是人仰马翻,只得赌一赌了。
谁料下一刻,马车出人意料的一阵抖动之后,竟然停了下来,车夫劫后庆幸的自语传了进来:“天啊天啊,险些就要撞进店里去了,好险好险。”
春痕一颗心那是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了,马车在狂奔之际,抖动的车窗,春痕本就是看外头看的最清楚的,她当然知道方才有多么的惊险。
稍一稳定气息,春痕只觉得身子发软,一下子就是放松下来,而简秋在目光从车窗外一掠,眼见此刻马车已停,而公孙子谦还在不远之处也是骤然停下,目光古怪地朝着自己看来,简秋心中也是一阵狐疑。
很显然,救了自己脱困的不是公孙子谦,那刚才到底是谁?
下一刻,外头传来了车夫的声音:“这位小公子,多谢您,哎,小……”
简秋明显听见车夫的话没有说完,而随即车帘布被倏然掀开,一抹身影出现了车帘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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