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诸葛钰身边之时,诸葛钰已经扶着墙缓缓站了起来,只是看着简秋的眼带着满满的戒备、敌意、探究,唯独没有感念,仿佛方才让他脱离魔爪的不是眼前的简秋。
简秋皱着眉,看着浑身衣着单薄,加上方才的缠斗,如今更是被撕扯的显得凌乱不堪,不远处的地上静静躺着一个脏破的碗,这一切的场景再一次冲击着简秋印象中定格的诸葛钰那妖娆俊美的不羁风骨,实在是让人完全无法想象,曾经的诸葛钰曾这般低贱屈辱地活着。
这一刻,简秋有些明白为何诸葛钰明明有着近妖般的容貌,高贵的皇子身份,却是皇族之中杀人最为残忍狠厉的,这一切都要归于他曾经流落民间的一切遭遇。
“你是谁?”
“你是谁?”
明明是初次相见的两人,在互相打量之后,竟是莫名地异口同声还是问出了之字不差相同的话,而下一刻,两人皆是皱眉不语。
片刻的沉默,少年显得沙哑的声音响起:“苗钰。”
诸葛钰的话让简秋微微一怔,苗钰?怎么不是诸葛钰,还是因为她是外人不方便透露这个姓氏,骤然,简秋想到三年之后诸葛钰才回了皇宫,当初传言掉落山崖,那是五年之前,诸葛钰的年纪与自己相当,难道忘记了自己的身世?
想到这儿,简秋试探性地问道:“苗姓京城之中几乎无人,这是你的本姓么?”
话语说完,简秋认真地观察着诸葛钰眼中的神色,只见少年眼里闪过一丝黯然,却是没有自己预料之中的戒备,下一刻,简秋就听见诸葛钰有着几分压抑,强装镇定的声音响起:“我不知道我的本姓,这是我母亲的姓。”
简秋见诸葛钰说的坦然,可见他如今丝毫不知自己是流落在外的皇孙贵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或许如今告诉诸葛钰,让诸葛钰去找诸葛逸,有柔妃在,诸葛钰定然无碍,也免了日后有让诸葛晏离间钰王与逸王的机会。
只要钰王与逸王联手,那么诸葛晏日后就要费极大的功夫来对付诸葛钰与诸葛逸,能让诸葛晏头疼,这是简秋喜闻乐见的。
不过这在下一刻就被简秋自己否定了,如今她在简府尚要步步为营,要说能求助的便是公孙侯府,只是大舅舅如今远在边关,公孙子谦无官无职,这样大的事,不能交托与公孙侯府,一个不好,定是招祸上门,这不是自己所愿意见的。
那么如今该如何。
简秋皱着眉,看着眼前也定定看着自己的诸葛钰,心中百转千回,想要想出一个两全之策。
最终,简秋抿了抿唇,下了决心,虽然她私心确实希望让诸葛钰承自己救他一命的恩情,虽然不一定要诸葛钰回报,起码为日后留条后路,只是若是暴露了身份,身为尚书府上闺秀,私自男装出门,这样事一个闹不好,只会害了自己,所以,她不能暴露。
那么为今之计,最好的便是指点诸葛钰往逸王府去。
决心已定,简秋伸手入袖,将一锭银子取出,兀自蹲下身,将那脏污的破碗拾起,把银子放进碗里,下一刻就将碗塞到诸葛钰的手中,淡淡说道:“今日那人是京都城郊张员外家长子张涛,若想要强大,逸王府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说完并未停留,简秋就抬步就走。
诸葛钰低头看着手里碗中银,眉头一皱,倏然抬头朝简秋的背影看去:“你为何帮我?”
简秋脚步微微一顿,有轻淡的话语从口中说出,带着刻意粗着的嗓音:“因为缘分吧,你长的与我故去的恩人极像,若不是方才看见你的容貌,我也不会冒这样的险,只因我欠着他情却没有了偿还的机会,今日……算是巧合了。”
说完就急步走开了。
诸葛钰看着简秋的身影渐渐走远,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清冷的男声:“殿下不该出来。”
男子低沉带着喑哑的声音却是诸葛钰骤然身子一抖,下一刻猛地回身,就对上了一双幽深入寒潭的眼眸,如今还是被发现,诸葛钰索信就只说了:“我不信你,我为何要听从你的安排继续在那宅子待下去。”
如画般俊逸出尘的容貌,剑眉之下那双狭长的凤眼不见波动,含着冬日几缕清晨寒风般冷冽的目光淡淡扫过诸葛钰的眼,司徒陌轩双唇微动:“那么殿下如今相信谁,她么?”
诸葛钰皱眉,顺着司徒陌轩的眼看了过去,正是此刻已经坐在那豆腐摊座位之上的简秋,冷冷说道:“我谁也不信!我只信我自己。”
“那么殿下如今可有去处,回宫?”司徒陌轩面色雅淡,只是眼里总有一股化不去冰冻千里的冷寒。
诸葛钰看着司徒陌轩,他知道司徒陌轩对他没有敌意,可是他不喜欢他这样的人,没有缘由,有些人,从见的第一面,便觉得与自己格格不入。他知道他的身世,而如今的京都知道他身世的就是找到他的司徒陌轩,可是他同样如同禁锢一般将他封锁在西郊的一处宅邸。
尽管没有敌意,诸葛钰仍旧讨厌这样的感觉,他终究是逃了出来,与其说逃,其实宅邸的后门竟是没有看守,这让他不管如何猜想都实在不明白眼前这明明冷漠的男子到底对他有着什么样的心计。
如今要让他回去,断是不可能的,可是他要去哪里?
若想要强大,逸王府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猛地,诸葛钰脑子里想起方才简秋对他说起的话,眉头不由拢得更紧,诸葛逸,这个曾经和自己孩童之时相交甚好的五皇兄,当年母亲抱着自己跳崖九死一生,当自己醒来,看见母亲掉下悬崖落入河中头触暗礁惨烈身死的一幕,让他往后的一年岁月中终日夜夜梦回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那孤独苟延残喘的日子里,他没有一日不曾将当年的事细细回想,终究还是将最不愿意怀疑的五皇兄生母列入了害死母亲的凶手当中之一。
如今已有五年之久未见皇兄,不知道他可还惦念着自己。
想到这,诸葛钰心里给了自己一个念头,或许可以去试着相信,这样的念头让诸葛钰下一刻沉声开口:“我要去逸王府,你拦不拦?”
眼里划过深色,司徒陌轩对于诸葛钰这样突出起来的决定只是略扬了扬眉,话语显得平淡:“陌轩从来不拦殿下要去哪儿,只要殿下有去处,我不会阻拦,正如殿下要如今在此处,我当初依旧不曾拦阻。”
这样的话带着很深的意味,深到诸葛钰已经品出了其中的味道,他知道司徒陌轩的心思深沉,这是在告诉他,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一如放出出了西郊宅邸,遇上如今的事,那么逸王府,他也要自己担待着一切的未知之事。
“世子真是七窍玲珑心,我不过是以一介小厮之名入逸王府当差,左右还能出什么事,容貌的遮掩有了世子的相助,定然更是完美无缺。”诸葛钰话里带了几分嘲讽。
听在司徒陌轩的耳里,却没有让他沉静的面容有丝毫的情绪浮动,只是淡淡开口:“陌轩答应父王要满足殿下的一应要求,自然是如殿下所愿。”
这犹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之上,让诸葛钰心里一阵烦躁,他真想知道,到底谁能让这样一个喜怒不动于色的人奔走匮乏,明明还未及弱冠之龄,怎么会有这样深沉气度。
诸葛钰冷冷扫了司徒陌轩一眼,取过司徒陌轩手里的大氅披上,转身朝着身后不远处的灰黑马车走去。
少年走远,一身玄墨长袍的司徒陌轩目光若有所思地看向那方静静坐着的小厮装扮的简秋。
冬日的晨光点点落在简秋面容之上,白皙的面庞,精致五官有着熟悉,一如当初那冰冻湖面上,少女抿唇站立时面上的平静,那容貌似曾相识。
司徒陌轩眼里划过一丝了然,古井般幽深的眸泛起一丝涟漪,原来是她。
第三十三章 威胁的艺术()
渐渐地,来豆腐摊和豆腐脑的人越来越多了起来,简秋抬眼看了看天色。
只见苍穹一碧如洗,原先的些许灰蒙完全没有了踪影,转眼看了忙碌地豆腐摊夫妻两人,还有他们的女儿也是一副有些应接不暇。
简秋不由地皱起了眉,算算时辰,进去的有些久了,目光转动之间,简秋状似不经意地朝那方的巷子入口看去,只见一道玄墨色的衣袍露出一角,转而消失不见。
微微一愣,如果自己方才没有看错,那衣袍的料子,倒是不俗,难道那会儿人又去而复返?
“哎哟,爷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呀。”
这时,恒顺赌坊的门外传来了刘三子带着讨饶的声音响起,简秋一眼就看了过去。
就见公孙子谦冷着眉眼,看着刘三子拱手作揖,却是不发一言,目光也朝简秋这边看了过来。
“姑娘,银两我搁这儿了。”简秋对着端着一碗豆腐脑放在前一桌客人面前,正要急步离开忙碌的少女开口说道,旋即快步朝着公孙子谦走去。
刘三子心里头那是一阵哀嚎啊,直后悔今日出门儿怎的就忘了看看黄历,前两日接连在赌坊输了银子,本想着今日将压箱底的银票子拿来翻本。
先是用带在身上的碎银子试了试今日的手气,瞧这还不错,便是一把将赢的碎银子全压了下去,结果一回精光。
这当然让刘三子如何能甘心,凡是都说事还不过三,算山前两日,今日这回也算是三次过了,接下来定是要转运的,这才将银票掏出来,冷不丁的手就被人莫名握住,下一刻快读地就抽走了自己手里价值一百两面值的银票子。
自己阴鹜着眼睛刀眼狠狠剜过去,粗俗的话到了喉咙口,被自己这么一看请眼前的人顿时给憋了回去。
这京城之中几大家的侯爷少爷公子,对于刘三子他们这些需要见机行事,趋炎附势的人来说,自然是一早就要背的滚瓜烂熟不可,他一下子就认出了公孙子谦腰间配着的玉佩不俗,加上这出色的样貌,刘三子想起曾经熟知这些名门望族,皇孙贵胄的人员,便大概猜得到眼前冷着眉眼的人是公孙子谦,公孙侯府嫡长子,将来的侯爷,得罪不得。
赶紧堆上笑,只是刘三子自己还没有说些什么事情的时候,就莫名地顺从公孙子谦出了恒顺赌坊的门。
要知道他不过一个下人,虽说在简府大夫人的跟前比较得脸,确实不意味着可以在出来公办置卖货物的时候竟是偷溜出来赌上一把。
而大夫人做事想来都是赏重罚也中,这要是被知道了这事,吃不了兜着走是必然了,吃不准严重着些,是要被扫地出简府,这可是万万不能让它发生的。
刘三子正忙着一股脑地拱手作揖求饶着,就听见一旁有熟悉的声音响起:“刘三子,认得我么?”
疑惑地顿住了手里的动作,刘三子抬眼朝着声音一侧看去,就看尽了简秋如玉白皙的面容之上挂着淡淡的笑。
只是那笑虽美,清丽脱俗,刘三子完全没有感慨的心思,只觉得从脚底下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房。
“二……二小姐?”刘三子有些吞吐地开口,眼里有着满满的震惊和不解。
这二小姐闺阁女子,怎么打扮成这副模样来着鱼目混杂的所在,不是说去公孙侯府么。
而下一瞬,刘三子就反应过来,这是在这儿逮他来的!
公孙子谦看着一脸惨白的刘三子,将手里那张从刘三子那儿得来的银票递给了简秋,扫了周围一眼:“这处已经是不便久留了,我知道一处隐蔽的,且走。”
简秋打量了那银票,似笑非笑地看着刘三子:“据我所知,按着你的职份,每月月钱三两,你在府里大夫人那里当值有两年多的光景,大夫人往日里从来不是豪赏下人的主,这每月不吃不喝都存下这三两月钱,两年才多也不到一百两,我这手里头的一百两来路还真是让人好奇。”
刘三子心下咯噔,要知道,那可是他现在的命根子,想到印象里二小姐简秋是极好说话的,正要开口向简秋求饶,就听见公孙子谦冷声道:“若是还想要回你的银票,跟着来。”
说完便是拉过简秋的手走了。
突然加重在手上的力度,修长白皙的手,那指腹触碰自己手上触感传来的带着薄茧,简秋有些愕然地抬眼看向公孙子谦。
公孙子谦察觉到简秋的目光,微微回首:“怎么了?”
简秋一顿,摇了摇头,不动声色地脱离了公孙子谦的手,安静地并排走着。
至于落后的刘三子,简秋并不担心他就此遛了,要知道在赌徒的眼里,一两银子都是极为重要的,何况,如今是一百两。
果然刘三子跺了跺脚,就是低着脑袋,一言不发地静静跟上。
不远处,按着公孙子谦原来的安排停着一辆极为不起眼的马车,,车夫整四下张望着,见到了公孙子谦三人朝这方走来,便是随即放了凳子,撩开车帘,随后公孙子谦,简秋并着刘三子三人一同上了马车。
刘三子停着马车的咕噜声,就仿若是踏在自己的心头一般,一顿一顿,时间越长,刘三子越觉得事情似乎透着诡异,都凑了巧一般。
正胡思乱想着,马车停了下来,而周围是一片的寂静,可见已经驶离了繁华的商市街道。
刘三子偷眼看简秋,冷不丁发现简秋也在打量着自己,吓得开口:“二小姐,奴才这是一时赌瘾犯了,没管住脚犯了错,二小姐就饶了奴才这一回吧,奴才保证没有下回。”
简秋看着刘三子,笑容清浅:“谁没有个乐趣爱好,这我自然是明白的,只是,这可是采办的时候遛了去,这我要是没有瞅见也就罢了,如今非但瞅见了还是莫名有了这来路不明的一百两银票,你是知道的,大夫人毕竟不是我的生母,我如今又是初回府,这让我如何敢瞒下呀。”
刘三子一听,面色又白了几分,忐忑地看了眼公孙子谦,却见公孙子谦闭着眼小憩,当下哭丧着一张脸看着简秋:“二小姐这是哪里的话,如今只有二小姐能就奴才,能保住奴才在简府的活计,奴才家中还有老小,二小姐,奴才不能被撵出府啊。”
话语里满满的哀求,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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